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之

本文主人公冷菊貞

主動請纓，駐村書記在貧困古村挖“商機”

2019年2月2日，農歷二十八，北方的村莊處處是年的味道?！袄鋾?，啥時候來我家？”一大早，小南河村第一書記冷菊貞就接到了村民們的“預約”電話，“你幫我家的老房子做了翻新，現在住著可暖和了，你趕緊過來吃餃子吧！”“年三十晚上這頓飯，我最搶手，”冷菊貞忍不住笑了起來，“家家戶戶都叫我去吃餃子，村民把我當親人，這飯咋吃都香?！?/p>

時間回溯至2015年10月，得知市直機關選派駐村書記的事情后，冷菊貞主動請纓，去黑龍江饒河縣小南河這個全省聞名的貧困村任第一書記。當時有人說她傻，“何必去接這種棘手活”?？衫渚肇憛s說：“饒河是我的出生地，我愛這片土地，我不去誰去??？”冷菊貞從小在城里長大，已習慣了城市舒適便捷的生活。“當時進村后，這里的一切讓我傻了眼：每戶門前都有一只比小孩還高的狼狗，每當我經過，它們都會兇狠地沖著我吼叫;屋里沒有洗手間，上廁所得去室外;到處是泥濘的土路，白鞋出去走一圈，回來準變黑鞋……”村里人也看出了她的不習慣，有村民甚至當著她的面嘀咕：“一個女干部，在農村待得了嗎？”“城里來的，能了解咱這兒的情況嗎？”

小南河是典型的貧困村，貧瘠的崗子地，滿村的土坯房，收入來源也僅靠種植玉米。更要命的是村窮人心散，農閑時村民就聚在一起打牌、喝酒。他們覺得日子就是這個樣子，守著個破村子和幾畝薄田，不需要有追求和向往?！崩渚肇憜査麄?yōu)樯稅酆染疲迕駛兓卮鹚骸皼]啥營生，不喝酒，閑著干啥？”聽著村民寒心的回答，冷菊貞暗下決心：來了，就要干好！

要贏得村民的信任，就要與大伙兒真誠相處。冷菊貞脫掉高跟鞋、剪掉披肩發(fā)、換上工作服。一次，單位幾個同事前來看望她，驚訝地說：“這哪是以往的時尚女性啊，分明是個‘村姑嘛?！逼饺绽锢渚肇懻腋鞣N機會和村民“套近乎”，大伙兒去地里干活，她也幫著干，與村民搭話找共同語言。起初有個愛唱反調的農婦，常和冷菊貞對著干，冷菊貞就時常往她家跑，幫她清理臭水溝、擦洗窗臺。后來那個村婦被冷菊貞感動了，不好意思地說：“冷書記，俺錯了?！崩渚肇懸恍α酥?，依然熱心地幫村民干這干那。

村里沒營生，就得創(chuàng)造營生。可這從哪兒著手呢？“剛到村里的時候，看別的村都在調結構，我也鼓動村民‘旱改水，沒想到遭到村干部潑來的一盆冷水：小南河全都是崗子地，根本打不出水，沒法種水稻。”蠻干肯定不行，可到底該怎么干？脫貧的突破口在哪里？“面對貧瘠的崗子地，我當時真有種束手無策的感覺，”

苦思冥想中，冷菊貞總是背著相機滿山滿村轉悠。她以前是個攝影愛好者，一組照片拍下來，正是那些歪歪扭扭的籬笆墻、關東老院、老作坊給了她“打造鄉(xiāng)村旅游基地”的靈感。小南河村古老原始，村子里保留著傳統(tǒng)的生產生活習俗，有老豆腐坊、老牛馬車和爬犁等傳統(tǒng)勞作工具和老木刻楞房子的建筑，“是呀，這些看起來破舊的老古董，不都是可以好好利用的資源嗎？”冷菊貞茅塞頓開，她看到了“窮”，但也發(fā)現了“美”。那一晚她為自己找到了小南河村脫貧的“突破口”而興奮得輾轉難眠。

“我感覺小南河生態(tài)資源十分獨特”，這里有巍巍的大頂子山、清澈的山泉河，村內還留存著一批上世紀三四十年代關東特征明顯的木刻楞老屋大院和做“傳統(tǒng)老豆腐”的手藝人……冷菊貞以攝影人的獨特視角，從古老破舊的房屋院落及小南河的生態(tài)資源中看到了商機和財富?！皩?，就從開發(fā)旅游業(yè)著手，好好動一番腦筋，必定能見效！”冷菊貞鄭重地向村黨支部提出整合開發(fā)風光、生態(tài)、民俗等資源，將小南河村打造成一個集觀光、攝影、“農家樂”為一體的民俗攝影旅游基地的發(fā)展思路。不料，冷菊貞的這個方案在村“兩委”反復論證后，很難形成一致意見。冷菊貞就苦口婆心地給村委班子成員一個一個上門做工作，精辟分析小南河村的貧困原因及發(fā)展方向，終于讓全村黨員干部的思想基本得到了統(tǒng)一。

嘔心瀝血，信念之下用“鏡頭”叩開致富門

脫貧的思路有了，可真干起來并不容易。選基地并還原出老關東味道;墊錢購置年畫、窗花、紅燈籠、土花布裝飾老屋;發(fā)動村“兩委”班子成員翻磨盤、釘冰板、掛燈籠;跑遍山頭選雪道;多次登門求鄰村有建雪場經驗的“能人”幫忙建雪場……忙得不亦樂乎的冷菊貞怎么也沒想到，村民們對她的行動并不支持。甚至有人在背地里冷言冷語，說她這是“瞎胡鬧”。

對開辦“農家樂”的號召，無論冷菊貞怎樣挨家挨戶做工作，村民們根本不信她那一套，仍然打麻將的打麻將，喝酒的喝酒，冷菊貞急得直跺腳。晚上在被窩里忍不住流下了委屈的淚水。

陷入沉思與“困境”中的冷菊貞沒有退卻?！爸挥杏脤崒嵲谠诘男б嬲f話，才能打消村民的疑慮?！崩渚肇憚訂T3戶黨員骨干先開辦農家樂，然后把滿村的大紅燈籠、周邊的美景、老關東味道的民居拍成照片，同時也制作成視頻，發(fā)到自己的朋友圈、微信群、QQ群、微博里進行廣泛宣傳。2016年元旦剛過，“大頂子山關東情——小南河村農家攝影旅游基地”迎來了首批游客：一個來自浙江蕭山的50多人的旅游團。看著這些拿著“長槍短炮”的游客，村民們瞠目結舌：“真來人了？這小冷書記還真有兩下子?！鄙杂薪洜I頭腦的村民不再猶豫，逐步參與到“農家樂”的打造中。

冷菊貞與村民互動

2016年除夕夜，萬家團圓時，冷菊貞卻獨自一人在寒風中踏雪上山，用鏡頭定格了小南河村百盞紅燈迎新春的經典畫面及村莊夜景。她還挨家挨戶地為村民拍攝全家福，只為用山村美麗的照片進行宣傳。正月初二，民俗攝影專家肖殿昌和他的“東北過大年拍攝組”就被冷菊貞的照片吸引到了小南河村。幾天后，肖殿昌將所拍的照片和撰寫的散文《一個村子的年味》傳到了朋友圈，引起了廣泛關注。

獨特的關東文化和民俗風情，吸引了一波又一波游客。那個正月，陸續(xù)有140多個團、1500多名游客來到小南河村。沉寂了多年的小南河村沸騰了，一下子火了！冷菊貞趁熱打鐵，利用“二月二”的契機打造了“開耕節(jié)”。為辦好“開耕節(jié)”，冷菊貞連續(xù)幾天晚上只睡三四個小時。為期兩天的“開耕節(jié)”迎來了300多名攝影師和戶外愛好者，兩天的營業(yè)額達到了2.5萬元。錢雖不多，但村民們卻激動不已，因為，這次“開耕節(jié)”讓小南河村第一次上了中央電視臺《中國新聞》欄目，這可是一輩子守在大山里的村民連做夢都不敢想的事情。緊接著小南河村又利用“五一三天樂”“端午一日游”“七七乞巧節(jié)”“中秋情”等項目，共迎來1.8萬人次的游客，小南河村民臉上樂開了花。村子里先后建起“農家樂”20家、關東民俗老屋11處。眾多的攝影愛好者及游客前來采風、拍照、游玩。在冷菊貞的努力下，小南河成為了全省鄉(xiāng)村旅游示范點，被國家旅游局列入能人帶戶扶持項目。

多元發(fā)展，“抱團”踏上振興路

冷菊貞深知，小南河村從鄉(xiāng)村旅游起步，但絕不能止步于此。要讓村民腰包鼓起來，必須多元發(fā)展、多點開花。“實現旅游業(yè)的擴容與全產業(yè)鏈條的打造，才是鄉(xiāng)村振興的必由之路。”為實現統(tǒng)一管理，保證品質一致，冷菊貞發(fā)揮自己原單位“市場監(jiān)督”的專業(yè)優(yōu)勢，搶先注冊了“小南河村”牌4大類37件商品商標，并辦理了條形碼，推出了農家辣椒醬，恢復了酒坊、油坊、豆腐坊、綠色種養(yǎng)殖及加工等與旅游業(yè)相關的產業(yè)，組織婦女們自制各種口味的辣椒醬，讓村民把小豆腐、凍餃子做成禮品，把小園里沒上化肥的雜糧包上包裝。接著，村農家旅游協(xié)會成立，冷菊貞親自出任會長，下設餐飲、銷售、文藝等7個部門。初步形成了集“吃、住、游、娛、購”為一體的服務鏈。貧困戶和低收入群體一個不落，全都被納入到旅游產業(yè)建設中。

說起小南河村的變化，冷菊貞感觸頗深。“2016年，我第一次帶村民到哈爾濱參加年貨大集，誰承想，那只是個展示的地方，別家?guī)У亩际巧倭空蛊罚挥形覀兇蟀“?，活像逃荒的?！毖垡姶迕駛兊纳截涃u不出去，冷菊貞心急如焚。她趕忙聯(lián)系自己的親戚朋友，央求他們買?！澳翘祜h著小雪，我當時只有一個想法：無論如何，也不能再將貨物真拿回村里！”盡管已過去很多年了，可講到動情處，冷菊貞仍忍不住眼眶泛紅。

2017年元旦，冷菊貞帶著村民及他們生產的辣椒醬、小豆腐、凍餃子、小園雜糧等食品參加了省委組織部和省電視臺聯(lián)合舉辦的“第一書記年貨大集”，共銷售了10余萬元的“小南河村”牌系列農副產品。接著，村里完成了800平方米“辣椒醬”加工廠建設以及500升燃氣炒鍋、150個料缸和儲備料箱、灌裝機、打碼機、封口機、消毒等設備采購，完成了標準化設計備案、商品送檢等一系列程序，年產量達10萬瓶。“2018年的年貨大集，那可是另一番模樣啦。年貨大集上，小南河‘辣椒醬賣得特好?！崩渚肇懶χf，在小南河，每家都有個小壇子，專做辣椒醬。我到村民家去，經常被香味吸引得走不動路?！斑€是大伙有動力、有拼勁?！笔畮讉€村民將自家“秘方”貢獻出來，大家圍坐在一起，挨個品嘗，吃到嘴麻上火，終于調出了最佳配方?！皬呐淞系桨局?，再到包裝，都是冷書記領著大伙兒加班加點干的。”村民馬莉說，“看到冷書記干得歡，我們也都像打了雞血似的，跟著她干得可來勁兒了！”

“小南河”村辣椒醬標準化生產線、42座蔬菜大棚園、450平方米的游客接待中心、6處250平方米的旅游公廁等，小南河民俗村基礎建設項目一一落地，并被列入省項目庫。經冷菊貞的奔波和爭取，300萬千瓦的光伏發(fā)電項目，已經并網發(fā)電，當年可收入10萬元;第一部赫哲族題材電視劇《黑金部落》影視基地也在村里落成……小南河村被國家旅游局列入鄉(xiāng)村旅游扶貧村，列為國家住建部規(guī)劃設計示范村。村民們的腰包越來越鼓。

產業(yè)越做越大，村里的風氣也越來越好。而冷菊貞，這個曾經生活精致的時尚女性，如今皮膚比以前黑了，又添了許多皺紋和白發(fā)，原先細嫩的雙手粗糙且布滿老繭，她變成了一個真正的“農家女”?！盀榱四芨淖兇謇锏呢毨婷?，讓村民們過上富裕的日子，我這一切值了！”冷菊貞笑言。由于村里事務繁多，冷菊貞每天只能睡4個小時左右，可她犧牲的何止是睡眠時間。任職四年，離小南河村只有20多公里的老家她僅回去過一次，甚至在過年的時候都沒時間陪父母吃一頓年夜飯。說起對家人的虧欠，冷菊貞淚光閃爍。

2018年，小南河207戶、596人全部脫貧。農產品銷售收入達400余萬元。全村人均經濟收入由2015年的2100元猛增到1.5萬元。被黑龍江省政府命名為脫貧攻堅明星村。夜深人靜，高掛的燈籠映紅了村頭寬闊的水泥路，借著月色，冷菊貞在日記里寫道：脫貧只是第一步，物質精神都要富！夢在，努力在，希望就在，小南河的故事精彩繼續(xù)！2018年底，在任期將滿之時，45歲的冷菊貞又主動申請延期任職三年，做出繼續(xù)留在村里的決定，“我來這兒不是為了當官，更不是為了發(fā)財，我就是愛這片大山，愛這片土地，就是想讓小南河村擺脫貧困，實現‘好風景變成大產業(yè)的理想。”小南河的村民們贊嘆說：“咱第一書記姓‘冷，心中卻藏著一團火?！?/p>

“冷書記不走了！”村民們奔走相告，一些老人熱淚盈眶，抑制不住心頭的喜悅與激動。“冷書記留下來繼續(xù)做咱村的第一書記，這是咱小南河的福氣?。　币晃荒杲耸畾q的老太太熱情地拉著冷菊貞的手說：“閨女，你真的留在咱村子了，這太好了！”“是的，奶奶，我留下來不走了?！?019年，小南河村興建了規(guī)?；睦苯芳庸S，營造“福屋”等拓展旅游基地，大步發(fā)展民宿經濟，提升游客入住率，每天可接待容納食宿350人以上，接著村里還將籌建村史文化館……

冷菊貞的付出讓她榮譽滿冠。2019年10月17日，全國脫貧攻堅表彰大會暨先進事跡報告會在北京召開，冷菊貞榮獲全國脫貧攻堅創(chuàng)新獎，并作為代表在大會上做了個人事跡報告。鏗鏘有力的聲音回蕩在人民大會堂，冷菊貞在訴說小南河的變遷，也在訴說著自己“夢”的延續(xù)……

責編/高爽

E-mail：359240593@qq.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