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德樹

一

一個夏日的夜晚，某市東湖靜悄悄的。突然，一個黑影“撲通”一聲，跳進了湖里，在水中胡亂撲騰，激起道道水花。

恰在此時，一個下夜班的工人路過，看到有人跳湖，頓時驚慌得大喊大叫起來：“快來人呀！有人跳水自殺啦———”

可時間太晚了，四周只有幾盞昏黃的路燈，一個人影都沒有。

工人急了，慌忙縱身跳入湖中，游到那人跟前，見是位男青年。這青年大聲哭嚎著：“不要管我！我不想活了！”

工人一把抓住他，使出渾身力氣將他救上了岸，連忙問：“你年紀輕輕的，為什么要自殺呢？”

男青年只是哭不說話，一副傷心欲絕的樣子。

工人問了好一陣，才知道他叫阿龍，別的什么也問不出，就準備打110。阿龍一下子急了，嗚咽著說自己回去就好。

工人立馬給他叫來一輛出租車，阿龍上車走了。工人還是大惑不解，這阿龍到底為什么要自殺??？

可沒過多久，人們都已進入夢鄉(xiāng)，阿龍竟然再次返回東湖，又跳了進去。

他在水中沒折騰一會兒，忽然，又一個黑影也跳入湖中，向他游來，并喊道：“阿龍，你想干什么？”

阿龍哭著說：“阿虎，我不想活了！”

原來兩人認識，后跳進來的叫阿虎。阿虎厲聲勸他：“阿龍，別干傻事，我來救你！”說著不但不救人，反而猛地抓住他就往水里按。阿龍連喝了幾口水，被嗆得哇哇大叫，手腿亂抓亂蹬，惱怒地喊：“你是想淹死我呀！”

阿虎說：“我明明在救你嘛！”照樣把阿龍往水里按。

阿龍慌了，怒吼道：“你滾開！我不要你救！”與阿虎在水中打斗起來。

阿龍很快落了下風(fēng)，一邊打斗，一邊大喊：“殺人啦———”

聽到喊聲，夜間巡邏的聯(lián)防隊員趕來了，迅速跳進湖里，將他們二人都拉上了岸。

聯(lián)防隊員們一問，都覺得稀奇：一個說是救人，一個說是殺人，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勘銓⑺麄兯偷搅伺沙鏊?。

阿龍和阿虎在派出所里仍然爭吵不休，弄得干警們也一頭霧水，于是抓住關(guān)鍵點問阿龍：“你為什么要投湖？”阿龍卻耷拉著腦袋不吭聲了。

干警們越發(fā)疑惑，感到問題不簡單，就將他倆分開，單獨審問。

可審問到第二天，“龍爭虎斗”還是沒搞清楚。

正當干警們十分惱火時，忽然接到報警，東湖又有人投湖了，于是拋下他倆，火速趕了過去。

來到東湖，只見湖里一個女的在水中哭鬧，一個男的抓著她一邊呼喊“救命”，一邊奮力掙扎。

干警們連忙緊急施救，將這對男女救上了岸，得知他們是兩口子，男的叫周正，是個小包工頭，女的叫桃花，兩人因鬧意見，女的才要尋短見，而扯皮卻是因為桃花把八萬元現(xiàn)金扔進了湖里。

干警們覺得離奇：桃花為什么要將八萬元巨款扔進湖里呢？

原來，周正拖欠了大量民工工資，桃花為人不錯，對丈夫的做法很是生氣。就在昨天，桃花看到周老板的黑皮包里裝著八萬元現(xiàn)金，就勸他不要拖欠民工的工資，可周老板不聽，要將這錢送給小蜜。

桃花怒火萬丈，說：“你不發(fā)是吧？我這就去給他們發(fā)，省得被人罵！”說著，拿了黑皮包就跑。

周老板一百個不愿意，大聲吼道：“你回來！”

桃花根本不理他，周老板慌忙追趕桃花。兩口子一個跑一個追，一下追到了東湖邊。

眼看就要被周老板追上了，桃花也是氣急了，憤怒地罵了聲：“我讓你這個黑心爛肝的去養(yǎng)小蜜！”猛地將黑皮包甩進了東湖。

萬幸的是，黑皮包是防水的，周老板趕緊叫來十幾個親信手下，下湖撈黑皮包，可撈了一整天，也沒撈到。

望著碧波蕩漾的東湖水，周老板傷心得直跺腳：“該死的臭婆娘呀，害得我八萬元一下就沒了！”

他回到家與老婆桃花相罵扯皮，桃花氣得哭了一夜，天一亮，就跑出家門投了東湖。周老板雖然恨她，卻不想讓她死，一路追來，跳入湖里救她?？芍芾习宀涣?xí)水性，沒多久兩人就沒力氣了，幸虧干警飛快趕來，才沒讓慘劇發(fā)生。

二

干警們聽說八萬元錢還沒有撈出，想到昨夜阿龍和阿虎在湖里莫明其妙的打斗，頓時產(chǎn)生了聯(lián)想，會不會與這事有關(guān)呢？

一問周老板，周老板驚訝得眼珠子都瞪圓了：“阿龍和阿虎是我的司機兼保鏢，這倆小子想干什么？”于是立刻和干警們趕去派出所。

看到周老板來了，阿龍和阿虎嚇得腿直打哆嗦，很快來了個竹筒倒豆子，全說了。

原來，昨天周老板帶十來個人在東湖撈皮包，阿龍就在里面。

他撈了一會兒，就撈到了黑皮包，然而，一肚子鬼點子的阿龍并沒有將黑皮包拿出水面，他想周老板這人太昧良心了，不僅拖欠民工的工資，而且連他這個忠心耿耿的保鏢的工資也拖欠。

阿龍心頭怨恨頓生，悄悄將黑皮包用腳踩入了水底泥巴里，以岸上的景物為參照物，記下了大致方位。

自然，十來個人費盡精力撈到天黑，也沒撈出黑皮包，周老板絕望地帶著他們回去了。

阿龍一心要私吞這筆巨款，為了不被人發(fā)覺，就在半夜里來撈黑皮包。因為光線昏暗，岸上參照物模糊不清，他才遲遲沒撈到黑皮包，時間一久，那個工人還下水來救他，壞了他的好事。阿龍坐出租車回去后，等到深夜兩點，心想這時東湖邊肯定沒人了，就又來東湖撈黑皮包，卻又意外地碰到了阿虎。

阿虎是怎么來的呢？他也想獨自得到這筆巨款，白天沒撈著，就半夜來撈，萬一撈著了，不就發(fā)財了嗎？一到湖邊，他就看見阿龍在湖里折騰呢。阿虎一驚，心里犯了難，下水吧，兩人碰了面豈不尷尬？不下水吧，那八萬元要被阿龍撈走，自己就白來了。思來想去，阿虎琢磨著，你下水我也下水，那黑皮包或許被我先找到呢。找到我也不說，悄悄把包踩入水底泥里，阿龍也看不到，過后再來拿。

主意打定，阿虎急忙跳入湖里向阿龍游去。

誰知見面一問，阿龍說他是不想活了，要尋死。阿虎怒從心頭起，心說什么尋死啊，你就是想撈黑皮包，怕暴露真實意圖被周老板知道。

這時候阿虎心里就惡向膽邊生了，口里說：“我救你！”心里卻說：“我要把你淹昏了，自己撈才好呢！”

阿虎使勁把阿龍往水里按，阿龍被淹得頭暈?zāi)垦?，連喝幾口水，他才猛然醒悟：阿虎想害他！頓時與阿虎對打起來，兩個財迷心竅的人便上演了水中狗咬狗的一幕。

明白真相后，周老板氣得快瘋了，暴跳如雷地罵道：“你們兩個白眼狼，我說錢包入水的地點也沒多遠，怎么就撈不到呢，原來是你兩個在玩陰的呀！”立馬和干警要求，帶阿龍和阿虎來到東湖邊，指認發(fā)現(xiàn)黑皮包的位置，以便打撈。干警同意了。

這是大白天，岸上參照物十分清楚，阿龍指了位置，周老板就叫三個人下湖去撈，可撈了幾個小時，還是撈不到。三人又擴大范圍，扎入水底，將這一片水底的泥巴翻了個遍，也沒發(fā)現(xiàn)黑皮包。

周老板這下奇怪了：“怎么沒有呢？難道說被魚吃了？”

他又看看那三個心腹手下，三個手下急忙辯解：“老板，我們都是認真在找，絕對不敢?；?！”

周老板仍不死心，該不是阿龍阿虎在湖中打斗，七踩八踩，皮包從污泥里被踩出，湖水涌動，沖走了？但橫豎總該在這湖里吧。周老板就又找來幾十個人，弄了張大網(wǎng)，掛上鐵鉤，在湖里拖撈。拖網(wǎng)師傅說：“這樣別說那個黑皮包，就是拳頭大小的物件也能撈出來！”

這時候，湖邊擠滿了圍觀的人，都想親眼看看裝有八萬元的黑皮包被大網(wǎng)拖出來的情景。

可大網(wǎng)在湖里拖了個遍，只撈出些鞋子、挎包、皮夾等亂七八糟的東西，就是沒有那個黑皮包。拖網(wǎng)師傅無奈地說：“實在是找不到！”

周老板沮喪極了，恨不得把湖水抽干，可湖大水深，這么做別說不可能，也不劃算呀，那得多少錢??！他只得滿腔憤怒地大罵阿龍和阿虎：“都是你們這兩個貪婪的家伙害的！”

三

派出所將阿龍和阿虎拘留了些日子，剛放出來，周老板就氣呼呼地帶人抓住他倆要“修理”，兩人嚇得癱倒在地。就在這時，突然聽到一聲大喊，“周老板！”有個叫阿牛的民工像一陣風(fēng)似的跑過來。

周老板立馬粗暴地吼起來：“去去去！欠你的工錢我曉得，老來討個鬼！再這樣趁早滾蛋！”

阿牛卻說：“我不是來討工錢的，我給你看件東西！”周老板一看，阿牛手上竟是那個丟進東湖的黑皮包！周老板驚奇地問：“阿牛，黑皮包怎么在你這里？”

原來，那天周老板第一次帶十幾人在湖里撈皮包的時候，阿牛就站在岸邊觀看，他發(fā)現(xiàn)阿龍像母雞孵蛋似的，不挪窩地在水里搗弄了好一會兒，就懷疑有鬼。

就在當天傍晚，周老板和撈包的人剛一走，阿牛就下湖來撈，他的方位選得好，就是阿龍搗弄的地方，但是并沒有找到。阿牛沒有罷休，一頭扎入水底，用手將泥巴使勁摳開，果然從污泥中摳出了黑皮包，出了水打開一看，當真有八萬元！

阿牛驚喜不已，快速游上岸。

忠厚老實的他認為，不是自己的錢一分都不能要，就要把八萬元給周老板送去，但想到周老板欠他工錢兩萬多元，多次討要也不給，這回得扣下工錢，余下的錢才能還給他。

正在路上走，阿牛的手機響了，一聽是老家母親打來的，說妹妹病重，要他火速趕回老家！阿牛的妹妹今年才十四歲，患有心臟病，因為沒錢一直沒能做手術(shù)。阿牛頓時心急如焚，自己身上所有的錢全拿出來也不夠做手術(shù)呀！

他決定先找周老板討工錢，再向他借一筆，如果他肯幫忙，就把這八萬元給他，如果他不幫忙，就不給他。于是，阿牛匆忙找到周老板，說妹妹病重，特來討要工錢。

誰知周老板大發(fā)雷霆：“討什么工錢？我剛丟了八萬！正為難呢！”

阿牛看到周老板的態(tài)度如此惡劣，不由在心里罵道：“良心被狗吃了！丟掉八萬那是活該！”他索性請了假，帶著八萬元趕回家，看到妹妹病情危急，如不趕快做手術(shù)，將有生命危險，他就把妹妹送到醫(yī)院，做了心臟搭橋手術(shù)，除去自籌和報銷部分，花去了八萬里面的五萬。

妹妹康復(fù)了，阿牛很開心，待妹妹漸漸康復(fù)后，他便匆匆返回工地。

他到底是老實人，覺得不說出來對不起良心，就向周老板講了事情的前因后果，然后說：“我用了五萬，還剩三萬，你數(shù)數(shù)吧！”接著說，“扣除你欠我的兩萬元工錢，還欠你三萬。你放心，我一定盡快還你，我雖然窮，但向來誠實守信，可不像你似的！”

周老板做夢都沒想到事情竟然是這樣，他想到這些天的波折，又聽到阿牛的話，才反思這一切都源于自己的自私。他撫摸著那三萬元，“你真是個誠實的人啊！我想明白了，我要把拖欠的工資全部發(fā)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