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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美而生的綠葉

2020-03-13 08:14吳亞原
小小說月刊 2020年2期
關(guān)鍵詞:夫君車子

吳亞原

臘月初八,是我大喜的日子。

院里院外的客人,翹首以待。我心里忐忑,不知新郎以何方式迎娶。別看我長相不咋樣,皮膚黑秀發(fā)黃,但我向美而生。

父親足智多謀,為愛女上門提親。男方氣宇軒昂,隆中最有名的才子,懂天文、曉地理。父親毫不掩飾家有丑女的事實(shí),順便托出我蘭心蕙質(zhì)。東漢名士黃承彥獨(dú)生女,自幼熟讀經(jīng)史,學(xué)識淵博,傳說中的奇女子,黃月英是也。

那天,他前來提親,我倚窗而立。頭戴綸巾、身披鶴氅、玉樹臨風(fēng)的他拾階而上,我一撳機(jī)關(guān),一只大狗朝他猛撲。我輕按機(jī)關(guān),先生莫驚,此乃小女制作的木狗。他會心一笑,凝視回廊里木狗木人,駐足良久。我怦然心動,他的眸子里卻無半分光亮。我坦然以對,自古英雄愛美人,我豈能不懂。

他與父親談?wù)搰?,我一旁作陪。趁父親去書房,我于袖中抽出鵝毛扇,作為定情之物,落落大方遞他手中,相問,先生可知送扇用意?他詼諧道,禮輕情義重。我嫣然一笑,其二?他低頭作沉思狀。我輕嘆,你與家父暢談眉飛色舞,一涉及曹操孫權(quán),眉頭緊鎖。扇子最佳功用,用來遮面,使對方難以察看臉部表情,從而平息心中焦慮。聽此,他眉頭舒展,眸子里有了閃閃點(diǎn)點(diǎn),我懸著的心隨之放下。

婚前月余,父親傳信于他,娶親務(wù)必做到,一不坐轎,二不騎馬,三不乘船。當(dāng)然是我的主意。

是中午,艷陽高照,我開窗眺望,黃家山下,一輛似牛非牛的車子滾動前進(jìn),車上紅色布幔圍就。車子漸近,書童掀起布簾,新郎手持鵝毛扇,篤悠悠坐在車廂里。碾盤似的車輪,坦坦蕩蕩滾動在石子路上。心里為之一動,夫君果然過目不忘,他的智慧,結(jié)合我的構(gòu)思,制造出奇妙的婚車。稀奇,木頭制的物件,竟能行走?客人們圍著車子贊嘆。書童呵呵直樂,它叫“木牛流馬”,我家先生為接新娘而造。

天底下最幸福的新娘,是我。我喜上眉梢,世上也只有夫君,能通過我的考試。喜氣洋洋跨上車子,夫君用鵝毛扇輕拂坐臺,我妥妥地坐將上去。

婚后的日子美滿如意,我輔佐夫君左右。

兩年后,先主玄德三顧茅廬,夫君覓得了知音。從此,夫君追隨先主南征北伐,我一心在家操杵臼、弄桑麻,養(yǎng)兒育女、侍奉老人,里里外外,處理得妥妥帖帖。

媳婦也不是那么好當(dāng)?shù)?,夫君六出祁山,前方?zhàn)事吃緊,糧草不足,我獻(xiàn)上良策,用木牛流馬運(yùn)送糧草,緩解兵力不足。有時(shí)候,置身于桑林,仿佛來到烽火四起的戰(zhàn)場,似看見夫君羽扇輕搖,成竹在胸,握勝券于手中的樣子。

最看不得夫君迷惘若失的樣子,干大事的人,豈能如此。我靈機(jī)一動,找來一塊錦帕,輕輕裹他頭上,夫君頓覺一股清新氣流彌漫全身。取下錦帕一看,帕上竟有一圖,畫里河山?jīng)芪?,三足鼎立。地圖是我手繪,我使出渾身的解數(shù),當(dāng)好賢內(nèi)助。夫君擁著我感慨,娶妻如你,此生足矣!

為統(tǒng)一國家,削弱地方勢力,建興三年,夫君準(zhǔn)備出師南中。南地,叢林沼澤。為避瘴氣,我悉心研制臥龍丹、行軍散,強(qiáng)健將士們的體魄,為七擒孟獲,平定南中立下不朽功勛,將漢族文化傳播到蠻荒之地。夫君直言我是他命中貴人。

閑時(shí),我倆總愛琢磨武器,經(jīng)改造的弓箭一弩可發(fā)十箭,我們稱它為“連弩”。相聚的日子,總嫌不夠,幸福的時(shí)光,指間掠過。夫君說,衛(wèi)國保家是他的職責(zé),消除夫君后顧之憂,是我的分內(nèi)事。

建興九年,蜀軍第四次北伐,面臨的敵軍,是將士們最為忌憚的魏國將軍張郃。夫君率蜀軍,埋伏于木門谷,靜候張郃官兵迎戰(zhàn),瞅準(zhǔn)時(shí)機(jī),弓弩齊發(fā),飛箭射中張郃右膝,跌倒在地的他身上戳滿亂箭。北伐成功,夫君凱旋。是夜,相擁床上,夫君說,戰(zhàn)場上官兵豎起大拇指,夸贊夫人。末了,夫君一句“你是我心目中最美麗的女人”,我熱淚盈眶。

章武元年,先主玄德成都稱帝,夫君諸葛亮為蜀漢丞相。我依然于隆中,月落日出時(shí)分,偕家人院前屋后,植桑八百株。我靜候前線捷報(bào),盼望一家團(tuán)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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