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 賜
金黃的稻浪中
我們匍匐著,跟在收割機的后面
所到之處,禾稈紛紛倒下
無處躲藏的光芒
在我們臉上,劃出細(xì)小的皺紋
顯而易見,這是一種恩賜
多少年,我們在人間行走
從人群走向荒漠,從雪山走向沼澤
我們見過野地上泛光的白骨
也見過蒼老的樹皮一層層脫落
如今我們又回到原地
一陣隆隆聲中
有一片難得的寧靜
我想去原野上走走
我想去原野上走走
奔跑的馬蹄,是地上的月亮
幾棵葦草,擺脫了自身的命運
風(fēng)一吹,就揚起潔白的雪花
夕陽的灰燼里,有我需要的火石
每一次擊打,都紅了半邊天空
最令人不舍的
依然是遠(yuǎn)去的江水
它雄渾的黃,像一個人的眼淚
飽含著過去和現(xiàn)在
的悲痛和贊美
清 醒
落入江中的竹影,在月亮升高之后
更顯沉寂。無波的水面
或許暗藏著,一尾從人世中逃脫的鯉魚
我曾見過它金色的身體
在陽光下游走
現(xiàn)在,我羨慕它
面對岸邊垂下的誘餌
始終保持完整的孤獨和清醒
強迫癥
我有強迫癥
遇見的每一條河,都想試一試深淺
那些代替我溺亡的石頭
再也沒有浮上來。水面寬闊
人心像窄門
總有過不去的坎。半生的執(zhí)著
只不過換來一聲沉悶的回音
但我仍然死性不改,我甚至想
強迫一條河流,像人一樣行走
即使是絕路,也要在天黑之前
硬生生地,撞出一個窟窿
絕頂論
一首詩寫到了絕頂
是多么孤獨
明明仰望的是山
一轉(zhuǎn)眼就變成了白云
明明是一道溪澗
走近卻是一片汪洋
莫非寫詩的最高境界
不是練出驚人的招式
而是無招勝有招
持劍的俠客,愛上墨水的尖叫
通篇都是刀光劍影
無人靠近,只有一陣陣風(fēng)
擦拭每一個帶著刀劍的詞語
沿江而行
沿江而行,我把江面上往來的人
都看作古人:小商販,小縣官
其中也不乏酸澀的書生
他們模糊的臉,飄蕩著白茫茫的霧氣
偶有琴音傳來
撥動水面的波光,我就相信
我早已把自己,活成一個古人
閑看四野,群鷺飛起
最后借一叢蘆葦,逃之夭夭
→ 余潔玉 80后,廣西賀州人,廣西作家協(xié)會會員。賀州市簽約作家。作品散見于《詩刊》《星星》《民族文學(xué)》《廣西文學(xué)》《草堂》《詩潮》等紙刊。出版詩集《云上的沼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