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就想寫一個周圍人和他們所罹患疾病的非虛構作品了。因為吃“沒刮魚鱗的鯉魚”患了20多年“腸風”的趙叔,去年抱到第二個孫子,在幫兒子“帶娃娃”的忙亂之際,突然發(fā)覺自己有半年沒拉過肚子了,難纏“老病”竟然消停了;一個曾在無知無畏中放任婦科腫瘤長到超級大的閨蜜,如今常常毫無顧忌地與9歲女兒交流生命的由來。故事很多。
但是,寫這樣的東西,通常應該圍繞醫(yī)院、病人以及病人與疾病的抗爭來展開,就如早前我曾寫過的報告文學《天使PK魔鬼——一個癌癥女孩的生命絕唱》,這是一般的情況。所以,當我談及下一部作品叫做《雜病記》的時候,有朋友興奮地一拍手:“哦,你又要寫醫(yī)院故事了,這不是你所擅長的嗎?”偏偏,這次我不愿意再寫帶著專業(yè)色彩的醫(yī)療故事,一心要寫點“放飛”的田野故事,當然,是我所熟知的真實的田野故事。這一組田野故事是以雜“病”為主線,重點寫與雜“病”緊緊關聯(lián)的人物和事件,并且,以民間視角去看他們。
病,形聲字。字從疒,從丙,丙亦聲。本義為“身體的內患”。病與疾相對,“病”是身體內患,如肺癆、腫瘤之類;“疾”是身體外患,如骨折、兵創(chuàng)之類。在中國文化當中,“丙”是火的意思;在五臟器官里,丙又代表心。所以,“丙火”又可以叫“心火”。心里感到不適有火,人就得病了。
其實,對于“病”這個東西,老百姓當中流傳的一句俗話說得特別好:人食五谷雜糧,生百病。五谷雜糧從土壤里長出來,少不了的是人們的辛勤勞作,種進去的是各種人間情愫,人吃下飽含復雜因素的作物,在世間七情六欲的共同作用下,就會有各種外在表現(xiàn),“病”就是其中一種。所以,“病”這個字眼,除了痛苦掙扎外,應該還有更廣闊的含義,蘊藏在社會和田野之中。如果《雜病記》僅僅只停留于病及病人本身,就“病”寫“病”,未免有些表淺,我要寫的,恰是從田野親身經歷或知曉的世間事——那些與“病”相關的東西,與“病”相關的人身上透出的“五谷雜糧”的氣息,這才是更深一層的東西。所以,我在《雜病記》題記里寫下這樣一小段話:
——關于“病”,人皆懼之,其形多樣,苦痛難耐;其義深邃,醫(yī)者和田野自站不同視角、自持不同看法,拋開“科學”與“非科學”的孰是孰非,碰撞之間,常??梢娛赖廊诵?。
這里要特別說明,我筆下的“田野”——也是展現(xiàn)雜“病”的舞臺,這個“田野”并不是很大,僅僅是我熟知的人與事構成的網絡而已,比如“車站”“老廠”之類。但是,“田野”雖不大卻包羅萬象,因為凡有人聚集的地方自會形成一個“小社會”,因為人性之多面人心之深邃以及人體這部機器太過復雜、與人相生相克的病五花八門。所以,《雜病記》寫到的人是我的“熟人”,事是“熟事”,“病”呢大概率也是讀者并不陌生的,如帶狀皰疹、膽結石、婦科病、腸炎、精神病等,但如果以一個并不精通醫(yī)學的老百姓的觀察角度來敘事,讀上去或許有點新鮮。
另外談點題外話。前一段時間,我比較糾結于“非虛構”和“報告文學”這兩個詞的區(qū)分,盡管從寫作界限來講,“報告文學”也屬于“非虛構”。文壇對此爭論也很多。最近,我自己琢磨出了一點“門道”:“報告文學”應當是富有新聞性的真實,“非虛構”則是缺乏新聞性但卻富有社會價值和人性特質的真實,極大限度追求文學性。落實到《雜病記》這個“非虛構”,就要用跨文體的筆法寫,小說的語言,糅合散文氣息,有點小野心的寫一個老百姓“眼中的田野”。
【作者簡介】李燕燕,重慶市紀實文學研究會副會長,重慶文學院第二屆簽約作家,成都文學院第八屆簽約作家,魯迅文學院第33屆高研班學員。發(fā)表作品近70篇,出版專著2部,2015年獲解放軍總后勤部第十三屆“軍事文學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