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建國

在人類抗擊瘟疫的歷史上，隔離無疑是有效的防護措施之一。300多年前，鼠疫肆虐歐洲，英倫半島以倫敦為中心的中南部是重災(zāi)區(qū)，但不可思議的是，這場來勢洶洶的疫情卻沒有殃及英國北部。原來，正是因為英國中部一個小村莊用自我隔離的措施，將可怕的瘟疫擋在門外。村民為此付出了慘痛代價，卻給后人留下了一段令人動容的歷史。

倫敦鼠疫突襲亞姆村

在人類歷史上，鼠疫可以說是最嚴重的瘟疫之一。鼠疫第一次襲擊英國是在1348年，此后斷斷續(xù)續(xù)延續(xù)了300多年。1665年，一場鼠疫肆虐了整個歐洲，幾近瘋狂。僅倫敦地區(qū)，死亡近十萬人。當年6月至8月，倫敦的人口就減少了1/10。到1665年8月，每周死亡達2000人。鼠疫由倫敦向外蔓延，英國王室逃出倫敦，有錢人紛紛乘著馬車匆匆逃離。就這樣，鼠疫病毒隨著出逃的人們散播到各處，鼠疫的威脅也由英國南方轉(zhuǎn)向北方。

亞姆村位于英國中部德比郡山谷內(nèi)，村子不大，只有344人。當?shù)赜兄S富的鉛礦，村民大多是開采鉛礦的礦工。漸漸地，亞姆村也成為英格蘭連接南北的交通補給點，成為英國南北商人的必經(jīng)之路。當?shù)卮迕裆罡蛔?，安居樂業(yè)。然而，1665年夏天，一件來自倫敦的衣服樣品卻讓整個村莊遭受了滅頂之災(zāi)。據(jù)當?shù)匚墨I記載：一名倫敦布料商人將一件衣服樣品，發(fā)給了亞姆村與他有著業(yè)務(wù)往來的一位裁縫。讓人沒想到的是，這件衣服樣品卻帶著感染了鼠疫病毒的跳蚤。

沒過多久，裁縫一家以及學(xué)徒一家人相繼病倒，發(fā)燒昏迷、皮膚潰爛，最后全部死亡。隨著醫(yī)生及探望者的離開，一些村民也出現(xiàn)了高燒癥狀。全村非常恐慌。這時，人們才知道，可怕的鼠疫來到了自己身邊！

筑起高墻阻止疫病傳播

面對恐怖的瘟疫，當時的醫(yī)療水平和救治能力非常有限，一旦被傳染就必死無疑，因此人們首先想到的就是盡快逃離疫區(qū)。亞姆村的村民也不例外。為了躲避瘟疫，村民們決定往北撤離。但是這時，一位名叫威廉姆·莫泊桑的牧師卻提出了不同意見。他說現(xiàn)在并不知道村子里哪些人已經(jīng)感染，如果沒有發(fā)病的被感染者逃離村莊，不僅難以躲過一劫，反而會在途中把病毒傳給別人，一傳十、十傳百、百傳千，如此下去會引發(fā)更大范圍的疫情。于是，他把村民們召集在教堂里商議，如果往北撤離，還有一絲活下去的希望，但肯定會把鼠疫帶到北方；如果留在村里，被感染的可能性非常大，但或許可以阻止瘟疫波及英國北方。村民們最終做出了最痛苦的選擇——留在村子里自我隔離，阻斷鼠疫！接下來，在牧師的帶領(lǐng)下，亞姆村的村民們用石頭在村子的出口建起一道高高的石墻，把通往北方的道路封鎖。他們還在村口豎起牌子，告訴其他人不要入內(nèi)。男人們輪流站崗，防止有人進村或者離開。

“走的話未必能活，誰也不知道自己有沒有感染瘟疫；不走的話就會死，哪怕沒感染的人也很容易被感染。但我們愿意試試，因為善良需要傳遞下去，后人要記住善良?！眮喣反宕迕竦倪@段話如今被刻在村子中央空地的紀念碑上。英國廣播公司的報道稱：“他們選擇與外界隔離，就意味著無法躲避疾病。他們筑起高墻，并設(shè)計了周詳?shù)挠媱?，保證里面的人不會出去，而外面的人也不會進來?！睓M亙在南北交界處的亞姆村，自此成為英國人與鼠疫“對峙”的前沿。

亞姆村的村民將自己關(guān)在家里隔離起來。而那些確認感染的人被移送到酒窖和地下室中，只有確認未感染或痊愈之后才能離開。但是，所有進入酒窖和地下室的人都沒能活著出來，在當時的醫(yī)療條件下，感染鼠疫的存活率幾乎為零。

盡管村民們?nèi)绱诵⌒囊硪?，還是沒能阻擋恐怖疫情的傳播，越來越多的亞姆村村民被確認染上了鼠疫。被感染者的尸體只能集中深埋。人們便在村里為親人豎起了墓碑，從十幾個到幾十個，再到幾百個……威廉姆牧師讓村民們提前寫好了墓志銘，因此墓碑上那些催人淚下的文字見證了每個死者的臨終遺愿，礦工萊德為了避免傳染給5歲的女兒，把自己關(guān)在地窖內(nèi)，去世前他給女兒寫下：“我親愛的孩子，你見證了父母與村民們的偉大?！币晃会t(yī)生的墓碑上寫著給回娘家的妻子的話：“原諒我不能給你更多的愛，因為他們需要我?！倍俏惶岢鲎尨迕窳粼诖逯懈綦x的牧師威廉姆也沒能逃脫鼠疫的魔爪，他的墓碑上刻著“善良需要傳遞下去，希望你們記住……”

抗疫事跡廣為流傳

亞姆村民的義舉讓周圍村落的村民大為感動。他們相約好了輪流為亞姆村送來食物與藥品。留守村民知道了，很怕疫病傳染給這些好心的鄰居們，他們便豎起個大牌子，讓好心人把物品放在村口石墻上。到了1666年8月，瘟疫對這座封閉的村莊造成毀滅性的影響——全村344個村民中，只有33人幸存，其中一多半是未成年的孩子，這些孩子被單獨安置在各處，每天除了送一次食物，不與任何人接觸。在村民們自愿隔離近400多天以后，這場橫掃英國中南部的瘟疫，終于消散了。

瘟疫隨著感染者的死去也消失了，亞姆村的生活逐漸回歸平靜，德比郡政府隨后派人前來確認。據(jù)說，連續(xù)十天的報紙都將亞姆村的故事作為頭版。亞姆村成功阻絕了鼠疫向北傳播，將病毒堵在英國中北部的“大門”外，讓英國北部在那場大災(zāi)難中躲過一劫。十多年后，英國國王查理二世，偶然聽到一名女仆談起亞姆村的事，被這些村民深深感動。他立即命人昭告天下，宣布要重重獎勵亞姆村村民，并特批這個村子世世代代永不交稅。亞姆村的事跡就這樣廣為流傳。

這段歷史還被載入了英國的教科書中。在后來很多詩人和畫家的藝術(shù)作品中，亞姆村村民一直被當作善良的化身。而這些村民的后人，也一直在貫徹祖先的勸誡，謝絕了國王和德比郡政府的補償。亞姆村也被英國北部居民稱為“圣地”，有些新婚夫婦還會把婚禮，放在這個曾經(jīng)被瘟疫肆虐的地方舉辦。后人在這個村子建了博物館，紀念這些為“抗疫”付出生命的人們，而矗立在該村的數(shù)百座墓碑，見證著這段可歌可泣的歷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