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产日韩欧美一区二区三区三州_亚洲少妇熟女av_久久久久亚洲av国产精品_波多野结衣网站一区二区_亚洲欧美色片在线91_国产亚洲精品精品国产优播av_日本一区二区三区波多野结衣 _久久国产av不卡

?

數字服務稅:一種概念上的辯護*

2020-03-01 23:58:10加拿大不列顛哥倫比亞大學彼得埃拉德法學院
經濟研究參考 2020年19期
關鍵詞:租金利潤稅收

加拿大不列顛哥倫比亞大學彼得·埃拉德法學院 崔 威(著)

國家稅務總局上海市浦東新區(qū)稅務局 劉奇超 中國政法大學民商經濟法學院 沈 濤(譯)

中國政法大學法學院 李加晶 中央財經大學中國財政發(fā)展協同創(chuàng)新中心 韓德馨(校)

一、引 言

由跨國公司運營的數字平臺是否會產生新的利潤稅基?它們是否支持對跨國公司利潤行使征稅權的新主張或新的合理的國際分配方案?

在過去兩年中,英國(1)Her Majesty′s Treasury,“Corporate Tax and the Digital Economy:Position Paper”,Nov.2017(以下簡稱“英國2017年文件”);Her Majesty′s Treasury,“Corporate Tax and the Digital Economy:Position Paper Update”,Mar.2018(以下簡稱“英國2018年文件”);Her Majesty′s Treasury,“Digital Services Tax:Consultation”,2018(以下簡稱“英國DST:咨詢文件”)。、歐盟委員會(2)European Commission,“Proposal for a Council Directive Laying down Rules Relating to the Corporate Taxation of a Significant Digital Presence,COM (2018) 147 final”,Mar.21,2018(以下簡稱“歐盟委員會長期提案”);European Commission,“Proposal for a Council Directive on the Common System of a Digital Services Tax on Revenues Resulting from the Provision of Certain Digital Services,COM (2018) 148 final”,Mar.21,2018(以下簡稱“歐盟委員會DST提案”)。、西班牙、法國、奧地利和其他一些歐洲國家的政府在其大膽的新立法提案中有力地提出了這些問題。(3)KPMG,“Digital economy impact checklist:Update on Digital Services Tax developments in Spain”,2019; Stephanie Soong Johnston,“Austria Proposes 5 Percent Digital Advertising Tax”,TAX NOTES, Apr.8,2019,https://www.taxnotes.com/tax-notes-international/digital-economy/austria-proposes-5-percent-digital-advertising-tax/2019/04/08/29bc3; Teri Sprackland,“Internet Companies to Pay French Digital Services Tax in October”,TAX NOTES,Mar.7,2019,https://www.taxnotes.com/worldwide-tax-daily/online-sales-taxation/internet-companies-pay-french-digital-services-tax-october/2019/03/07/296qj.這些政府呼吁國際社會探索改革國際公司所得稅的長期策略,以便重新分配跨國公司利潤的征稅權,反映由數字平臺用戶所貢獻的價值。它們還宣布準備采取無須國際一致意見的單邊“臨時性措施”。這些單邊措施針對多種數字服務的收入征稅,意在倒逼各國采取多邊行動。雖然提案的臨時性稅制細節(jié)各不相同,但它們的設計要素彼此之間足夠相似,因此被貼上了“數字服務稅”(DST)的標簽。由于很多國家就國際所得稅的“長期”改革達成共識的前景是高度不確定的,因此,一些國家單邊征收DST在現在看來似乎是不可避免的。即使是美國——也是許多被征收DST的大型跨國公司的總部所在地——也開始接受DST的短期必然性。

公眾逐漸認識到,數字平臺顯示出其獨特的經濟特征。經濟合作與發(fā)展組織(Organization for Economic Co-operation and Development,OECD)認為,這些特征因素至少包括:(1)產生市場勢力的網絡效應;(2)利潤最大化中涉及復雜定價選擇的雙邊或多邊市場商業(yè)模式;(3)微不足道的邊際成本;(4)服務交付和利潤識別地點的地理流動性。(4)Organisation for Economic Co-operation and Development,“Tax Challenges Arising from Digitalisation-Interim Report 2018:Inclusive Framework on BEPS,OECD/G20 Base Erosion and Profit Shifting Project”,OECD PUBLISHING,2018(以下簡稱“OECD 2018年報告”)。然而,無論是在美國還是在其他地方,稅收領域的實務工作者和學者對DST提案的評論主要都是負面性的。(5)Clifford Chance LLP,“Missing the Target? The Surprising Scope of the Proposed New EU Digital Services Tax”,Mar.2018; Helge Sigurd,N?ss-Schmidt et al.,“The Proposed EU Digital Services Tax:Effects on Welfare,Growth and Revenues”,COPENHAGEN ECONOMICS,Sept.2018;CFE Tax Advisers,“Opinion Statement FC 1/2018 on the European Commission Proposal of 21 March 2018 for a Council Directive on the Common System of a Digital Services Tax on Revenues Resulting from the Provision of Certain Digital Services”,May 2018.這些DST提案常常被標榜為民粹主義、經濟上的權宜之計,甚至下下之策,(6)Gary Clyde Hufbauer & Zhiyao (Lucy) Lu,“The European Union′s Proposed Digital Services Tax:A De Facto Tariff”,PETERSON INSTITUTE FOR INTERNATIONAL ECONOMICS,Jun.2018; Bloomberg Editorial Board,“Europe’s Digital Tax is a Bad Idea”,BLOOMBERG,Apr.10,2018,https://www.bloomberg.com/view/articles/2018-04-11/europe-s-digital-tax-is-abad-idea (“Doing nothing would be better than this”).似乎沒有任何合理的政策依據來為它們進行辯護。稅法學者也很快指出,當前關于國際稅收改革的辯論——包括但不限于支持DST提案——具有高度政治性。(7)Arthur Cockfield,“A digital-tax war is coming to a galaxy not so far,far away”,THE GLOBE AND MAIL,Mar.11,2019,https://www.theglobeandmail.com/opinion/article-a-digital-tax-war-is-coming-to-a-galaxy-not-so-far-far-away/; Ruth Mason,The Digital-Tax Proxy War,MEDIUM (Dec.2,2018),https://medium.com/@ProfRuthMason/thedigital-tax-proxy-war-1f618a0f8d43.DST提案背后的明顯政治動機繼續(xù)威脅著對該稅收實質性政策價值的任何適當的評估。

本文提出了一系列基于效率和公平考量的論據來支持DST。筆者相信這些觀點至少在四個方面是新穎的。第一,它們與歐盟委員會、英國和其他國家政府為DST提供的具體政策理由截然不同。(8)早期學術界批評DST提案的一個重要局限是,它們只考慮(并批駁)官方政府公告中針對DST提出的特殊論點,很難找到權威的學術評注。參見Itai Grinberg,“User Participation in Value Creation”,BRIT.TAX R.Vol.407,2018; Johannes Becker & Joachim Englisch,“Taxing Where Value is Created:What’s ‘User Involvement’Got to Do With It?”O(jiān)ct.2018。第二,它們闡明了一種直觀判斷,特別是關于公司租金如何歸屬于特定地理位置方面,這些直觀判斷對于一般意義上的國際稅收討論是相當新奇的,其可信性本身就值得認真研究。第三,我們可以看到,傳統的國際所得稅制度幾乎沒有承認這些直觀判斷,這不僅意味著DST提案可以推進國際所得稅制邁向迄今未能實現的政策目標,還意味著為實現相同的政策目標而改革國際所得稅制可能是一項挑戰(zhàn)。這一觀點與最近有關DST的辯論中普遍存在的DST與國際所得稅改革的關系是政策替代品的假設形成鮮明對比。第四,除了闡明DST的基本動機外,筆者認為DST的實際后果也可以合理預測,并可能在可接受的范圍內。

以下是對這些論據的概述。筆者支持DST的主要理由是,它將允許數字平臺賺取的地域性特殊租金(LSR)由產生這種租金的國家獲得。相反,在傳統的所得稅制下,獲得這部分租金的權利是不被承認的。這在依賴于交叉(跨邊)外部性(間接網絡效應)的雙邊市場商業(yè)模式中表現得最為明顯。根據雙邊市場下(現行標準)的經濟分析,數字平臺可以使向一方用戶提供服務的定價低于邊際成本(如對其提供補貼),同時通過向另一方用戶收費來彌補這一損失。假設第一邊的用戶群在某一國家,而第二邊的用戶群在另一個國家。第一邊的用戶對于平臺公司從第二邊的用戶中獲得利潤的能力而言則顯得至關重要,然而在第一邊所在的國家中,這種“用戶價值創(chuàng)造”的對價可能只是來自該國的少量付款。而且,只要傳統的國際所得稅制主要通過追蹤付款來源(以及實體活動所在地)來確定所得(自然包括任何經濟租)來源,那么許多經濟租就將無法歸屬于其正確的來源地。

基于付款來源和實體活動等要素的分配標準不僅在基于間接網絡效應的商業(yè)案例中無法跟蹤LSR,即使在數字平臺中,直接網絡效應、個性化客制和數據挖掘也可能會產生錯誤的LSR歸屬。事實上,傳統的國際所得稅框架普遍忽視市場結構及其產生經濟租的地點這一問題是具有爭議性的。在不完全競爭市場中的第三方交易背景下,在國際稅收中僅側重通過關聯方之間的轉讓定價問題來防止錯誤歸屬的做法,是以忽視租金歸屬問題為代價的。

除了按市場結構進行租金的地域性分配外,本文還闡述了租金分配的另一種基礎性直觀判斷。近期,有關國際稅收的文獻越來越多地提到流動型租金(mobile rent)與非流動型租金(immobile rent)之間的區(qū)別,但這種區(qū)別的本質很少成為討論焦點。技術、知識產權和無形資產通常被作為流動型租金的來源,這些流動型租金均屬于公司的特殊租而非LSR。相反,筆者認為,即使經濟租來自高度地域流動性的活動(如支持平臺運營的服務器),也可以將其中一些租金視為LSR或非流動型租金。當一項技術可以同時部署在多個位置時,就會發(fā)生下述情況:一項技術的部署是非競爭性的——其在一國部署時,在另一個國家的部署獲得的收益不會構成相應的機會成本——這意味著,公司就該技術在某一國家的部署所賺取的租金可以歸屬于該國家。因此,純流動型租金和非地域性特殊租的來源可能比我們以前認識到的來源要少。

就單邊實施DST的實際效果而言,本文提出如下五個觀點。第一,許多數字平臺以零邊際成本或微不足道的邊際成本創(chuàng)造收入,如果數字平臺的生產和定價決策基于邊際成本與需求之間的關系考量,那么像DST這樣基于收入的稅收可能不會產生扭曲。如果數字平臺的邊際成本不為零且它們在不完全競爭的環(huán)境下運行,那么DST的影響范圍更難預測。第二,許多關于DST負面影響的隨意性斷言是不正確的。例如,如果平臺將DST的成本轉嫁給廣告客戶,這將減少廣告客戶的利潤,但由于廣告代表的是固定成本而非邊際成本,所以筆者完全不清楚為什么會存在對廣告征收的DST會轉嫁給最終消費者的說法。第三,在一定程度上,DST允許國家通過實施該稅收從數字平臺與外國生產者、消費者之間發(fā)生的交易中獲得收入,這可被視為將外國生產者或消費者享有的剩余公平地轉移到剩余來源國。第四,雖然DST也可能提高國內生產者和消費者支付的價格,但所得稅也可能會產生類似影響。實施DST的國家很可能會把這樣的提價看作獲取平臺公司賺取的部分租金所應支付的合理價格。第五,數字平臺的大量支出可能是為了搶占市場份額。對公司而言,這些支出的私人價值大于其社會價值,收入型稅收可以通過阻止平臺過度進入市場和緩解市場分化來提高社會效率。

當然,與國際稅收相關的次要問題還有很多,如各國如何協調實施DST以避免過度征稅、DST與稅收協定的關系、引入DST將不恰當地限制數字經濟的指責等問題,本文將集中討論推動和設計DST時最基本的問題。

二、數字服務稅提案的示例

本部分介紹了一些預計在不久的將來實施的DST提案的示例。首先討論歐盟委員會于2018年3月提出的DST提案——盡管歐盟委員會層面不再積極討論該提案,但它代表了西班牙、法國和意大利正在等待頒布的DST提案的立法范本。(9)Sean Lowry,Congressional Research Service,Digital Services Taxes (DSTs):Policy and Economic Analysis (Feb.25,2019),https://fas.org/sgp/crs/misc/R45532.pdf,at 7(譯者注:法國總統馬克龍已于2019年7月24日簽署了DST法案)。然后,總結了英國2018年DST提案,既因英國政府獨立于歐盟外而聲援DST且為征收DST提供了廣泛理由,又因英國提案闡明了一些政府是如何有意縮小DST提案范圍的。(10)列舉出比歐盟委員會提案范圍更為狹窄的DST的其他示例。當前DST提案的課稅范圍有限是此類提案的一個重要特點,但各方幾乎沒有就此進行討論——反對DST的政府、公司、實務工作者和學者更樂意斷然拒絕征稅。然而,在本文第三部分中,我們將看到實施DST的理由可以適用于更廣泛的商業(yè)模式。

對于歐盟委員會和英國提出的DST與對數字平臺征收的其他(已實際生效或已提出的)稅收之間的區(qū)別,從筆者的研究來看,其關鍵區(qū)別在于實施DST的國家是否是平臺公司所收到付款的來源地。例如,根據目標受眾所在地對廣告收入征稅,與根據廣告服務購買者所在地對廣告收入征稅不同。歐盟委員會/英國的DST為此提供了示例:只要廣告針對的是歐盟/英國的消費者,即使是歐盟以外的生產商為廣告付費,歐盟/英國也會對平臺的廣告收入征稅。相比之下,印度均衡稅是對廣告服務從印度所獲得的付款進行的征稅。

(一)歐盟委員會的DST提案

2018年3月歐盟委員會的DST提案包含了歐盟委員會將通過指令的各種語言版本,以及一份解釋性備忘錄和詳細闡述該指令政策目標的廣泛介紹。(11)European Commission,“Proposal for a Council Directive on the Common System of a Digital Services Tax on Revenues Resulting from the Provision of Certain Digital Services,COM (2018) 148 final”,Mar.21,2018(以下簡稱“歐盟委員會DST提案”)。對我們來說,提案的指令最重要的方面是關于應稅收入的規(guī)定,以及如何在歐盟成員國之間分配應稅收入的規(guī)定。(12)參見歐盟委員會DST提案第9~23條。

1.應稅收入。

歐盟委員會DST提案中的“應稅收入”包括三種服務的收入:

(1)在數字界面上投放針對該界面用戶的廣告;

(2)向用戶提供一個多邊數字界面,使用戶能夠找到其他用戶并與他們進行交互,這也可能為用戶之間潛在的商品或服務直接供應提供了便利;

(3)傳輸收集到的關于用戶的數據以及由用戶在數字界面上的活動產生的數據。(13)參見歐盟委員會DST提案第3條第1款。

這些條款排除了許多服務類型,其中最重要的是條款(2),該條款將唯一目的或主要目的是讓實體能夠向用戶提供數字內容,或向用戶提供通信服務,抑或向用戶提供支付服務的提供數字界面的服務排除在外。(14)參見歐盟委員會DST提案第3條第4款。對(2)類服務的進一步豁免適用于交易場所、“系統內部化”、受2014年歐洲金融工具指令(2014/65 / EU)監(jiān)管的眾籌提供者以及貸款授權協調人。

對這些條款的解釋取決于幾個關鍵術語的定義。第一,“數字界面”的廣義定義是指“用戶可訪問的任何軟件,包括網站或其一部分以及應用程序(包括移動應用程序)”。(15)參見歐盟委員會DST提案第2條第3款。第二,“用戶”是指任何個人或公司。這兩個定義一起使得DST覆蓋的業(yè)務收入范圍變得非常廣泛。它們還影響隨后的DST應稅收入在歐盟成員國之間分配的方式。第三,“數字內容”的定義抵消了前述兩個定義的影響?!皵底謨热荨卑ā耙詳底中问?如電腦程序、應用程序、音樂、影像、內容、游戲及任何其他軟件)提供的數據,但由數字界面所展示的數據除外”。(16)參見歐盟委員會DST提案第2條第5款。由于提供數字內容的收入屬于免征DST的范圍,故對這個術語的擴大解釋會縮小DST的課稅范圍。

有了這些定義,歐盟委員會界定DST應稅收入背后的廣泛意圖似乎是顯而易見的,盡管其仍有許多模棱兩可之處。例如,上述第一類的服務廣泛地將在線廣告包括在內;第二類的服務似乎包含了一系列為不同用戶之間提供連接的數字商業(yè)模式,如優(yōu)步、愛彼迎、亞馬遜Marketplace、Match/Tinder以及Booking Holdings 集團在內的各種平臺(17)Booking.com的所有者Booking Holdings也擁有一些令人熟知的平臺,如OpenTable、Kayak、Priceline、Agoda和RentalCars。等。與此同時,信用卡公司和PayPal等支付結算服務似乎被排除在DST范圍之外。(18)但是,支付服務不包括在第三類服務的豁免中,這似乎是表示,如果這些支付服務涉及“傳輸收集到的有關用戶的數據以及用戶在數字界面上的活動所產生的數據”,則它們是應稅的。同樣重要的是,在線的零售商(如亞馬遜)、內容提供商和解決方案提供商(如Netflix、Spotify、Ubisoft、AWS、ADP)似乎也被排除在外。歐盟委員會對此給出的理由是,盡管在線零售、數字內容的提供與在線服務也可能允許某種程度上的用戶交互,但這種交互對于貨物、內容和服務交付的主要目的而言,起的是輔助作用。(19)參見歐盟委員會DST提案第8條。在這種情況下,“價值創(chuàng)造”主要在于在線銷售的商品、內容和服務的生產環(huán)節(jié),而用戶在價值創(chuàng)造中扮演的角色,據推測,并不是那么重要。(20)參見歐盟委員會DST提案序言部分第13~15段。由于許多數字平臺一方面從事在線零售、內容和服務的提供業(yè)務,另一方面從事用戶中介服務,歐盟委員會DST提案似乎要求它們將應稅服務收入和非應稅服務收入分開。Freshfields Bruckhaus Deringer LLP,“Tax Reform in the Digital Economy:Recent OECD and Commission Activity”,Mar.21,2018,http://knowledge.freshfields.com/CN/Global/r/3734/tax_reform_in_the_digital_economy_recent_oecd_and.

事實上,歐盟委員會DST提案指令用語的精準應用遠未達明確之意,甚至在一些似乎是數字平臺的核心案例中也是如此。微軟是操作系統的供應商(顯然其是用戶可以訪問的軟件),還是提供數字界面以促成用戶之間(例如在終端用戶和應用程序開發(fā)人員之間)直接提供商品或服務的公司?抑或是數字內容的提供者?如果LinkedIn提供關于其他LinkedIn用戶的信息以換取訂閱費,那么這是提供了數字內容、充當了用戶中介還是傳輸了數據?歐盟委員會DST提案的指令用語為在個案基礎上進行進一步確定留下了很大空間。到目前為止,對提案指令的評論也主要集中在其廣泛的政策吸引力(或缺乏吸引力)上,而非集中在對其范圍的精準界定上。

2.歸屬于各歐盟成員國的收入。

在提案指令下,當且僅當“應納稅人”(公司或法人集團)在一個財政年度內全球收入超過7.5億歐元,且“在歐盟范圍內獲得的”應稅收入超過5000萬歐元時,相關應稅收入將產生DST納稅義務,在歐盟范圍內統一適用3%的稅率。(21)參見歐盟委員會DST提案第8條。出于確定“應納稅人”是否能夠滿足這一基本征稅門檻,以及了解哪些國家可以主張征稅權和DST收入的雙重目的,提案指令規(guī)定“如果與應稅服務相關的用戶在某納稅期內位于某成員國,則收入將被視為……在該納稅期內在該成員國獲得的收入”。(22)參見歐盟委員會DST提案第5條第1款。

相應地,指令針對不同類型的服務提供了確定用戶位置的不同規(guī)則。(23)參見歐盟委員會DST提案第5條第2款。就廣告收入而言,很明顯,重要的是廣告所針對的用戶位置,而非廣告購買者的位置。(24)具體而言,設備位置(有關廣告出現的位置)被用于訪問數字界面。同樣地,在數據傳輸的情況下,最重要的是與數據傳輸對象相關的用戶位置。(25)具體而言,是用戶使用設備生成數據的位置。然而,就數字中介而言,由于平臺兩邊都有用戶,因此收入來源的確定就不那么明確了。顯然,它要么是用于在界面上完成潛在交易的設備的位置;要么是除了用戶之間直接提供貨物或服務的情況下,用戶訪問賬戶設備的位置。完成一筆交易大概率需要雙方的參與,因此,數字中介的收入似乎可以歸屬于不同的稅收管轄區(qū),即使該收入屬于同一筆交易。

這些規(guī)則引發(fā)了關于用戶地理定位的可實現性及其與用戶隱私法律之間兼容性的廣泛討論。(26)Clifford Chance LLP,“Missing the Target? The Surprising Scope of the Proposed New EU Digital Services”; Sullivan & Cromwell LLP,“Digital Economy Taxation:OECD Publishes Report on Taxation of the Digital Economy; European Commission Publishes Draft Directives,S&C MEMOS”(Mar.27,2018),https://www.sullcrom.com/digital-economy-taxation-oecd-publishes-report-on-taxation-of-the-digital-economyeuropean-commission-publishes-draft-directives.然而,對于本文而言,更重要的問題是如何根據用戶位置決定稅收收入的分配,因為它首先涉及實施DST的正當性。提案指令在這一方面幾乎沒有收到任何(外界)評論,且重要問題仍然沒有答案。譬如,即便可以確定廣告觀看者的位置,也存在一個問題,即是否應該按每個實體或按每個廣告來進行收入分配。即使是在相同的數字平臺上,一些廣告也可能是按瀏覽量進行付費的,而另一些廣告則是按點擊量進行付費的。(27)PricewaterhouseCoopers International,“European Commission Proposals for Directives regarding fair taxation of the digital economy (‘Digital Tax Package’) ”,May 16,2018.https://www.pwc.com/gx/en/about/assets/reponse-ec-proposals-digital-tax-package.pdf.不同的廣告時段也會根據拍賣情況吸引到不同的價格。因此,指令似乎應該根據每個廣告進行收入分配。(28)Martti Nieminen,“The Scope of the Commission’s Digital Tax Proposals”,72 BUL.FOR ITNL.TAX,Vol,72(11),2018.筆者建議,對于有針對性的廣告,收入應按每個廣告進行分配。廣告通過管轄區(qū)內的設備顯示的次數越多,稅收管轄區(qū)可以征收的DST就越多,而管轄區(qū)范圍內的用戶數量并不重要。同樣,對于數據傳輸,不同用戶的數據可能會產生不同數量的收入,如果將用戶數量用于分配數據傳輸的總收入,可能會出現不準確的情況。(29)同上,Nieminen建議,對于用戶數據的銷售、潛在交易的中介或非基礎交易的中介,將按每個用戶進行分配。一個管轄區(qū)內的用戶越多,可以征收的DST就越多,用戶貢獻的數據量或達成交易的規(guī)模并不重要。

或許最重要的是指令提案之所以未對用戶的類型加以區(qū)分就對來源于數字中介的收入進行分配,是因為“如果服務涉及一個促成用戶之間潛在的商品或服務直接供應的多邊數字界面”,那么收入分配與“該納稅期間內在數字界面上完成潛在交易的用戶數量成比例”。(30)參見歐盟委員會DST提案,第21條:“把提供界面的公司的收入征稅權分配給完成潛在交易的用戶所在的成員國,而不論用戶是標的貨物或服務的賣方還是買方?!币虼耍绻I方用戶總是多于賣方用戶,則中介收入總是在很大程度上被分配給買方管轄區(qū)。但如本文第三部分所論述的那樣,如果賣方用戶貢獻了最大的價值(就像愛彼迎的情況一樣),那么即使從用戶價值創(chuàng)造的角度來看,這也可能是錯誤的結果。

(二)英國的DST提案

英國政府是DST的早期倡導者。在2017年11月發(fā)布的一份立場文件中,英國財政部宣布了它的意圖,“結束國際框架的改革,……以探索從英國用戶創(chuàng)造價值的數字業(yè)務中籌集收入的臨時性選擇,如對這些數字業(yè)務從英國市場獲得的收入征稅”。(31)參見英國2017年文件,第1.6段。具體而言,征稅范圍將聚焦于由中介服務與在線廣告獲得的收入上。同歐盟委員會DST提案一樣,英國從DST設計伊始就設想把在線零售、在線內容和在線服務提供排除在其征稅范圍之外。(32)參見英國2017年文件,第4.10段。然而,與歐盟委員會DST方案不同的是,英國從未提議將數據的銷售或傳輸本身納入“臨時性”稅收的范圍。

在英國2018年3月發(fā)布的最新立場文件中,英國財政部進一步闡述了商業(yè)模式的價值在很大程度上依賴于用戶參與的觀點。特別是“用戶生成內容”、“深度參與”以及“對品牌的貢獻”被其認為是除網絡效應和外部性之外最重要的用戶價值產生形式。(33)參見英國2018年文件,第2章?;谏鲜鲆蛩?,可以認為社交網絡、搜索引擎和中介平臺會比在線內容提供商、電子零售商和數字服務提供商在價值創(chuàng)造地和征稅地之間產生更嚴重的錯配問題。(34)參見英國2017年文件,第2.42~2.48段。英國財政部強調“用戶價值創(chuàng)造”可以獨立于網絡效應和外部性之外進行概念化,而這在為開征DST提供政策理由的政府中顯得有些獨特。

2018年11月,英國財政部和英國稅務海關總署終于就英國提出的DST發(fā)布了一份咨詢文件,為2019年實施相關立法做好了相應準備。(35)參見英國DST咨詢文件。譯者注:英國的DST已于2020年4月起實施。根據該文件,英國DST將對“被認為從用戶參與中獲得顯著價值”的數字公司來源于英國的收入征稅2%。(36)參見英國2017年文件,第4頁。具體而言,征稅范圍包括社交媒體平臺、搜索引擎和在線市場。這與歐盟委員會的DST提案存在嚴重偏離,歐盟委員會認為除非廣告收入是由征稅范圍內業(yè)務賺取的,否則將不受DST的約束。然而,在英國DST提案中,所有來自征稅范圍內的業(yè)務以及與英國用戶參與相關的第三方收入,無論其是來自廣告、訂閱、數據銷售、傭金還是其他方面的收入,都將被英國征稅。

“征稅范圍內”業(yè)務活動的許多邊界有待進一步進行確定。(37)盡管歐盟DST提案似乎打算依靠“數字內容”的概念將公司排除出DST范圍,但英國DST提案可能需要進一步澄清“社交媒體”、“搜索引擎”和“在線市場”的含義。關于將收入歸屬于英國用戶的問題,該提案解釋道,就廣告收入而言,來源于英國的收入將被定義為“向英國用戶顯示的廣告所產生的收入”,而對于來源于其他形式的收入(如訂閱費、傭金等),“判斷其是否系來源于英國收入的標準就在于判斷付款是否來自英國的用戶,或其是否與英國用戶參與的交易有關”。(38)參見英國DST咨詢文件,第19頁。

英國DST提案還包括其他幾個值得注意的特點。其設計的征稅門檻可能比歐盟委員會提案下的門檻要高,只有當一家公司的全球年收入(尤其是來自“征稅范圍內業(yè)務活動”的收入,而不是任何類型的業(yè)務收入)超過5億英鎊時,它才會被征稅。(39)該公司還需要從與英國用戶參與相關的范圍內的業(yè)務活動中獲得超過2500萬英鎊的年收入。公司將不必為其首筆2500萬英鎊的應稅收入繳稅。因此,納稅人在征稅門檻設計上是臨界點式的(kink,即全有或全無),而非階梯式的(notch)。該稅制還將包括一項“安全港”規(guī)則,允許利潤率極低的公司選擇另一種計算DST的方法。

與歐盟委員會DST提案一樣,英國政府同樣十分強調DST針對的目標范圍很窄。這種狹窄的目標范圍被認為是DST合法性的必要條件——據推測,該稅制僅在用戶價值創(chuàng)造與傳統利潤歸屬之間出現最大不一致的行業(yè)引入。在下文中,我們將檢視DST提案所聲稱的這種不一致的性質。然而,關于DST的狹窄目標范圍,從一開始就有兩點值得我們注意。第一,涉及面向消費者的平臺模式的廣告和在線市場。最早的DST提案的這一定位導致為平臺“創(chuàng)造價值”的用戶所在國家與個體消費者所在國家(“目的地”國家)之間極易產生混淆。然而,我們看到,DST的基本原理與支持目的地型分配的論點有很大的不同。第二,由于DST的歸宿效應在不同公司之間是復雜的、不均衡的,且非完全可預測的,因此對于各國的DST制度而言,從一個相對狹窄的范圍開始研究可能是一件好事——這將允許在各國擴大其適用范圍之前更好地理解DST的影響。從這個角度看,無須為滿足所有規(guī)范的考慮而對DST的初始范圍進行描述。然而,在DST政策正式頒布實施后,DST免征的界限可能會受到更嚴格的審查。換言之,DST提案的合法性可能取決于使用一些商業(yè)模式來推動新稅的引入,同時,不要求在這些商業(yè)模式與目前不在DST范圍內的其他商業(yè)模式之間劃清界限。

(三)同在市場管轄區(qū)缺乏實體存在相關的數字稅提案

無論是那些對DST提案感到擔憂的人,還是那些支持DST提案的人,都有理由強調全球有多少國家準備對“大型科技公司”采取單邊行動。為了支持這一主張,他們強調了新“數字稅”之間的共性,并淡化了它們之間的差異。但是,僅對來自征稅管轄范圍內的付款進行征稅的數字稅(以下簡稱“第一類稅收”)和無論用戶是否付款都以“用戶”為征稅基礎的數字稅(以下簡稱“第二類稅收”)之間作出區(qū)分是有益的。2016年引入的印度均衡稅(equalization levy,EL)屬于第一類稅收。(40)參見OECD 2018年報告,第142頁。EL是一種從位于印度的公司向提供在線廣告服務的非居民公司支付的總金額中扣除6%。因此,如果印度制造商購買谷歌上針對斯里蘭卡客戶的廣告位,EL將適用;但如果斯里蘭卡制造商購買谷歌上針對印度客戶的廣告位,EL則不適用。意大利提案對數字交易的征稅結構似乎也與此類似。(41)參見OECD 2018年報告,第143頁。然而,歐盟委員會和英國提案的DST屬于第二類稅收。(42)匈牙利的廣告稅也使匈牙利的目標消費者成為其確定應稅收入的關鍵因素。參見OECD 2018年報告,第145~146頁。

區(qū)分第一類稅收和第二類稅收的原因在于,通常稅收管轄區(qū)對前者提供的某些理由可能與后者無關。為了證明第一類稅收是合理的,各國經常指出跨國公司從實體商業(yè)模式轉向遠程提供服務和管理模式這一變化,使得各國難以根據跨國公司的實體存在對其征稅。從技術層面講,因缺乏常設機構(PE)導致跨國公司從一國獲得的營業(yè)利潤(由它們從該國獲得的付款可以證明這一點)無法歸屬于該國。跨國公司沒有實體存在或PE可能是“人為”稅收籌劃的結果,在這種情形下,采用反避稅立法,如轉移利潤稅(diverted profits tax,DPT)(43)參見OECD 2018年報告,第149~151頁??赡苁乔‘數?。此外,即使沒有避稅,在缺乏實體存在的情形下,可能仍有必要在跨國公司和國內公司之間創(chuàng)建平等的納稅地位,對付款征稅(故有了“均衡”稅一說)。

然而,關于第二類稅收的一個關鍵論點是,平臺租金中可歸屬于某一特定管轄區(qū)的很大一部分可能不僅無法通過實體活動表現出來,而且也無法通過來源于該管轄區(qū)的付款所證明。近期有人聲稱,傳統國際稅收制度的失敗主要歸因于其對“實體”商業(yè)模式的依賴,低估了(或錯估了)數字平臺所帶來的稅收政策挑戰(zhàn)?!皟r值創(chuàng)造”與傳統利潤分配方法之間的根本錯配,并非是實體存在與否的問題。此外,就第二類稅收依賴于LSR的論點而言,第一類稅收的某些實例可能難以證明其合理性。例如,除非有理由相信廣告購買者對數字平臺支付的租金是特定于購買者所在國的,否則由廣告購買者所在國征收的稅收無法訴諸LSR這一依據。事實上,投放來自一個國家生產商的廣告會縮小來自另一個國家生產商的廣告投放范圍(例如,因為用戶不喜歡廣告,所以投放額外廣告可能會產生用戶減少的影響),由本地生產商的數字平臺所賺取的任何租金均可論證為非地域性特殊租金。最后,支持第二類稅收的基本論據是基于征稅權的公平分配。這種稅制的倡導者可能很少關注,也更不了解傳統國際稅收范式的反競爭效應。

三、平臺型地域性特殊租

本文提出支持DST的主要論點確定了LSR的重要來源,在傳統國際稅收制度下,LSR的征稅權未能分配給產生租金的稅收管轄區(qū)。該論點有兩個相互關聯的組成部分。第一節(jié)解釋了數字平臺如何產生LSR的“隱藏”來源——從傳統國際稅收的角度看,這些租金可能是不可見的,這是本部分討論的重點。第二節(jié)闡明了獲取平臺型LSR的目標是如何被分配所得稅征稅權的傳統標準(這些標準不僅依賴于實體存在,還依賴于支付流的跟蹤)所阻礙的,這將是下一部分的研究任務。

(一)多邊商業(yè)模式中的租金

關于改革國際稅收的辯論經常充斥著流行語?!伴g接網絡效應”和“多邊商業(yè)模式”這些詞匯可能會被一些讀者理所當然地當成是日常詞匯的一些變體。然而,這些詞對于推動DST實際上指向的是真正重要的經濟概念。

平臺公司通常有兩種不同類型的用戶提供著兩種不同類型的服務。(44)許多平臺公司是多邊的,在兩種以上的用戶類型中提供和開發(fā)多邊外部性。參見Marc Rysman,“The Economics of Two-Sided Markets”,Journal of Economic Perspectives,Vol.23(3):125。該文提出的關于雙邊平臺的基本論點可以很容易地擴展到多邊平臺。它們這樣做是因為這兩種類型的用戶之間存在外部性,當至少一種用戶(在“一邊”)關心另一種用戶(在“另一邊”)在做什么以及有多少這樣的“用戶”時,外部性就存在了。這種“間接網絡效應”對于雙邊或多邊公司的經營至關重要。(45)Alexander White,“Online Platforms,Economics of”,THE NEW PALGRAVE DICTIONARY OF ECONOMICS,Online eds.,2012; Jonathan D.Levin,“The Economics of Internet Markets”,NBER Working Paper No.16852,Mar.2011,https://www.nber.org/papers/w16852.特別是平臺操縱著對每一方收取的價格結構,因為這種價格結構的變化(即使對給定交易雙方收取的總價格是固定的)可能導致不同的交易量。(46)Jean-Charles Rochet & Jean Tirole,“Two-Sided Markets:A Progress Report”,RAND J.OF ECON,Vol.645(37),2006; Lapo Filistrucchi,Damien Geradin & Eric van Damm,Identifying Two-Sided Markets,36 WORLD COMPETITION 33 (2013).

另外,“雙邊”商業(yè)模式既不是新的,也不一定是數字化的,但其最后需要國際化。目前世界上一些規(guī)模最大、利潤最高的跨國公司都在運行這種商業(yè)模式。(47)David S.Evans & Richard Schmalensee,The Antitrust Analysis of Multi-Sided Platform Business,in Roger Blair & Daniel Sokol eds.,OXFORD HANDBOOK ON INTERNATIONAL ANTITRUST ECONOMICS,Oxford:Oxford University Press,2015; Benjamin E.Hermalin & Michael L.Katz,What’s So Special About Two-Sided Markets? in Martin Guzman,ed.,TOWARD A JUST SOCIETY:JOSEPH STIGLITZ AND TWENTY-FIRST CENTURY ECONOMICS, Columbia University Press,2018,PP.111; Michael Katz & Jonathan Sallet,“Multisided Platforms and Antitrust Enforcement”,YALE Law Journal. Vol.2142(127) ,2018.以Facebook和谷歌為例,它們驚人的盈利能力解釋了為什么廣告收入是當前DST提案的核心焦點。它們清楚地闡釋了一個雙邊平臺的運作:個人用戶通常不需要支付任何費用就可以使用Facebook的社交媒體和谷歌的搜索服務,而公司則向另一方的廣告客戶進行收費。盡管在線廣告效果的程度尚不清楚,(48)Jasmine Gasrd,“Does Facebook Really Work? People Question the Effectiveness of Ads”,NPR,Sept.12,2018,available at:https://www.npr.org/2018/09/12/647040758/advertising-on-facebook-is-it-worth-it; Anja Lambrecht et al.,“How do Firms Make Money Selling Digital Goods Online?” MARK.LETT,Vol.331(25),2014.但很明顯,廣告客戶發(fā)現在線廣告比現有的可選方案更有效——或者至少在不降低回報的情況下,在線廣告為廣告投資帶來了更大的利潤空間。近期,其他大多數的“科技巨頭”(如蘋果、亞馬遜、優(yōu)步、Netflix)也作為數字平臺進入了DST的課稅對象清單。

從對多邊商業(yè)模式的經濟分析中得出的一個基本觀點是,雙邊業(yè)務可在一邊以低于邊際成本的價格進行定價(即向該方提供補貼),而從另一邊彌補損失。這一基本觀點與國際稅收有著直接而明顯的關聯性。雙邊平臺可能在一邊以低于成本的價格提供服務(包括以虧本價格或完全免費)給某一特定國家的用戶(如個人消費者),而在另一邊對一個不同國家的用戶(如產品和服務的銷售者)收費,以使他們能接觸上述某一特定國家的用戶。第一邊的用戶對于平臺公司從另一邊用戶獲利的能力至關重要,然而在第一邊的國家,這種“用戶價值創(chuàng)造”的對價可能會是來自該國的少量付款甚至零付款。(49)事實上,受補貼用戶(例如通過不收費或放棄訂閱或交易費用)有效地獲得了實物收益。當一個國家的居民獲得收益時,有什么理由對一家外國公司征稅?這是一個在2018年初經常被用來駁回DST提案的問題。參見Wolfgang Sch?n,“Ten Questions about Why and How to Tax the Digitalized Economy”,IBFD BULL.FOR INT′L TAX,Vol.72,2018;Johannes Becker & Joachim Englisch,“EU Digital Services Tax:A Populist and Flawed Proposal”,KLUWER INT′L TAX BLOG,Mar.16,2018,http://kluwertaxblog.com/2018/03/16/eu-digital-services-tax-populist-flawed-propos al/。

因此,要完全理解多邊平臺如何生成LSR,我們可以從在線廣告和在線市場的示例開始。

1.廣告與在線市場。

就一家希望向英國消費者銷售更多汽車的德國汽車制造商而言,它專門針對英國消費者而在谷歌上購買廣告位。關于這筆交易有幾點可以說明。首先,這家德國汽車制造商很有可能從對英國消費者的預期銷售利潤中支付一部分給谷歌。其次,這種利潤產生的可能性來自廣告中特定型號的德國汽車的潛在需求的增長。這并非源于德國汽車的生產方式——廣告并沒有改變德國公司生產汽車的邊際成本。相反,這家德國公司的生產功能和(短期)供應曲線保持不變。廣告的目的是將英國消費者對德國汽車的需求曲線向右平移。最后,如果我們問:英國消費者需求曲線的潛在/預期向右平移的原因是什么?答案似乎是需求的變化完全取決于谷歌和使用在線搜索引擎的英國用戶的預期交互,這種交互發(fā)生在德國以外。簡而言之,谷歌的廣告收入來自這家德國汽車制造商預期的生產者盈余,而這又獨立于在德國發(fā)生的任何事情。

這不可避免地會出現另一個問題:谷歌和英國用戶之間的交互發(fā)生在哪里?實際上,谷歌的服務器可能位于第三國家(如愛爾蘭或其他國家),即谷歌的技術和商業(yè)創(chuàng)新主要來自美國。在何種意義上谷歌從針對英國消費者的廣告中獲得的利潤可以歸屬于英國,而非歸屬于愛爾蘭、美國或其他地方?許多評論國際稅收問題的人士無法就這些問題給出結論性的或邏輯上連貫的答案。

然而,有一個理由可以表明,在上面的示例中谷歌的利潤可以歸屬于英國。假設(就像現實世界中的情況一樣)谷歌的技術一旦開發(fā)出來,就可以被同時部署到世界的不同地方。德國制造商針對英國消費者投放的廣告絲毫不能阻止谷歌向其他地方用戶投放廣告的行為,反之亦然。也就是說,減少英國針對性廣告也不會導致其他地方針對性廣告的利潤增加,而增加英國針對性廣告并不會減少其他地方針對性廣告的利潤。這意味著谷歌通過投放針對英國消費者的廣告而獲得的利潤無法在其他地方獲得。一旦谷歌在投放英國針對性廣告部署時的任何實際資源的機會成本被減去,那么任何剩余利潤從定義上說是沒有機會成本的,而這是一種特定于英國的經濟租金。這種利潤的存在得益于英國消費者的參與。

因此,通過兩個步驟的推理——首先將谷歌的利潤從德國分配出去,然后再將其從谷歌的服務器或研發(fā)活動所在的國家中分配出去——得出的結論是,谷歌向德國汽車制造商出售廣告所獲的利潤,更應追溯到英國而不是德國或其他國家。從這個意義上說,谷歌從德國汽車制造商那里獲得的廣告收入在英國產生了LSR。

對于各種各樣的在線市場,也可以提出類似的觀點。以亞馬遜Marketplace為例,2016年,它創(chuàng)造的收入占亞馬遜全部凈收入的17%(230億美元)。在亞馬遜Marketplace上的買家不需要支付給亞馬遜任何費用,只有賣家才會為每筆交易支付傭金(加上專業(yè)賣家的訂閱費)。對于一個較大的第三方賣家群體來說,我們有理由假設他們的經營活動與他們在不參與網上銷售的情況下的經營活動大致相同(即這些賣家具有相同的線上和線下生產功能)。(50)想想二手書店從當地人那里購買二手書,然后在網上賣給世界各地的買家。亞馬遜Marketplace提供的是由間接網絡效應帶來的在線需求的大幅提升。這些影響是亞馬遜上買方活動、亞馬遜的技術以及(在其不同的業(yè)務線之間有著重要溢出效應的)商業(yè)模式的共同產物。鑒于在線賣家通常是多屬的(multi-home),我們有理由推斷,亞馬遜從在線賣家那里賺取的傭金不能歸因于賣家所在稅收管轄區(qū)內發(fā)生的任何事。(51)事實上,對大多數亞馬遜用戶的購物體驗的最好描述為:他們從亞馬遜公司購買(包括從亞馬遜的“五星級賣家”購買)商品,而不是從特定的網上賣家那里購買商品。

當然,與傳統零售商相比,亞馬遜的優(yōu)勢來自很多方面。(52)包括:操作專有的物流基礎設施并相應地采用獨特的供應鏈管理方式;同時作為市場和在線零售商工作;高級網頁設計和技術創(chuàng)新;運行多邊商業(yè)模式(例如巨大的計算部門、出版和在線娛樂業(yè)務)。參見Lina M.Khan,“Amazon’s Antitrust Paradox”,YALE LAW JOURNAL, Vol.710,2017。將亞馬遜的利潤(在資本支出前)歸屬于買家所在地,可能比在線廣告的利潤歸屬所面對的情況更為復雜。例如,如果一個專有的物流基礎設施造就了亞馬遜在一個稅收管轄區(qū)內的成功(如在德國,但非在奧地利),那么一些租金可能歸屬于該稅收管轄區(qū),但理由與“用戶價值創(chuàng)造”沒有直接關系。此外,亞馬遜有時可能需要創(chuàng)建用于特定國家或語言的界面來進行操作(盡管尚不清楚這本身是否會產生租金)。(53)界面的創(chuàng)建和維護都可能發(fā)生在目標國家之外。Sch?n教授建議,這種針對特定國家的“數字投資”成本的合理回報可歸屬于目標國家。如果這種“合理回報”對應于所謂投資的“常規(guī)回報”,那么Sch?n教授的建議:第一,不適用于經濟租金的分配;第二,造成了將常規(guī)回報分配給勞動力/資本的沖突——標準提議是將常規(guī)回報分配到勞動力/資本所在的地方。然而,有人可能會說,亞馬遜的技術和商業(yè)創(chuàng)新是用戶交互創(chuàng)造價值的產生和形成規(guī)模的前提條件,因此,從這些技術或創(chuàng)新中獲得的任何租金都應該歸屬于研發(fā)這些技術的稅收管轄區(qū)(即美國)。針對這一主張,我們看到了另一種立場:如果亞馬遜使用可同時部署在不同稅收管轄區(qū)的一種技術或一些無形資產,這將使一國買家對該技術或無形資產的使用不影響另一國買家的使用,這種情況下有可能將因該技術賺取的租金歸屬于用戶所在地。

本文將在第五部分回到在線廣告和在線市場的示例,討論DST的潛在歸宿效應。到目前為止,通過這些示例所觀察到的關鍵現象是,雙邊公司(如Facebook、谷歌或亞馬遜Marketplace)可以從一邊收到的付款中獲利,而利潤的來源似乎完全可以追溯到另一邊。這一觀察結果對國際稅收有深遠的影響,并為征收DST提供了根本性理由。然而,在探究這些含義之前,有一點很重要,即觀察結果不僅適用于平臺從賣家那里獲得利潤的情況,也適用于平臺從消費者那里獲得利潤的情況。

2.來自生產者稅收管轄區(qū)的平臺租金 。

許多為商品和服務的賣家與買家提供居間服務的平臺會向賣家提供補貼。例如,愛彼迎的關鍵性經營策略是讓那些原本不會出租房間的業(yè)主出租房間。為了讓房東進入市場,愛彼迎需要通過各種方式對房東進行補貼,如降低初始掛牌費、為房屋制作專業(yè)攝影等。(54)Ben Edelman,The Market Design and Policy of Online Review Platforms,33 OXFORD REV.OF ECON.POL.635.愛彼迎盈利能力的主要威脅是其他在線預訂網站(如Booking.com)能夠接觸到相同的房東,即使后者在多個線上平臺發(fā)布住房信息,參見Harrison Jacobs,“Airbnb is in a war with Booking.com,and taking advantage of that fact can save you a ton of money”,BUSINESS INSIDER, Aug.15,2018,https://www.businessinsider.com/Airbnb-bookingcom-save-money-travel-2018-8。而愛彼迎的盈利主要來自向游客收取的服務費。這些游客來自世界各地,為愛彼迎的盈利做出了貢獻,但可以說,正是業(yè)主的參與才使愛彼迎的業(yè)務獲得了成功。

通過愛彼迎進行交易的可能性——以及由此產生的額外消費者剩余(愛彼迎從中獲取了大部分利潤)——源于房產供應曲線右移的結果。因此,愛彼迎的利潤可以被視為LSR,不僅是因為列明的房產具有特定的地理位置,還因為游客的消費發(fā)生在該地點,更是因為愛彼迎和房東之間的交互從一開始就創(chuàng)造了交易的可能性。游客的偏好和需求沒有被愛彼迎改變,或者至少沒有被愛彼迎改變多少。此外,愛彼迎的技術或商業(yè)模式本身的部署并不充分,其需要房產擁有者的參與;愛彼迎的技術在一個國家的部署似乎不會影響其在其他國家的部署。

這里,我們再次觀察到一個驚人的模式:該平臺(愛彼迎)能從消費者一邊的付款中獲得利潤,而這種利潤的來源可能更多地同另一邊(供應商)有關。請注意,這里討論的是愛彼迎從游客那里獲得的利潤。愛彼迎也可能從向房東收取的費用中獲利(盡管這不太可能),房東也可以從游客的支付中獲利。對于后一種利潤(即從房東處獲取的利潤),鑒于獨立的原因,可以將其歸屬于房東所在的稅收管轄區(qū),且該利潤可能已在該稅收管轄區(qū)內繳納了多種稅。(55)據推測,房東應在房產所在稅收管轄區(qū)繳納所得稅、財產稅和消費稅。在沒有PE的情況下,愛彼迎可能不需要為來源于業(yè)主支付的款項繳納共同的所得稅或消費稅,但其可以在非標準安排下納稅。然而,這些都不應該與愛彼迎從向游客收費中獲得的利潤混為一談。要不是有上述利潤歸屬類型的推理,這種利潤與房產所在稅收管轄區(qū)之間的聯系仍將被隱藏。

愛彼迎的示例說明了一個重要的觀點:數字平臺獲得的“隱藏型”LSR并不只出現在消費者所在的稅收管轄區(qū)。因此,數字平臺上的“用戶價值創(chuàng)造”不應僅與消費者的參與混為一談。事實上,大量的雙邊商業(yè)模式補貼的是生產者,而非消費者。例如,在拼車平臺上,司機得到補貼(平臺通過補貼將他們帶到市場),而消費者的付款是平臺利潤的來源。在游戲領域,游戲玩家為游戲機供應商創(chuàng)造利潤,而游戲開發(fā)商則得到補貼。在操作系統中,個人電腦用戶為微軟和安卓等公司創(chuàng)造利潤,而應用程序開發(fā)商則獲得補貼。在所有這些情況下,與谷歌、Facebook和亞馬遜市場相比,“隱藏型”LSR是出現在生產者一邊的。

DST的目標可以說是使對LSR征稅成為可能,而LSR可能由生產者所在稅收管轄區(qū)產生,也可能由消費者所在稅收管轄區(qū)產生。換言之,DST不應該被理解為純粹“以目的地為基礎”的。相反,以目的地為基礎的征稅權分配提案往往只考慮了LSR的部分情況(即只考慮了目的地型LSR)。事實上,從規(guī)范視角來看,本文提出的按地域分配租金的方法遠沒有將租金統一分配給消費者所在稅收管轄區(qū)的方法那樣武斷。

愛彼迎的示例還表明,并非所有的“用戶”在平臺業(yè)務中都具有相同的價值。對于愛彼迎而言,該平臺的LSR歸因于房產所在稅收管轄區(qū),但在愛彼迎的“用戶”中,租房者顯然比房東多得多。如果愛彼迎的利潤(或收入)根據每個國家的“用戶”數量被分配給不同的國家來征稅,那么產生LSR的國家將很難對平臺的任何利潤進行征稅。而這正成為以用戶為基礎分配針對中介服務DST應稅收入提案的潛在受批評之處。(56)參見歐盟委員會DST 提案第21條:“把提供界面的公司的收入征稅權分配給完成潛在交易的用戶所在的成員國,而不論用戶是標的貨物或服務的賣方還是買方?!?/p>

(二)單邊商業(yè)模式中的租金

雖然雙邊商業(yè)模式提供了“隱藏型”LSR的一些最引人注目的示例,但它們并非唯一示例。下面我們考慮一些額外的示例。

1.用戶之間的直接網絡效應。

“直接網絡效應”是指同一類型用戶之間的外部性。(57)Paul Klemperer,Network Goods (Theory),in Steven N.Durlauf & Lawrence E.Blume eds.,THE NEW PALGRAVE DICTIONARY OF ECONOMICS,Palgrave Macmillan,2008.例如,Facebook、LinkedIn、YouTube和亞馬遜的個人用戶在這些平臺上分享內容的活動對其他用戶參與產生的積極效應。網絡效應可為用戶繼續(xù)留在或加入某個平臺提供強大激勵,其潛在地創(chuàng)造了在位者優(yōu)勢。然后,平臺提供商就可以利用這種效應來獲取利潤,而不需要運行兩個或多個平臺(這涉及上文討論過的間接網絡效應)。對此,一個示例是作為在線零售商的亞馬遜 (與亞馬遜Marketplace不同)。購買者在亞馬遜上(無償)提供用戶評論,用戶評論的數量和質量會影響未來用戶在亞馬遜上購物的概率。(58)關于用戶評論對消費者和生產者剩余影響的實證研究,參見Chunhua Wu et al.,“The Economic Value of Online Reviews”,MARK.SCI. Vol.739 (34),2015; Alan T.Sorensen,“Bestseller Lists and the Economics of Product Discovery”,ANNU.REV.ECON. Vol.87(9),2017。從理論上講,亞馬遜作為商品或服務銷售者的盈利能力,可能部分歸功于消費者評論員,他們之間的網絡效應為亞馬遜提供了營銷優(yōu)勢。從這個意義上說,“用戶創(chuàng)造價值”有助于提高亞馬遜的盈利能力。

讀者可以從前文回憶起,目前DST提案在原則上對商品和服務的在線供應免稅。拋開數據傳輸不談,廣告活動與中介活動均涉及雙邊業(yè)務。目前還沒有僅涉及直接網絡效應的商業(yè)模式被歸入DST課稅范圍。這種情形可被解釋為在單邊商業(yè)模式中識別LSR所反映出的兩大相關困難。首先,用戶參與對于平臺利潤的貢獻可能是不確定的。譬如,與亞馬遜商業(yè)戰(zhàn)略的其他方面相比,用戶評論對于亞馬遜利潤的影響可能相對較小。其次,根據定義,單邊商業(yè)模式從用戶那里獲得付款,與雙邊商業(yè)模式相比,單邊商業(yè)模式下很難將出售產品的利潤與市場營銷的利潤區(qū)分開來,即使兩者都是存在的。也有人認為,公司從直接網絡效應中獲得的任何市場勢力與公司通過產品差異化等其他方式減少競爭之間沒有不同。(59)產品差異化通常會減少競爭并創(chuàng)造提價的機會。從概念上講,不可能判斷產品差異化是會造成需求曲線的移動還是供應曲線的移動。

然而,不應排除直接網絡效應對于可衡量的平臺利潤做出貢獻的可能性。(60)中文的用戶評論顯示,從網上零售商購買商品的中國買家數量大幅增加,那么,零售商利潤的相應增長可能應歸屬于中國用戶群體的所在地。對于這種可衡量的租金示例,我們前面的討論仍有重要意義,即揭示了租金的隱藏位置。直接網絡效應是由平臺技術支持的用戶參與的產物。綜上,這些影響來自用戶所在地,因此,確認平臺在一個國家的運行是否會干擾其在其他國家的運行仍是有所助益的。如果答案是否定的——也就是說,平臺技術的部署是非競爭性的,且沒有機會成本——那么,將技術產生的租金歸屬于用戶所在國是合理的。換言之,應合乎邏輯地堅持這種租金為非流動型租金。

值得注意的是,我們在討論中確定LSR的最終目的是對此類租金征稅。平臺租金與消費型購買產生的租金是兩個有明顯區(qū)別的稅基。因此,即使一個平臺的在線銷售在買方所在國已經受到一般消費稅(如通過增值稅)的約束,鑒于其試圖獲取LSR,各方就是否應針對平臺征收附加稅進行討論也是有意義的。(61)一般消費稅適用于所有銷售商提供的所有產品和服務,不論他們在產生地域性特殊租的過程中掙多少錢。

2.遠程服務的個性化。

人們可以分清在數字平臺中用戶方的兩個被經常提到的特征:一個是已經討論過的網絡效應;另一個則是個性化。用戶在平臺上的活動可能會暴露出許多個人特征——地理位置是最明顯的示例——這可能會幫助平臺提供商和第三方發(fā)現其與用戶進行有利可圖的交易機會。個性化本身增加了用戶需求:它是個人信息(如地理位置)的彰顯,而非網絡效應的表現,這對于產生新的盈利交易而言是關鍵性的。

英國政府為證明其DST提案的合理性,辯稱生成可用于個人客制化服務信息的用戶活動產生了一種用戶創(chuàng)造價值的新形式,從而證明用戶所在稅收管轄區(qū)對遠程交付商品和服務的利潤進行征稅的主張是正當的。(62)英國2018年文件,參見英國2017年文件第2.12~2.15段。根據目前的國際稅收制度,此類利潤僅在生產者所在稅收管轄區(qū)內征稅。通常,解釋這個論點有兩種方法。第一種解釋,人們可以理解這樣一個論點,即在數字經濟到來之前,分銷和營銷職能將由公司專門的子公司或PE執(zhí)行。這種傳統商業(yè)存在(如蘋果商店)可以在消費國產生自己的LSR。(63)Joseph Bankman,Mitchell Kane & Alan O.Sykes,“Collecting the Rent:The Global Battle to Capture MNE Profits”,Tax Law Review,Forthcoming,NYU Law and Economics Research Paper No.18-38,Stanford Law and Economics Olin Working Paper No.527,2019.然而,在未來,越來越多這樣的功能可能會在虛擬環(huán)境中實現,消費者參與及由此產生的個人信息披露將使得個性化(服務)成為可能。由于遠程個性化取代了專門的銷售或分銷子公司(或PEs),本應歸屬于子公司(或PE)的生產者剩余應繼續(xù)歸屬于消費者所在稅收管轄區(qū)。

這樣的論點顯然是站不住腳的。新商業(yè)模式已經取代了舊商業(yè)模式,但奇怪的是,各國仍保留按舊商業(yè)模式的稅基行使征稅權。(64)這就好比說,在降低國際運輸成本之前,服務于國內市場的生產大多發(fā)生在國內,因此,今天為國內市場服務的所有外國產品都應該像在國內生產的產品一樣被征稅。而對于英國觀點的第二個更合理的解釋是,技術(其知識產權所有權可以位于世界上的任何地方)被部署在消費者所在國,以將消費者需求轉變?yōu)楦鞣N產品。這種轉變與生產者供給曲線的任何變化無關。這導致了額外的交易,從而增加了消費者與生產者剩余,其中一部分的剩余由技術所有者獲取。消費者所在國可能會要求得到該剩余的一部分,因為該剩余可以在不改變其他地方的生產者和消費者行為的情況下產生。

(三)作為租金來源的數據

很明顯,用戶數據的貨幣化可能代表了LSR的一種形式,畢竟數據是關于特定位置的用戶的。然而,尚不清楚在不久的將來,數據的銷售(即使沒有進一步的監(jiān)管)能否成為平臺公司可持續(xù)的利潤來源。一種可能的觀點是,目前數字平臺的盈利活動不需要最前沿數據的使用。這一點在廣告示例中是很明顯的。而中介服務的成功(降低了彼此已經接近達成交易的各方之間的交易成本)也可能更多地歸因于智慧或幸運的市場設計,而非強大數據的使用。此外,在谷歌收集的所有數據中,只有谷歌自己最有可能充分利用它的價值。一個平臺公司如果不知道如何利用它所收集的數據(且必須將數據賣給第三方),似乎不太可能保持自身競爭力并繼續(xù)經營下去。對于最復雜的數據探索,例如使用機器學習,將仍是平臺自身的專利。正因如此,對純粹的數據銷售征稅,即使從長期來看也不會帶來多少收入。(65)這表明,對數據銷售所施加的DST可用于除收取公司租金以外的其他用途,這可能會阻止數據的收集和銷售。然而,執(zhí)行這一目標可能會產生意想不到的后果。參見Francis Bloch & Gabrielle Demange,“Taxation and Privacy Protection on Internet Platforms”,J PUB.ECON.THEORY, Vol.52(20),2018。

數據挖掘很可能是未來數字服務最重要的方面,但此類未來服務的經營模式也很可能與現在的不同。例如,Posner和Weyl(2018)認為,如今數據是免費的,主要是因為數字平臺買方的壟斷勢力。(66)Eric Posner & E,Glen Weyl,Data as Labor,in RADICAL MARKETS:UPROOTING CAPITALISM AND DEMOCRACY FOR A JUST SOCIETY,Princeton University Press,2018,P.205; Imanol Arrieta-Ibarra et al.,“Should We Treat Data as Labor? Moving Beyond‘Free’”,AM.ECON.ASS.PAPERS AND PRO. Vol.108(38),May 2018.他們認為,如果平臺公司真的對用戶提供的數據支付對價(特別是在用戶提供的能夠在推動將機器學習應用于數據處理方面發(fā)揮關鍵作用的情況下),那么社會福利可以得到改善。因此,離開廣告、中介以及商品和服務的在線供應談數據如何產生平臺租金,顯得多少有些投機。(67)Kai-Fu Lee,“The Real Threat of Artificial Intelligence”,THE NEW YORK TIMES,June 24,2017.盡管如此,關于如何將人類數據輸入算法從而開發(fā)出勞動力替代型技術,已然有很多說法。在此類論述中,人類數據實際上是一種自然資源,這使得人們所在的國家可能希望從這種資源中獲取一部分租金的想法變得容易理解。(68)International Monetary Fund,Corporate Taxation in the Global Economy (2019).

(四)小結

本部分的總體主張是數字平臺賺取了大量LSR。平臺型LSR通常因以下兩個原因而顯得獨特:第一,在多邊平臺中,租金產生地可能與付款來源地之間存在系統性差異;第二,許多平臺租金與技術的移動部署有關,但由于技術本身支持非競爭性使用,因此它產生的租金可被一致地視為是非流動型的。(69)平臺租金的這兩個特點很有可能出現在非數字平臺型公司賺取的租金中,沒有理由對這里提出的租金歸屬邏輯在數字平臺上的適用性進行限制。

本文的其他部分認為,對平臺型LSR課稅應被視為制定DST的主要動機。所以,DST提案并不蘊含向目的地國或來源國分配征稅權的目的。相反,該提案允許租金產生國對租金征稅,這可以是最終消費者的目的地國——我們可以想到亞馬遜Marketplace的示例(盡管現實同樣可能更復雜)——或商品和服務供應商的來源國——我們可以想到愛彼迎的示例(盡管現實可能更復雜),甚至可能出現LSR產生于居民國的情況。以眾籌平臺為例,現有的實證研究表明,這些平臺的交叉(跨邊)外部性是不對稱的:出資者更關心創(chuàng)業(yè)者的參與,而不是創(chuàng)業(yè)者更關心出資者。(70)Ferdinand Thies,Michael Wessel & Alexander Benlian,“Network effects on crowdfunding platforms:Exploring the implications of relaxing input control”,INFO.SYSTMS.J. Vol.1239(28),2018.然而,在出資者這一邊仍然存在著重要的網絡效應。(71)Paul Belleflamme,Thomas Lambert & Armin Schwienbacher,“Network Effects in Crowdfunding”,2018,https://ssrn.com/abstract=3259191.因此,我們可以合乎邏輯地相信,在未來的一些眾籌模式中,平臺租金主要由出資者這一邊實際承擔——這將證明,按照當前國際所得稅的術語,將征稅權分配給“居民國”是合理的。

LSR可以產生于目的地、來源國或居民國,這一觀點是解釋有關“用戶價值創(chuàng)造”與所得稅之間關系存在的大量困惑的關鍵,有人在最近有關DST的討論中發(fā)現了這一困惑。在下文中,我們將看到傳統的所得稅對市場結構所產生的地域性特殊租關注較少;也不清楚是否能夠或應該對其進行改革以兼顧到市場結構問題。

四、租金分配與公司所得稅

(一)傳統公司所得稅下的利潤分配

世界各國政府依靠一系列豐富的稅收和非稅工具,從本國經濟中租金較高的部門籌集收入。例如,在自然資源領域,政府可以通過拍賣資源開采許可證、對資源開采公司實行公有制、對其制定以收入為基礎的特許權使用費制度,以及對超額利潤、“過度”或“超級”利潤征收特定行業(yè)的租金稅或征收出口關稅等手段來獲取收入。Bankman、Kane和Sykes(2019)三位教授指出,如果政府有興趣“收取來自本國消費者的租金”,他們可以修改公司所得稅制度,或者采取適當的政府采購政策,征收進口關稅,特別是采用反托拉斯政策以及其他稅收和非稅法律選項。公司所得稅只是政府擁有的可以用來要求獲得LSR公共份額的眾多政策工具之一,這與租金稅的另一個重要特征相對應:當獲得高于正常水平的利潤時,政府可以在不扭曲商業(yè)決策的情況下采用更高的稅率。從很多方面來講,對租金征稅與對收入或消費征稅是完全不同的。

公司所得稅與LSR稅收目標之間的關系并不融洽。許多經濟學家認為,對外國股東從國內公司獲得的租金(在國內開展的活動)征稅,是保持基于來源規(guī)則的公司所得稅的主要理由之一。(72)Alan J.Auerbach,Michael P.Devereux & Helen Simpson,Taxing Corporate Income,in Adam Stuart et al.eds.,DIMENSIONS OF TAX DESIGN:THE MIRRLEES REVIEW,Oxford University Press,2010,PP.837,870-871.然而,盡管一些人主張改革公司所得稅,只對LSR征稅,(73)Robin Broadway & Jean-Fran?ois Tremblay,“CORPORATE TAX REFORM:ISSUES AND PROSPECTS FOR CANADA”,Mowat Publication,Vol.88,2014.但其他人則主張徹底放棄這一目標的改革方案。(74)Alan J.Auerbach,Michael P.Devereux,Michael Keen & John Vella,“Destination-Based Cash Flow Taxation”,Oxford Univ.Ctr.for Bus.Tax.,Working Paper No.17/01,2017,https://eml.berkeley.edu/~auerbach/CBTWP1701.pdf.這表明,將租金從私人利潤轉移到租金產生國的公共財政收入,可能只是公司所得稅的(頻繁的)副作用,而并非其改革目標。

為了更清楚地了解公司所得稅與按租金所在地分配征稅權之間的脆弱關系,直接考察傳統所得稅下國際稅權分配的總體結構是有幫助的。國家通常有權對包括公司在內的“居民”的收入征稅。對于非居民而言,收入大致分為營業(yè)利潤和其他類型的收入。一個國家通常會對非居民的營業(yè)利潤征稅,如果這些利潤是歸屬于PE的。事實上,利潤歸屬于PE,以及利潤在關聯公司之間的分配,是將利潤分配到不同地點的兩種主要方式。對于其他類型的收入,收入歸屬在很大程度上是通過追蹤付款來源而確定。(75)當然也有例外:對于租金和特許權使用費,有形或無形資產用于商業(yè)活動的地點可能是相關的;對于利息,借款地和利息支出申請地可能是相關的;對于股息,賺取公司利潤的地點可能是相關的;等等。這些都是根據居住地、PE或關聯方之間的業(yè)務利潤歸屬而衍生出來的。

然而,將營業(yè)利潤歸屬于PE,本質上是一種高度不確定的行為。認定一個非居民在一個特定的國家擁有PE通常有兩種政策動機。第一,非居民有足夠的實體存在,以履行納稅義務,并具有可管理性。也就是說,PE純粹是一個管理性的或合規(guī)性的門檻。這意味著跨國公司在一個國家是否存在PE與其在該國賺取多少利潤無關——計算利潤的義務與計算利潤完全是兩碼事。第二,基于這樣一種判斷,充分的當地實體活動創(chuàng)造了當地的利潤,一個隱含的判斷是,一些(并非微不足道的)利潤可歸屬于一個國家,因此有必要對其進行更精確的計算。然而,在一般情況下指導將公司利潤明確歸屬于PE的原則(根據《稅收協定范本》第7條營業(yè)利潤)并沒有闡明關于利潤歸屬最初的、關鍵的、隱含的判斷(根據《稅收協定范本》第5條常設機構)背后的直觀判斷。

事實上,可以說,《稅收協定范本》第7條中利潤歸屬的主要原則根本不是實質性原則。這僅是一項普通原則,即將在利潤歸屬方面有爭議的PE和非居民公司視為獨立實體,并將它們之間的交易按獨立交易原則定價。獨立交易原則(arm′s length principle,ALP)借鑒了《稅收協定范本》第9條關聯公司的相關內容,但其在第7條中的效用常常令人懷疑。ALP的概念是,雖然關聯方交易的定價可能會改變關聯方利潤的計算,但并不會改變關聯方的總利潤。因此,關聯方交易的實際定價在確定關聯方各自的利潤時可能不可靠,需要借助獨立交易原則。也就是說,ALP用于修正實際關聯方交易的實際定價。然而,PE與其所組成的非居民公司恰恰不是實質化的法人實體,甚至可能不從事實際交易。當獨立的法人和交易的存在本身是虛構的時,這種交易中錯誤定價的威脅也是虛構的。

因此,傳統的將利潤歸屬于地理位置的方法在很大程度上依賴于PE概念中關于顯著經濟存在的一套隱含的直觀判斷。許多直觀判斷現在看來已經過時了。例如,鑒于亞馬遜的商業(yè)模式,貨物的儲存和交付僅構成準備或輔助業(yè)務活動的想法現在看來是不成立的。廣告、促銷和收集市場信息對公司利潤的貢獻同樣不重要的想法也被證明是錯誤的。但同樣重要的是,由于PE概念總是蘊含一個管理理念——它更多強調的是決定是否應該強制履行計算本地營業(yè)利潤的義務,而非確定有多少利潤——可以說它始終是不牢固的利潤歸屬指南。

當然,許多具體的上下文規(guī)則和慣例無疑有助于使利潤歸屬更加明確,例如,單個公司或公司集團不同單位的管理會計、利息費用分攤的立法規(guī)則,以及轉讓定價下的利潤分割法等。但這類規(guī)則和慣例往往主要在關聯方背景下才具有意義,或者其完全不涉及確定LSR的問題。

(二)獨立交易原則與市場結構

簡單的反思表明,轉讓定價方法應該完全不提供關于平臺租金位置的信息。當關聯方之間的交易定價與跨國公司集團的整體利潤無關時,就會出現轉讓定價問題。然而,數字平臺不同終端的定價決策對平臺的利潤最大化戰(zhàn)略至關重要。

考慮到ALP,一旦從數字平臺獲得租金,它可能會在跨國公司集團的不同實體之間進行重新分配,ALP可能有助于防止這種傳統類型的利潤轉移。但是,對用戶價值創(chuàng)造的調查主要是關于已經遵循ALP的各方(如平臺及其作為中介連接的各邊)中誰貢獻了公司所賺取的租金的問題。如果有人告訴我們這個問題的答案是“我們將首先假設第三方用戶并非第三方,而是數字平臺業(yè)務運營的一部分(例如,‘顯著數字存在’開展‘顯著經濟活動’)”。然后,我們將通過進一步假設與平臺公司按照ALP定價,將利潤分配給這個虛構的業(yè)務部門。在許多一開始就沒有關聯交易可以進行開展(以及錯誤定價此類交易以修正利潤歸屬的威脅本身就是虛構的)的背景下(如PE),ALP的應用已經沒有意義了。ALP在雙邊業(yè)務模式中的應用似乎只會更加混亂。

傳統轉讓定價中使用的許多規(guī)則也可能違背對平臺租金進行定位的直觀判斷,這些直觀判斷是沒有助益的。第三部分闡述的一種直觀判斷是,一旦將平臺技術應用于X國以賺取利潤,假設將該技術應用于X國用戶的同時并不排除將同一技術部署到其他地方,則與X國有關的技術所產生的經濟租金應全部被分配給X國。目前的轉讓定價理論很可能會抵制這種利潤歸屬,并堅持認為管理決策、知識產權的合法所有權以及對金融風險的承擔應使公司有權在用戶所在稅收管轄區(qū)范圍之外獲得剩余(和超額)利潤。有充分的理由認為,這種對利潤分配基本原則的分歧應在一開始就進行明確和單獨的討論,然后才能夠對改革所得稅是解決LSR錯誤歸屬問題的最佳或唯一途徑的論點達成共識。

總體而言,國際所得稅下利潤的地域歸屬的最一般方法包括:公司居民身份原則;有關實體之間分配利潤時的ALP;《稅收協定范本》第5條常設機構規(guī)定的直觀判斷和隱含性判斷以及其對付款來源的考量。顯然,這些方法都沒有反映本文上一部分中所考慮的關于如何定位平臺租金的推理。根據這種推理,每一種方法都可能產生錯誤的歸屬。(76)與間接網絡效應相關的示例表明,付款來源往往是確定平臺租金產生地的較差指標。從技術部署中獲得的非流動型租金的直觀判斷往往與將利潤歸屬于無形資產的公司所有者的觀點相沖突。嚴格地說,只有當我們假設公司所得稅應使各國能夠獲取各國產生的經濟租時,才可以被看作對傳統國際稅收制度的批判。這種假設本身不應被毫無疑問地接受,正如本部分開頭所述,幾乎沒有證據表明,各國政府一般只限于征收公司所得稅以要求獲得LSR的公共份額。

(三)利潤分配的規(guī)范基礎

平臺租金的(排他性)歸屬是出于效率和公平的考慮。其中,重要的是使這些考慮因素更加明確。

評估LSR的效率標準和使用LSR來分配征稅權都為人們所熟悉。(77)在本文第四部分,我們將看到一些不太熟悉的效率考慮因素,其也可能會對設計規(guī)制平臺的稅收具有很高的重要性。例如,DST可以作為矯正稅,阻止公司過度進入具有自然壟斷特征的市場。就短期生產決策和長期投資決策而言,對真實經濟租征稅并不會造成扭曲。因此,正確衡量平臺公司賺取的真實經濟租,而不是準租金,是一項重要的政策考慮。正確衡量的租金與特定地點的聯系引起了不同的效率問題:租金位置的分配不應被輕易操縱。本文第三部分提供的示例表明,作者所采用的租金歸屬理由應符合這一標準。平臺用戶通常與平臺無關,而網絡效應在很大程度上取決于用戶規(guī)模。因此,應該有一個強有力的假設,即假設平臺按照給定的用戶位置進行交易。這似乎不僅適用于個人消費者,也適用于房東、司機、在線賣家、游戲或應用程序開發(fā)者,以及所有平臺試圖補貼并推向市場的其他用戶。

但是,效率遠非本文第三部分所述的平臺租金分配方法的唯一吸引力。(78)Mitchell Kane強調,對LSR征稅權的分配不僅是一個經濟效率問題,參見“A Defense of Source Rules in International Taxation”,YALE J.ON REG.Vol.311(31),2015.事實上,任何有關在各國之間分配公司應稅利潤方法的爭論都很難避開公平問題的解決。第三部分討論的確定平臺租金位置的兩步方法中的每一步都提出了隱含的公平要求。在交叉(跨邊)外部性的情況下,公平視角體現在:在另一個國家產生額外的消費者或生產者剩余(視情況而定)的國家希望從支付給平臺的剩余中獲得一部分剩余的要求是具有公平性的。就技術的非競爭性使用產生的租金歸屬問題而言,公平視角體現在:技術的發(fā)明者與他們的天賦和創(chuàng)業(yè)精神一樣有價值且獨特,不應該期望就他們的發(fā)明保留所有剩余利潤,他們的稅收居所所在國也不應該這樣做。

稅收公平主張的一個明顯跡象是,公平引發(fā)了道德辯論和思考。假設美國公司在發(fā)明世界上所有國家的用戶都能使用到的強大技術方面占主導地位,且在依賴用戶參與的商業(yè)模式中獲得壟斷利潤。盡管美國是發(fā)明這些技術的國家,但根據第三部分描述的利潤歸屬推理,只有美國用戶的利潤才能歸屬于美國。在稅收方面,這意味著,美國并不一定是其公司所發(fā)明技術產生利潤的主要征稅權享有者。只要這些技術的使用是非競爭性的,用戶所在的國家反而可能成為主要的征稅權享有者。當然,如果一些美國人認為這樣的說法具有挑釁性,那也不足為奇。然而,如果沒有一個美國人能夠認識到這種說法是可以理解的,且初步證明這種說法有資格接受進一步的道德審查,那將是令人驚訝的。(79)在一篇配套論文中,Nigar Hashimzade和筆者討論了如何將技術的非競爭性使用的租金歸屬于用戶的國家,而這在機器替代人工的人工智能(AI)的未來中尤為重要。參見Wei Cui & Nigar Hashimzade,“The Digital Services Tax as a Tax on Location-Specific Rent”,CESifo Working Paper Series No.7737,Jan.23,2019,https://ssrn.com/abstract=3321393。

在本文第三部分中,作者強調了定位平臺租金的做法往往不會局限于消費者所在稅收管轄區(qū)的觀點,因此,各國政府支持DST的理由中對“用戶價值創(chuàng)造”國家(以平臺型LSR為解釋基礎)的強調不應與應向“目的地國家”分配更多征稅權的觀點相沖突。(80)人們可能會注意到,即使在DST的支持者中,“用戶價值創(chuàng)造”與消費者參與的融合也可能會使思想混亂。例如,歐盟委員會和英國DST的提案都沒有對游戲征稅,理由是公司的主要價值創(chuàng)造來自內容提供商,而不是內容消費者。但這只是考慮了對游戲平臺消費者的征稅問題。然而,如果從游戲開發(fā)商的角度考慮稅收政策問題,一個開發(fā)商所在的國家可能會認為平臺租金產生于游戲開發(fā)地,而這一價值并沒有完全反映在開發(fā)商得到的補償上。和愛彼迎房東一樣,開發(fā)商只獲得了游戲平臺提供的消費者剩余的一小部分。然而,這樣的剩余可以被看作對于游戲開發(fā)人才的LSR。然而,按LSR分配和按“目的地”分配(81)“目的地國”的含義在基于目的地的利潤分配提案中仍不清楚。參見Michael Devereux et al.,“Residual Profit Allocation by Income”,Oxford U.Ctr.For Bus.Tax.Working Paper No.19/01,2019,https://eml.berkeley.edu/~auerbach/WP1901_0.pdf,where destination includes the countries both of consumer and of business purchasers。不僅結果不同,而且支持它們的論據性質同樣(或更加)有所不同。按LSR分配同時受到效率和公平的支持;然而,按“目的地”分配僅在效率基礎上由其倡導者支持推動。(82)也就是說,按目的地分配跨國公司利潤的征稅權應該是為了消除對浪費社會資源的國際稅收籌劃的激勵,減少現行國際稅收制度對公司投資決策的扭曲,以及(據稱)使稅制設計更加簡單。許多人對基于“目的地”分配的提議提出了質疑,他們表示:為什么生產這些東西的國家不應該從公司利潤中分一杯羹?(83)Wei Cui,“Destination-Based Cash-Flow Taxation:A Critical Appraisal”,U.TORONTO L.J.Vol.301(67),2017.盡管這種普遍的質疑表達了對基于“目的地”分配的潛在不公平的看法,但其支持者幾乎沒有就此提供任何回應。

歸根結底,任何不考慮公平問題就進行的有關征稅權在不同國家之間合理分配的討論,都不太可能經得起推敲。因此,需要強調的是,本文中用以推動DST的確定LSR的方法內在地激發(fā)了其對公平的規(guī)范性要求。

作出這一重要觀察之后,在本文的第五部分,筆者將討論DST的分配及其效率特性。

五、DST的歸宿與效率特性

幾乎所有針對數字平臺跨境交易征收的稅——無論是DST、傳統公司所得稅、增值稅或銷售稅,還是各種消費稅——都可能在實證層面產生復雜的影響。這是因為,首先,根據定義,平臺在以不完全競爭為特征的市場中運行。關于需求彈性非常詳細的信息對于預測平臺公司將如何承擔稅收成本和/或將其轉嫁給其他公司似乎是必要的。(84)不出所料,相關的實證研究也不多見,大多數數字平臺上的新稅收仍然僅僅是處于提案階段,而沒有正式實施。其次,實證層面的復雜性的出現還因為在所得稅和任何現實的租金稅下,租金的計量機制都是不完善的。因此,即使是以凈收入為基礎的稅收也將是扭曲的,同樣其也將產生復雜的影響。最后,要理解扭曲性稅收的福利效應還需要考慮到先前存在的扭曲現象。目前來說,那些對稅收政策感興趣的人所能期望的只是一個大致正確的概念框架,以便評估未來的實證結果。

本部分不打算提供該框架。相反,即使缺少這樣一個框架,筆者也認為一些關于DST可能產生負面影響的常見說法是欠考慮的。有兩種說法尤其令人震驚:第一種說法聲稱DST一定是一種糟糕的稅收,因為它是基于收入的,因此即使平臺公司出現會計上的虧損也可以進行征收;第二種說法認為DST的成本將直接轉嫁到實施DST國家的消費者身上。在解釋這些說法錯誤的過程中,本部分還討論了一些對于理解DST的歸宿和福利效應而言非常重要的分析性考慮因素。

(一)邊際成本為零的情景與會計虧損的無關性

數字公司的一個共同特點是運營成本很低,通??梢院雎圆挥?。一旦平臺運行,每一個廣告的投放、每一筆在線交易的促成、為每一個新增客戶提供的數字內容和大量的數字服務基本上都是自動化運行的,幾乎不需要額外新增的人力成本和平臺公司的其他投入。這意味著平臺公司從每一筆額外增加的交易中獲得的收入與其從交易中獲得的邊際利潤基本相同,對收入征稅近似于對邊際利潤征稅。因此,當邊際成本近似為零時,平臺公司的邊際產出和定價決策在所得稅或利潤稅下應該是相同的。(85)這一點在最近對數字平臺征稅的理論分析中得到了強調。參見Marc Bourreau et al.,“Taxation of A Digital Monopoly Platform”,J.PUB.ECON.THEORY, Vol.40(20),2018,P.45; Jacques Cremer,“Taxing Network Externalities”,in TAXATION AND THE DIGITAL ECONOMY:A SURVEY OF THEORETICAL MODELS,France Stratégie,Feb.26,2015; Hans Jarle Kind & Marko Koethenbuerger,“Taxation in Digital Media Markets”,J.PUB.ECON.THRY.Vol.22,2018,PP.25-34。

當平臺的邊際成本不為零時,稅收可能會影響平臺公司的商業(yè)模式。例如,如果平臺一側的稅收減少了其從該側獲得的利潤,公司可能會將利潤轉移到另一側。盡管如此,一些理論模式顯示,平臺可能不會試圖通過漲價來轉移稅收。例如,較早前的一項研究顯示,當報紙訂閱被課稅時,報紙可能會降低(而非提高)訂閱價格,因為這樣做會:增加報紙發(fā)行量,從而吸引更多廣告客戶,增加廣告方面的利潤;同時對讀者以較低的訂閱價格就廣告量的增加進行補償。(86)Hans Jarle Kind et al.,“Tax Responses in Platform Industries”,OXFORD ECON.PAPERS, Vol.62 ,2010,PP.764-783.最近的研究表明,當它們向用戶(通過訂閱收費)和廣告商同時收費且雙方收入均需被征稅時,平臺公司也有類似的可能性。(87)Marc Bourreau et al.,“Taxation of A Digital Monopoly Platform”,J.PUB.ECON.THEORY, Vol.40(20),2018,PP.47-50;Hans Jarle Kind & Marko Koethenbuerger,“Taxation in Digital Media Markets”,J.PUB.ECON.THEORY, Vol.22,2018,P.33.盡管這些場景主要是作為理論可能性出現的,但是關于關鍵理論參數的實證信息還不足以讓人知道這些可能性是否適用于現實世界——數值示例用于說明它們的合理性。在這些情況下,可以說平臺公司完全承擔了稅收負擔。

值得注意的是,所有理論工作都集中在正邊際成本存在的情況下,平臺公司的利潤最大化定價策略如何隨著征收所得稅而變化的問題上。公司以壟斷者或寡頭壟斷者的身份進行盈利的想法是毋庸置疑的。然而,反對DST提議的人強調,許多平臺公司正在虧損或“利潤率較低”,理論家們是不是完全脫離現實了?

答案很明顯是“不”。這在有關自然資源開采的稅收中很常見。許多政府在自然資源部門實行以總收入為基礎的特許權使用費制度。假設特許權使用費是從公司所開采的第一桶石油中收取的,這并不意味著政府高估了該公司石油收入部門的盈利能力,也不意味著它將低利潤率業(yè)務誤認為高利潤率業(yè)務。相反,政府和石油開采公司都希望,隨著時間的推移,公司將獲得壟斷租金。只是政府不希望等到公司收回前期成本后再從公司處獲取收入,并且/或者不希望分擔公司在未來的價格波動中所面臨的風險。同樣,平臺公司的會計利潤/虧損也可能無法反映平臺運營的“利潤率”。許多平臺公司花費大量支出來擴大業(yè)務或開發(fā)資產以產生未來的利潤。在完全實現規(guī)模經濟利益之前,相對于收入來說,較高的成本通常反映了其高固定成本。固定成本的緩慢回收解釋了會計虧損(或“低利潤率”),但這與創(chuàng)收的邊際利潤率是相符的,與平臺從銷售中賺取“準租金”的觀點也是一致的。

當然,政府應該關注過度抑制公司承擔風險行為的稅收。對資源開采收入征稅的特點源自一些眾所周知的政策權衡,其中一些(雖然不是全部)適用于平臺環(huán)境。(88)有關進一步的討論,參見Wei Cui & Nigar Hashimzade,“The Digital Services Tax as a Tax on Location-Specific Rent”,CESifo Working Paper Series No.7737,Jan.23,2019,https://ssrn.com/abstract=3321393.1。我們將在下面關于平臺競爭的討論中有所涉及。這里要指出的是:(1)平臺公司只有“低利潤率”的觀點是具有誤導性的,因為其基于假設——平臺公司的邊際成本很高,或者平臺甚至基于邊際成本進行定價;(2)只有當平臺“扭虧為盈”時才應該對平臺租金課稅,這一預期設定了一個武斷的基準,而這一基準在租金稅的現實實踐中已經被否定。

(二)正邊際成本的轉嫁

當平臺的邊際成本為正時,在某些平臺上,平臺稅收(如DST)的部分成本可能轉嫁給最終消費者。例如,最近的實證研究表明,對愛彼迎上的交易征收銷售稅和酒店稅,導致交易報價上漲,大部分稅收負擔也轉嫁給了最終消費者。(89)Andrew J.Bibler,Keith F.Telster & Mark J.Tremblay,“Inferring Tax Compliance from Pass-through:Evidence from Airbnb Tax Enforcement Agreements”,CESifo Working Paper No.7747,2018; Eleanor Wilking,“Hotel tax incidence with heterogeneous firm evasion:Evidence from Airbnb remittance agreements”,2016.這些現有的研究都沒有考慮這種強制實施如何影響愛彼迎自身的盈利能力。這樣的研究結果既符合基本假設,也符合將DST設計為對LSR征稅的政策意圖要求。就基本假設而言,實證論據支持了愛彼迎商業(yè)模式的假設,即業(yè)主得到補貼,而利潤來自向客人收取的費用。(90)這一假設也與最近研究愛彼迎對當地房地產價格的影響模型一致。參見Kyle Barron,Edward Kung & Davide Proserpio,“The Sharing Economy and Housing Affordability:Evidence from Airbnb”,2018。對房東的有利定價與將愛彼迎征收的稅費轉嫁給房東是不相容的,而將稅收成本轉嫁給客戶則與對客戶的銷售進行壟斷加價是一致的。

在政策意圖方面,酒店稅的目的是將地方收入的成本轉嫁給非居民。DST有一個類似的目的:它試圖從外國消費者那里獲取愛彼迎等平臺的部分消費者剩余,這反過來可能導致愛彼迎要求獲得更大比例的消費者剩余。成本向最終消費者的這種轉嫁,將是DST設計的一個特性,而不是一個缺陷。

聲稱DST會傷害消費者的說法在其他一些情形下也是不可信的,這使得關于DST對消費者的轉嫁效應是否有益的任何考慮都顯得不必要。以在線廣告和在線市場為例,在本文第三部分中,我們看到谷歌和Facebook向廣告客戶收費,同時對個人用戶的搜索和社交媒體功能進行補貼。對廣告征稅造成的DST成本將轉嫁給單個用戶的行為并不是對引入DST的明智回應,因為它只會減少谷歌和Facebook的使用量,而這反過來又會降低所有廣告客戶對平臺的興趣,從而降低平臺利潤。相反,谷歌或Facebook最好將DST成本(部分)轉嫁給廣告客戶(即使理論上有可能,(91)Marc Bourreau et al.,“Taxation of A Digital Monopoly Platform”,J.PUB.ECON.THEORY, Vol.40(20),2018,PP.47-50;Hans Jarle Kind & Marko Koethenbuerger,“Taxation in Digital Media Markets”,J.PUB.ECON.THRY.Vol.22,2018,P.33.它們也不會自己承擔全部DST成本)。一些生產商可能會發(fā)現,在谷歌或Facebook上購買廣告位不再劃算,但其他生產商愿意承擔這部分成本。雙方都因引入DST而蒙受損失。然而,廣告成本不是生產的邊際成本,而是固定成本。對于面臨競爭市場的生產商來說,廣告成本的增加會降低利潤,但并不會提高其產品價格。

類似的觀點也適用于由在線市場提供中介服務的在線賣家。此外,請注意,當在線廣告客戶或銷售商是外國人時,實施DST的國家可能對數字平臺的成本轉嫁無動于衷。畢竟,這些成本是由預期的生產者剩余來承擔的,而這種預期剩余源于實施DST的國家。而在成本轉嫁給愛彼迎房客的示例中,征收DST的稅收管轄區(qū)的目標是主張對LSR份額的權利,但該租金是在平臺及其外國房東之間進行分配的。

當然,在線廣告客戶和在線賣家往往與他們的目標消費者來自同一個稅收管轄區(qū)。在這些情況下,可能有人會說,對在線平臺強制施行DST只會傷害國內生產商,并且從平臺本身獲取租金是徒勞的。鑒于對DST和平臺運營的某些假設,這種說法是不正確的。如果無論是誰投放廣告,英國都會對所有針對英國消費者的Facebook廣告征收DST,同時Facebook對英國居民投放廣告不會產生在其他地方投放廣告的機會成本,那么Facebook無法通過向非英國生產商銷售更多針對英國的廣告來規(guī)避DST,也不能通過減少面向英國的廣告銷售來在其他地方賺取更多利潤。在這種情況下,Facebook無法通過提高價格來減少其對英國生產商的廣告銷售而獲利。當然,這就是對LSR征稅的好處。

在這方面,將DST與針對基于來源的傳統所得稅避稅行為的數字平臺稅收進行比較是有益的。最近的一項實證研究考察了英國實施的DPT對Facebook廣告價格的影響。(92)② A.Cuevas et al.,“The Taxman Calls.How Does Facebook Answer? Global Effects of Taxation on Online Advertising”,NET Instit.,Working Paper #17-09,Sept.2017.顯然,在實施DPT之前,Facebook將大部分來自英國生產商的廣告收入記賬在愛爾蘭——一個低稅率的稅收管轄區(qū)。當DPT被采用時,Facebook開始將來自英國廣告客戶(即上述生產商)的收入記賬在英國——一個高稅率的稅收管轄區(qū)。Cuevas等(2017)觀察到,針對英國用戶的廣告位價格,以及針對從英國進口份額占進口總額很大比例的國家的用戶的廣告位價格,都經歷了顯著上漲的過程。②換句話說,英國生產商購買的廣告將變得更加昂貴。

Cuevas等通過一個理論模型解釋了這一現象,該模型中數字平臺決定對來自兩個不同國家生產商的廣告進行投放,其中一個是高稅率國家,一個是低稅率國家。當向高稅率國家出售廣告的利潤變得較低(由于較高的利潤稅)時,該平臺可以嘗試增加來自另一個國家的廣告收入。這樣,投放在平臺上的廣告總數不會增加,這有助于平臺避免因過度投放廣告而對用戶不友好。(93)A.Cuevas et al.,“The Taxman Calls.How Does Facebook Answer? Global Effects of Taxation on Online Advertising”,NET Instit.,Working Paper #17-09,Sept.2017.Cuevas等人的結論是,如果各國普遍有興趣在數字平臺上征收DPT等稅收,那么它們最好要進行協調,因為政府單邊實施基于來源規(guī)則的稅可能會把稅率設定得過低。

然而,我們有理由預計,英國DST對Facebook的影響將不同于DPT對其的影響。DST將對Facebook所有針對英國消費者的廣告收入征稅,且不會對Facebook在面向其他地區(qū)消費者的廣告中獲得的收入征稅。在這樣的稅收下,Facebook將不會像在Cuevas等建構的模型中那樣選擇來自不同國家的廣告客戶以實現利潤最大化:無論廣告購買者來自哪里,要么(當廣告針對英國用戶時)征收DST,要么(當廣告針對其他地方時)不征收DST。

當然,必須承認,當前的DST提案在應用于在線中介時,并沒有將來自租金產生的稅收管轄區(qū)的用戶(通常是受補貼一方)和其他地方的用戶區(qū)分開來。對稅收管轄區(qū)內與租金無關的交易征收DST時,可能會損害國內消費者或公司的利益,而不會對跨國公司的利潤產生任何影響。這種對DST的批評,與眾所周知的對基于收入來源的公司稅進行批評十分相似。實際上,DPT(由Cuevas等研究)是一種所得稅,而不是收入稅。它并不是專門針對數字平臺的,只是試圖(通過有效地擴展PE的定義)強化傳統的基于收入來源的公司稅。DST和DPT之間的任何類比都將表明,當DST不是為了追蹤LSR而設計時,它可能會產生傳統的基于收入來源的稅收缺陷。但這也意味著,DST無法通過使其更像傳統所得稅而得到改善,例如,將其更改為符合歐盟的“長期解決方案”,即通過引入顯著數字存在概念來擴展基于收入來源的稅收,而經濟分析的結果恰恰相反。

(三)對平臺競爭的影響

上述支持DST的論點都沒有否認一個基本問題:DST作為一種收入稅,沒有考慮到平臺運營的固定成本,也沒有考慮到研究和開發(fā)的成本,而正是這些研究和開發(fā)產生了支持平臺運行的技術。因此,它很可能會產生低效的投資激勵,從長期來看會造成福利損失。

然而,即便如此也存在一個基礎性的復雜問題:對位于免稅世界的平臺進行投資的激勵措施的社會效率是低下的。下文的敘述,即使不完全準確,也可能包含一些事實。平臺公司經常出現多年巨額虧損并非由邊際成本引起,而是源于固定成本。公司為了最終盈利而承擔這種固定成本。的確,一些平臺公司的投資者似乎愿意在初創(chuàng)階段(有時很長)“燒錢”,以建立市場勢力,最終賺取壟斷或寡頭壟斷租金。(94)Lina M.Khan,“Amazon’s Antitrust Paradox”,YALE LAW JOURNAL, Vol.710,2017.這種獲取市場份額的支出的價值主要是由一家公司獲得的,而它對競爭對手沒有價值。換言之,平臺占據優(yōu)勢的市場的競爭受到過度進入問題的困擾,該市場進入成本的私人價值超過了其社會價值。在這種情況下,對公司收入征稅將減少這種社會效率低下的激勵措施。它確實是解決過度進入問題的標準解決方案。

目前,關于平臺競爭的一項重要研究支持這種說法。例如,Glen Weyl和Alexander White(2014)的研究認為,許多市場平臺公司占據的市場的特點是易于進入,進入者有許多可行的策略挖在位者的墻腳。(95)E.Glen Weyl & Alexander White,“Let the Best ‘One’ Win:Policy Lessons from the New Economics of Platforms”,Coase-Sandor Instit.for Law and Econ.Working Paper No.709,Dec.2014.因此,這些市場更可能表現為過度分散,而不是由(可能效率低下的)先行者快速鎖定。在這樣的市場中,效率低下的主要原因是過度投資以獲取壟斷租金。采用對收入征稅或對不計算虧損的所得征稅這兩種形式對投資征稅,可以防止過度投資,從而改善社會福利。(96)Marc Bourreau et al.,“Taxation of A Digital Monopoly Platform”,J.PUB.ECON.THEORY, Vol.40(20),2018,PP.47-50; Hans Jarle Kind & Marko Koethenbuerger,“Taxation in Digital Media Markets”,J.PUB.ECON.THRY.Vol.22,2018,P.33.與消費者的質量價值(需要昂貴投資)相比,平臺公司的用戶價值越大,公司過度投資的動力就越大,在這種情況下,不計算虧損的所得稅可以改善福利。

這就提出了如何評估投資激勵的一般性問題。將“好的”技術投資行為與風險投資家由于貪婪而增加資金負擔以獲取壟斷租金的行徑區(qū)分開來是很容易的。然而,許多研發(fā)也同時具有正外部性和負外部性的特點(后者是因為過度進入的可能性)。顯然需要更好地理解這些效率低下的問題,才能理解稅收政策在矯正低效投資激勵方面的作用。然而,如果低效率的投資激勵措施在平臺競爭的背景下受到關注,這個問題就不僅會關系到DST的合理性,而且也會關系到它的設計。例如,豁免較小平臺繳納DST,可能會導致更大的市場分裂,而無論其豁免門檻被設計成臨界點式的還是階梯式的,都可能會出現這種情況。

六、結論

在本文中,筆者提出了一個LSR概念,為最近實施DST的提案提供了強有力的理由。平臺型LSR的概念依賴于兩個核心觀點。第一,雙邊商業(yè)模式中的間接網絡效應可能會在價值創(chuàng)造和付款來源之間造成系統性的錯位,平臺租金可以合理地歸屬于受平臺補貼的一方(平臺可以為另一邊的用戶提供壟斷訪問權限)。第二,對于平臺技術產生的租金,當該技術的使用是非競爭性的時候,無論是來自直接或間接的網絡效應、個性化定制還是數據,都應歸屬于用戶所在稅收管轄區(qū)。筆者認為,這兩種見解對于國際稅收設計的討論都是新穎的。DST提案利用這兩個新見解實現了稅收政策設計上的真正創(chuàng)新。

在最近的國際稅收政策辯論中,將DST解釋為對平臺型LSR征收的一種稅種,有助于使DST提案與其他廣泛性主題之間的區(qū)別更加明顯。其中一個主題就是改革國際公司所得稅。筆者認為,國際公司所得稅的傳統設計沒有把重點放在LSR上。國際上也沒有達成共識,認為對LSR征稅應該是改革所得稅的核心目標。這提出了一種可能性,即DST的政策動機與所得稅相關的政策動機完全沒有交叉。認識到這種可能性,對于那些習慣于目的論敘述(即DST只會被一個改進的國際所得稅制度所取代)的人而言,肯定會造成認知上的不協調。如果推動DST的直觀判斷是正確的,那么它們就會產生一個規(guī)范性的視角,即許多國際稅收改革提議——無論是目前存在的還是未來仍將存在的——都有可能繼續(xù)受到指責。

最近爭論的另一個主題是所有公司利潤或剩余利潤基于目的地的分配問題。基于目的地分配的支持者有時甚至聲稱,關于“用戶價值創(chuàng)造”的想法僅僅代表了基于目的地分配方案的一個早期的、特殊的版本。相反,本文的觀點認為,當“用戶價值創(chuàng)造”被解釋為平臺型LSR時,它根本不是將利潤分配給“目的地”的國家。此外,基于目的地的分配會受到不成熟規(guī)范立場的影響,而在租金產生地征稅則代表了一種更加充實的規(guī)范性觀點,因為它兼顧考慮了效率和公平。

對數字平臺產業(yè)組織的研究揭示了平臺獲取超額利潤的多種途徑。從理論和經驗上看,平臺型LSR并不局限于當前DST提案所針對的業(yè)務類型(廣告、在線中介和數據銷售)。然而,這些商業(yè)模式也有一些非常驚人之處,它們以一種非常有效的方式激活了人們對LSR的直觀判斷。幸運的是,目前的DST提案所涉及的必然的征稅范圍不僅有充分務實的理由,而且在稅收政策規(guī)則的各個領域中均有大量先例。

猜你喜歡
租金利潤稅收
租金320元!70斤iPhone官方自助維修包,里面有什么?
消費電子(2022年4期)2022-07-18 09:04:02
新政府會計制度下保障性住房租金會計核算案例
消費導刊(2021年9期)2021-07-12 15:09:55
大樹爺爺收租金
The top 5 highest paid footballers in the world
利潤1萬多元/畝,養(yǎng)到就是賺到,今年你成功養(yǎng)蝦了嗎?
當代水產(2019年7期)2019-09-03 01:02:08
稅收(二)
新少年(2016年4期)2016-11-19 14:22:49
觀念新 利潤豐
稅收(四)
新少年(2016年6期)2016-05-14 11:59:22
稅收(三)
新少年(2016年5期)2016-05-14 03:37:16
稅收伴我成長
小主人報(2015年23期)2015-02-28 20:45:30
韩城市| 汾西县| 乾安县| 竹北市| 西安市| 五家渠市| 西盟| 方正县| 临汾市| 隆昌县| 连云港市| 太白县| 黔东| 资溪县| 克拉玛依市| 娄底市| 浠水县| 海兴县| 横峰县| 东莞市| 蒲江县| 桐梓县| 陕西省| 北海市| 定安县| 临武县| 九江市| 商都县| 连南| 盐亭县| 内丘县| 墨脱县| 灵宝市| 宁晋县| 思南县| 凉山| 滨州市| 昔阳县| 平阴县| 阿拉善左旗| 淮阳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