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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世紀西方在華傳教士眼中的新舊印刷方式
——以傳教士英文著述為中心*

2019-12-14 23:03:44
國際漢學 2019年3期
關(guān)鍵詞:活字印刷術(shù)石印活字

□ 郭 毅

學界以19世紀初西方新教傳教士來華并傳入鉛合金中文活字及機械化印刷技術(shù)為中國近代出版史的發(fā)端標志,①葉再生:《概論馬禮遜的中國語文字典、中國最早一家現(xiàn)代化出版社和中國近代出版史分期問題》,載《出版史研究》第1輯,北京:中國書籍出版社,1993年,第5—14頁。這說明印刷技術(shù)革新問題關(guān)乎中國出版業(yè)的現(xiàn)代化轉(zhuǎn)型。以往研究證實了近代西方傳教士來華后,重視印刷書籍,廣布西學知識,是出于傳教需要,②譚樹林:《傳教士與中西文化交流》,北京:生活·讀書·新知三聯(lián)書店,2013年。然而傳教士來華后為何不滿足于中國傳統(tǒng)雕版印刷術(shù),而要以機械化的鉛合金活字印刷術(shù)取而代之?換言之,他們究竟如何看待當時中西印刷技術(shù),③19世紀初中國出現(xiàn)的“中西印刷技術(shù)”包括雕版印刷、凸版印刷(主要是金屬活字印刷)和平板印刷(主要是石?。?。其中雕版印刷系中國傳統(tǒng)印刷方式,為中國書刊印刷廣為采用;凸版印刷與平板印刷均系從西方引進的現(xiàn)代印刷方式。一般認為中國于11世紀已應(yīng)用金屬活字印刷技術(shù),但西方傳教士傳入的金屬活字印刷術(shù)與之不同。關(guān)于中西金屬活字印刷術(shù)的區(qū)別,參見蘇精:《鑄以代刻:傳教士與中文印刷變局》,臺北:臺灣大學出版中心,2014年,第5頁。關(guān)于傳教士引入中國的西方印刷技術(shù)述評,參見芮哲非(Christopher A.Reed)著,張志強等譯,郭晶校:《古騰堡在上海:中國印刷資本業(yè)的發(fā)展(1876—1937)》,北京:商務(wù)印書館,2015年。又是基于怎樣的考量后在傳統(tǒng)與現(xiàn)代之間做出取舍呢?

從媒介史角度講,回答這些問題比考證何人于何時傳入何種技術(shù)更為重要,因為這些傳教士作為中國印刷出版業(yè)現(xiàn)代化轉(zhuǎn)型過程中的先鋒,其行為必定受到思想意識的支配。誠如傳播史學家詹姆斯·W.凱瑞(James W.Carey,1934—2006)在20世紀70年代提出新聞史研究的文化史觀時所說,“凱撒在什么時間,什么情況下,以何種方式穿越盧比肯河固然重要,但更為重要的是重塑凱撒穿越盧比肯河時的感覺,即在這一行為中所產(chǎn)生的一系列的態(tài)度、情感、動機和期望”,④James Carey, “The Problem of Journalism History,” Journalism History 1.1 (1974): 3—5.因為這種“感覺”影響著特定歷史語境下特定社群的行為。因此,傳教士在印刷技術(shù)新舊交替時刻的思考,在某種程度上體現(xiàn)著中國印刷出版業(yè)現(xiàn)代化轉(zhuǎn)型的歷史動因。

實際上,19世紀西方在華傳教士已在國內(nèi)外的英文報刊上發(fā)表了大量關(guān)于中西印刷技術(shù)得失的明確論述。這些文獻不僅是傳教士在技術(shù)革新過程中所思所想的直接證據(jù),而且其作為話語實踐發(fā)表在大眾報刊而非日記、書信等私人空間,也勢必在閱讀社群中產(chǎn)生宣傳作用,從而推動新技術(shù)觀念在閱讀社群中的普及。因此,對研究中國印刷出版業(yè)的現(xiàn)代化轉(zhuǎn)型而言,這些論述具有重要的史料價值和認知價值。

一、對中國傳統(tǒng)雕版印刷術(shù)的評價

熟悉西方金屬活字印刷術(shù)的傳教士們來華后,首先接觸到的是中國傳統(tǒng)雕版印刷術(shù),并在實際印務(wù)中對雕版印刷的缺陷有所體驗。1833年2月,傳教士主持的英文《中國叢報》(Chinese Repository)總結(jié)雕版印刷的六個缺點:第一,“并不適用于講求時效的印刷品,如號外、銷售價目。因為在木板上刊刻字符需幾日”,無法像金屬活字印刷那樣滿足印刷時效性。第二,“木刻板尺寸較大難以攜帶”。第三,“印刷次數(shù)過多則刻板易損壞,印刷清晰度降低。即便上好的板材,也只能印刷一萬至三萬次”。第四,“若一個漢字在一本書中出現(xiàn)上千遍,也須反復刻制同一字符,而刻好的木板無法用以印刷其他作品”。第五,“中文雕版印刷不適用于印刷其他語言書籍”。第六,“若刻板破損則無法再印刷”。①“Literary Notices,” Chinese Repository 20.10 (1833): 414—422.

1834年10月,該報在對比雕版印刷、石印和金屬活字印刷優(yōu)劣時,又將雕版印刷缺點加以強化。其一,木刻板易受白蟻蠶食,難以保存,認為“如果一塊刻板殘損,除非工匠重刻,否則其余刻板也都沒什么用了”。其二,刻板數(shù)量多,占用較大儲存空間?!耙槐? 080頁的八開本經(jīng)書,如果每張木板雕刻兩頁,需制1 340個刻板。按每立方英尺儲存20塊刻板計算,需占67立方英尺”。其三,刻板完成后無法在不花錢和不影響頁面美觀的情況下對內(nèi)容進行修改。其四,認為“經(jīng)過二十年對語言知識的積累,傳教士本應(yīng)印刷一些更好的翻譯版本,但因為用舊刻板印刷書籍比刻制新板容易,很多傳教士習慣于使用舊板”。其五,“木刻板印制的作品版本單一,異教徒在收到這些印刷品時感覺司空見慣,他們渴望看到一些新東西”。其六,“刻字工人經(jīng)常惹麻煩。為了維持秩序,傳教士常常十分惱火”。其七,“刻字工人來自中國,若無通關(guān)文牒,他們無法離開中國。這意味著整個印刷流程仰仗中國供給。一旦中國中間人辭職或刻字工人遭受嚴格的出境控制,印刷工作會立即中斷”。其八,“花費兩倍于金屬活字印刷”。②Typegraphus Sinensis, “Estimate of the Proportionate Expense of Xylography, Lithography, and Typography as Applied to Chinese Printing,” Chinese Repository 20.6 (1834): 246—252.對于這些有關(guān)雕版印刷的負面評價,當時在華傳教士普遍認同。③如傳教士馬爾科姆(Howard Malcom, 1799—1879)和博納(Andrew Redman Bonar, 1810—1892)均認為“十分公允”,參見Howard Malcom, Travels in Hindustan and China.Edinburgh: William and Robert Chambers, 1840, p.57;Andrew Redman Bonar, Incidents of Missionary Enterprise.London: Thomas Nelson, Paternoster Row and Edinburgh, 1852, pp.120—121。1820年傳教士米憐(William Milne, 1785—1822)的著作中也有類似的指摘,參見William Milne, A Retrospect of the First Ten Years of the Protestant Mission to China.Malacca: The Anglo-Chinese Press, 1820, pp.239—243.

然而西方傳教士對中國傳統(tǒng)印刷術(shù)也并非一味否定。作為《中國叢報》的負責人兼?zhèn)鹘淌恐懈挥薪?jīng)驗的印刷工人,衛(wèi)三畏(Samuel Wells Williams, 1812—1884)對各種印刷技術(shù)的利弊有著清晰的認識。盡管他認為印刷大部頭書籍時,雕版印刷具有明顯缺點,④衛(wèi)三畏認為《佩文韻府》的印制和保存令印刷工人犯難:“腐爛和蛀蟲威脅著木刻板保存,更不能沾到丁點火星?!钡匀豢隙ㄆ洹白畲髢?yōu)勢在于制作材料的廉價。一塊木板、幾把鏨子、一些紙墨、一位技術(shù)嫻熟的印刷工人就可以組成一個印刷車間”。此外,“傳教士可以隨身攜帶這些木刻板遠行,并在需要時印刷書物”。在少量印刷廉價中文書籍方面也是金屬活字印刷所無法比擬的。⑤S.Wells Williams, “Movable Types for Printing Chinese,” The Chinese Recorder and Missionary Journal 5.1 (1875): 22—42.《中國叢報》甚至認為“除耐用性以及能夠統(tǒng)一多個頁面的字體樣式外,雕版印刷術(shù)似乎擁有歐洲金屬活字印刷的所有優(yōu)點”。其理由有二:第一,“假設(shè)使用金屬活字印刷帶有釋義和注解的科學書籍,正文使用大號字體,釋義字體稍小,注解字體更小,再加上一些數(shù)學、天文和物理符號,這樣算來至少需六種不同字符,即需要六種字模,花費巨大。而使用雕版印刷,所有的漢字無論大小字體都由一人刻制,速度、價格幾乎一致,不必產(chǎn)生額外花銷”。第二,“雕版印刷工序和儀器極為簡單,無需鑄模廠和復雜的機器來印刷裝訂。對于小規(guī)模印刷而言,一套桌椅足矣??贪骞ぞ咭部纱虬鼣y帶”,這對于印刷和傳播基督教義意義重大。文章寫道:

當中國的巡捕到處搜查福音書、緝拿基督教印刷工人時,工人們可在夜里悄悄溜到另一個城市,在那里重新開展印刷,就像什么都未發(fā)生。即便匆忙之下未能帶上工具,也可在24小時內(nèi)重新置辦這些工具?!边@種策略被當時傳教士稱為“巡回印刷(itinerant printing)。①“Literary Notices,” op.cit., p.414.

一年后該報又補充:第一,“籌備雕版印刷的費用比籌備石印和金屬活字便宜”;第二,“經(jīng)典可按需求和紙張供應(yīng)情況不時地印刷”;第三,“版面一旦刻成則永遠保持相同版式”;第四,“傳教士初到一個國家,可接管前人的刻板直接印刷”;第五,“整個印刷流程中國人可自己完成,無需借助歐洲的機器和工人幫助”;第六,“工人在籌備木刻板時也潛移默化受到宗教熏陶,變成基督徒,繼而成為中國的福音傳道者。雖然這并不是雕版印刷所特有的,但其功效強于其他印刷方式”。②Sinensis, op.cit., p.246.

二、對石印技術(shù)的評價

雖然西方在華傳教士并不否認中國傳統(tǒng)印刷方式的優(yōu)點,但總體而言他們對雕版印刷術(shù)不甚滿意,誠如1844年印度一份傳教士報刊評價道:“盡管中國人先于歐洲掌握了印刷的技術(shù),但是在雕版印刷之外,中國印刷技術(shù)別無進步”。③“Spirit of the Indian Press,” The Bombay Times and Journal of Commerce 20.1 (1844): 22.而這種不滿尤其表現(xiàn)在對雕版印刷和石印、金屬活字印刷的對比中。19世紀30年代,石印技術(shù)傳入中國,在華傳教士也就其利弊與雕版印刷術(shù)進行了對比論述。比如衛(wèi)三畏認為石板印刷較雕版印刷有一些優(yōu)勢,“一是它可以輕易地將多種語言混成在一個頁面內(nèi),二是能夠讓作者直接印刷自己的作品”。然而,“石板容易損壞破裂,很少有傳教士可以嫻熟地駕馭,或是教授本地人如何使用。在熱帶地區(qū)特別難于防止油墨相互滲透,印出的文字非常模糊”。④Williams, op.cit., pp.22—23.傳教士麥都思(Walter Henry Medhurst,1796—1857)也認為,盡管石印有其優(yōu)勢,但在馬六甲一帶的使用效果不如在較冷的地方好。⑤“Printing and Lithography,” The Missionary Herald 25.6 (1829): 192—193.

《中國叢報》對石印技術(shù)利弊的評價相對全面。在談及優(yōu)點時指出:其一,“可依據(jù)書籍需求量和紙張供應(yīng)量印刷少量版本”。其二,“對每一個后續(xù)版本可以不同程度地修改完善”。其三,“一些為特殊目的而印制的宣傳品可以低調(diào)進行印刷,盡可能少引起外界注意。印刷一份六頁的小冊子,只需兩三天”。其四,“在只有一位傳教士傳教的窮鄉(xiāng)僻壤,小冊子的需求不多,活動經(jīng)費不足以維持雕版印刷或金屬活字印刷。這種情況下,石板印刷是最好的選擇”。其五,“石印適合于印刷多種語言以及一些尚乏活字的圖書。石印還特別適用于印刷圖畫以及任何語種的書法作品。如果沒有石印技術(shù),印刷日文和韓文字典幾乎是不可能的?!雹轘inensis, op.cit., p.246.

傳教士在文章中也提到石印技術(shù)的缺點:第一,“由于石印產(chǎn)生額外的工作(如每印一張就要濕潤石板,每印十次就要清洗石板),印刷效率較低”。第二,“考慮到石板的腐敗速度,在印制上萬份作品時,每印一兩千張后,就需重新在石板上謄寫作畫”。第三,“在印刷時可能面臨一些不確定性(如環(huán)境變化、材料問題、工人分心)”。第四,“由于每張頁面的印刷有好有壞,石印圖書的畫面不規(guī)則”。第五,“首次印刷的花費高于雕版印刷”。⑦Ibid..

三、對中文金屬活字印刷的評價與思考

在華傳教士對雕版印刷并不滿意,對石印的缺點也有清晰認識,但是他們對金屬活字印刷術(shù)卻好評不斷。1834年7月美國波士頓出版的《傳教士先驅(qū)》(The Missionary Herald)寫道:“這種技術(shù)被紐約許多有識之士廣泛提及,他們幾乎都提到用鉛合金金屬活字替代中國傳統(tǒng)的木刻板”。①“Chinese Stereotype Printing,” The Missionary Herald 30.7 (1834): 268.在新教傳教士眼中,當時西方世界已普遍流行的金屬活字印刷術(shù)在印刷中文書籍方面,優(yōu)勢遠勝于雕版印刷和平板印刷(石?。?。1835年5月《中國叢報》評論道:第一,“鉛合金活字切割費用小,還可以遠距離運輸”。第二,“所占空間僅是木刻板的一半。在中國的印刷車間,昆蟲對木制字塊蠶食嚴重。一個字塊若久置不用,時間一長,表面塌陷,內(nèi)部幾乎被昆蟲吃光。而應(yīng)用金屬活字印刷,白蟻等中國印刷車間里的常見昆蟲對鉛字損害不大”。第三,“鉛合金活字的美觀度也是傳統(tǒng)木活字印刷術(shù)所不能比擬的”。第四,“這種印刷方式節(jié)省紙張,最大程度降低書籍厚度”。②“Chinese Metallic Types,” Chinese Repository 35.5 (1835): 528.

對傳教士而言,中文金屬活字印刷術(shù)優(yōu)勢明顯。第一,“既適用于印刷大部頭的書籍,也適用于印刷頁碼少的版本。適合印刷定期出版物和《圣經(jīng)》”。第二,“如果金屬質(zhì)地較好,在活字損壞前可以印刷百萬份之多”。第三,“相比雕版和石印,金屬活字印刷節(jié)省成本”。第四,“從馬禮遜的字典可以看到,金屬活字印刷的成品更加美觀,比雕版印刷更容易取悅中國人的眼睛”。第五,“使用金屬活字印刷,不必再依賴中國印刷工人,馬來西亞的小工同樣可以從事印刷”。第六,“排版后可輕易修改版面內(nèi)容”。第七,“首次制造金屬活字費用很高,但這些活字可以不間斷地使用20年,就算不能用了,也可作廢品變賣”。第八,“在印刷字典時,金屬活字可以與歐洲字母相結(jié)合”。第九,“印刷機在印刷中文印刷品的間歇還可以用來印刷其他語言的書籍”。第十,“中文金屬活字占用的空間不大。每套活字箱只占據(jù)九平方英尺空間,三至四個活字箱可以容納三萬個漢字”。最后,“不必再擔心白蟻和火苗的侵害”。③Sinensis, op.cit., p.246.

盡管中文金屬活字印刷也有一些缺點,但這些缺點完全可以被克服。其一,“在建造活字印刷所時需要歐洲印刷工人的幫助,而聘用他們的費用高于中國人十倍。然而這也是可以避免的,因為傳教士自己就懂得金屬活字印刷知識”。第二,“總有一些字符是現(xiàn)有活字沒有的,需另外鑄造。但這些字符很少,而且可以簡單地用錫刻制”。第三,“使用金屬活字印刷需要昂貴的印刷機。但在印刷中文的間歇,還可以印刷其他語言的書籍,而且?guī)缀踉诿總€布道點傳教士們都已擁有這樣的一臺印刷機”。第四,“普遍使用金屬活字印刷后,已有木刻板怎么處理?我們的答案是雕版印刷當然可以繼續(xù)存在,但是未來的經(jīng)書和小冊子應(yīng)該用凸版印刷機印刷”。第五,“金屬活字大小規(guī)格一致,無法在版面中插入評注,除非準備兩套活字,一套大號的,一套小號的。對此我們認為馬六甲和中國地區(qū)的小號漢字已經(jīng)存在,可以用來印刷注腳”。④Ibid..

金屬活字印刷的種種優(yōu)點以及那些“可以避免的缺陷”體現(xiàn)了在華傳教士對金屬活字印刷術(shù)的偏愛。這也使當時在華的西方傳教士對中文金屬活字印刷術(shù)在中國普及充滿信心。他們堅信中文金屬活字印刷對于傳統(tǒng)印刷方式的優(yōu)越性好比歐洲火器之于中國刀劍,勢必風靡。有傳教士稱“金屬活字印刷術(shù)已被證明優(yōu)于傳統(tǒng)的中國木活字印刷,這就像歐洲商人優(yōu)于中國攤販”,認為中國人將像承認歐洲船舶的先進性那樣承認金屬活字印刷的優(yōu)越性。⑤“Literary Notices,” op.cit., p.414.還有人在宣傳金屬活字印刷時稱,“中國人喜歡守舊,但在過去與歐洲的戰(zhàn)爭中,他們對應(yīng)用歐洲器物表現(xiàn)出極大渴望。在學習歐洲工程技術(shù)方面比其他國家都好”,⑥“Spirit of the Indian Press,” op.cit., p.22.借此印證中國人渴望學習西方金屬活字印刷術(shù)。

四、西方傳教士改進中國印刷技術(shù)原因再認識

趨利避害是人之常情。作為中國印刷出版現(xiàn)代化轉(zhuǎn)型的重要一環(huán),19世紀西方在華傳教士引入中文金屬活字印刷術(shù)以其對多種印刷技術(shù)的利害思辨為前提。在這些考量中有三點值得進一步闡明。

其一,如何看待中文金屬活字印刷方式節(jié)約印刷成本?學界傳統(tǒng)觀點認為中文金屬活字印刷價格低廉。常列舉的佐證是:據(jù)傳教士馬士曼(Joshua Marshman, 1768—1837)估算,金屬活字印刷比雕版印刷節(jié)省三分之二的花銷。①“Literary Notices,” op.cit., p.414—422.然而,這一觀點在缺乏更多一手史料支撐的情況下似乎失之籠統(tǒng)。比如,傳教士打馬字(John van Nest Talmage, 1819—1892)認為兩種印刷方式費用相似,甚至活字印刷成本略貴,因為金屬活字印刷依賴從美國進口的昂貴墨汁,且雇傭外國工人成本高于中國人。②American Missionary Herald, “Amoy,” The Chinese and General Missionary Gleaner 11.11 (1852): 83—85.從鑄字角度講,中文金屬活字也未必便宜。馬禮遜(Robert Morrison, 1782—1834)③Robert Morrison, “Chinese Type: To the Editor,” The Asiatic Journal and Monthly Register for British and Foreign India, China and Australasia 15.9: 48—49.和郭實獵(Karl August Gützlaff, 1803—1851)④“Letters from Rev.Mr.Gützlaff,” The Missionary Herald 30.8 (1834): 308.以及另外一些傳教士⑤“Mission to China,” The Missionary Herald 29.12 (1833): 452.曾明確表示澆鑄中文金屬活字的花費太大,以至1833年馬禮遜致信《中國叢報》,呼吁“以相對低廉的價格制造中文活字是在亞洲及其周邊島嶼傳播先進知識和基督教教義最重要的一環(huán)……沒有什么比鑄造廉價的中文活字更重要”⑥“Literary Notices,” op.cit., p.414—422.。那究竟該如何理解馬士曼所稱的金屬活字印刷比雕版印刷節(jié)省花銷呢?從前文引證的材料可見,傳教士們非常清楚中文金屬活字印刷的綜合優(yōu)勢,他們對這種印刷方式的偏愛也極可能是考慮到其在重復使用等方面的長遠成本效益。對此,一個有力的例證是麥都思曾推算使用雕版印刷印制兩千本中文《圣經(jīng)》(Bible)的費用和所需時間,按馬六甲和雅加達兩地的行價,需花費1 900英鎊并耗時三年。若由石印完成,僅需六名工人,耗時兩年,花費1261英鎊。使用金屬活字印刷,需兩名排版工,一名印刷工及一名裝訂工,耗時一年,花費1 498英鎊。顯然,金屬活字印刷并非最為廉價,但麥氏特別補充道,“乍一看石印最便宜,但綜合考慮印刷速度等因素,金屬活字印刷占優(yōu)勢”。⑦Walter Henry Medhurst, China: Its State and Prospects.London: John Snow, 1838, p.561.

其二,推動傳教士發(fā)動印刷技術(shù)革新的一個重要原因是當時傳教士印刷業(yè)急需從對中國印刷工人的過分依賴中解放出來,這實際也是“節(jié)約印刷成本”的另一個方面。衛(wèi)三畏曾回憶“當時在廣東雇傭中國工人很危險”。1834年麥都思雇傭的三名中國印刷工人都因為傳教士工作而被視為“漢奸”并被送進監(jiān)獄。麥都思遂打算將印刷物料運往印尼和新加坡,并準備在那里聘請印刷工人。但這樣一來印刷成本大增,“因此當時大家認為最便宜的印刷方式就是金屬活字印刷”。⑧Williams, op.cit., pp.22—23.1836年傳教士杜里時(Ira Tracy, 1806—1875)在給《傳教士先驅(qū)》的信中也提到“尋找中國印刷工人的進展十分緩慢”,⑨“Letters from Mr.Tracy,” The Missionary Herald 32.5 (1836): 24.以至傳教士們深感“在中文金屬活字引入之前,中文印刷將完全由中國人操作”,⑩“Mission to China,” The Missionary Herald 32.1 (1836): 14.這已明顯影響到宗教宣傳品的印制。

其三,探索和引進中文金屬活字印刷也有美學之考量,這一點現(xiàn)有研究鮮有提及。一是印刷品的清晰度。19世紀在華傳教士渴望降低中文《圣經(jīng)》厚度,提高便攜性。既要縮小字號,又不能妨礙印刷質(zhì)量,成為當時傳教士社群中的現(xiàn)實需求。經(jīng)過戴爾(Samuel Dyer, 1804—1843)等人的先后改良,中文金屬活字印刷術(shù)已能夠滿足這種需求。?據(jù)傳教士布朗(William Brown, 1823—1907)回憶,中文金屬活字經(jīng)過改良后,可將《圣經(jīng)》壓縮為一卷,其中《新約》少于90頁。參見William Brown, The History of Christian Missions.London: Thomas Baker, 1864, p.258.1848年傳教士戈達德(Josiah Goddard, 1813—1854)在《浸信會雜志》(Baptist Missionary Magazine)中寫道:“各印刷方式均有優(yōu)劣之處??墒悄壳皩π√栕煮w的需求尤甚,雕版印刷印制小號文字模糊得難以閱讀,而金屬活字印刷則有壓倒性優(yōu)勢”。①Josiah Goddard, “Metallic Type and Block Cutting,” The Baptist Missionary Magazine 28.3 (1848): 75.1852年1月《傳教士先驅(qū)》也評價中文金屬活字印刷“真是比最好的雕版印刷品更美觀、整潔、更加清晰”。②“Recent Improvement,” The Missionary Herald 48.1 (1852): 18.直到1909年美國傳教士師圖爾(George A.Stuart,1845—1919)在上海演講時,仍不忘稱贊金屬活字印刷“清晰的印刷效果可以很好地再現(xiàn)原典”,并認為這是“一個無可取代的優(yōu)點”。③“The Press of China Today,” The North-China Herald, 6 March 1909.二是印刷品的美觀性?!吨袊鴧矆蟆吩u價金屬活字印制的《新約》(New Testament)樣品“字體十分精美,以至最好的雕版印刷制品都無法比擬”,④“Religious Intelligence,” Chinese Repository 20.1 (1833): 376.又稱“傳教士們非??释形慕饘倩钭帧J煜ぶ袊膶W的人都會有這種感受:要不是中文金屬活字,馬禮遜的字典根本無法像這樣精美”。⑤“Literary Notices,” op.cit., p.414.然而,關(guān)于印刷之“精美”也只是見仁見智。比如米憐認為金屬活字印刷的書籍“有某種夸張的僵硬感”,⑥“Chinese Printing,” The Missionary Register 14.7 (1816): 291—293.博納認為金屬活字“十分精美,但中國人卻覺得怪怪的”,⑦Andrew Redman Bonar, Incidents of Missionary Enterprise.London: Thomas Nelson, Paternoster Row and Edinburgh, 1852,pp.120—121.馬禮遜則擔心金屬活字印刷的美感是否只是“基于英國人的觀感和偏見”。⑧Robert Morrison, “Literary Notice,” Evangelical Magazine and Missionary Chronicle 24.9 (1816): 352—353.

總之,19世紀西方在華傳教士對中國傳統(tǒng)印刷方式的不滿和對新印刷技術(shù)的偏愛,從本質(zhì)上講是從傳教的需求出發(fā)。傳教士篤信金屬活字印刷技術(shù)是“傳播基督教知識的最好方式”,⑨“Methods of Printing,” The Missionary Herald 28.5 (1832): 138.是“印刷《圣經(jīng)》或其他優(yōu)秀書籍”的最佳選擇,在中國“會像歐美一樣風靡”,⑩“Chinese Stereotype Printing,” The Missionary Herald 30.7 (1834): 268.實際上也是期望現(xiàn)代印刷方式能夠在中國造就一場近代宗教改革。雖然西方傳教士們最后未能如愿,但現(xiàn)代印刷技術(shù)的傳入畢竟在客觀上翻開了中國印刷出版事業(yè)現(xiàn)代化的新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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