屾寒

夏天的風帶著特有的燥熱從窗外吹進來，和教室上方吱呀旋轉的風扇產(chǎn)生的風糾纏在一起，匯成一股令人昏昏欲睡的熱浪。

聒噪的蟬鳴在老師講課聲音的烘托下愈發(fā)刺耳，耀眼的陽光擠進來，在祁言的桌子上灑下一片斑斑點點。

這個一點兒也不美好的午后，祁言悄悄轉過頭去看鄰座男孩的側臉。

他的側臉被些微的陽光勾勒出輪廓，籠上一層迷幻的色彩。

祁言轉回頭，盯著黑板上老師寫的公式好半晌，愣是一條都沒看進去。愈發(fā)清晰的心跳聲甚至壓過了蟬鳴，她后知后覺地意識到，她喜歡林析。

祁言高一下學期剛轉學過來的時候和林析不是一個班的，高一期末她壓著線進了重點班的大門，和因為人數(shù)問題一直單著的林析成了同桌。

林析人長得高高瘦瘦的，模樣干凈好看，按理說應該很招人喜歡，奈何他話少淡漠，給人一種難以忽視的疏離感，所以一直是一個人坐。

祁言性格雖然開朗，但是剛到一個全新的環(huán)境，難免比較鴕鳥，兩個人幾乎零交流。兩天之后，她有點兒難受了，找了幾個無關痛癢的話題。她在說的時候，他會認真地聽，也不會無禮地打斷她，但是最后給出的回應，往往是嗯、哦之類的。跟普通的敷衍不一樣，她的同桌是真的不會聊天。

意識到這一點的祁言有點兒失落，但在迅速和前桌的女孩混熟之后，這點失落也就忘得一干二凈了。

“祁祁，幫我撿一下筆。”前桌的女孩輕輕踢了一下她的桌子。

祁言回過神來，老師已經(jīng)擦掉了黑板上的解析，準備開始講下一題了。她在心里暗罵一聲，彎腰撿了筆，一邊遞過去一邊說：“逗逗，這題解析我沒抄完，下課借我看看?！?/p>

蔣逗應了聲，拿著筆轉回去了。

祁言收回紛亂的思緒，開始認真地聽講，她不想期中考死得太慘。

剛進重點班那會兒，還沒適應高強度作業(yè)和高密度測試的祁言幾乎次次墊底，每次都在考完試之后要去老師辦公室談話的那批人里。

有一次老師罵得特別重，一行人里總共三個女孩子，剩下兩個都哭了，就祁言全程面無表情。老師罵完之后，她回到教室，收拾好了書包，卻沒急著走。一直等到全班人都走光了，心里的難受和委屈才涌上來，自己趴在桌子上靜悄悄地哭了。

結果等她哭夠了一抬頭，就看到了剛剛打球回來的林析。

她覺得特別丟臉，把頭埋下去假裝沒看到他。

等了好半晌，她猶猶豫豫地抬起頭，教室里已經(jīng)沒有人了。

她吸吸鼻子，莫名有點兒失落。

眨巴了兩下眼睛，她才看清自己桌面上放了包紙巾。淺棕色的，是他常用的。

她摸了摸自己的口袋，沒發(fā)現(xiàn)紙巾，猶豫了一下，還是用了那包他留下的。

“祁祁給你。”蔣逗回過頭，把筆記本遞給祁言，順手抽了一張祁言桌面上放著的淺棕色抽紙。

祁言一邊補抄筆記，一邊問：“逗逗你感冒還沒好呀？”

蔣逗剛擤完鼻涕，甕聲甕氣地回她：“沒呢，我感覺光喝熱水沒用，可能還得買點兒感冒沖劑，你待會兒大課間陪我去一趟校醫(yī)室唄?！?/p>

預備鈴響的時候祁言剛好抄完了題目，她應了一聲，本子還給了蔣逗。

她的同桌兼物理課代表林析，壓著上課鈴跟在物理老師身后進了教室。

她偏過頭問他：“今天的作業(yè)卷子難嗎？”

“跟前天的難度差不多，有三道壓軸題?！?/p>

祁言哀號一聲，蔫兒了吧唧地趴下，她有種今晚要熬夜的預感。他們班的物理老師江湖人稱“禿頭殺手”，致力于讓學生想題目想到禿頭，熬夜寫作業(yè)寫到禿頭。

林析看她這個樣子臉上露出一個笑，跟她說：“你實在寫不出來的就問我，我給你寫思路，你先寫其他科的作業(yè)，寫完再仔細看看。”

“大佬救我狗命，太感謝您了！”祁言一個鯉魚打挺坐起來，瞬間滿血復活。

林析沒再說啥，轉頭開始記筆記。

祁言得了外掛喜氣洋洋地開始認真聽課，不用再擔心脫發(fā)問題。

物理課下課之后就是大課間，由于物理老師拖了點時間，蔣逗和祁言幾乎是飛奔著去校醫(yī)室的。

最近換季，感冒的人比較多，祁言站在校醫(yī)室門口等蔣逗排隊交錢買藥。

這學期剛開學那會兒她也感冒了。一開始覺得是小事兒，沒買藥，天天兩大壺熱水，以為過幾天就好了，結果越來越嚴重。一個星期過去，她頂不住了，實在是受夠了一天用掉將近半包抽紙的痛苦，打算去校醫(yī)室買藥。

結果那天大課間結束，她的大佬同桌遞過來一盒感冒沖劑。

她愣愣地道了謝，要拿錢給他，他沒收。

她覺得怪不好意思的，在桌肚里掏啊掏，抓了一把自己愛吃的水果糖，當作是謝禮。

兩節(jié)課之后才后知后覺地去問他：“你是不是嫌棄我每天擤鼻涕呀？”

林析看她一眼，回她：“我就關心關心我的同桌，不是嫌棄你?！?/p>

“你在想啥呀？”蔣逗伸手拍在祁言肩膀上。

祁言回過神來，臉頰還有點兒發(fā)熱，她拍掉蔣逗的手，戰(zhàn)略性轉移話題：“走啦走啦，你慢死了，都要上課了?！?/p>

說完預備鈴就響了起來，她也顧不上蔣逗，撒丫子就往課室跑。

“你等等我呀！”蔣逗在她后面邊跑邊喊。

祁言稍稍放慢了腳步，她聽見自己咚咚的心跳聲，混合著夏日的蟬鳴，成為關于暗戀的所有秘密。

編輯/張春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