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寧
距離期末考試還有一個多月的時候,就有平素不怎么喜歡讀書,對我所講的文學不太熱衷的學生,開始找我套近乎。有時聊些家長里短,有時拿小笑話逗我開心,有時還夸我今天的衣服漂亮。每每看我心情愉悅、有機可乘之時,便低聲地問道:老師,期末考試,能不能給我們透露點題?或者,劃劃范圍也可。
這話放在一年前他們讀高中時,是斷然不肯給老師開口說的吧,如果哪個老師透露了題,他們或許還會一致認為這個老師徇私舞弊,破壞公平競爭法則。而今,他們在讀大學的第一天,大約就在網(wǎng)上咨詢好了學長學姐,知道大學里的考試,即便是閉卷,也是可以變相地賄賂一下老師,將范圍鎖定在可供幾天內(nèi)突擊闖過及格線的區(qū)域,只要老師不是苛刻到變態(tài)的程度,絕對不會像四川某大學的考卷那樣,將幾個任課老師的頭像掛在選擇題里,讓那些從沒有上過課的學生無計可施。
有學生通過電子郵件向我示好并試探,把新近寫的歌詞譜了曲子發(fā)我,名為讓我提建議,實則向喜歡有才華學生的我套近乎,試圖打動我的“芳心”?;蛘咧牢胰ニ麄儾┛桶翟L,便忙不迭地將空間整理得無比華麗嫵媚,以吸引我贊許的目光。
我當然知道他們的這點小心計。我讀書時為了考試不會掛科,還從家里提了土特產(chǎn),好像是一箱核桃,我還擔心那女老師力氣太弱,砸不開,還特意很用心地去商店買了一個核桃夾子,試圖用最優(yōu)質的服務來博取歡心。不知是那箱核桃真的奏了效,還是我發(fā)揮超常,竟然考了80多分。現(xiàn)在的學生顯然吝嗇得多,迄今為止,我不僅沒有收到來自任何學生的物質上的賄賂,反而因為他們向我炫耀才華的不息熱情,而在課下,為給他們修改那些詩詞,耗費了大量自己的寶貴時間和精力。
教學秘書告訴我說,很多次都是她三番五次地催促,那些掛科的學生們才慢吞吞地來辦公室,問自己究竟是哪門不幸掛掉了。而補考的時候也不見愁容滿面。大多數(shù)的人,照例嘻笑打鬧,還順便問補考完后,去哪里旅行。對于那些昔日被我們稱之為四大名捕的老師們,他們的眼睛里,沒有絲毫的畏懼。而他們做小抄的技術,早已經(jīng)邁入了高科技時代。
我的學生們還保持著一抹讓我喜歡的純真。有男生上課的時候,很大聲地當著全班同學的面問我:老師,你喜歡我嗎?我的臉在哄堂大笑中,稍稍有點紅,但還是壯了膽子,回答他:當然喜歡。男生即刻開心回道:那么,親愛的王老師,考試的時候,別給我傳說中讓人想要跳樓的59.5分吧。
想起那個補考三次都堅持不給學生及格的“愛真理”同事,我突然在這群學生們面前有些心軟,想:如果能夠,就讓他們統(tǒng)統(tǒng)及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