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仙娥，張笑然

(西安建筑科技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陜西 西安 710055)

2019年6月24日，習近平總書記發(fā)表了題為《牢記初心使命，推進自我革命》的重要講話，強調了黨長期執(zhí)政面臨的重大考驗，認為黨應該發(fā)揚自我革命精神，堅持馬克思主義政黨的本色。在講話結尾，習近平總書記重溫了毛澤東同志關于中國共產黨勇于進行自我革命的精神和傳統，展現了中國共產黨不忘初心、牢記使命的堅定信念。的確，毛澤東本人沒有直接使用黨的自我革命的術語，但從毛澤東的黨建理論與黨的純潔性建設實踐等方面都展現了他對黨的自我革命精神的探索。梳理毛澤東的理論著作及其推動黨的建設的實踐，分析其塑造和培育黨勇于自我革命的歷史過程和歷史經驗，無疑對推進新時代黨的自我革命具有重要的現實意義。

一、毛澤東關于中國共產黨自我革命精神形成的背景

大革命失敗后，黨及時召開八大會議，反對右傾機會主義，將工作重心由城市轉向農村，為挽救黨和革命作出了巨大貢獻。1927年9月，毛澤東一方面率領秋收起義余部轉移，另一方面深刻總結了失敗的教訓，在三灣村進行了軍隊改編，實行黨代表制，確立黨對軍隊的絕對領導，為井岡山斗爭時期組建工農紅軍打下了堅實的基礎。遵義會議糾正了王明和博古“左”傾主義的錯誤，確立了毛澤東的領導核心地位，在危急關頭將中國革命引向正途，是我們黨勇于自我革命的實踐范例。延安整風運動是一次凈化黨內政治生活的自我革命，不但全面提高了黨的理論水平，還對當時黨內盛行的“左”傾教條主義的思想進行了徹底清算。在延安時期，我們黨通過不斷的自我革命、自我教育滌除了主觀主義、宗派主義和黨八股這三大歪風。建國后，毛澤東仍高度重視提倡謙虛謹慎，反對驕傲自滿。1950年6月，毛澤東在七屆三中全會上提醒全黨，要“克服以功臣自居的驕傲自滿情緒”(1)《毛澤東文集》第6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9年版，第72頁。，極富遠見和針對性。一個馬克思主義政黨絕不會因為取得了執(zhí)政權就拋棄革命精神、中斷自我革命的發(fā)展。中國革命和建設的歷史發(fā)展告訴我們，中國共產黨成長是一個不斷自我革命的過程，是一個自我批評和自我改正錯誤的過程。因而勇于自我革命是黨領導人民群眾進行社會革命的基本要求。毛澤東作為黨的第一代中央領導集體的核心，一貫高度重視黨的建設問題，為黨的自我革命積累了寶貴的經驗，有力地保障了新民主主義革命的勝利與社會主義制度的建設。

毛澤東對于中國共產黨自我革命精神的探索是在與黨內錯誤思想路線進行堅定不妥協的斗爭中形成和發(fā)展的。井岡山革命根據地的建立成功開辟了中國革命以農村包圍城市的新道路，但是當時黨中央錯誤地堅持了“城市中心論”的教條主義，將農村革命根據地作為城市斗爭的補充，沒有認識到中國革命的特殊性和艱巨性，領導機關也沒有與黨內存在的錯誤思想進行堅決斗爭。由于缺乏正確的思想指導，“各級黨部的工作做到了解決問題，但完全忘卻了教育同志一個任務”(2)《毛澤東文集》第1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3年版，第89頁。，“一般地紀律松懈。特別在負擔重要工作，沒有人代替他的情況，對他所犯錯誤，往往敷衍下去，不執(zhí)行紀律。對一人如此，對他人亦不得不如此，因此把紀律一般地放松了”(3)《毛澤東文集》第1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3年版，第89頁。。第五次反“圍剿”失敗后，黨內政治路線、組織領導和軍事戰(zhàn)略的矛盾逐漸激化。黨內長期的思想斗爭讓毛澤東逐漸形成了塑造和培育黨的自我革命精神的想法，他認為一個政黨內不同思想的對立，實質是社會階級矛盾和不同階級思想的沖突。在面對黨內的錯誤思想路線時，應該勇于承認錯誤、及時改正錯誤，“如果我們黨不把非無產階級的機會主義分子逐出黨外，那它就不能除去內部的軟弱和游移，它就不能達到它所具有的力量和堅強?！?4)《斯大林選集》(上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79年版，第132頁。毛澤東認為中國共產黨在抗戰(zhàn)時期已經從兩條戰(zhàn)線的斗爭中鞏固和壯大起來。在與“兩條戰(zhàn)線”的思想斗爭中，黨正確掌握了馬克思列寧主義?！耙环矫娣磳τ覂A機會主義，又一方面反對‘左’傾機會主義”(5)《毛澤東選集》第2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年版，第530頁。。對于以往斗爭中的缺點，毛澤東毫不避諱，他將與錯誤路線的堅決而正確的斗爭視為推進黨自我革命的重要手段和黨走向成熟的重要標志。這一點在《關于若干歷史問題的決議》中成為了全黨的共識。正是堅持了馬克思列寧主義的正確思想，與錯誤思想進行堅決斗爭并取得勝利，“黨才在三個時期中取得了偉大的成績……發(fā)展為今天這樣強大的革命力量”(6)《毛澤東選集》第3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年版，第953頁。。在《關于正確處理人民內部矛盾的問題》報告中，毛澤東強調了思想斗爭的必要性，并明確指出了思想斗爭的特點：“思想斗爭同其他的斗爭不同，它不能采取粗暴的強制的方法，只能用細致的講理的方法”(7)《毛澤東文集》第7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9年版，第231頁。。這一觀點，對正確開展思想斗爭、避免爭論與政治斗爭的混淆具有重要的指導意義。在思想斗爭與解決矛盾的歷煉中，黨自我鍛造，真正地把握了正確的思想斗爭的路線，不斷推動了黨的建設偉大工程。

二、毛澤東對于黨的自我革命精神的探索過程及其主要內容

(一)毛澤東對于黨的自我革命精神的探索過程

毛澤東堅持馬克思主義理論，堅決與黨內錯誤思想作斗爭，探索黨的自我革命精神。其探索過程大致可劃分為以下幾個階段：(1)萌芽階段(1921-1927)。1927年，以毛澤東為代表的中國共產黨早期領導人對大革命失敗進行了深刻反思，八七會議承認黨在陳獨秀領導下的右傾機會主義錯誤，撤銷陳獨秀的黨內職務，及時批評與糾正有關問題。同年，毛澤東在江西永新縣三灣村進行了軍隊改編。這段時期毛澤東對于黨的自我革命進行了一定的實踐探索，但未升華為系統的理論。這一階段是毛澤東對于中國共產黨自我革命精神探索的萌芽階段。(2)初步形成(1928-1935)。井岡山時期，毛澤東寫了大量的理論著作，其中《反對本本主義》直接批評了當時黨內存在的錯誤思想，并提出合理的意見。他將中國共產黨自我革命的實踐經驗升華為理論著作，這是對于黨的自我革命的理論探索。(3)成熟階段(1936-1945)。遵義會議后，確立了以毛澤東為代表的馬克思列寧主義的正確路線在中共中央的領導地位，為推動黨的自我革命打下堅實基礎，延安整風運動就是中國共產黨自我革命精神的理論與實踐統一的典范。因此，這段時期是毛澤東對于中國共產黨自我革命精神探索的成熟階段。(4)新中國建立前后面對新形勢黨進行的自我革命。在中國共產黨即將成為執(zhí)政黨之際，毛澤東在中國共產黨第七屆中央委員會第二次全體會議發(fā)表了重要講話，提出“兩個務必”，要求全黨繼續(xù)保持作風純潔。在七屆三中全會上，毛澤東繼續(xù)提醒全黨，要“克服以功臣自居的驕傲自滿情緒”(8)《毛澤東文集》第6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9年版，第72、260頁。，1953年1月，毛澤東指出，“共產黨里面也有許多不好的和不必要的，人民不滿意，就會選掉他”(9)《毛澤東文集》第6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9年版，第72、260頁。?？梢?，黨在取得全國政權后，毛澤東仍堅持不忘初心，堅持進行自我革命。1957年5月，毛澤東要求“組織黨外人士繼續(xù)對黨的缺點錯誤展開批評”(10)《毛澤東文集》第7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9年版，第296頁。，推進全黨整風。新中國成立后，結合新的歷史條件下黨的任務的新變化，毛澤東對黨的自我革命精神進行了新的思考和探索。

(二)毛澤東關于黨的自我革命精神的主要內容

強調黨員的高標準和高質量，要求嚴把入黨關，嚴肅組織紀律和嚴格管理制度，全力發(fā)揮黨的自我革命精神。革命戰(zhàn)爭年代，毛澤東就對新分子入黨的條件提過嚴格要求，他還多次強調擴大黨的隊伍過程中要注意防止奸細混入，“對于這類分子的拒絕，應取嚴肅的態(tài)度。這類分子已經混進我們的黨、我們的軍隊和政府者，則應依靠真憑實據，堅決地有分別地洗刷出去?！?11)《毛澤東選集》第2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年版，第619、528頁。建國后，毛澤東要求更加謹慎地發(fā)展黨的組織，他特別強調：“必須堅決地阻止投機分子入黨，妥善地洗刷投機分子出黨”(12)《建國以來重要文獻選編》第1冊，北京：中央文獻出版社，1992年版，第255頁。。嚴肅黨的紀律是黨組織凝聚力和戰(zhàn)斗力的保障。毛澤東一貫重視嚴抓黨的紀律，在《論新階段》的報告中專門論述了黨的紀律問題。他指出，鑒于張國燾嚴重地破壞紀律行為，必須重申黨的紀律，“誰破壞了這些紀律，誰就破壞了黨的統一”(13)《毛澤東選集》第2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年版，第619、528頁。。毛澤東強調紀律教育與完善黨內法規(guī)的重要性，他要求制定詳盡的黨內紀律與法規(guī)，完善黨員的紀律教育，使一般黨員與黨內干部都能遵守紀律與法規(guī)。顯然，這里已經有了以紀律正黨、依法規(guī)治黨的思想萌芽。嚴格的管理制度是任何一個組織高效運行的重要保障。毛澤東認為，中國共產黨的組織建設離不開嚴格的管理制度，對于破壞黨的紀律的墮落分子，主張嚴肅執(zhí)行紀律，絕不姑息。在處理黃克功案件過程中，毛澤東專門致信該案審判長雷經天，闡明中央維護黨的組織純潔的決心。建國初期，面臨嚴重的貪污案件不斷發(fā)生的嚴峻形勢，毛澤東帶領黨和人民開展“三反”運動，懲治了以劉青山和張子善為代表的一批貪官，維護了黨的純潔性?？梢姡诿珴蓶|的革命情懷中，黨的自我革命精神必須深入貫徹到每位黨員的政治生活之中。

要求全黨通過學習馬克思主義理論和科學文化知識，增強自我革命的本領。1939年，毛澤東在《〈共產黨人〉發(fā)刊詞》中指出，黨的幼年時期黨組織沒有鞏固的原因是“新黨員非常之多，但是沒有給予必要的馬克思列寧主義的教育”(14)《建黨以來重要文獻選編(1921～1949)》第16冊，北京：中央文獻出版社，2011年版，第681頁。。而在抗戰(zhàn)時期黨的建設存在的嚴峻問題是“大批的新黨員還沒有受到教育，很多的新組織還沒有鞏固，他們同老黨員和老組織之間，還存在著很大的區(qū)別”(15)《毛澤東軍事文集》第2卷，北京：軍事科學出版社、中央文獻出版社，1993年版，第492頁。?？梢?，毛澤東一直十分關注和重視黨內教育，他要求黨員加強學習和研究。毛澤東反對教條主義一般對待馬克思主義的態(tài)度，他認為不能只背誦馬克思主義的文本，“而應當把它當成革命的科學來學習”(16)《毛澤東選集》第2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年版，第533頁。。只有運用馬克思主義理論去解決新情況和新問題“才算實際的理論家”(17)《建黨以來重要文獻選編(1921～1949)》第18冊，北京：中央文獻出版社，2011年版，第593頁。。另一方面，毛澤東還認為，學習研究馬克思主義還要研究一些反面的東西，“把毒草，把非馬克思主義和反馬克思主義的東西，擺在我們同志面前，擺在人民群眾和民主人士面前，讓他們受到鍛煉”(18)《毛澤東文集》第7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9年版，第196、264頁。。這種科學態(tài)度，既有利于馬克思主義學習研究活動的開展，又顯示了執(zhí)政黨的充分理論自信。學習科學文化，增強為人民服務的本領，也是推進黨的自我革命的起點與重要途徑。毛澤東提出，“共產黨員還要虛心學習文化，學習業(yè)務，學習政治，學習理論”(19)《建黨以來重要文獻選編(1921～1949)》第21冊，北京：中央文獻出版社，2011年版，第390、634頁。，“任何殘酷的戰(zhàn)爭與繁重的工作，不應該放松你們的學習”(20)《建黨以來重要文獻選編(1921～1949)》第20冊，北京：中央文獻出版社，2011年版，第390、642、643、643、190頁。。建國初，面臨建設新中國的重任，毛澤東希望改變在科學文化領域“外行領導內行”的情況，他指出：“這種行政領導的狀況，在現在的過渡時期，只好這樣，將來是要改變的。”(21)《毛澤東文集》第7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9年版，第196、264頁。毛澤東這種要求全黨學習科學文化知識，研究新情況、解決新問題的態(tài)度，表明他把學習看成是一種實現自我革命的重要手段。

將密切聯系群眾與黨的自我革命聯系起來，主張群眾性與革命性的統一。毛澤東一貫主張謙虛謹慎，反對驕傲自滿。當抗戰(zhàn)勝利曙光初露時，他就提醒全黨要克服驕傲自滿的危險，要思考如何避免舊式農民起義失敗的命運。他高度評價了郭沫若的《甲申三百年祭》：“我們把它當作整風文件看待”(22)《建黨以來重要文獻選編(1921～1949)》第21冊，北京：中央文獻出版社，2011年版，第390、634頁。。毛澤東還希望郭沫若寫一篇太平軍經驗的文章，以幫助全黨整頓作風。他還請郭沫若“看到了什么錯誤缺點，希望隨時示知”(23)《毛澤東文集》第3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6年版，第227頁。。這充分顯示了共產黨人的坦蕩心胸，表明了共產黨自我革命的決心。密切聯系群眾是毛澤東特別重視的優(yōu)良作風，也是保持黨的革命性的重要條件。毛澤東將密切聯系群眾提高到保持共產黨革命性問題的高度來認識：“我們共產黨員，無論在什么問題上，一定要能夠同群眾相結合”(24)《建黨以來重要文獻選編(1921～1949)》第20冊，北京：中央文獻出版社，2011年版，第390、642、643、643、190頁。，脫離群眾，漠視群眾生產生活，“這就是沾染了國民黨的作風，沾染了官僚主義的灰塵”(25)《建黨以來重要文獻選編(1921～1949)》第20冊，北京：中央文獻出版社，2011年版，第390、642、643、643、190頁。。如果黨員的臉上堆了一層官僚主義的灰塵，“就得用一盆熱水好好洗干凈”(26)《建黨以來重要文獻選編(1921～1949)》第20冊，北京：中央文獻出版社，2011年版，第390、642、643、643、190頁。。毛澤東把和最廣大人民群眾取得密切聯系作為共產黨人區(qū)別于其他任何政黨的一個顯著標志，指出“只要我們依靠人民，堅決地相信人民群眾的創(chuàng)造力是無窮無盡的，因而信任人民，和人民打成一片，那就任何困難也能克服，任何敵人也不能壓倒我們，而只會被我們所壓倒?！?27)《建黨以來重要文獻選編(1921～1949)》第20冊，北京：中央文獻出版社，2011年版，第390、642、643、643、190頁?？梢?，毛澤東不僅將密切聯系群眾視為黨保持革命性的標志，還將其視為黨克服困難、完成革命任務自信的源泉。

(三)毛澤東關于黨的自我革命精神的理論基礎

毛澤東關于黨的自我革命精神的探索以馬克思主義理論為指導思想。馬克思主義理論是最具有批判精神的革命理論，它不但指引著黨和人民推動社會革命，還內在包含著對于黨自我革命的要求。只有敢于自我革命的馬克思主義政黨，才能承擔起中國革命和建設的歷史使命。1945年，毛澤東和黃炎培在延安窯洞中談及的“歷史周期律”問題并非是杞人憂天，蘇東劇變的前車之鑒是對中國共產黨的警醒，一個馬克思主義政黨如果失去了自我革命精神，“其興也勃焉，其亡也忽焉”的歷史教訓就會再次發(fā)生。因此，毛澤東勇于批評黨內錯誤思想。他在《矛盾論》中，將黨內的教條主義者比作“懶漢”，認為他們“把一般真理看成是憑空出現的東西……完全否認了并且顛倒了這個人類認識真理的正常秩序”(28)《建黨以來重要文獻選編(1921～1949)》第14冊，北京：中央文獻出版社，2011年版，第441頁。。因此，他認為“在全黨中提高馬克思列寧主義的理論水平是完全必要的”(29)《毛澤東選集》第1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年版，第264頁。。毛澤東深入研究馬克思主義哲學的精髓，將馬克思主義理論與中國革命實踐結合，科學把握中國革命與建設的普遍性與特殊性，形成了指導中國革命和建設的毛澤東思想。毛澤東對于黨的自我革命精神的探索將馬克思主義理論與中國實踐相結合，確保了黨的團結穩(wěn)定與興旺發(fā)展。

對黨的自我革命精神的探索以歷史唯物主義和唯物辯證法為方法論。毛澤東能夠以歷史的深邃眼光來看待黨的自我革命，將中國共產黨的自我革命視為一個歷史進程，密切注意時局變化所提出的時代性課題。他在《論人民民主專政》中，以人生比喻中國共產黨的發(fā)展歷程：“一九四九年的七月一日這一個日子表示，中國共產黨已經走過二十八年了。像一個人一樣，有他的幼年、青年、壯年和老年。中國共產黨已經不是小孩子，也不是十幾歲的年青小伙子，而是一個大人了。人到老年就要死亡，黨也是這樣?！?30)《建黨以來重要文獻選編(1921～1949)》第25冊，北京：中央文獻出版社，2011年版，第501頁。在這里，毛澤東以歷史的深邃眼光來審視中國共產黨的發(fā)展歷程，這是他對黨的自我革命問題進行分析的一個重要視角。針對不同歷史時期出現的對我們黨的一些挑戰(zhàn)，毛澤東都能準確作出判斷，為推進黨的自我革命指明方向。當抗戰(zhàn)進入相持階段時，毛澤東指出：“革命轉變關頭(哪怕是暫時的局部的轉變)垃圾的跌落是不可避免的，也不是壞事；但須注意好好帶領新黨員，尤其是大批青年學生，他們將來是有用的”(31)《建黨以來重要文獻選編(1921～1949)》第16冊，北京：中央文獻出版社，2011年版，第382頁。。毛澤東能夠正確對待歷史，善于總結歷史經驗，汲取歷史教訓。他主張學習中國歷史，繼承歷史遺產：“用馬克思主義的方法給以批判的總結，是我們學習的另一任務”(32)《建黨以來重要文獻選編(1921～1949)》第15冊，北京：中央文獻出版社，2011年版，第651、272頁。。毛澤東強調今日之中國是歷史之中國的發(fā)展，一個馬克思主義者要堅持歷史唯物主義的科學方法論，正視歷史、總結歷史。學習研究中國歷史也包括要學習研究黨的歷史，毛澤東多次撰文提醒全黨了解自身的歷史，繼承經驗，汲取教訓。對于中央決議的研究和學習，也是研究黨史的重要內容和手段。毛澤東在《反對主觀主義和宗派主義》一文中，要求全黨研究六大至七大的中央決議。學習研究黨史，有助于全黨保持清醒，繼承經驗，吸取教訓，排除錯誤干擾，統一認識，保持黨在思想上的純潔性。毛澤東還注意學習和研究世界歷史尤其是國際共產主義運動史，對其進行客觀地分析和評價。蘇共二十大后，針對片面否定斯大林的傾向，毛澤東強調“共產黨人對錯誤必須采取分析的態(tài)度”(33)《毛澤東文集》第7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9年版，第19頁。。他在充分肯定斯大林偉大功績的同時，又主張揭露斯大林所犯錯誤的實質，認為這是國際共產主義運動的一個深刻教訓。毛澤東不以個人恩怨評價斯大林，充分肯定斯大林時期的成就不可磨滅，表明了中國共產黨逐步走向成熟。正確對待歷史，總結經驗，糾正錯誤，成為中國共產黨建設的一條重要經驗。

三、毛澤東關于黨自我革命精神的當代啟示

(一)始終堅定理想信念是黨發(fā)揚自我革命精神的重要基石

黨依靠不忘初心，始終堅定理想信念，取得了革命與建設的成功。早在1938年4月28日，毛澤東在魯迅藝術學院發(fā)表演講時就曾指出：“你們不應當是只能簡單地記述社會生活的藝術工作者，而應當有為新中國奮斗的遠大理想”(34)《建黨以來重要文獻選編(1921～1949)》第15冊，北京：中央文獻出版社，2011年版，第651、272頁。。但很多人忘記了“不但要為民主共和國，還要有實現社會主義以至共產主義的理想”(35)《毛澤東文集》第2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3年版，第123頁。?？梢?，毛澤東認為真正的馬克思主義者必須具有堅定的理想信念。在1942年延安文藝座談會上，毛澤東指出：“文藝界中還嚴重地存在著作風不正的東西”(36)《建黨以來重要文獻選編(1921～1949)》第19冊，北京：中央文獻出版社，2011年版，第311頁。。原因就是“有許多黨員，在組織上入了黨，思想上并沒有完全入黨，甚至完全沒有入黨”(37)《毛澤東選集》第3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年版，第875頁。。這些人頭腦里充斥著剝削階級的錯誤思想，根本不清楚什么是黨。為了革命運動的發(fā)展，毛澤東提出對黨內思想進行整頓，解決黨員思想入黨的問題，其中首要任務就是幫助他們堅定理想信念。他認為中國共產黨能否堅定理想信念，決定其政治領導作用的發(fā)揮。共產黨要領導人民群眾進行社會革命，實現對于全國革命階級的政治領導，必須堅定理想信念，鍛造黨性純潔，具體需要執(zhí)行一些條件，如根據歷史發(fā)展行程提出基本的政治口號，作為全國人民一致行動的具體目標，“提起自己的無限的積極性和忠誠，成為實現這些具體目標的模范”(38)《建黨以來重要文獻選編(1921～1949)》第14冊，北京：中央文獻出版社，2011年版，第188、188、208、497、270頁。，“共產黨隊伍的發(fā)展，思想的統一性，紀律的嚴格性”(39)《毛澤東選集》第1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年版，第263、277頁。等。這些條件實際上也是對黨性保持純潔的嚴格要求。因而堅定理想信念、保持黨的純潔性確保了中國共產黨的政治領導地位，同樣也“是使革命獲得徹底的勝利而不被同盟者的動搖性所破壞的基礎”(40)《建黨以來重要文獻選編(1921～1949)》第14冊，北京：中央文獻出版社，2011年版，第188、188、208、497、270頁。。1940年3月，毛澤東提出“三三制”又進一步論述了這一觀點。在實行“三三制”的抗日政權中，由于共產黨員的數量受到嚴格限制，要保證黨的領導，必須使黨員在質量上體現出優(yōu)越性，即黨要保持其純潔性。毛澤東還站在中國革命勝利之保障的高度上對堅定理想信念問題進行思考。他指出，黨員尤其是黨員干部要“懂得馬克思列寧主義，有政治遠見，有工作能力，富于犧牲精神，能獨立解決問題，在困難中不動搖，忠心耿耿地為民族、為階級、為黨而工作”(41)《毛澤東選集》第1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年版，第263、277頁。。毛澤東要求干部和領袖不能自私自利，不能消極懈怠，更不能有宗派主義思想，應該是“大公無私的民族的階級的英雄”(42)《建黨以來重要文獻選編(1921～1949)》第14冊，北京：中央文獻出版社，2011年版，第188、188、208、497、270頁。。毛澤東通過正反對比的分析，強調了始終堅定理想信念是指導中國革命勝利的需要，如果“沒有一個全國范圍的、廣大群眾性的、思想上政治上組織上完全鞏固的、布爾什維克化的中國共產黨，這樣的任務是不能完成的”(43)《建黨以來重要文獻選編(1921～1949)》第16冊，北京：中央文獻出版社，2011年版，第839頁。。不忘初心，始終堅定理想信念是解決黨員思想入黨的關鍵因素。毛澤東著重從思想上建黨，鍛造黨性純潔，強調黨員自身的理想信念與馬克思主義的遠大理想的統一，用先進思想克服剝削階級的錯誤思想，真正的實現思想入黨。無論是勇于揭露自身問題，還是時刻自省，密切聯系群眾，都體現了中國共產黨對于馬克思主義革命精神的繼承，體現了社會革命與黨的自我革命的統一。

(二)馬克思主義的“三大精神”是鍛造黨的自我革命精神的思想源泉

習近平總書記在談到《共產黨宣言》時，將馬克思主義關于社會革命的主張概括為“三大精神”，即斗爭精神、批判精神和革命精神。的確，這“三大精神”是中國共產黨鍛造自我革命精神的重要精神脈源。

毛澤東將馬克思主義的斗爭精神融入到黨的思想建設之中，“主張積極的思想斗爭”(44)《建黨以來重要文獻選編(1921～1949)》第14冊，北京：中央文獻出版社，2011年版，第188、188、208、497、270頁。，堅決與錯誤思想做斗爭。毛澤東提出積極的思想斗爭可以加強黨內和革命團體之間的團結，能有效地揚棄錯誤思想，開拓正確的思想路線。這種積極的思想斗爭為黨在思想建設方面構建了牢固的理論基礎。毛澤東還認為思想問題根源于特定歷史時期的社會，中國革命和建設惡劣環(huán)境也是影響黨內思想建設主要因素，他十分重視對黨的外部環(huán)境的研究，密切關注思想建設在不同時期面臨的困難。在井岡山斗爭時期，毛澤東有感于地方主義思想的存在，感慨道：“‘斗爭的布爾什維克黨’的建設，真是難得很”(45)《建黨以來重要文獻選編(1921～1949)》第5冊，北京：中央文獻出版社，2011年版，第754頁。。他認為，惡劣的革命環(huán)境會影響黨的建設，甚至會導致黨犯錯誤。他指出黨內“左”的傳統存在的原因是“民族與社會的雙重壓迫”(46)《建黨以來重要文獻選編(1921～1949)》第14冊，北京：中央文獻出版社，2011年版，第188、188、208、497、270頁。，“社會有黑暗面，黨內往往也有黑暗面”(47)《毛澤東文集》第1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3年版，第508頁。。1942年2月，毛澤東在《反對黨八股》中指出，主觀主義、宗派主義和黨八股就是黨內非無產階級的錯誤思想的表現，主要原因在于“中國是一個小資產階級成分極其廣大的國家”(48)《建黨以來重要文獻選編(1921～1949)》第19冊，北京：中央文獻出版社，2011年版，第69頁。，很多出身于非無產階級的黨員將錯誤思想一同帶入了黨內。解放戰(zhàn)爭時期，毛澤東仍然十分注意分析革命環(huán)境對黨的思想建設的不利影響。他曾分析和批評了黨組織和軍隊的無紀律狀態(tài)和無政府狀態(tài)、地方主義和游擊主義。建國后，毛澤東仍堅持關注思想建設在建設時期面臨的困難。1953年，他在《反對官僚主義、命令主義和違法亂紀》的指示中指出，官僚主義和命令主義嚴重破壞了黨的思想建設。深究其根源，他認為這反映了黨和政府內依然殘余有過去剝削階級的錯誤思想，是加強黨的思想建設必須解決的“大問題”。對于惡劣環(huán)境對黨的思想建設的長期影響，毛澤東分析了影響思想建設的社會根源和思想根源，他提出用無產階級革命思想糾正黨內小資產階級的錯誤思想，鼓勵黨員將馬克思主義理論的立場、觀點和方法與中國實踐相結合，樹立共產主義的理想信念。毛澤東強調學習馬克思主義理論務必謹防“急性病”與“悲觀主義”，我們應該時刻自省，時刻警惕“兩條戰(zhàn)線的思想斗爭”，熟練運用馬克思列寧主義的思想武器堅決與“兩種傾向”作斗爭。可見，毛澤東將馬克思主義的斗爭精神融入到黨的思想建設之中，強調“積極的思想斗爭”對于黨的思想建設的重要性，堅決與黨內錯誤思想做斗爭。他勇于揭露黨在革命和建設時期存在的思想問題，鼓勵黨員學習馬克思主義理論，用無產階級思想武裝黨員的頭腦，堅決反對“兩種傾向”。

毛澤東繼承與發(fā)展了馬克思主義的批判精神，創(chuàng)造地提出了批評與自我批評，為解決黨內矛盾尋找到了基本方法。1943年，毛澤東要求全黨“不應該自滿，我們還要繼續(xù)作自我批評，還要繼續(xù)求進步”(49)《建黨以來重要文獻選編(1921～1949)》第20冊，北京：中央文獻出版社，2011年版，第644、44頁。。他用“除塵”、“洗臉”和“掃地”等日常行為生動地比喻了黨的自我革命，教育黨員要學會時刻自省，不能因為過去的成績而自滿，中國共產黨應該時刻反思自身缺點，勇于承認錯誤，改正錯誤?！敖涍^勝利、失敗，再勝利、再失敗，兩次比較，我們才認識了中國這個客觀世界”(50)《毛澤東文集》第8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9年版，第299頁。。衡量一個政黨是否可靠的標準是這個政黨如何對待自己的錯誤。作為馬克思主義政黨，黨的優(yōu)越性在于“公開承認錯誤，揭露犯錯誤的原因，分析產生錯誤的環(huán)境，仔細討論改正錯誤的方法”(51)《建黨以來重要文獻選編(1921～1949)》第20冊，北京：中央文獻出版社，2011年版，第644、44頁。。在1941年陜甘寧邊區(qū)參議會中，毛澤東也提出：“我們不怕說出自己的毛病，我們一定要改正自己的毛病?！?52)《建黨以來重要文獻選編(1921～1949)》第18冊，北京：中央文獻出版社，2011年版，第680頁。究其根本，在于中國共產黨是“真心實意想把國事辦好的”(53)《建黨以來重要文獻選編(1921～1949)》第18冊，北京：中央文獻出版社，2011年版，第680頁。。黨繼承了馬克思主義的批判精神，在解決黨內矛盾時敢于批評與自我批評。在1947年12月的陜北米脂縣楊家溝會議上，毛澤東對當時黨組織自身存在的問題進行了揭露，他要求在黨內進行整頓，“在黨內展開批評和自我批評”(54)《毛澤東選集》第4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年版，第1253頁。，其中毛澤東尤其重視黨的自我批評，他認為黨的自我批評是反對錯誤思想建立正確作風的最好方法。為確保黨的思想路線正確和黨內團結，毛澤東還認為在解決黨內矛盾時務必要發(fā)揚民主，營造生動活潑的政治生活局面。在《關于若干歷史問題的決議》中，毛澤東提出，發(fā)揚黨內民主和自我批評“是馬克思列寧主義者克服黨內錯誤的應有態(tài)度”(55)《毛澤東選集》第3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年版，第996頁。。將發(fā)揚黨外民主與黨內民主結合起來是我們黨的重要經驗。1957年毛澤東為中央起草指示，組織黨外人士繼續(xù)對黨的缺點錯誤展開批評，推進全黨整風。顯然，毛澤東認為，發(fā)揚民主，營造生動活潑的政治生活局面，有利于推進黨的自我革命。用正確的思想戰(zhàn)勝錯誤的思想，黨員需要修養(yǎng)功夫和自省功夫。另一方面，毛澤東強調要汲取殘酷斗爭，無情打擊的錯誤斗爭教訓，拒絕“反科學的小資產階級主觀主義的亂斗法”(56)《毛澤東文集》第2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3年版，第347、532頁。，毛澤東強調：“決不應使過去那種‘亂戴帽子’的壞習慣繼續(xù)存在”(57)《毛澤東文集》第2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3年版，第347、532頁。?？梢姡h要直面問題，在不斷回答時代之問、解決中國革命和建設新情況新問題過程中鍛造自己，獲得強大的自我提升和自我修復能力。毛澤東將馬克思主義的批判精神融入黨的自我革命精神，創(chuàng)造性地提出了解決黨內矛盾的基本方法——批評與自我批評，成為中國共產黨與其他政黨區(qū)別的顯著標志之一。他強調黨的自我批評，在生動活潑的政治生活局面中，發(fā)揚民主，“公開承認并糾正錯誤，不含混不隱瞞，這并不是示弱，而正是證明中國共產主義運動的力量”(58)《建黨以來重要文獻選編(1921～1949)》第4冊，北京：中央文獻出版社，2011年版，第410頁。。

“每一事物的發(fā)展過程中存在著自始至終的矛盾運動”(59)《毛澤東選集》第1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年版，第305頁。，黨的建設也不例外。毛澤東繼承發(fā)展了馬克思主義的革命精神，將黨的建設與自我革命統一起來。毛澤東認為黨內存在的主觀主義和教條主義是“左”、“右”錯誤的根源所在，它們不但給中國革命事業(yè)造成了巨大損失，也否定了馬克思主義的正確理論，是“假馬克思主義”(60)《建黨以來重要文獻選編(1921～1949)》第18冊，北京：中央文獻出版社，2011年版，第591頁。。將馬克思主義的革命精神融入黨的建設實踐與理論之中，實現黨的自我革命，推進黨的建設偉大工程是我們黨永葆青春活力的根本選擇。馬克思認為革命的進程不是戲劇式的。這個過程時刻伴隨著強大的反革命勢力，革命力量只有堅決與反革命勢力進行斗爭，才能“成為一個真正革命的黨”(61)《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1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12年版，第445頁。。馬克思主義的革命精神深刻地改變了世界，也深刻地影響了中國。中國社會用百年的實踐經驗驗證了馬克思主義革命精神的偉大力量，其中最徹底、最突出的革命精神正是中國共產黨的自我革命精神。毛澤東曾客觀評價了民主革命時期的各個政治團體，他認為其中只有無產階級領導的中國共產黨才是“最沒有狹隘性和自私自利性，最有遠大的政治眼光和最有組織性，而且也最能虛心地接受世界上先進的無產階級及其政黨的經驗而用之于自己的事業(yè)”(62)《建黨以來重要文獻選編(1921～1949)》第13冊，北京：中央文獻出版社，2011年版，第467頁。。中國共產黨的革命斗爭是社會革命和自我革命的統一，黨的自我革命是黨領導社會革命的根本保障，黨領導社會革命是其自我革命的根本目的。黨通過不斷進步，最終肩負起了在革命、建設和改革時期的不同歷史使命，領導人民群眾不斷推動偉大社會革命的歷史進程。

新時代黨的建設仍是一場偉大的自我革命。十八大以來，黨中央對黨的建設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和系統的理論設計。新時代面臨新的矛盾、挑戰(zhàn)與任務，必須用徹底的自我革命精神推動黨的建設。在百年未有大變局之際，我們必須明確提出將馬克思主義的斗爭精神、批判精神、革命精神融入黨的建設實踐與理論之中，把自我革命精神視為推動黨的建設偉大工程的不竭動力，推動黨的自我革命精神永葆生機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