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新斌
(河南省社會科學院歷史與考古研究所,鄭州450002)
都,就城邑而言,則是一種高規(guī)格的聚落。所謂高規(guī)格,首先表現(xiàn)為居住者的身份高,都的主人一般均為一個具有獨立主導權(quán)的君主;其次表現(xiàn)為都的規(guī)模較一般城邑要大,都建筑的華麗,也與普通城邑有著較為明顯的差異。因此,古都就是歷史時期存在的以君主為主人的高等級聚落。中國古都學,其實就是對歷史時期存在的歷代王朝都城演變規(guī)律研究的學問。中國古都史,也就是歷史時期都城的發(fā)展歷史。河南古都史,研究的就是歷史時期河南這一特定區(qū)域的都城的發(fā)展歷史。河南古都史之所以和其他地方的古都史有著較大區(qū)別,就是因為在河南這一特定區(qū)域所分布的都城,很大程度上也是中國古代的主要都城。也就是說,研究中國古都史其實是離不開河南古都史的研究的,研究河南古都史某種程度上也就是研究中國古都史。對于河南古都史的研究,我們千萬不能等閑視之,一定要放在中國古代文明持續(xù)發(fā)展的大背景中去進行考量和分析。
中國古都歷史的起點,直到目前學術(shù)界還沒有明確的答案。當然一般而言,古都都是和王朝相關聯(lián)的,如果我們將夏王朝作為中國歷史上的第一個王朝,夏王朝標志著文明的形成,那么夏代第一個王所居住的聚落應該就是我們通常意義上的最早都城。上古時代,有所謂“三皇五帝”之說,根據(jù)司馬遷所著《史記》的觀點,其首篇是《五帝本紀》,這五帝是黃帝、顓頊、帝嚳、堯、舜。第二篇就是《夏本紀》,“夏禹,名曰文命”。夏的歷史,就是從夏禹,尤其是大禹治水開始的。所以禹之所都,應該就是中國古代第一都了?!妒酚洝は谋炯o》云:“禹辭辟舜之子商均于陽城”?!都狻穭⑽踉唬骸敖駶}川陽城是也?!庇忠姟睹献印とf章上》有“禹避舜之子于陽城”。趙岐注:“陽城在嵩山下”。陽城地點,雖有不同的說法,但在講到“禹避商均”這件事時,均表示這個陽城在嵩山腳下?!秶Z·周語上》有“昔夏之興也,融降于崇山”。也就是說,夏族興起于崇山,韋昭云:“崇,崇高山邊。夏居陽城,崇高所近?!边@個崇山、崇高山,又稱之為嵩山?!豆疟局駮o年》有“禹居陽城”之說,《世本·居篇》也云“禹都陽城”。陽城與禹都緊密相連,盡管禹都陽城的地點有多種說法,但東周陽城就在登封被發(fā)現(xiàn),在其他說法中均缺少考古佐證。1977 年,河南登封發(fā)現(xiàn)了東周時期的陽城,在東周陽城附近的潁河與五渡河交匯處發(fā)現(xiàn)了龍山晚期城址[1],由此拉開了學術(shù)界對夏都與夏文化研究的熱情,直到后來在龍山晚期城的外圍,又發(fā)現(xiàn)了同期的大城[2],即大城套小城的結(jié)構(gòu),禹都陽城在登封的觀點,在學術(shù)界得到了完全的肯定。從1959 年開始的對河南偃師二里頭遺址的發(fā)掘,經(jīng)過數(shù)十年的全面工作,發(fā)現(xiàn)宮殿、作坊、陵墓、道路等遺存,內(nèi)涵極為豐富,二里頭遺址為夏代中晚期的都城,似也得到肯定。[3]至于“帝寧居原”以及老丘,雖然沒有全面揭示,但夏代都城的總體分布與大體面貌,基本可以勾勒出大致的輪廓。
在文獻中也記載有比夏朝更早的以都而名的地點。《史記·五帝本紀》“黃帝居軒轅之丘”。后世文獻《帝王世紀》也講到黃帝“受國于有熊,居軒轅之丘,故因以為名,又以為號?!蜓怨视行苁现?,黃帝之所都也。鄭氏徙居之,故曰新鄭矣”。雖然這里用了“或曰”,但有熊氏之墟,軒轅之丘,一般與新鄭的聯(lián)系較之其他地方還是為多。關于黃帝之都,《世本·居篇》有“黃帝都涿鹿。涿鹿在鼓(彭)城南”?!兜弁跏兰o》也引《世本》云“涿鹿在彭城,今上谷有涿鹿縣及蚩尤城,阪泉地又有黃帝祠,皆黃帝戰(zhàn)蚩尤之處也”。一般而言,此涿鹿在今河北,但是作為都的基礎是城,這個涿鹿還沒有發(fā)現(xiàn)相當于黃帝時期的城,但在新鄭以北,發(fā)現(xiàn)的西山仰韶城址[4],或許從一個側(cè)面反映了中原地區(qū)早期聚落的發(fā)達。至于伏羲與炎帝,《帝王世紀》也有“宓犧為天子,都陳,在《禹貢》豫州之域。西望外方,東及明豬。于周,陳胡公所封,故《春秋傳》曰:‘陳,太昊之墟也’。于漢屬淮陽,今陳國是也。神農(nóng)氏亦都陳,又營曲阜,故《春秋》稱‘魯有大庭氏之庫’”。因此,伏羲之都與炎帝之都均在陳,即今河南淮陽,依上古帝系,實則是部落聯(lián)盟中心所在地,是與后世都城性質(zhì)相類似的聚落。
中心開花時期(夏商西周)。這個時期的古都核心在中原,以中原為中心向四周分散。夏都的核心是禹都陽城,即今河南登封;太康、桀居斟鄩,也就是中國社科院考古研究所長期發(fā)掘的二里頭遺址。上述這個核心區(qū)就是嵩洛地區(qū),啟居黃臺,也在這個地區(qū)。相居帝丘(今濮陽)、斟灌(今清豐),帝杼居原(今濟源)、老丘(今開封),胤甲居西河多謂在晉陜之界,但豫北也有西河之說。這些都距嵩洛不遠。商湯都亳,雖有多種說法,但鄭州商城為“鄭亳”的觀點[5],有考古發(fā)現(xiàn)作依據(jù)。仲丁遷隞,其地多認為是鄭州北郊的小雙橋遺址。河亶甲居相,在安陽一帶。盤庚遷殷后,商代后期都城再也沒有變化,這個地點就是現(xiàn)在的安陽殷墟。這里發(fā)現(xiàn)了大量的王陵、宮殿基址與祭祀遺址,尤其是青銅器、甲骨片大量發(fā)現(xiàn),反映這里當年的輝煌。雖然商代政治中心由嵩山東側(cè)向豫北轉(zhuǎn)移,但基本還是呈中心開花的態(tài)勢。西周時則維系了這種模式,只是中心地區(qū)又回到了嵩山西側(cè)。[6]西周建立后,依武王遺愿周公尋找“天下之中”與“天地之中”,并在這個中心點營建洛邑,成為西周又一個中心“成周”。西周都宗周(今西安附近),但成周有時則為實際的都城。衛(wèi)都朝歌在今淇縣,宋都商丘、許都許昌、陳都淮陽,以及蔡、管、江、申、呂、虢、潘、蘇、黃、蔣等大批小國之都,分布在成周周圍,形成了中原特有的三級都城體系。[7]
東西兩都交替前期。中國古代都城,有一個非常值得注意的現(xiàn)象,就是以西安和洛陽為中心的都城交替現(xiàn)象。實際上從西周開始,在關中地區(qū)和河洛地區(qū),形成了中國古代都城的有規(guī)律的東西交替。西周時都宗周(今西安),東周時都王城(今洛陽);西漢時都長安(今西安),東漢時都洛陽;曹魏、西晉、北魏直接以洛陽為都;隋唐兩代雖然以長安為都,但有時皇帝帶領王公大臣直接到洛陽辦公,武則天時則在洛陽辦公,并將其命名為“神都”。在統(tǒng)一王朝時期,以西安為政治中心時,都是王朝開拓進取時期;以洛陽為政治中心時,均為王朝中興成熟時期。應該說各有千秋,各有輝煌。值得注意的是,以西安為都時,一般都以洛陽為陪都或輔都,稱之為“東都”。而在洛陽為都時,西安的政治地位則受到了極大的削弱。以當時的政治版圖而言,顯而易見洛陽的地理位置是其他地方不可替代的。
東西兩都交替后期。以黃河為東西橫線,由西安、洛陽到開封,形成了中國古代都城的東西位移。東西兩都交替后期,則是在洛陽與開封之間展開。五代時期,對洛陽、開封的選擇,處于嘗試階段。后梁、后唐、后晉以洛陽為都,后梁、后晉、后漢、后周則以開封為都。北宋王朝建立后,終于以開封為都,稱之為“東京”,則洛陽為“西京”。如果我們從歷史的大視角來看,在中國古都以黃河流域為中心的東西軸線上,西安、洛陽和開封西東呈一條橫線,中心的位置是洛陽,是中國古都軸線的軸心。如果再結(jié)合第一個時期,則洛陽的地位尤其重要,其他大古都甚至超大古都,則無法與之相比擬。我們對洛陽的定位,就是洛陽是中華文化圣城,就中國古都的軸心而言,洛陽是當之無愧的。
城郭構(gòu)造。即大城套小城的結(jié)構(gòu),《管子》有所謂“內(nèi)為之城,外為之郭”的說法?!冻鯇W記》引《吳越春秋》:“鯀筑城以衛(wèi)君,造郭以守民,此城郭之始也。”這里講到古代都城的結(jié)構(gòu)為城與郭,城為內(nèi)城,以護衛(wèi)君王;郭為外城,以守護百姓,而源頭在禹之父鯀之時。1977 年,登封王城崗遺址發(fā)掘現(xiàn)場會上,有專家認為當時發(fā)掘的王城崗遺址有可能就是禹都陽城。但是由于王城崗城堡的面積比較小,部分學者對這一觀點持懷疑態(tài)度。隨著20 世紀90 年代以來登封王城崗遺址的大面積發(fā)掘,尤其是大城的發(fā)現(xiàn),這里作為禹都陽城,已基本取得學術(shù)界的共識。而大家認為小城,也就是早期發(fā)現(xiàn)的1 萬平方米的王城崗城址,有可能就是鯀作之城。就中原地區(qū)的龍山晚期城址的總體發(fā)現(xiàn)而言,其城址面積都比較小,應該是城的原型。學界一般認為先有城后有郭,尤其在龍山晚期,甚至夏商時期,城與郭的結(jié)構(gòu)并不完善。但是隨著王城崗遺址和鄭州商城的大小城的發(fā)現(xiàn),也可能在城的起源的同時或稍后,郭也成為都城的一部分。
平面方形的都城布局。中國古代都城的平面布局多為方形,但這種方形則為因地制宜的方形、長方形,以及長方形增減而成的準方形平面。史前聚落時期,這種構(gòu)造已基本形成??傮w而言,黃河流域的都城多分布在黃土平原,以及盆地平原的開闊地帶,所以都城的布局,以方形或長方形為主體,這種方形平面,為棋盤式街道格局的形成奠定了基礎。
夯土城垣的圍護結(jié)構(gòu)。中國古都大多有高大的夯土城垣,并在城外有壕溝存在。這種溝垣組合,實際上是對當?shù)氐乩憝h(huán)境選擇的結(jié)果。因為這黃土沖積平原地區(qū),最有效的建筑材料就是黃土。[8]早在仰韶時代的鄭州西山遺址,就出現(xiàn)了帶有城垣的聚落。在龍山時代,中原地區(qū)所發(fā)現(xiàn)的重要遺址最為常見的就是這種城堡式的聚落。但在一些遺址中,還有以城壕環(huán)繞為代表的環(huán)壕聚落的存在。當然在夏商時期的重要城址中,如二里頭遺址、殷墟遺址,似乎都沒有見到這種高大的城垣。但在登封王城崗遺址、淮陽平糧臺遺址、鄭州商城遺址等大量的高等級聚落中,還是有與其身份相符的高大城垣。到了西周以后,以這種夯土城垣為代表的城市,已經(jīng)成為城市的標志性符號。漢長安城、漢魏洛陽故城、隋唐長安城以及隋唐洛陽城,無不保持著構(gòu)筑夯土城垣的傳統(tǒng)。明代開始,古代都城大量的使用磚墻,也不過是在夯土城垣的外邊砌上一層磚皮,而磚只不過是黃土的另一種形態(tài)而已。[9]
宮殿布局與宗廟禮制建筑。作為夏都的偃師二里頭遺址發(fā)現(xiàn)了一、二號宮殿基址,這些宮城遺址帶有夯土圍墻,有面積廣大的庭院,還有帶回廊的圍墻以及歇山式重阿形頂?shù)睦仁綄m殿建筑。鄭州商城內(nèi)城北部均為夯土基臺的宮殿建筑。殷墟不但有宗廟基址,也有大量的祭祀?yún)^(qū)。在秦都雍城內(nèi)也有朝寢宮殿建筑群與宗廟建筑群。在東漢洛陽城的南郊,則分布有靈臺、明堂、辟雍等禮制建筑以及以太學為代表的最高教育機構(gòu)的遺址。在古代都城的西北部多分布有夯土高臺建筑,應為都城威儀的象征。
中國的古都研究在1983 年之前是分散研究。1983 年中國古都學會在西安宣告成立,陜西師大史念海、朱士光、蕭正洪相繼擔任會長。學會先后在北京、南京、洛陽、開封、杭州、安陽、大同、銀川、江陵、曲阜、偃師、新鄭、徐州、莒縣、赤峰、成都、太原、鄭州、廣州、邯鄲、淄博、臨漳、大理、商丘等地,召開全國性學術(shù)年會35 次,編輯出版《中國古都研究》共30 多期,發(fā)表了大量的古都研究成果。[10]中國古都學會在洛陽、開封舉辦的年會,擴大了兩個大古都的影響。1988 年在安陽召開的第六屆年會上,正式將安陽列為第七大古都。[11]1998 年在新鄭召開的第十五屆年會上,正式明確新鄭為黃帝故里故都。2004 年在鄭州召開的年會上,則將鄭州列為第八大古都。[12]在此之前,2000 年在鶴壁召開的鶴壁趙都與趙文化研討會上,明確鶴壁為趙都中牟。[13]2013 年在開封召開的年會上,將夏都老丘列為開封之一都,即開封為八朝古都。[14]《三門峽職業(yè)技術(shù)學院學報》專門開設了“古都名城研究”欄目,已發(fā)表數(shù)百篇的論文,現(xiàn)已以《多維視角下的古都名城研究》學術(shù)文獻集的形式正式出版。[15]
葉驍軍的《中國都城發(fā)展史》,其內(nèi)容包括了都城的規(guī)制、萌芽時期的都城、雛形時期的都城、發(fā)展時期的都城、成熟時期的都城、邊疆民族政權(quán)的都城、辛亥革命以后的都城。該書是在改革開放后,較早完成并出版的中國都城方面的專著。[16]早期古都研究成果,還有丘菊賢、楊東晨的《中華都城要覽》。[17]曲英杰的《史記都城考》,對《史記》中所涉及的早期都城,如夏都、商都、周都、秦都、漢都以及東周列國的都城,逐一進行考證。該書最早出版于1991 年[18],其最新版是2007年由商務印書館出版。最有影響的當數(shù)史念海的《中國古都和文化》,這部書對總體架構(gòu)中國古都的評價體系具有標志性意義,其內(nèi)容涉及古都學、古都概論、古都形成的因素、古都建立的地理因素、古都和文化、古都的蕭條與破壞、唐代長安和洛陽兩都的研究等。這部書雖是一部文集,實際上是對古都所涉及的相關問題逐一進行研究。尤其是在古都的標準方面建立了一個基本的架構(gòu),對大古都和古都的確立無不具有學術(shù)意義。[19]劉慶柱的《古代都城與帝陵考古學研究》,則是劉先生對古都研究多年的論文匯編,其中涉及中國古代都城考古學研究、中國古代宮城考古學研究、秦都咸陽與漢都長安的研究等。[20]馬世之的《中國史前古城》,也涉及早期都城,這些城址涉及中原地區(qū)、海岱地區(qū)、江漢地區(qū)、江浙地區(qū)、巴蜀地區(qū)、河套地區(qū)。其還對古城的歷史與文化、古城在文明起源過程中的作用、古城的特征與地位等進行了專門的論述,應該說這部書對于尋找古都的源頭,具有重要的參考價值。[21]朱士光的《中國古都學的研究歷程》,全面反映了他逐次對古都研究的進展變化,作為親歷者,他的成果其實是古都學研究歷程的反映。[22]
關于河南古都的綜合性研究,到目前為止數(shù)量寥寥,還沒有專門的著作和成果。馬世之的《中原之城——河南先秦城址研究》,包括河南古都的大量研究成果。[23]但是由于大量考古資料的積累,也形成了有關特定古都厚重材料的匯編。如杜金鵬、許宏主編的《偃師二里頭遺址研究》,匯集了與二里頭有關的歷年來的考古發(fā)掘簡報及相關的古都考古的研究論文。[24]杜金鵬、王學榮主編的《偃師商城遺址研究》,其結(jié)構(gòu)與前書相似。[25]杜金鵬、錢國祥主編的《漢魏洛陽城遺址研究》,也包括歷年來對漢魏洛陽城遺址研究的論文以及田野報告[26]。李久昌的《國家、空間與社會——古代洛陽都城空間演變研究》,這是一部國內(nèi)學者中最有分量的古都洛陽的研究專著,其從區(qū)位、宮城、里坊、市場等方面,對洛陽都城的空間演變進行分析研究,提出其發(fā)展趨勢為:都城空間逐步規(guī)范化制度化,都城空間的國家化運作的強化,經(jīng)濟功能影響都城的空間逐步增強的趨勢,并提出了古都的“洛陽模式”。[27]“洛陽都城史話叢書”也以時代為序,分為《夏商西周卷》《東周卷》《東漢卷》《魏晉卷》《北魏卷》《隋唐卷》《五代卷》,以事件、人物、風尚、典籍為主線,講述三千年洛陽古都事。[28]徐金星等的《天下洛陽》,則從價值、事件、名人、典故、名勝等方面對洛陽文化進行梳理。[29]其他如博碩論文,有王軍的《中國古都建設與自然的變遷——長安、洛陽的興衰》,李久昌的《古代洛陽都城空間演變研究》,謝美婧的《北魏洛陽城的營建》,李卓妍的《權(quán)力的空間:隋唐都城規(guī)劃理念研究——以長安、洛陽為例》等,反映在河南古都研究中,洛陽仍然是重點。在開封研究方面,單遠慕的《開封史話》[30]、吳濤的《北宋都城東京》[31]、周寶珠的《宋代東京研究》[32]、程子良和李清銀的《開封城市史》[33]、程遂營的《唐宋開封生態(tài)環(huán)境研究》[34]、劉春迎的《北宋東京城研究》[35]、張勁的《兩宋開封臨安皇城宮苑研究》[36]、久保田和男的《宋代開封研究》[37]、李路珂的《古都開封與杭州》[38]以及程民生的《中華文明中的汴京元素》,均為都城開封的重要研究成果。其中,程民生對北宋汴京的研究,強調(diào)汴京文化的后世影響。如都城構(gòu)造對杭州、北京的影響;戲劇、影戲、《清明上河圖》對后世的影響;《水滸傳》《三俠五義》《金瓶梅》中的汴京元素;金石、成語、火藥中的汴京元素;節(jié)日、飲食、園林中的汴京元素;汴京人與外遷移民的影響等。他將汴京元素歸結(jié)為“市井元素”與“娛樂元素”,具有極強的創(chuàng)新能力與傳播能力,可以稱之為中國古都史上的“城市革命”。[39]鄭州方面,出版了竇思忠、張維華《古都鄭州》大型文集,匯錄了新中國成立以來的鄭州都城考古的重要論文。[40]“鄭州歷史文化遺產(chǎn)叢書”[41],共有《鄭州古代遺址》《鄭州古代城池》《鄭州古代建筑》《鄭州古代寺廟》《中州古代名塔》《鄭州名人故里》《鄭州名人墓祠》《鄭州古代王陵》《鄭州古代碑刻》《鄭州古代民居》《鄭州文物精粹》《鄭州畫像磚》。閻鐵成《重讀鄭州——一座由考古發(fā)現(xiàn)的中國創(chuàng)世王都》,編排新穎,觀點鮮明,對鄭州的歷史價值重新進行了解讀。[42]此前“古都鄭州叢書”[43]也包括《文明之光》等12 本。顧萬發(fā)編著的《文明之光——古都鄭州探索與研究》[44],也具有較高的學術(shù)價值。
古都與古都學研究,已經(jīng)歷了數(shù)十年的過程。史念?!吨袊哦紝W芻議》,是中國古都學的開篇之作,對建立中國古都學的基礎、必要性、意義及其范疇以及研究方法,提出了系統(tǒng)的觀點。[45]史念海的《中國古都的變遷與文化融通》,特別強調(diào)古都雖有變遷,文化一脈相承并未中斷,而且繼續(xù)發(fā)揚光大。[46]朱士光的《中國古都與中華文化關系研究》中指出,古都文化是歷史上王朝文化的縮影和精華,要重點研究古都文化的源流、內(nèi)涵、特征和影響。[47]朱士光的《中國古都學的形成與當前研究的幾個重點問題》,特別提到了中國古都學的起源問題、關于大古都問題、關于古都發(fā)展與地理環(huán)境變遷關系問題、關于古都文化研究問題、關于古都學理論基本建設問題。[48]吳宏岐、郝紅暖的《中國都城地理學若干問題芻議》,認為都城的歷史地理、都城體系、都城空間都應該成為都城地理學的研究內(nèi)容。[49]朱士光的《試論中國古都學當前研究的新態(tài)勢與有待著力研究的幾個重大問題》指出,要關注歷史早期古都之深入探索研究、中原王朝政治重心區(qū)域外圍地區(qū)古都之深入探尋研究、古都文化與古都學理論的深入探討研究。[50]何一民的《學科建構(gòu)與視野開拓:推進中國古都學研究的思考》,提出要完善學科建設,拓展研究視野、強化中國整體觀下的古都研究。[51]此外,有些綜述性文章也很有影響,華林甫[52],木田知生[53],王嘉川、狄三峰[54],毛曦[55]等的綜述性文章,也很有學術(shù)價值。
關于洛陽古都研究。有關洛陽名稱研究、二里頭性質(zhì)與內(nèi)涵研究、西周洛邑與東都王城研究、漢魏與隋唐洛陽城的研究,學術(shù)界已發(fā)表了大量的論文。除此之外,還有豫喬的《正確看待洛陽在中國古都中的地位》[56],王軍的中國古都建設與自然的變遷所涉及長安洛陽的衰落[57],李久昌的《20 世紀50 年代以來的洛陽古都研究》[58],張戰(zhàn)軍、胡慧霞、郭全美的《中國古都的城市形象》[59],蔡運章、趙曉軍的《“中國”“河南”諸名稱與古都洛陽》[60],吳小平的洛陽意象的多元化解讀[61],郭榮臻以洛陽為樣本的中國古代都城城墻建筑技術(shù)的考古學觀察[62]等。
關于鄭州大古都研究,有閻鐵城、張?zhí)v對鄭州在中國古都史上的地位的探討[63],李令福的《古都鄭州的特殊歷史地位及其現(xiàn)代發(fā)展戰(zhàn)略的研究》[64],張慧茹的《論鄭州“大古都”》[65]等。尤其是張新斌對鄭州古都積年的研究,提出鄭州大古都積年355 年的觀點[66],得到了學界的認可。由于考古界在長達數(shù)十年的考古發(fā)掘整理與研究過程中,對鄭州商城的內(nèi)涵性質(zhì)進行了大量的研究,取得了豐碩的成果,這是鄭州進入大古都行列的關鍵所在。
關于安陽大古都研究,主要是持續(xù)100 余年的安陽殷墟的研究,極大地豐富了人們對殷商歷史與文化的認識,而這也是安陽作為大古都的關鍵。因此早在20 世紀六七十年代,譚其驤便對安陽大古都有專門的認識,而這也正是學術(shù)界在20 世紀80 年代認定安陽為大古都的學術(shù)基礎。此外還有郭青萍的《安陽古都研究述略》[67],葛劍雄的《論中國的大古都的等級及其量化分析——兼答安陽能否列為“七大古都”》[68],鄒逸麟的《也談安陽是否夠格列為中國歷史上的大古都》[69]等,圍繞安陽作為大古都的標準,學術(shù)界進行了一定的討論,這個討論對于安陽大古都的認定,具有一定的學術(shù)價值。
關于其他古都,有張新斌等人對鶴壁趙都中牟的研究[70];開封古都的研究,更多地集中在北宋開封的研究上,數(shù)量也不在少數(shù)。關于商丘古都的研究,發(fā)表的文章數(shù)量很少,有王穎的《試論商丘在中原古都群中的發(fā)展定位》。
關于中國的大古都研究,早在19 世紀20 年代就有五大古都的說法。這五大古都包括西安、洛陽、北京、南京和開封,這其中河南就有兩個。雖然將杭州列為大古都之列,早在19 世紀30 年代便被提出,但真正流行則是在19 世紀80 年代。1982 年,譚其驤首次將安陽列為第七大古都,到了1988 年得到中國古都學會的正式認定。這樣在中國七大古都中,河南有3 個。1996 年開始的夏商周斷代工程,對商代紀年有了基本的說法,鄭州商城為商湯亳都的觀點,得到了學界主流的認可。作為商代亳都與隞都的鄭州,有著180 年的統(tǒng)一王朝時期都城的歷史,加上戰(zhàn)國時鄭韓之都,累積時間長達355 年。在學界多年的呼吁之下,2004 年中國古都學會正式將鄭州列為大古都,中國始有八大古都之稱。在中國大古都的行列里,河南占據(jù)了半壁江山。
洛陽大古都。包括夏商時的洛之都、西周的洛邑、東周的王城、秦漢之際的洛陽、東周時的洛陽、曹魏時的洛陽、西晉時的洛陽、北魏時的洛陽、隋都洛陽、隋唐之際的洛陽、唐都洛陽、武則天時的神都,五代后梁、后唐、后晉時的洛陽,北宋時的西京。
開封大古都。有夏都老丘、戰(zhàn)國魏都汴梁,五代后梁、后晉、后漢、后周之都開封,北宋東京開封,金都開封。
安陽大古都。商代后期都城,后趙、前燕、冉魏、東魏、北齊之鄴都。
鄭州大古都。商代前期亳都、隞都,東周鄭都與韓都。
淇縣,衛(wèi)都朝歌。濮陽,衛(wèi)都帝丘。鶴壁,趙都中牟?;搓?,東周陳都、張楚陳都。沁陽,衛(wèi)都野王。禹州,韓都陽翟。許昌,許國之都、東漢之都。商丘,宋國之都。夏商西周時還有一些小國,如黃國(潢川)、蔣國(淮濱)、賴國(息縣)、息國(息縣)、江國(正陽)、番國(固始)、申國(南陽)、呂國(南陽)、鄧國(鄧州)、曾國(方城)、廖國(唐河)、柏國(西平)、沈國(平輿)、蔡國(上蔡)、葛國(長葛)、杞國(杞縣)、胡國(郾城)、應國(平頂山)、項國(項城)、華國(新鄭)、苑國(新鄭)、鄶國(新密)、毛國(宜陽)、鞏國(鞏義)、苗國(濟源)、單國(孟州)、軹國(濟源)、邘國(沁陽)、溫(溫縣)、蘇(溫縣)、邢國(溫縣)、寧國(俢武)、雍國(焦國)、共國(輝縣)、凡國(輝縣)、鄘國(衛(wèi)輝)、邶國(湯陰)、衛(wèi)國(??h)、暴國(原陽)、封國(封邱)、南燕(延津)、顧國(范縣)、胙國(延津)、管國(鄭州)、祭國(鄭州)、馮國(滎陽)、虢國(三門峽)、焦國(陜州)等[71],這些城邦之國,有時也稱之為城邑。
除正史、史地、方志類外,大量的文獻專書,對研究河南大古都具有重要意義。涉及古都洛陽有,西晉陸機的《洛陽記》、北魏楊衒之的《洛陽伽藍記》、北宋李格非的《洛陽名園記》、北宋歐陽修的《洛陽牡丹記》、清劉喜海的《洛陽存古錄》等。涉及開封的重要文獻有,宋孟元老的《東京夢華錄》、明無名氏的《如夢錄》、明李濂的《汴京遺跡志》和《汴京勼異記》、清周成的《宋東京考》等,對研究古都開封具有重要幫助。
總而言之,中國古都史背景下的河南古都發(fā)展歷程,重點是講以黃河流域為中心的古都發(fā)展歷史。這里需要強調(diào)的是,在中國古都誕生的前古都時代,也就是中原史前聚落發(fā)展演變歷程中,更要關注以城垣為標志的高級聚落形態(tài)的發(fā)展,關注龍山時代的城址的發(fā)展,并尋求與上古三皇五帝傳說的關系的協(xié)調(diào),夏商時期的大古都的線索,兩周時期的諸侯國都的貢獻,尤其是漢唐宋主陪(輔)都變遷的規(guī)律,城市空間的演變,城市生活的描述,城市文化的繁榮。我們希冀《河南古都史》不僅是第一部河南古都的綜合性論述,同時也希望這個最早,也應是最高,在研究上要有高度和深度,至少在一定時期內(nèi),要是一部具有一定高度的河南古都歷史方面的代表之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