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wèi)宣利
我覺得,一個人無論做什么事情,如果少了那份癡心和熱愛,終是難以成就的。而這份“癡迷”,如果不在一開始就堅持下去,時間過了,也會沖淡。只有在不斷的追求里——“一步也不離棄”的追求中,人,才能在付出了若干年的血汗后,看見那個可能進(jìn)入的殿堂。
——三 毛
癡是令人敬重的一種品格。什么是癡?是熱愛,是投入,是迷戀,是癲狂,是深陷其中不能自已,是心神皆醉忘乎所以。這世上的癡有許多種:花癡,書癡,情癡,戲癡,詩癡,棋癡,石癡……雖然癡的方向不同,但所有的癡,大抵都是對某事某物或某人極度專注和迷戀,愛到不能愛,甚至愿意為這愛,舍棄一切,包括生命。
張國榮在《霸王別姬》中,把一個戲癡程蝶衣演得出神入化。他沉醉在戲里不能自拔,分不清是現(xiàn)實還是演戲。他翹起蘭花指眼波流轉(zhuǎn)風(fēng)情無限,他迷戀霸王如癡似狂,他嫉妒段小樓的妻子菊仙,他為了唱戲戒掉鴉片,最后就連游行,都像是要登臺演戲一般,要仔仔細(xì)細(xì)地化妝。他的生命里只剩下了戲,為了戲,癡狂到執(zhí)拗。他說,不瘋魔不成活……他是一個簡單純粹的人,他不像段小樓那么容易屈從現(xiàn)實,接受現(xiàn)實,他堅守著自己的信念和真理,至死不悔。
《紅樓夢》里也有個癡人,叫賈寶玉。你瞧他,自己被別人不小心燙了手,反而問那位燙了他的姑娘疼不疼; 自己淋得像落湯雞一樣,反而提醒別人快避雨;黛玉葬花,他也不知道是誰,就哭慟在山坡上……他癡,他癲,他瘋,卻恰恰都是真性情的流露。而寫出《紅樓夢》的曹公,自然也是一癡人。他窮困潦倒到舉家食粥酒常賒,卻依然以驚人的毅力,窮盡畢生精力,將《紅樓夢》“披閱十載,增刪五次”,為后人留下一部無法超越的藝術(shù)瑰寶。“滿紙荒唐言,一把辛酸淚。都云作者癡,誰解其中味?”若沒有曹公的這份癡狂,沒有他如此濃墨重彩的一筆,我們的文學(xué)史該是怎樣的單調(diào)蒼白?
國學(xué)大師吳宓也是一癡人。他對《紅樓夢》里的林黛玉一往情深,常自比怡紅公子或紫鵑,而他所愛的女子,則比作林妹妹。他曾發(fā)表過《論紫鵑》一文,說“欲知宓者,請視紫鵑”。因為紫鵑對黛玉忠誠、體貼。抗戰(zhàn)期間,昆明有個湖南人開了家牛肉館,館子取名“瀟湘館”。這可惹怒了吳宓,他憤然找上門去,強烈要求老板將招牌取下。老板當(dāng)然不愿意,雖然是賣牛肉的,可誰規(guī)定了不能取名“瀟湘館”?雙方爭執(zhí)不下,吳宓怒之所至,將館里的鍋碗瓢盆一通猛砸……最終還是有人出面調(diào)解,將“瀟湘館”改為“瀟湘”才算了事。
癡是一種氣概。他們癡得特立獨行,癲得瀟灑脫俗,瘋得激情四射,狂得孤標(biāo)傲世。他們懷著一顆原始純真的初心,于滾滾紅塵之中,辟一方心靈的凈土,把一片癡心傾情拋灑。行走在這跌宕沉浮的人世間,因為有了他們的癡,才給我們留下了返璞歸真的溫潤,刪繁就簡的率真。
愿世人多癡癲,少鉆營,留率性,去虛偽,那樣我們的生活會更簡單一些,更純粹一些,也會離幸福更近一些。
【賞析】
我國歷史上從古至今有過無數(shù)“癡人”,他們或鐘情于山川大地,或流連于花草蟲魚,或執(zhí)著于兒女情長,或癡迷于書卷文字……癡是一種喜愛,癡是一種依戀,癡是一種生活態(tài)度?!鞍V人”以自己獨特的生活方式行走于歷史過往。唯愿世間多癡人,少一點虛偽與鉆營,多一份簡單與純真,我們才會更接近生命的本真狀態(tài),才會擁有真正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