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产日韩欧美一区二区三区三州_亚洲少妇熟女av_久久久久亚洲av国产精品_波多野结衣网站一区二区_亚洲欧美色片在线91_国产亚洲精品精品国产优播av_日本一区二区三区波多野结衣 _久久国产av不卡

?

炮樓升天記

2020-03-13 08:17葉敬之段明
民間故事選刊·下 2020年1期
關(guān)鍵詞:伊藤炮樓鬼子

葉敬之 段明

瘋子被捉

黃圩鎮(zhèn)的黃圩街在洪澤湖北岸。原先站在街頭,抬眼就能望見蘆葦起伏、荷塘碧綠的洪澤湖,自從日本鬼子建了炮樓,隔斷了人們的視線,從街頭就望不見洪澤湖了。人們都在心里詛咒:該死的炮樓,叫天雷劈了才好!但人們只是心里想想,從來不敢說出口。

可是,有個人竟敢把這句話說出口。一天,趕集的人們突然發(fā)現(xiàn),有一個年輕人,穿著學(xué)生制服,戴著學(xué)生帽,灰頭土臉地站在街頭,一邊指著炮樓,一邊含糊不清地說:“炸炮樓,炸炮樓……”每說一句,腳就往地上跺一下。

趕集的人像見了怪物,都躲著他走,遠遠地議論起來:“這人誰呀?膽子太大了!在鬼子眼皮底下說‘炸炮樓,不要命了?”有黃圩街的人悄悄說道:“這是鬼子維持會會長范嘉桐的兒子,范如林?!?/p>

趕集的人更加不解:“范嘉桐是漢奸,漢奸的兒子炸鬼子炮樓?”黃圩街的人解釋:“他是瘋子??!”趕集的人提出疑問:“沒聽說范嘉桐有瘋兒子呀!”黃圩街的人又說:“范如林起先也不瘋的,外出讀書的時候,跟一個東北姑娘談戀愛,被人家甩了,就瘋了?!?/p>

正說著,范如林身后的范家大門開了。一個戴著黑色瓜皮帽、穿著短襟上衣的中年男子,急急忙忙跑出來,一把扯住范如林的胳膊,拉起來一邊往回走,一邊說道:“小祖宗,快回家!你要有個好歹,老爺還不把我劈了!你讓我多活幾年吧!”他把范如林拉進去,“哐當(dāng)”一聲,關(guān)上了大門。

卻說維持會會長范嘉桐,兒子瘋了之后傷透了腦筋。范如林總是說“炸炮樓、炸炮樓”──皇軍的維持會會長,兒子天天念叨著要炸炮樓,這讓他既沒面子,也感到擔(dān)憂。要是日本人聽到了,不知道會發(fā)生什么事!

為此,范嘉桐責(zé)令家中力氣最大的長工范大貴,一定要把范如林看住,不能讓他外出。范大貴雖然答應(yīng)了,卻感到非常棘手,用一句俗話說,這個范如林,真是“豆腐掉進灰堆里,拍也拍不得,打也打不得”。范大貴只好一邊干活,一邊瞅著他,一見范如林朝大門口走去,就躥上去把他拉回來。

可老虎也有打盹的時候。

幾天后,范大貴在糞坑淘糞,眼睛不敢亂看,干了不知多久,忽然想起范如林,回頭一看,人不見了!范大貴嚇出一身冷汗,趕緊跑出大門,街頭不見范如林??匆娙藗?nèi)齼蓛烧f話,范大貴過去一打聽,身子一軟,差點兒癱倒在地上。

原來,今天又是逢集,范如林跑出范家大門,照例來到街頭,跺著腳,指著炮樓念叨起來:“炸炮樓!炸炮樓……”也是活該有事,偏巧這天上午,從炮樓里出來兩個鬼子、兩個偽軍,來街上買東西。出了炮樓,走上幾十米就是街頭,他們一眼就看見了范如林。鬼子看見范如林的樣子,覺得有趣,走近了,就停下腳步,看起熱鬧來。兩個偽軍聽著聽著,覺著不對勁,立馬沖上去,端起槍來對著范如林。

其中一個偽軍懂點兒日語,就指了指范如林,又指著炮樓,做個挖土填炸藥的姿勢,再做個拉炸藥包引線的姿勢,然后雙腳一跳,兩手向天上一舉,一邊比畫一邊說道:“炸藥,炮樓,轟!”

兩個鬼子聽懂了,一齊從肩上摘下三八大蓋步槍,安上刺刀,對準(zhǔn)了范如林。一個上等兵鬼子后退兩步,先把槍往回收了收,左腿彎曲,右腿繃直,成了弓箭步;一雙小眼死死盯著范如林,閃著殺氣。內(nèi)行人一看就知道,接下來他就要使用一個拼刺刀的招式“突刺”了──范如林性命危在旦夕!范如林卻不懂這些,他目不旁視,還是盯著前面不遠處的炮樓,不停地手一指、腳一跺,再說一聲:“炸炮樓!”

另一個鬼子制止了上等兵。這鬼子是個軍曹,比上等兵軍銜高,他朝上等兵說了一通話,意思是這個人明目張膽地要炸炮樓,很可能是新四軍游擊隊,把他帶回去審問,挖出他背后的長官,定能得到獎賞。上等兵收回步槍,瞪了范如林一眼,朝兩個偽軍一揮手,讓他們架起范如林的兩只胳膊,把他押進據(jù)點去了。一路上,范如林雖然胳膊不能再動彈,但他口中還是含糊不清地說:“炸炮樓!炸炮樓……”

村民裝瘋

范大貴知道自己惹了禍,趕忙去維持會找范嘉桐。范嘉桐一聽,指著范大貴說:“回頭再跟你算賬!”他立馬出門,一路小跑,進了鬼子炮樓,找小隊長伊藤。

伊藤是個中國通,能說一口流利的中國話,還帶點兒東北口音。聽范嘉桐說了事情經(jīng)過,伊藤追問道:“你說的都是真的?”范嘉桐保證道:“如果有一句假話,皇軍就斃了我!”伊藤大笑道:“你是我們皇軍的好朋友,我相信你。你的公子是大大的好人,你馬上就可以把他帶回去?!?/p>

范嘉桐剛要告辭,伊藤又?jǐn)r住了他,摸著上唇的小胡子,想了想說道:“我們皇軍,要在中國建設(shè)大東亞共榮圈。你不要阻攔你公子外出,一個黃圩鎮(zhèn),他想到哪里就到哪里,想怎么說就怎么說。明天,由你們維持會出面,召開黃圩鎮(zhèn)全體良民大會,把我們皇軍的意思,跟良民們說清楚,宣傳我們皇軍的寬容和善良?!狈都瓮┞犃?,連連點頭彎腰,答應(yīng)道:“謝皇軍不殺之恩!您吩咐的事情,我馬上辦!馬上辦!” 范嘉桐領(lǐng)回范如林,沒有責(zé)怪范大貴,反而對他說:“多謝皇軍寬容,從此以后不再限制他的行動,你也就不必管他了?!?/p>

不知是不是聽懂了鬼子小隊長的話,黃圩鎮(zhèn)全體村民大會以后,范如林不僅口頭上念叨著炸炮樓,還大張旗鼓地干起來了。他不知從哪里找來一個布兜、一把鐵鏟,把河邊的泥土挖進布兜里,抓起布兜上的繩子,往肩上一甩,背了起來。他累得搖搖晃晃,可仍然一邊走路,一邊氣喘吁吁地說:“我有炸藥,炸炮樓!”他邊說邊往鬼子據(jù)點走。

到了據(jù)點門口,站崗的鬼子、偽軍不讓進。鬼子軍曹過來了,說道:“隊長說過,范會長的兒子,進去沒關(guān)系!”偽軍說:“他說他背的是炸藥!”軍曹“哈哈”大笑:“一個瘋子的話你也信?”軍曹走了,偽軍不放心,抓過布兜檢查,確實是滿布兜泥土。另一個站崗的鬼子見了,“呵呵”笑起來。

范如林進了鬼子據(jù)點,把泥土往炮樓腳下一倒,又返回到河邊,不辭勞苦,一趟趟背“炸藥”……不知什么時候,布兜又換成了兩只筐子,用一根扁擔(dān)挑著;鐵鏟換成了鐵鍬,但筐子里裝的還是泥土。范如林頭發(fā)亂如絲,臉更臟了,學(xué)生帽不見了,學(xué)生制服也看不出原來的顏色了。

范如林天天如此,大家漸漸習(xí)以為常。此時,黃圩街有幾個人注意到了他。其中一個叫鄭本河,二十來歲,一見范如林挑泥,就不由自主地慢下腳步,盯著他看。有一天晚上,鄭本河把李貴喜、陳萬年幾個伙伴叫到家里,關(guān)上門,對大家說道:“我們都恨鬼子,和范如林一樣,也想把炮樓炸掉??墒?,我們跟范如林不一樣,人家是瘋子,老爹又是維持會會長,鬼子跟前的大紅人,我們光是想,不能說。今天我想了一個主意,保證既能嘴上說炸炮樓,還能真的把炮樓炸掉!”幾個伙伴來了興趣,紛紛追問道:“什么主意?你快說說看?!编嵄竞诱f道:“扮成范如林,裝瘋子!”李貴喜問:“扮成范如林?人家認不出來?”鄭本河說道:“我觀察了范如林,感覺如果我扮成他的話,別人不一定認得出來。”

鄭本河笑呵呵地說:“第一點原因,我們長相相似,都是濃眉毛,大眼睛,高鼻梁。第二點,我們身高都差不多,胖瘦也一樣。第三點,范如林說話含含糊糊的,好學(xué)?!编嵄竞觿傄f第四點原因,李貴喜搶著說:“最重要的是,你從小鬼頭鬼腦的,就愛學(xué)人,學(xué)誰像誰,學(xué)你爺爺抽煙的樣子,連你爺爺都笑?!编嵄竞又钢钯F喜說:“對對對,不是我吹,這一點你們都不如我?!?/p>

陳萬年瞅著鄭本河,用懷疑的目光打量著他,說:“我猜,你裝扮成范如林說瘋話是假,肯定還有別的想法?!编嵄竞有α?,說道:“還是萬年眼光毒,瞞不過你!我是想──”他招招手,讓大家湊近點兒,小聲說道:“范如林不是進出炮樓自由嗎?我假扮成范如林,往里面偷偷運炸藥,真把炮樓給炸掉!”

一句話,說得幾個年輕人熱血沸騰,李貴喜想了想,卻提出了一個問題:“可哪里有炸藥呢?”幾個人都沉默了,望著鄭本河,陳萬年卻“撲哧”笑了出來:“你們忘啦,鬼子來黃圩之前,本河家祖?zhèn)髯霰夼冢诒夼诶锏幕鹚?,不就是炸藥嗎?”大家都“嘻嘻”笑了,自嘲道:“還真忘了這個!”鄭本河說:“我從小跟爺爺學(xué)手藝,做炸藥那是小意思!”大家都表示,既然炸藥不成問題,那就干!

鄭本河打算先裝成瘋子試試看。這天,范如林又到河邊挖土,幾個人跟著他,看周圍沒有閑人,就上前對范如林說:“范如林,我們有事找你?!闭f著,幾個人圍上去,扯胳膊的扯胳膊,提筐的提筐,拿鐵鍬的拿鐵鍬,帶著范如林,順著河邊,拐彎抹角地來到一座廢棄的磚窯,鉆了進去。

他們扒范如林的衣服,邊扒邊說:“范如林,借你衣服用用?!狈度缌秩园V癡呆呆地重復(fù)著“炸炮樓”。鄭本河換上范如林的衣服,按照范如林的樣子,往臉上抹了草木灰、泥巴,學(xué)著范如林的姿勢和聲音說:“我運炸藥,要炸炮樓?!贝蠹铱戳硕寂氖终f道:“絕了,太像了!鬼子肯定認不出來!”

據(jù)點遇險

鄭本河假扮范如林,前往鬼子炮樓“試水”,連續(xù)幾次,都沒有發(fā)生意外。

這天,鄭本河與伙伴們又把范如林帶到磚窯里,鄭本河換上范如林的衣服后,讓幾個伙伴在磚窯里看守范如林,防止他亂跑。自己則挑上兩筐泥土,一路含糊不清地說著“我運炸藥,要炸炮樓”,進了鬼子據(jù)點。

卻說這天幾個鬼子閑著沒事,在據(jù)點里轉(zhuǎn)悠。忽然看見鄭本河假扮的范如林走來,幾個鬼子就圍住他,準(zhǔn)備拿他尋開心。

前面說到的那個鬼子軍曹,上前拍了拍鄭本河的肩膀,把拇指和食指張開,比畫成手槍的形狀,說道:“你的運炸藥,炸炮樓,新四軍游擊隊的,死了死了的!”鄭本河卻不理他,頭一低,挑著滿筐的泥土就要走。軍曹不讓他走,把筐繩一拉,對上等兵使了個眼色,上等兵立刻向炮樓里面跑去。

鄭本河不知他們想干什么,用力掙脫軍曹。軍曹也不再堅持,松了手,說道:“走,我們幫你炸炮樓,等炮樓炸掉了,我們賞你好吃的?!睅讉€鬼子簇擁著鄭本河,來到炮樓后面。

不知什么時候,回炮樓的上等兵回來了,他伸出手掌,把握著的什么東西往軍曹手里一放。軍曹拿著東西,走到鄭本河跟前,一臉壞笑地說道:“來,你炸炮樓有功,賞你美食!”說著,他把什么東西塞進鄭本河嘴里。鄭本河不知塞的是什么,本能地躲開。他緊接著想:看這幾個鬼子的樣子,不是第一次戲弄范如林,如果范如林不躲而我躲了,說不定會引起鬼子懷疑。

想到這里,鄭本河不再躲閃,嘴巴張開,大嚼起來,含含糊糊地說:“嗯,好吃?!睅讉€鬼子拍著手,腰彎下去又直起來,“哈哈”大笑,有一個鬼子還笑出了眼淚。

隨著咀嚼次數(shù)增多,鄭本河嘗到了苦味、臭味……是羊屎蛋!鄭本河感到胃里一陣強烈的蠕動。不好,要吐!鄭本河告誡自己:不能吐!范如林一定不會吐,我要吐就麻煩了……可是,胃哪里是他能控制的呢?雖然他再三抑制,最后還是“哇”的一聲,把胃里的東西一股腦兒地吐了出來!

鄭本河暗自說道:“壞了!”可是,他偷眼看那幾個鬼子,他們還是拍手打掌、齜牙咧嘴地笑……鄭本河心里罵道:這幫鬼子,害了我還笑!

鄭本河不敢久待,吐完之后,他頭也不抬,嘴也不擦,還是像剛才那樣,含含糊糊地念叨著:“我運炸藥,要炸炮樓……”他挑起兩只筐子,離開據(jù)點,繞了一段路,來到磚窯。鄭本河放下筐子就說道:“壞了,不知鬼子看出破綻沒有!”接著,他把剛才的事情講了一遍。

幾個伙伴七嘴八舌,有的說沒有看出來,有的說不一定……陳萬年說:“都別猜了,不管鬼子發(fā)現(xiàn)沒發(fā)現(xiàn),本河現(xiàn)在都要停一段時間?!编嵄竞诱f:“萬年說得對,我這幾天先不去,暗中觀察。如果范如林沒有問題,說明我沒有被發(fā)現(xiàn),那時我再去。”伙伴們紛紛贊同。

鄭本河又鄭重地說:“我要開始練習(xí)吃羊屎蛋?!?/p>

過了半個月,沒發(fā)生什么意外。鄭本河與伙伴們每天籌措材料,制造炸藥;范如林還是每天念叨著“我運炸藥,要炸炮樓”,“哼哧哼哧”地往據(jù)點里挑泥土。鄭本河和伙伴們就此判斷,鬼子沒有發(fā)現(xiàn)鄭本河的破綻。于是,鄭本河他們又把范如林藏了起來,由鄭本河替代范如林進鬼子據(jù)點。

鄭本河連續(xù)幾次進據(jù)點都平平安安,他開始在挑進去的泥土里藏炸藥了。他把炸藥用油紙包起來,放進筐底,再把泥土壓在油紙包上。到了據(jù)點,他挖泥的時候,趁沒人注意,把炸藥取出來放到一處藏著。幾次下來,藏了好幾斤炸藥。

讓鄭本河他們沒有料到的是,這一切都沒有逃過鬼子的眼睛。他與伙伴們的一舉一動,都已經(jīng)在鬼子的監(jiān)控之下了。

以靜制動

原來,鄭本河以往沒有吃過羊屎蛋,第一次吃,吐了。軍曹注意到這一點,就對鄭本河產(chǎn)生了懷疑。鄭本河走后,他立馬跑到伊藤那里,把懷疑匯報給伊藤。

伊藤問:“除了發(fā)現(xiàn)他吃羊屎蛋吐了,還發(fā)現(xiàn)什么?”軍曹說道:“我還發(fā)現(xiàn),真范如林牙是白的,假范如林牙是黃的?!币撂冱c頭說道:“嗯,范如林是個知識分子,有刷牙的習(xí)慣,所以牙齒白。還有嗎?”軍曹說:“真范如林挑泥土,走起路來搖搖晃晃;假范如林挑泥土,走起路來很穩(wěn)當(dāng),顯得很輕松?!币撂倜洗降暮诱f:“嗯,范如林沒干過體力活,力氣不大,挑上擔(dān)子走路當(dāng)然不穩(wěn)?!?/p>

軍曹挺了挺胸說道:“由此可見,假范如林很可能是個新四軍,我請求帶人把他抓起來?!币撂傩ζ饋?,說道:“先不抓他。現(xiàn)在我命令你,找一個助手,專門觀察假范如林在據(jù)點里的行動。注意不要打草驚蛇,隨時向我匯報?!?/p>

一連半個月,都是真范如林進入據(jù)點,每天一兩趟。半個月以后,鄭本河進據(jù)點了,軍曹帶著上等兵助手,在炮樓高處遠遠地就看見了他。軍曹發(fā)現(xiàn)鄭本河挑著筐子走路有力,估計是假范如林又來了。為了確定自己的判斷,軍曹就在路上攔著,再把羊屎蛋塞給他吃,看他還吐不吐,并借機觀察他的牙齒。果然,這個人的牙齒是黃的;他雖然吃羊屎蛋不再吐了,可誰知道他是不是偷偷練習(xí)吃羊屎蛋了呢?軍曹還趁著這個機會,更加仔細地觀察了鄭本河,發(fā)現(xiàn)他的雙眼皮跟范如林的也不同,他的雙眼皮寬,而范如林的雙眼皮窄。

發(fā)現(xiàn)假扮的范如林之后,為了避免引起鄭本河懷疑,軍曹就回到炮樓上,在炮樓隱蔽處用望遠鏡偷偷觀察。鄭本河取炸藥、藏炸藥,都被軍曹看得一清二楚。軍曹沒有聲張,而是和上等兵悄悄換上了老百姓的衣服,在鄭本河出了據(jù)點之后,遠遠地跟著他,發(fā)現(xiàn)了鄭本河的秘密聚集地──野外一座廢棄的磚窯。

軍曹留下上等兵蹲守,自己偷偷回到據(jù)點,找到伊藤,聲稱自己發(fā)現(xiàn)了假范如林的秘密基地。軍曹精神十足地說道:“隊長,我把上等兵留在那里監(jiān)視,他們跑不了。我現(xiàn)在就帶人把他們抓來!”伊藤笑瞇瞇地擺擺手:“不抓,我們以靜制動,放長線釣大魚。這幾個人膽大包天,想炸皇軍炮樓,背后是不是有人指使?他們幾個人是不是新四軍游擊隊?只要是新四軍游擊隊,就會有人跟他們聯(lián)絡(luò)。一旦有人跟他們聯(lián)絡(luò),那就是大魚,我們再將他們一網(wǎng)打盡?!?/p>

軍曹畢恭畢敬地說:“隊長高明!不抓人,那假范如林帶來的炸藥,要不要取出來?”伊藤說:“也不取,不能打草驚蛇,但是要掌握他們帶的炸藥情況,是什么炸藥,有多少,尤其是要掌握他們起爆的時間,不能讓他們得逞?!?/p>

伊藤考慮得很仔細,黃圩街不大,除了逢集有很多外地人來,平常很少見到陌生人。無論他派偽軍還是鬼子去,只要走出據(jù)點,都會很惹眼,對跟蹤不利。所以他把范嘉桐找來,把這個任務(wù)交給他。

伊藤把范嘉桐叫到據(jù)點來,裝作憂心忡忡的樣子說:“范會長,最近我們發(fā)現(xiàn)一件事,有人冒充你兒子,不斷進出我們的據(jù)點。”范嘉桐非常意外,他一下子站起來說:“冒充闊人、大官都好,冒充我的瘋兒子干什么呢?”伊藤示意他坐下,繼續(xù)說:“我也不知道他想干什么。我擔(dān)心這件事對你兒子不利,所以把你請來,讓你去調(diào)查一下,冒充你兒子的是什么人。”

范嘉桐十分擔(dān)心兒子的安全,就說:“隊長放心,我一定查清楚!”

范嘉桐回家以后,就把這事交給了范大貴。這天,范如林吃過早飯,照例挑起筐子外出了。范大貴裝作修房子,蹬著梯子爬上了屋頂,一邊假忙乎,一邊盯著范如林的背影。范家的房屋很高,其他房屋都很低矮,所以周圍幾里路范圍,都在范大貴的視線之內(nèi)。范大貴看到,范如林出了街,去了河邊,剛鏟了幾鍬土,就有幾個人圍了上去,把范如林帶走了。由于距離比較遠,范大貴看不清是誰,他急忙從梯子上下來,一路小跑出街,跟在幾個人后面。

眼看著他們進了廢棄的磚窯,范大貴也闖了進去,抬眼一看,都是本街的熟人。他劈頭蓋臉地問道:“你們把三少爺帶來干什么?”幾個人看見范大貴,不由得一陣驚慌,當(dāng)看到他只有一個人時,心情漸漸平靜下來。鄭本河說道:“沒干什么啊,我們只是覺得他好玩,想跟他玩玩。”

此時,鄭本河還沒有扒范如林的衣服。范大貴一看,沒有發(fā)生什么事情,想起東家的吩咐,說:“你們知道,東家最疼這個小兒子,可他竟然瘋了,你們知道東家有多傷心?希望你們好好對待三少爺。”鄭本河說:“放心吧,范老爺平常對我們都不錯,我們不會對三少爺不好的。”范大貴點點頭說:“那就好。要是三少爺有個什么好歹,可別怪我不講街坊交情啊!”鄭本河幾個人都說:“你就放心吧!”

范大貴又朝幾個人看了一眼,把他們的名字都記住了,回去之后就告訴了范嘉桐。范嘉桐立馬進了據(jù)點,告訴了伊藤。從那以后,黃圩鎮(zhèn)維持會幾個會長、副會長就有了額外的任務(wù):盯住鄭本河他們,看有沒有陌生人找他們,他們上不上外地聯(lián)絡(luò)陌生人。

點燃引線

范大貴的來訪并沒有驚動鄭本河。他們想,范如林一向是范大貴照看的,發(fā)現(xiàn)范如林不見了,一路找來,也是正常的。所以,鄭本河找材料、造炸藥、送炸藥的事情,一直沒有停止。

終于,鄭本河他們制造的上百斤炸藥,陸陸續(xù)續(xù)全部送進了鬼子的據(jù)點,他們準(zhǔn)備炸炮樓了。

鄭本河買了一根毛竹,從中間把每段竹節(jié)都打通。黃圩地處淮河以北,本地不產(chǎn)毛竹,所有毛竹都是從盱眙運來的,價格不便宜。李貴喜看見鄭本河買毛竹,心疼地說:“買這東西干什么?”鄭本河一邊給毛竹通竹節(jié),一邊答道:“你不懂,炸藥引線是要冒煙、冒火的,不把引線藏在毛竹里,引線、煙火就會被鬼子看見了?!崩钯F喜問:“那你怎么帶進去?”鄭本河說:“不用擔(dān)心,我已經(jīng)想好了?!?/p>

這天,鄭本河用扁擔(dān)挑了兩筐泥土,到炮樓后墻那里倒掉了,順手把扁擔(dān)也丟在那里,只把兩只筐子的繩子攥在一起,往肩上一背,低下頭,含糊不清地說著“炸炮樓,炸炮樓”,往據(jù)點外面走去。里面一個偽軍喊道:“哎,瘋子,你的扁擔(dān),不要啦?”鄭本河頭也不回,徑直走掉了。第二天,鄭本河用那根通了竹節(jié)的毛竹做扁擔(dān),挑了兩筐土,進了據(jù)點。把泥土倒掉之后,他扔下毛竹,撿起昨天丟下的扁擔(dān),挑著兩只筐子出了據(jù)點。

鄭本河這個反常的舉動,沒有逃過軍曹的眼睛。晚上,他把毛竹帶上,向伊藤做了匯報。伊藤把毛竹放在手里掂了掂,舉起毛竹,把一頭貼著自己的眼睛,另一頭對準(zhǔn)屋頂?shù)踔钠麩?,“哈哈”大笑起來:“這個鄭本河,狡猾狡猾的。他想用這個,放炸藥引線?!闭f罷,他把毛竹交給軍曹,吩咐道:“你把毛竹放回原處。從今天晚上起,多找?guī)讉€人,輪流值班,一旦發(fā)現(xiàn)鄭本河點燃炸藥,先別抓他,等他出去以后,這邊滅掉引線,那邊跟蹤?quán)嵄竞?。他跟同伙會合后,到時連他同伙一起抓!”

可是,鄭本河卻連續(xù)幾天沒有到炮樓里面來。不僅鄭本河沒來,范如林也沒來。伊藤叫來一個偽軍,讓他到范嘉桐家打聽一下,范如林怎么沒有來。不一會兒,偽軍來回話:“范如林生病了,躺在床上呢!”伊藤“哈哈”大笑:“范如林不出來,鄭本河沒有工具和衣服,裝不成范如林,所以也來不成?!边@才放下心來。

其實,鄭本河不來據(jù)點,除了沒有范如林的工具和衣服之外,還有一件事,讓他產(chǎn)生了警惕。

這天一大早,鄭本河剛打開家門,忽然發(fā)現(xiàn)門前的泥地上,有人畫了兩幅圖畫,線條很深,帶起的泥土翻在外面,很顯眼。一幅是一支手槍,對準(zhǔn)一個人的腦袋;一幅是兩只腳和一個箭頭,箭頭指向街外。鄭本河一看,馬上聯(lián)想到自己正在做的事情,一陣恐慌襲上心頭。他趕忙用腳把圖畫抹平了,隨即找到李貴喜和陳萬年,一起趕到廢棄磚窯。

鄭本河把家門口有人畫畫的事說了,李貴喜和陳萬年你看我、我看你,眼睛里也都閃著驚慌。李貴喜用手搓著衣襟說:“這么說,我們被鬼子發(fā)現(xiàn)了?”陳萬年看看另外兩人說:“不會吧?鬼子要是發(fā)現(xiàn)了我們,為什么不抓我們呀?”

李貴喜看著鄭本河說:“那兩幅圖畫是誰畫的呢?找到他問問不就行了嗎?”鄭本河兩手一攤說:“我哪知道??!”陳萬年說:“我們都想想,看誰能給我們畫這兩幅圖畫。他了解鬼子的情況,又同情我們;他怕自己暴露,所以只能通過畫畫提醒我們?!贝蠹叶假澩?,可是,把所有跟鬼子有聯(lián)系的、當(dāng)漢奸的人想了個遍,也無法確定是誰畫的。

鄭本河擺擺手,說:“算了,不想了。這畫也許是哪個搗蛋鬼跟我們開的玩笑,但也不能置之不理。我的意見,以防萬一,炸炮樓的事先放一放,我們各自分頭出去躲一躲,怎么樣?”大家紛紛說道:“好,先躲一躲?!?/p>

負責(zé)監(jiān)視鄭本河的維持會會員,一兩天沒有看見鄭本河他們,找個借口到他們家里去問,幾家人都說走親戚去了,這讓維持會會員們感到不安,他們急忙找到范嘉桐說了這件事。范嘉桐感到問題嚴(yán)重,立馬進了據(jù)點,向伊藤匯報。

伊藤判斷,一定有人向鄭本河他們通風(fēng)報信了。是誰?維持會會員,包括眼前這個會長,只知道我們關(guān)注誰跟鄭本河他們來往,對于炸炮樓的事情一無所知,如果他們要通風(fēng)報信,鄭本河他們早就跑了,不會等到現(xiàn)在。

鄭本河他們在外面待了幾天,得知黃圩街一如既往,并沒有發(fā)生什么事情,覺得自己可能多慮了,就聚在一起商量,先回家再說。于是,他們就在一個黑夜偷偷回到黃圩街。第二天,他們又出現(xiàn)在黃圩街頭,從東到西走了走,沒有發(fā)現(xiàn)什么異常,終于松了一口氣,確信鄭本河家門口的圖畫,的確是誰搞的惡作劇。

他們決定將炸炮樓的事情做到底,可范如林卻天天在家里不出來了。鄭本河想進據(jù)點進不了,陳萬年自告奮勇,跑了二十幾里路,到一個親戚家里,借了一套跟范如林一模一樣的學(xué)生服,弄臟了給鄭本河穿上。至于筐子,都是紫荊槐編的,沒有多大差別,就用了自家的筐子。

告別據(jù)點十幾天之后,在一個黃昏,鄭本河再一次進了據(jù)點。

到了炮樓后面堆土的地方,鄭本河看見毛竹還在,橫在炮樓下面一條小水溝里;扒開黃土,油紙包、包里的炸藥紋絲未動,他不禁暗暗高興。于是他打開引線,把引線穿過毛竹,從另一端抽出。隨后擦了一根火柴,點燃引線,又找來一些土塊,把毛竹遮擋起來。確定操作無誤,鄭本河把兩只筐子挑起來,像以往一樣,嘴里哼哼著“我運炸藥,要炸炮樓”,離開了據(jù)點。

按照計劃,炸藥將在鄭本河離開炮樓一段時間之后炸響。他回到廢棄的磚窯,告訴伙伴們已經(jīng)點燃了引線,大家一起歡呼起來。但是,超過了他估計的時間,還沒有聽見炸藥爆炸的聲音。正奇怪時,卻有一伙鬼子和偽軍闖進了磚窯,一人一支槍對準(zhǔn)了他們……

天搖地動

鄭本河與伙伴們被鬼子和偽軍帶進了據(jù)點,關(guān)在一間黑屋子里。失望、恐懼、后悔,一股腦兒地撞擊著他們的心。他們同時也在問自己:到底是怎么回事?鬼子怎么就知道了呢?他們又想起鄭本河家門口的畫,猛然醒悟到,確實有人在向他們報信,可是被他們輕易地否定了。那個報信的人究竟是誰?還會來救他們嗎?

不知過了多久,大約到了半夜,四下里一片寂靜,他們也迷迷糊糊地睡著了。突然,一道耀眼的亮光閃過,響起一聲巨大的爆炸聲,像是天搖地動一般,把鄭本河幾個人震醒了。隨即,他們聽到了嘈雜的吶喊聲、大火燃燒的“噼啪”聲。他們不約而同地跳起來,跑到窗戶邊。窗戶又小又高,李貴喜蹲下來讓鄭本河踩在自己的肩膀上,讓他看看窗外發(fā)生了什么事情。

鄭本河驚呆了。他一邊看,一邊告訴下面的人:“炮樓塌了半邊!鬼子渾身是火,像個火球,到處亂跑……有人在地上打滾……”

忽然,“砰”的一聲,幾個人嚇了一跳,一齊驚叫道:“是槍響!”緊接著,槍聲此起彼伏,響個不停,還夾著手榴彈的爆炸聲。不知過了多久,槍聲漸漸停息,聽到門外鎖響,大門隨即“嘩啦”一聲打開,有幾個軍人提著一盞桅燈走進來。鄭本河他們一看,不是鬼子,也不是偽軍。鄭本河問:“你們是……”其中一個軍人答道:“我們是新四軍?!?/p>

當(dāng)天夜里,新四軍把他們幾個人送回家。第二天,鄭本河幾個人來到新四軍臨時駐扎的地方──維持會會長范嘉桐家,找到了那幾個軍人。其中一位軍人,大家都叫他薛連長,正在和一個年輕人談話。這個年輕人,穿著一身中山裝,梳著分頭,從側(cè)面看有點兒面熟,等他轉(zhuǎn)過臉來,鄭本河幾個人都驚呆了──竟是范如林,他面帶微笑,一點兒都看不出瘋子的模樣!

李貴喜指著范如林說:“他……不是瘋子嗎?”薛連長“哈哈”大笑,范如林也笑起來!薛連長說:“他是裝瘋!這炮樓就是他炸掉的!”鄭本河他們依然不敢相信,目不轉(zhuǎn)睛地望著范如林,手足無措地站在那里。

原來,范如林在本縣初中畢業(yè)后,到淮陰上了高中,后來又考上北京的一所大學(xué),結(jié)識了一位東北姑娘,兩人相愛。1939年,因為母親生病,姑娘回東北探親,被日本鬼子當(dāng)成抗聯(lián)間諜,殘忍地殺害了。從那時起,范如林就發(fā)誓,要為未婚妻報仇!

范如林擦了擦眼角,接著說:“可是,我不會打槍,我知道新四軍是抗日的,但是找不到他們。我整天沉浸在悲痛之中,沉默不語,性情跟以前相比有了很大的改變,外面就有人傳我得了精神病,我也懶得去辯解。1940年,街頭修起了炮樓,洪澤湖也看不見了,我更恨日本鬼子了。有一次,我誤闖據(jù)點,看見日本鬼子在炮樓后面建了一個廁所,還修了一個化糞池?;S池會產(chǎn)生沼氣,我腦子頓時一亮,想起了一個主意:裝瘋,找機會進據(jù)點,利用沼氣炸掉炮樓?!?/p>

鄭本河幾個人互相望望,鄭本河問:“范……三少爺,什么是沼氣呀?”范如林?jǐn)[擺手說:“以后不要叫我三少爺,我要參加新四軍,就叫我范同志吧。沼氣嘛,把糞池密封起來就會產(chǎn)生,遇到明火就會爆炸。”

鄭本河不識字,不懂這里面的學(xué)問,就急切地問:“鬼子的廁所我見過,我當(dāng)時還感到奇怪,我們這里糞池都是露天的,鬼子的糞池卻用水泥蓋板蓋起來,我想,鬼子到底比我們嬌貴啊,連臭味都怕聞!可是我不明白,沼氣在糞池里,距離鬼子炮樓二三十米呢,怎么把炮樓給炸了呢?”

范如林面露微笑,說:“我到北京買了幾十米乳膠管,一節(jié)一節(jié)地帶進去,一節(jié)一節(jié)地埋進地里。昨天黃昏,鬼子和偽軍去抓你們,據(jù)點剩下的鬼子和偽軍不多,都集中在炮樓里,院子里沒有人,我就把管子接通了。沼氣慢慢地流進炮樓,濃度越來越大。一般來講,在空氣中濃度達到9%到15%的時候,遇到明火就會發(fā)生爆炸。半夜三更,炮樓里特別黑,鬼子上廁所,擦洋火照亮,沼氣就爆炸了?!?/p>

薛連長豎起大拇指說:“不簡單,一個人干掉鬼子半個小隊,鬼子非死即傷。我們當(dāng)時正路過這里,聽到爆炸聲就趕過來,看到炮樓爆炸,鬼子偽軍四處亂竄,我們還以為是彈藥庫爆炸呢!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沖進來,撿了個大便宜!”說著,薛連長話題一轉(zhuǎn):“小范,你裝瘋說要炸鬼子炮樓,你就不怕鬼子不信,把你抓去殺掉???”

范如林笑著說:“我是經(jīng)過周密思考才決定這樣做的。我父親不是維持會會長嘛,鬼子想利用他,所以我估計鬼子不會抓我,果然被我猜中了。”

鄭本河急切地問:“范……范同志啊,我家門口那兩幅畫也是你畫的吧?”范如林拍了一下膝蓋說:“當(dāng)然,你們扒我衣服,把我當(dāng)瘋子,說話也不避諱我,所以你們的計劃我了如指掌。以前我進據(jù)點,從來沒人查,可后來鬼子軍曹好幾次攔住我,捏我嘴巴看我牙齒,還說‘不是不是,我就估計你們被鬼子發(fā)現(xiàn)了。另外,我還挖到了你們用油紙包著的炸藥。為了你們的安全,我就想通知你們。寫字你們不認識,就在你家門口畫了兩幅畫?!?/p>

選自《故事會》2019.8上

猜你喜歡
伊藤炮樓鬼子
一個人的抗戰(zhàn)
仙來古炮樓
用于求解多約束QoS路由優(yōu)化問題的改進伊藤算法
櫻花發(fā)卡
萬國造槍打鬼子
牛山魁打鬼子
艱難的行走(隨筆)
多少往事炮樓中
從背后射來的箭
苗山深處的炮樓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