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納古代國家經(jīng)濟與國人幸福感的關系,可粗略得出幾點結(jié)論,但大致與GDP或經(jīng)濟地位無關:
其一,幸福感有滯后性,往往在事后更易體會到,國強物阜時反而渾然不覺。杜甫有詩云:“憶昔開元全盛日,小邑猶藏萬家室。稻米流脂粟米白,公私倉廩俱豐實?!痹娭谢貞浟碎_元時國強民富的情景,連小縣城也人丁興旺、倉滿囤豐。直到整個國家陷入戰(zhàn)亂,才回味起當年的幸福,頓足嘆息。
其二,易忘本,不善做憶苦思甜式的縱向比較,獨喜橫向攀比?!爸扉T酒肉臭,路有凍死骨”,杜甫的慨嘆至今猶能引發(fā)人們共鳴。
其三,幸福與否往往取決于切身的生活感受。國家GDP的增長如果沒能落實到百姓的生活中,也照樣不能為他們的幸福感加分。西方學者考證,清代康、雍、乾、嘉四朝,GDP穩(wěn)居世界第一,所占世界制造業(yè)份額仍超過整個歐洲5個百分點,約等于英國的8倍、俄國的6倍、日本的9倍。但由于人口激增、通貨膨脹、米價不斷上漲,百姓叫苦連天。乾隆年間,詩人黃仲則靠半世苦讀,好不容易做個小官,把家眷接來京城。可秋日將盡,還沒錢做冬衣,于是感嘆:“全家都在風聲里,九月衣裳未剪裁。”連下層官員都無幸福感,又遑論百姓。
其四,幸福感的強弱,不僅取決于肚子,還涉及精神層面。元代統(tǒng)治者將國民分為四等,漢人、南人屈沉底層,政治上備受歧視,連擁有刀具、養(yǎng)馬、飼鳥也橫遭干涉……文士的科舉之路被堵死,地位如坐過山車,直降為“老九”(八娼九儒十丐)。他們借舞臺人物發(fā)出的控訴:“越聰明越受聰明苦,越糊涂越有了糊涂富?!钡讓影傩盏男腋8腥绾?,于此可知。
縱觀幾千年歷史,中國人生活在一個較為封閉的社會體系中,欲望的空間相對狹小,幸福感反而多些。
而今社會更加開放,我們認識到天空原來如此遼遠廣闊,幸福感反而有所降低。這也就可以解釋,為什么一些發(fā)達國家的國民幸福指數(shù),反而低于一些發(fā)展中國家了。
(摘自《東方文化周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