母親和菜園像一對戀人,多少年來,無論走到哪里,她就把菜園開墾到哪里,而且每天都要花大把時間在菜地里忙活,一天不往菜地里跑,就不自在。
兒童時代,我們生活在農村。農閑的時候,老少鄉(xiāng)鄰愛聚在一起打牌或吃瓜子嘮嗑。父親在外工作,家里農活全壓在了母親肩頭。本來就閑不住的她不是扛著鋤頭、鐵鍬到地里轉悠,就是拎著水桶到菜園里澆水??偼说嘏?,跟家人在一起的時間就少了,我們有些埋怨,母親時常開導我們,種地就要有種地的樣子,菜地雜草叢生,當農民就是失職,地就是咱家的臉面,臉面不干凈,背后是要遭人笑話的。
對母親來說,地里澆水除蟲都不是難事,愁的是施肥。那時村里家家都有自己的茅廁,大糞是茶葉、稻子的絕佳養(yǎng)料,而集市離村里較遠,購買肥料不便,菜地肥料該去哪找呢?有的鄉(xiāng)鄰圖省事,干脆不撒肥。母親有自己的辦法,她把家里養(yǎng)的雞、豬、牛的糞便一點點積攢起來發(fā)酵,再撒到菜地。在母親看來,動物糞便是蔬菜的天然養(yǎng)料。
春天來了,上一年冬季種下的蒜苔探頭探腦地冒出來,如一排排哨兵整齊列隊。母親在蒜苔地旁用鐵鍬松了土,把又大又硬的土塊敲碎,將翻好的土鋪平,撒下青菜籽,經過澆水、筑畦埂、踩實邊沿等環(huán)節(jié),這些希望的種子就只等萌芽了。
炎炎夏季,辣椒枝上掛滿紅的青的辣椒,黃瓜也頂花帶刺,為了讓它們更好地生長,烈日下母親給彎了“腰”的辣椒枝綁上幾根棍,辣椒枝就挺直了“身子”, 搭上架子的黃瓜秧也仿佛有了依靠,瓜藤纏著架子肆意伸展。菜園里韭菜花、黃花菜芳香四溢,引來蜂舞蝶飛,一派生機勃勃。
瓜果飄香的秋季,菜地里那片豌豆異常引人注目。粒粒豆子把豆莢撐得裂開了嘴,像淘氣的孩子笑個不停。還有莧菜、油麥菜、卷心菜,在太陽的照耀下油光閃亮,如同水洗過一般。頑皮的鳥兒也跳到菜地枝頭搶食吃,有的菜被它們啄得一片狼藉。為了趕鳥,母親找來破草帽和舊衣服,做了個假人插在菜地里,假人隨風舞動,從此鳥兒很少光臨菜地。
一分耕耘一分收獲,我家的菜園總比別家的高產,母親的辛勤勞作讓我們的餐桌無比豐盛,像菠菜、黃瓜、南瓜、西紅柿等等,各種時令蔬菜應有盡有。吃不完的菜,母親把它送給左鄰右舍。母親還用這些瓜果蔬菜變著花樣為我們做南瓜餅、辣椒醬,家人胃口大開。
從鄉(xiāng)里搬到鎮(zhèn)上,再從鎮(zhèn)里搬到縣里、市里,每到一地,家務事忙完,母親就開始到處尋覓空地。這次搬到市里不久,母親盯上了樓后那塊田地,原本要建樓的空地因故推遲施工,周邊勤快的住戶很快在那里種上菜,母親也不甘落后,把圍墻邊上的地翻新后種上茄子、西紅柿、空心菜……在母親的精心照料下,原本荒涼的地上滿目蒼翠。
時值夏季,父母回老家辦事,讓我把菜地看好。最初兩天,我去菜地很勤,時而澆水時而除草,后來沒再管它。過了幾天,母親回來一看,菜秧像霜打的茄子蔫了,地里也長滿了草。母親生氣地說:“你糊弄地,地也糊弄你,做任何事沒恒心想偷懶肯定不會成功?!苯涍^母親一番侍弄,菜園重新煥發(fā)了生機。
母親常說,人勤地生寶,人懶地長草。人生又何嘗不是呢?
郭暉:專欄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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