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恩海 楊小紅

田錫乃宋初聞人，《四庫全書總目提要》卷一五二載：“錫常慕魏征、李絳之為人，以獻(xiàn)納為己任……則當(dāng)時已重其言，故其沒也，范仲淹作墓志，司馬光作神道碑，而蘇軾序其奏議，亦比之賈誼。為之操筆者，皆天下偉人，則錫之平生可知也。詩文乃其余事，然亦具有典型。其氣體光明磊落，如其為人，固終非淟涊者所得仿佛焉?！盵1]1306評價頗高，亦可見田錫之為人。

田錫(940—1003)，字表圣，初名繼沖，后更名為錫，洪雅縣(今四川眉山)人。太平興國三年(978)進(jìn)士，為官京師，亦游宦多地，承繼前輩，接武后進(jìn)，頗有影響。有《咸平集》50卷，現(xiàn)存30卷。田錫早年蜀中求學(xué)，38歲中進(jìn)士后，游宦多地，廣交游。劉彥和曰：“才有庸俊，氣有剛?cè)?，學(xué)有淺深，習(xí)有雅鄭，并情性所鑠，陶染所凝?！薄安庞商熨Y，學(xué)慎如習(xí)?！盵2]先天稟賦固然重要，而后天的學(xué)力、習(xí)染乃由環(huán)境熏陶而成，故而學(xué)習(xí)、仕宦過程中的師友、學(xué)侶、僚佐自然亦有切磋琢磨之功。今考其交游，結(jié)合其宦游地域，知人論世，可見其思想文化的淵源與影響，亦可知其詩文創(chuàng)作之實績與傳布。

一、西蜀志學(xué)

西蜀乃形勝之地，山川壯美，人物殷阜。端平年間，昭武李文子鎮(zhèn)蜀，曾作《蜀鑒序》，以為其地“西接崤函，南連荊吳，扼關(guān)河之勝，則為左府之固”，“據(jù)上流之重，險要雖控制一隅，而形勝實關(guān)于天下。”(文淵閣四庫全書本《蜀中廣記》卷九三)民性循柔，其俗好文，學(xué)者比之齊魯；剛悍尚武，銳氣剽于中華，地險物侈，工商興盛，實乃樂國豐壤。文同《成都漕廳燕思堂記》：“惟劍南西川，原野衍沃，氓庶豐夥，金繒紵絮，天灑地發(fā)。裝饋日報，舟浮輦走，以給中府，以贍諸塞。號居大農(nóng)，所調(diào)之半，縣官倚之，為寶藪珍藏。”[3]905

田錫乃嘉定府洪雅人。嘉定舊稱漢嘉，鮮于繪《議道堂記》載：“漢嘉背負(fù)三峨，襟帶二江，為西南州最清歸處，地靈人杰?！比挝趺鳌督淌陬}名記》亦載：“蜀為西南巨屏，繇漢以來，號為多士，莫盛于眉、益二邦，而嘉定次之?！奔味ǘ嗝酱蟠?，風(fēng)景秀麗且不失壯美，有峨眉山、揚雄山、錦江山、修文山、阿吒山、隱蒙山等。凌云寺在府之南山，“唐開元中，僧海通于瀆江、沫水、濛水三江之合，悍流怒浪之濱，鑿山為彌勒大像，高逾三百六十尺，建七層閣以覆之。至韋皋時，積十九年而工始備”[3]940，雄奇壯偉。

田父希冀其長大后能在政治上有番作為，教導(dǎo)他：“汝讀圣人之書而學(xué)其道，慎無速，為期二十年可以從政矣。”[4]2田錫謹(jǐn)遵父命，在蜀志學(xué)苦讀，開寶五年(972)33歲始離蜀入秦。在蜀中，田錫結(jié)識了對其影響至深、亦師亦友的幾位至交，使其性格與文風(fēng)得以逐步完善。

楊徽之(921—1000)，字仲猷，建州浦城人，后周進(jìn)士。楊徽之是宋初第一代詩人中最為著名的一位，長田錫19歲，與宋白、賈黃中等皆為文友。乾德三年(965)，楊徽之徙峨眉縣令，田錫時年26歲，“楊徽之宰峨眉，宋白宰玉津，皆厚遇之，為之延譽，繇是聲稱翕然。”[5]9787?！段湟男录?文淵閣四庫全書本)卷一一《楊公行狀》載：楊徽之“左遷鳳翔天興令，未幾，又移嘉州峨眉令。公文學(xué)之外，長于吟詠。歷宰二邑，周旋數(shù)載，凡游賞宴集，良辰美景，必有雕章麗句，傳誦人口?；蚩阽虮挥诠芟?，岐隴巴蜀之間，蓋金相而玉振矣?！碧镥a對楊徽之很尊敬，《貽青城小著書》中將楊徽之與宋白、梁周翰并稱為“三君子”[4]48，在《寄梁周翰補闕楊徽之宋白二拾遺》詩中亦云：“飄零蹤跡尚堪悲，唯向三賢最受知?！盵4]142

楊徽之性耿介，為官清廉，主張崇儒術(shù)以厚民風(fēng)，太祖趙匡胤稱之為“周室忠臣”，上書建議取士，“擅文章者多獲迅遷，明經(jīng)業(yè)者罕聞殊用。且京師四方之會，太學(xué)首善之本。今五經(jīng)博士并闕其員，非所以厚人倫，獎儒學(xué)，厲賢崇化，繇內(nèi)及外之道也。臣愚謂宜下明詔博求通經(jīng)之士，以分教胄子，無使?jié)h唐稱得人?！碧谠S之為“儒雅之士”，“盡索所著，得數(shù)百篇奏御”，并獻(xiàn)詩以謝，卒章曰：“十年牢落今何幸，叨遇君王問姓名?！庇x集中十聯(lián)寫于屏風(fēng)，“上和之，以賜謂宰臣，曰：‘真儒雅之士，操履無玷?！荻Y部侍郎，御選集中十聯(lián)寫于屏。梁周翰詩曰：‘誰似金花楊學(xué)士，十聯(lián)詩在御屏中?！?文淵閣四庫全書本《玉壺野史》卷五)《宋史》本傳稱其為人“純厚清介，守規(guī)矩，尚名教，尤疾非道以干進(jìn)者……善談?wù)?，多識典故，唐室以來士族人物，悉能詳記，酷好吟詠，每對客論詩，終日忘倦”[5]9869。如此人物，田錫深與接納，仰承風(fēng)澤。為官之后，田錫亦有意識地恢復(fù)禮教，教化于民?！断唐郊肪硎袑懡o楊徽之的詩《呈楊侍郎》，詩中云：“條奏事宜思復(fù)古，興修風(fēng)教望還淳?！盵4]156可視為田錫對楊徽之尚名教的最好回應(yīng)。

宋白(933—1009)，字太素，亦字素臣，大名人。宋白“豪俊，尚氣節(jié)，重交友，在詞場名稱甚著”[5]12998，建隆二年舉進(jìn)士甲科，乾德初，獻(xiàn)文百軸，試拔萃高等，解褐授著作郎。曾任翰林學(xué)士，以兵部尚書致仕，吏部尚書仕終。宋白三掌貢舉，喜稱獎后進(jìn)，為朝廷培養(yǎng)和選拔了諸多才能之士，胡旦、田錫、蘇易簡、王禹偁等皆出其門。宋白“學(xué)問宏博，屬文敏贍，然辭意放蕩，少法度”[5]12999，“善談謔，不拘小節(jié)，贍濟(jì)親族，撫孤藐，世稱其雍睦。聚書數(shù)萬卷，圖畫亦多奇古者，嘗類故事千余門，號《建章集》，唐賢編集遺落者，白多纘綴之。后進(jìn)之有文藝者，必極意稱獎，時彥多宗之?！盵5]1 3000

乾德三年，授玉津縣令，田錫得以與宋白交游?！堵∑郊肪硪蝗d：“田錫，字表圣，其先京兆人，唐末遠(yuǎn)祖徙蜀，因居嘉州。楊徽之在峨眉，宋白在玉津，延譽之，遂有聲稱?！痹诒姸嘤讶酥?，田錫與宋白的交往最為頻繁，《咸平集》現(xiàn)存30卷中明確寫給宋白的詩歌和書信就有15篇之多。田錫曾在宋白家中寄居3年之久，《樽前吟呈宋白小著》載：“三年多謝主人翁，杯酒相寬禮數(shù)豐?！盵4]135宋白略長于田錫，出仕亦早，田錫敦師友之義，請教為文之旨，嘗言：“數(shù)日論文，更得新意，若獲秘寶，如聆雅音。茍非賢智之交，寧厚切磋之道。所謂悅我以文藻，榮我以道義也?！盵4]33二人曾經(jīng)同游開封、洛陽等地，田錫稱宋白為“知己”。[4]158田錫從出蜀到出仕經(jīng)歷了很長時間，為官亦歷經(jīng)跌宕起伏，而見證這一切并能給予其指引的，非宋白莫屬。

宋白文名較高，得時人尊仰，王禹偁《寄獻(xiàn)鄜州行軍司馬宋侍郎》曰：“鉅賢如木鐸，一振聲蓋代。丈人人曲星，譴謫落下界。辭源發(fā)昆侖，意盡若到?！柙姅?shù)千首，入口炙與膾?！鄙踔帘戎疄轫n愈，《宋文選》(文淵閣四庫全書本)卷七《投宋拾遺》載：“下韓氏二百年，世非無其文章，罕能聚徒眾于門，張圣賢之道矣。其或者復(fù)授于明公乎？明公履孔孟揚雄之業(yè)，振仲淹、退之之辭，矧天與之時，身得其位，則追還唐風(fēng)，不為難矣?！?文淵閣四庫全書本《宋文選》卷七)西昆派健將楊億亦對宋白稱譽不已，《武夷新集》卷七載《廣平公唱和集序》曰：“才識兼茂，治行第一，登金門，上玉堂，發(fā)揮帝謨，潤色大業(yè)……挺山甫之將明，推安世之慎密，作文章盟主，實朝廷宗工，天其或者殆以公為儒林之木鐸也。而視草之暇，含毫靡倦，形于風(fēng)什，傳于僚友，同聲相應(yīng)，發(fā)言成章。”隱然為宋初文壇領(lǐng)袖。田錫詩文創(chuàng)作上或有疑惑，求教于宋白，宋白多指示門徑，田錫得其嘉惠者多矣。

梁周翰(929—1009)，字元褒，鄭州管城人。后周廣順二年(952)進(jìn)士，入宋，官至翰林學(xué)士。乾德三年(965)，梁周翰出任綿、眉二州通判，與楊徽之、宋白時常有往來唱和。宋白《薦梁周翰疏》載：“周翰雄文奧學(xué)，才敵數(shù)人。昭文、集賢未有學(xué)士，若以處之，雅符公議，詔充史館修撰。”[6]4756梁周翰與楊、宋，對田錫皆有延譽之恩。《東都事略》(文淵閣四庫全書本)卷三八《梁周翰傳》載：“出為通判綿、眉二州，坐杖人至死者，奪二官，復(fù)為左拾遺，監(jiān)綾錦院?！薄独m(xù)資治通鑒長編》卷九載：“(乾德六年)三月甲寅，右拾遺梁周翰奪兩行官，坐通判眉州日決人至死也。”[7]梁周翰留居蜀中約3年之久，田錫時從之游，《貽青城小著書》載：“弘農(nóng)楊公徽之、安定梁公周翰、廣平宋公白，皆博我以雅道，勉我以大來矣?！盵4]48開寶三年(970)，遷右拾遺，監(jiān)綾錦院，改左補闕，兼知大理正事。尚未入仕的田錫投書時任左補闕之梁氏，并附所文50軸，以卜進(jìn)退。

“五代以來，文體卑弱，周翰與高錫、柳開、范杲習(xí)尚淳古，齊名友善，當(dāng)時有‘高梁柳范’之稱?！盵5]13003梁周翰負(fù)天下文名，提倡恢復(fù)古代樸實的文風(fēng)，與高錫、柳開等人一起被視為宋代古文運動的先驅(qū)。田錫視梁周翰為前輩，對梁十分景仰，表示“愿為門下之士，期明公以通達(dá)之識照，照其邪直，燭其妍蚩”[4]45，并稱贊梁氏文章“一言一辭瑰壯峻爽……如觀靈鳳一毛，則五彩九苞從而可知矣?！盵4]46可知梁的為文思想必然會對田錫產(chǎn)生一定的影響。

宋珰，字寶臣，華州渭南人?！端问贰肪矶吡端潍殏鳌份d：“珰，乾德中進(jìn)士及第，拔萃登科，解褐青城主簿。好寫書，秩滿，載數(shù)千卷以歸。吳廷祚鎮(zhèn)永興，辟掌書奏……珰性清簡，歷官三十年，未嘗問家事，唯聚書以貽子孫，且曰‘使不忘本也’?！盵5]9392田錫上書宋氏，陳情述志，以求定交，《貽青城小著書》有曰：“竊嘗慕足下有明允之行，懷高奇之文，蓄不羈之才，有是三者，修于躬而播于人。錫所以希慕德風(fēng)，欲定交于足下?！盵4]47田錫希望結(jié)交志同道合之人，“樹德而親仁，博學(xué)以師古”，早立志向，經(jīng)世濟(jì)民，“師得古道，以為己任，親乎仁人，以結(jié)至交。至交立則君子之道勝，勝則可以倡道和德，同心為謀，上翼圣君，下振逸民，使天下穆穆然復(fù)歸于古道。”[4]48可見田錫之抱負(fù)以及識人之量。

釋懷古，西蜀峨眉人，俗姓張，字德成，生卒年不詳，宋初“詩九僧”之一。懷古與田錫同為蜀地人，兩人相識的具體時間已不可考。懷古少年時于峨眉中峰寺出家，田錫從小居于峨眉山下，田錫在后蜀時期曾屢試未中，懷古作《送田錫下第歸寧》：“念別孤親去，無成萬里歸。算程芳草盡，去國故人稀。棧閣浮云險，刀州入望微。前期有公薦，莫負(fù)老萊衣?！盵8]由此可見田錫在蜀中時就早已經(jīng)與懷古相識。方回說：“人見九僧詩或易之，不知其幾鍛煉、幾敲推乃成，一句一聯(lián)不可忽也……宋之盛時，文風(fēng)日熾，乃有梅圣俞之蘊藉閑雅，陳后山之苦硬瘦勁，一專主韻，一專主律，梅寬陳嚴(yán)，并高一世，而古人之詩半或可廢，則其高于九僧，亦人才涵養(yǎng)之積然也?！盵9]在宋初詩歌之演進(jìn)中，九僧自有其影響。

陳熙載，字季和?！睹┩た驮挕?文淵閣四庫全書本)卷七載：“偽蜀進(jìn)士陳熙載，字季和，文學(xué)之外，書畫之尤者，皆閱而識之?？ぶ泻檬轮宜鶎毑卣撸嘟?jīng)其目，真?zhèn)螣o所逃焉?！碧镥a《貽陳季和書》有曰：“季和，蜀之茂士也，嗜于博古，而工于作歌。以余東適秦關(guān)，祖道以別，未我長歌數(shù)百字，以為贈行之言……吾黨聞人，非君而誰？金門玉堂，俟子偕進(jìn)?！盵4]33陳季和藝術(shù)修養(yǎng)頗高，主張傳道行文，“夫人之有文，經(jīng)緯大道，得其道則持政于教化，失其道則忘返于靡漫?！盵4]32既能美頌時政，激揚教義，又重視文之創(chuàng)變與藝術(shù)，給田錫以積極的影響。

田錫與蜀中才俊陳季和、釋懷古交游，以期進(jìn)益。與楊徽之、宋白、梁周翰交游，自乾德三年(965)始，時年26歲，次年又得識宋珰，與之定交，結(jié)下終生的友誼。開寶五年(972)田錫離開巴蜀。數(shù)年之間，諸人給予干祿巴蜀、屢試不中的田錫深遠(yuǎn)影響，也帶來了趙宋王朝初立國的新鮮氣息，使之成為巴蜀得新風(fēng)氣之先者，為其日后的發(fā)展奠定了基礎(chǔ)。《寄梁周翰補闕楊徽之宋白二拾遺》表達(dá)其知己之感：“飄零蹤跡尚堪悲，唯向三賢最受知。少俊有名輸賈誼，宦游多難比張儀。詩中老格何人愛，酒后佯狂識者嗤。北省郎官應(yīng)見誚，明時猶尚進(jìn)身遲。”[4]142其與宋白關(guān)系尤密?！都钠殉撬伟仔≈吩唬骸按喝臻e銷一局棋，春愁還得數(shù)篇詩。高吟大醉何人問，英略雄圖欠己知。破產(chǎn)雖無容足所，丈夫豈合以家為。時來富貴終須有，懶學(xué)梁鴻賦五噫?！盵4]133《樽前吟呈宋白小著》曰：“三年多謝主人翁，杯酒相寬禮數(shù)豐?！盵4]135唱酬之作頗多，如《代牡丹酬答》(太素有醉贈牡丹之作)、《覽韓偓鄭谷詩因呈太素》、《渭北即事書呈太素》、《和太素春書》、《和太素早春書事憶游京國》、《覽太素新編》、《渭北春盡日作因思蜀洛舊游寄太素》、《晚望因寄宋太素》、《府解后有詔旨權(quán)停貢舉因成長句寄太素兼簡韓丕茂才》、《秋夜有懷寄副翰宋白舍人》、《寄宋白拾遺》等。

二、游學(xué)秦洛

開寶五年(972)春，田錫離開蜀中前往關(guān)中，開始秦洛的游歷生活。此后數(shù)年，其足跡遍布渭北、洛陽、開封等地。秦地被山帶河，四塞以為固，沃野千里，自漢至唐，為王者奧區(qū)。羈旅咸秦，田錫亦頗感寂寞，《自勉》曰：“飄泊年年頗恨身，梁園未到滯咸秦。上樓獨為青山立，攬鑑初驚白發(fā)新。北叟何曾悲失馬，宣尼猶自問迷津。功名分有終須得，莫強憂愁耗爾神?！盵4]134在此期間，田錫結(jié)識了一些志同道合之人，歷經(jīng)磨練，眼界開闊，范仲淹《田司徒墓志銘》說“器志大成”[4]2，為以后的從政生涯做了豐富的積累。

韓丕(？—1009)，字太簡，華州鄭人。《宋史》卷二九六《韓丕傳》載：“丕幼孤貧，有志操，讀書于驪山、嵩陽，通《周易》、《禮記》，為人講說，常有山林之志。家雖甚貧，處之晏如。年長始學(xué)文，開寶中，鄭牧知文州，與之偕行，遂薄游兩川。及牧知成都，劉熙古延置門下掌書奏，以孫女妻之。太平興國三年舉進(jìn)士，聲名藉甚，公卿多薦之者。嘗著《孟母碑》、《返魯頌》，人多諷誦之?！盵5]9859鄭牧知文州在開寶二年至五年，攜韓丕薄游兩川，時田錫在蜀中，可能已與之相識。故而田錫出蜀后東游，又與韓丕在長安白鹿書院、河南嵩山太乙書院讀書。范仲淹《田司徒墓志銘》載：“東游長安，與昌黎韓丕復(fù)居驪山白鹿觀，數(shù)年，器志大成?！盵4]2兩人同舉太平興國三年進(jìn)士。韓丕耿介，“丕起寒素，以沖澹自處，不奔競于名宦”，“丕鈍厚畏慎，似不能言者，歷典州郡，雖不優(yōu)于吏事，能以清介自持，時稱其長者云?！盵5]9860進(jìn)士及第后，兩人的關(guān)系亦無間斷。如《寄韓丕進(jìn)士》云：“嵩室亂峰三十六，嵩陽今復(fù)往何峰。已因詩好聲名出，卻為情高仕進(jìn)慵……逍遙自得閑吟興，誰識夫君是臥龍?！盵4]136即田錫作于兩人考中進(jìn)士但尚未入仕之時，懷念二人在嵩山讀書的時光?！墩拇词录捻n丕拾遺》：“身如回雁來河朔，心似浮云在帝鄉(xiāng)。吟寄昌黎韓小諫，嘉謀應(yīng)有好封章。”[4]157寫的則是田錫知相州之后的事。可見入仕之后，兩人亦時有詩歌往來唱和，保持了長久的友誼?！陡夂笥性t旨權(quán)停貢舉因成長句寄太素兼簡韓丕茂才》載：“一名倜儻動皇州，寄應(yīng)王門作解頭。將領(lǐng)風(fēng)騷推李杜，較量英勇讓曹劉。春闈有詔俄中輟，秋賦隨時亦暫休。金殿制科思取應(yīng)，遠(yuǎn)飛章句問嘉謀。”[4]145

楊坦，楊廷璋之子，生卒年不詳。進(jìn)士及第，歷任屯田員外郎、鹽鐵副使等。田錫知相州時曾寫詩《贈楊監(jiān)察》給時任相州通判的楊坦。其中提到：“昔日長安際會時，客情鄉(xiāng)思兩依依。金門次第俱升達(dá)，云路高低各奮飛。御史班資知任重，諫官章綬愧才微。今來共理藩宣事，自古相逢似此稀?！盵4]153兩人相識于長安，闊別數(shù)年之后又因機緣巧合共同治理相州事務(wù)，實在是出人意外。田錫從太平興國三年通判宣州至太平興國六年改知相州，并未到過長安，因而田錫所謂的“長安際會”應(yīng)是指其出蜀游學(xué)長安之時。

胡旦(955—1034)，字周父，濱州渤海人，太平興國三年戊寅科狀元，曾任升州通判、左補闕等?！稏|都事略》(文淵閣四庫全書本)卷三八載：“旦雋辯強敏，少有大志，退老漢上，既喪明，猶令人讀經(jīng)史，憑幾聽之，未嘗少輟?！焙┥贂r即學(xué)識淵博，才氣過人。他和田錫都曾投在宋白的門下，但兩人相見較晚。太平興國元年(976)胡旦與田錫偶會于渭北，“仆與足下別亦久矣，惟明月相共，清風(fēng)尚遙，芳春素秋，頻隔嘉會?！盵4]40田錫在《答胡旦書》中云：“往年得澶淵之書，前歲偶渭北之會，今春得夷門之信。”[4]41可知兩人正式相識是在太平興國元年(976)。太平興國三年正月十九，胡旦曾寫信給田錫約他前來參加進(jìn)士科考之前的文會，“公蜀人也，久在關(guān)輔，遠(yuǎn)于京闕，家貧援孤，與我相角……請速來，三月盡，約為夏課”，希望能與何士宗“三人同志，以振吾道”。言辭熱烈懇切，躊躇滿志——“將橫擺筆陣，铦淬辭鋒，張雄文以遏其勢，鼓大名以挫其氣。吾子擊其前，何公刺其后，仆則左掎右角，彼入我出，拔旗挾辀，斬將折馘。英聲一振，京師動搖，為此之計，不亦大乎。”[4]40而這也得到了田錫積極的回應(yīng)：“余念自出蜀至咸、鎬間，今已六稔，再遷家，兩遇權(quán)停貢舉，羈旅中支離契闊，幽憂愁辛，大丈夫壯節(jié)殆亦銷爍。今吾子書中憐余家貧援寡，久住關(guān)輔，乃知我者也?！辈⒑椤爸簟保Q揚其才華，“負(fù)倜儻之氣，懷磊落之才，將來振海內(nèi)之名，鼓天下之動，廣視闊步于場屋，飛聲走響于公卿，高掇榮名，若坐會稽、臨滄海，投犗十二而釣取巨鰲也，孰不偉之。”[4]42同年進(jìn)士榜出，胡旦為狀元，田錫第二名，從初識到同為進(jìn)士，兩人可謂惺惺相惜。

田錫崇尚君子之德行器局、知己之至交深情，而胡旦博學(xué)能文，然器局不弘，知海州時，“盧多遜既貶，趙普罷相。其夏河決韓村，尋復(fù)塞。旦獻(xiàn)《河平頌》，有‘逆遜投遠(yuǎn)，奸普屏外’之語，太宗怒，貶商州團(tuán)練副使”，跡近攻訐；又讒事中官王繼恩，“事連宮禁，貶安遠(yuǎn)行軍司馬，又削籍流潯州，移通州團(tuán)練副使”，史臣以為“旦以文章名世，然晚節(jié)黷貨，干擾郡縣，持吏短長，時論薄之”。(《東都事略》卷三八)

何士宗，何允昭之子，生卒年不詳。何士宗少有才名，宋白、胡旦皆許之為豪俊之士。因胡旦的介紹，田錫與何士宗未見面時就已有書信往來。田錫在信中稱其為“先輩”“長者”[4]43，可知何士宗年長于田錫。據(jù)《答何士宗書》，何士宗致書田錫，相約參加進(jìn)士科考，田錫曰：“錫自為羈旅之人，久居關(guān)輔之地，每思朋英友賢之會，為唱予和汝之文，安知道不遠(yuǎn)人，天弗違愿?！苯优鹾问蠒骸绑E承君子之交，便以國士遇我”，“英氣吐虹蜺，嘉辭敵珠玉，激余以善道，來我以良期，不覺增慷慨之壯圖，生抑揚之銳志……雖未窺衛(wèi)玠之容貌，未交夷甫之談諧，在君子以道為心，以信為體，文采為貌，聲稱為言，又何必敷袵相親，晤言以接，方云識面，始謂知心哉?！碧镥a滿懷信心，擬入汴京而決戰(zhàn)文場：“余欲以六經(jīng)為寰區(qū)，以史籍為藩翰，聚諸子為職方之貢，疏眾集為云夢之游，然后左屬忠信之櫜鞬，右執(zhí)文章之鞭弭，以與韓栁元白，相周旋于中原?！盵4]45何氏歷任溫州知州、京東轉(zhuǎn)運使等職。

宋準(zhǔn)(937—989)，字子平，開封雍丘人也。太祖開寶三年(970)舉進(jìn)士第一，太平興國四年(979)先后升任著作郎、梓州通判，繼任左拾遺，后又任大理寺判官。宋準(zhǔn)美風(fēng)儀，善談?wù)摚脑~清麗。蒞官所至，皆有治聲。《咸平集》卷一五有《寄宋準(zhǔn)學(xué)士》：“鸞輿西幸郊天日，洛水橋南乍識君。投分塤篪無異曲，定交蘭菊有余芬?！盵4]142開寶九年(976)四月，宋準(zhǔn)陪同太宗西幸洛陽合祭天地于南郊，因與田錫性格相投而定交。宋準(zhǔn)敢于言事，盧多遜被貶官，《東都事略》卷三八載：“李穆以同年坐黜，左右無敢言者。準(zhǔn)因奏事，盛言穆長者，有檢操，常非多遜所為，豈黨哉。太宗寤，得復(fù)故官，時論多之。”田錫所謂兩人“投分塤篪無異曲”，非虛言也。

呂端，字易直，幽州安次人。趙宋開國，呂端遷太常丞，知浚儀縣，同判定州?！稏|都事略》卷三一載：呂端“有器量，而性寬厚，雖經(jīng)擯斥，未嘗以得喪介意”，為政清簡。趙普以為“呂公奏事，得嘉賞未嘗喜，遇抑失傳未嘗懼，亦不形于言，真臺輔之器也”，遂由左諫議大夫拜相，太宗以為呂端“小事糊涂，大事不糊涂”[5]9514。呂端“姿儀瓌秀，有器量，寬厚多恕，善談謔，意豁如也。雖屢經(jīng)擯退，未嘗以得喪介懷。善與人交，輕財好施，未嘗問家事”，雖遭人構(gòu)陷，呂端以為“吾直道而行，無所愧畏，風(fēng)波之言，不足慮也”[5]9517。開寶九年(976)十月，太宗即位，以弟廷美為開封尹兼中書令，召拜呂端考功員外郎，充開封府判官。田錫時在汴京，十一月有《上開封府判書》致書呂端，論取士之法：“錫本貫劍南，徙家關(guān)右?；搓幖氖常？犊趬褕D；方朔上書，愿縱橫于見用。固不暇復(fù)歸故里，求薦他人……幸遇眀公以鄒枚之才辯，贊堯舜之親賢。嘉謀日新，詩禮益哲王之德；善計泉涌，鉤距成大尹之名……莫若采擇群輿之議，精詳與奪之機，詢當(dāng)朝文學(xué)之人，觀就試文章之士，則自然不役聰眀而盡得其善，不勞智力而皆得其人。能于詩者觀其所試之詩，能于賦者閱其所試之賦，善于論則以論取，精于策則以策求，隨其所長，觀其所試，勿舍其所有，而責(zé)其所無，勿遺其所長，而陋其所短?！盵4]51由此亦可窺見田錫之見解、膽識、魄力。

王禹偁(954—1001)，字元之，濟(jì)州鉅野人。九歲能文，太平興國八年進(jìn)士，歷任右拾遺、左司諫、知制誥、翰林學(xué)士。田錫與王禹偁之交游，乃宋白之紹介?！端问贰肪硭娜拧段脑穫鳌に伟住份d：“太宗潛藩時，白嘗贄文，有襲衣之錫。及即位，擢為左拾遺，權(quán)知兗州，歲余召還。”[5]12998時約在太平興國二年歲杪或三年歲初，宋白權(quán)知兗州，田與王在鄒魯定交。《小畜集》(四部叢刊本)卷十二載：王禹偁《酬贈田舍人》曰：“憶昔逢君在鄒魯，翰林丈人東道主。一言得意便定交，數(shù)日論文暗相許。邇來倐忽十余年，共上赤霄連步武。禁中更直承明廬，深喜蒹葭依玉樹。兩制惟君最清慎，筆力辭鋒有余刅。方期夜直金鑾坡，誰知共理淮陽郡?！碧镥a現(xiàn)存文集中沒有直接寫給王禹偁的詩文，《代書呈蘇易簡學(xué)士希寵和見寄以便題于郡齋也》一詩中有“請與副閣王舍人，呈以此歌相唱和”，自注“副閣王禹偁”[4]196。而《小畜集》中卻存有多篇與田錫酬唱的詩歌，如《送田舍人出守淮陽》、《寄田舍人》、《和陳州田舍人留別》(五首)等，可見兩人交情匪淺。田錫酬作應(yīng)該是散佚了。蘇軾《王元之畫像贊并敘》以為前代賢良汲黯、蕭望之、李固、張昭、魏征、狄仁杰，正色立朝，“消禍于未形，救危于將亡”，王禹偁“以雄文直道，獨立當(dāng)世，足以追配此六君子者。方是時，朝廷清明，無大奸慝。然公猶不容于中，耿然如秋霜夏日，不可狎犯，至于三黜以死。有如不幸而處于眾邪之間，安危之際，則公之所為，必將驚世絕俗，使斗筲穿窬之流，心破膽裂，豈特如此而已乎？”[10]

《四庫全書總目·小畜集·提要》說：“宋承五代之后，文體纖儷，禹偁始為古雅簡淡之作。其奏疏尤極剴切，《宋史》采入本傳者，議論皆英偉可觀。在詞垣時所為應(yīng)制駢偶之文，變多宏麗典贍，不愧一時作手?！盵1]1307在政治上，王禹偁積極進(jìn)取，敢于直言諷諫，雖屢受貶謫而未改初衷。王禹偁仰慕田錫的為人和才華，他在《送田舍人出守淮陽》中盛贊田錫之為人：“藹然公譽滿朝端。”《小畜集》(四部叢刊本)卷七《寄田舍人》中有：“出處升沈不足悲，羨君操履是男兒。左遷郡印辭綸閣，直諫書囊在瑣帷。未有僉諧征賈誼，可無章疏雪微之。朝行孤立知音少，閑步蒼苔一淚垂?！本砥摺都暮Ｖ莞笔固锷崛恕酚衷疲骸跋导崔斯限D(zhuǎn)即蓬，可憐蹤跡與君同。眼前有酒長須醉，身外除詩盡是空。閑采紫芝饑可療，欲浮滄海道應(yīng)窮。聲名官職相磨折，休憶西垣藥樹紅?！蓖跤韨犚蕴镥a為楷模，所受影響頗大?！坝韨犜~學(xué)敏贍，遇事敢言，喜臧否人物，以直躬行道為己任。嘗云：‘吾若生元和時，從事于李絳、崔群間，斯無媿矣?！錇槲闹鴷?，多涉規(guī)諷，以是頗為流俗所不容，故屢見擯斥。所與游必儒雅，后進(jìn)有詞藝者，極意稱揚之，如孫何、丁謂輩多游其門。”[5]9799《宋史》將二人同列一傳，認(rèn)為他們皆有“躬骨鯁蹇諤之節(jié)，蔚為名臣”[5]9804。《東都事略》卷三九史臣以為：“錫、禹偁真天下正直之士哉！其事君必盡言無隱，以謹(jǐn)其微，以防其漸，由是二宗有聽言之美，二臣有敢言之效，而治道隆矣。古之所謂主圣臣直，君明臣忠者，豈不然哉，豈不然哉！”

張詠(946—1015)，字復(fù)之，號乖崖，濮州鄄城人。太平興國五年進(jìn)士，累擢樞密直學(xué)士?！稏|都事略》卷四五載：“少學(xué)擊劍，好為大言，喜事奇節(jié)。嘗謂其友人曰：‘張詠幸生明時，言典墳以自律，不爾則為何人邪？則為何人邪？’故其言曰：事君者廉不言貧，勤不言苦，忠不言己效，公不言己能，斯可以事君矣?！敝问裼泄?，頗得太宗信任。張詠為文尚氣，不事雕飾；其詩雄健古淡，有氣骨，稱其為人。郭森卿《乖崖先生文集序》曰：“故禮部尚書忠定張公，以直道事太宗、真宗，雖不登相位，而眷倚特隆。天下誦其事業(yè)，而鮮有知其文者。今觀其文，大抵脫去翰墨畦徑，無屬辭綴文之跡，而磊磊落落，實大以肆方。國初，踵五季文氣之陋，柳仲涂、穆伯長輩力為古文以振之。公初不聞切磨于此，而當(dāng)時老于文學(xué)者，稱其秉筆為文，有三代之風(fēng)。蓋其光明碩大之學(xué)，尊主庇民之道，英華發(fā)外，而經(jīng)奇典雅，得以天韻之自然，殆非言語文字之學(xué)所能到也。”[11]1田錫釋褐赴任之時，張詠作《送田錫韓丕之任序》稱：“韓、田二生，預(yù)熟其操。觀其言非仁義不出，行非仁義不履，文采純正，爭走造化，嘻可畏也。仰天頓首，多賀明天子得賢之實有若是哉?！盵11]86田錫被貶后，張詠又作《寄田錫舍人》：“當(dāng)年心計此心知，忽忽逢人亦自疑。枉是憂公生白發(fā)，有何長略謝清時。林僧已怪抽身晚，朝侶猶嫌到闕遲。多喜通規(guī)識幽抱，路遙無處寄相思?！盵11]27二人心憂社稷卻不得重用，田錫此時已身處睦州，只能憑詩以寄思念。

三、通判宣州

太平興國三年(978)，田錫舉進(jìn)士第二，釋褐監(jiān)丞，通判宣州(今安徽宣城)?！端螘嫺濉みx舉》載：“十一月二十日，以新及第進(jìn)士胡旦、田錫、趙昌言、李蕤并為將作監(jiān)丞，崔策等七十人并為大理評事，通判諸州事及諸州監(jiān)當(dāng)?！盵6]4245四年春，田錫至宣州，任職宣州僅一年有余。宣州多賢，民安俗阜，乃舟車繁會之鄉(xiāng)，庾亮、江淹、謝眺、李白、顏真卿、崔群、沈傳師、杜牧等皆流寓此地，阻山帶江，水石幽奇，如敬亭山、陵陽山、疊嶂樓等。初次為官，又至佳麗之地，田錫可謂意氣風(fēng)發(fā)，有《疊嶂樓賦》。田錫懷有易俗之心，但因職權(quán)有限而不能付諸實踐，內(nèi)心難免苦悶。

樊知古(943—994)，原名樊若水，字叔清，一字仲師，其父祖皆為南唐大臣。若水助太祖平定南唐之后，升侍御史。太宗即位后，授庫部員外郎，任轉(zhuǎn)運使。兩人相識于田錫宣城任上，樊知古離開宣城后，田錫與其仍保持聯(lián)系。田錫《寄樊郎中》云：“近遣司賓小吏時，寄書兼寄十篇詩。自慚不是陽春曲，誰敢徼求作者知。疊嶂晚登空遠(yuǎn)望，昭亭別后倍相思?！盵4]148可見兩人不僅有書信往來，還時常有詩歌唱和。

除去可以考證的樊知古以外，田錫在宣州任上還結(jié)識了很多其他文友，如安儀鳳、陳處士、晏公等，談詩論文：《和安儀鳳》曰“和詩送別昭亭路，何似金鑾奪錦袍”[4]147，《謝晏公》曰“吟成大雅百篇詩，首首清新鑒者誰”[4]148，《寄陳處士》曰“自慚分判頒條政，誰信常懷易俗心”[4]146，然而文獻(xiàn)闕如，難以考知其交游詳情。

四、權(quán)知相州

太平興國五年(980)夏秋，田錫召還，遷著作郎，后改授左拾遺、直史館。次年因《上宰相書》，引起宰相盧多遜不悅，出為河北南路轉(zhuǎn)運副使。田錫入辭，直進(jìn)封事《上太宗論軍國要機朝廷大體》，太宗下敕書獎諭田錫“思齊諤諤之臣”“得爭臣之風(fēng)”，并賜錢五十萬。其年九月，改知相州(今河南安陽)。相州領(lǐng)安陽、鄴縣、湯陰、臨漳、林慮、永定六縣。田錫居官，雖在州郡，每上章論國事。

《太平寰宇記》(文淵閣四庫全書本)卷五五載：相州“自北齊之滅，衣冠士人多遷關(guān)內(nèi)，惟伎巧商販及樂戶以實郡郭，由是人情險陂，至好為訴訟”。安陽縣有韓陵山，“劉公干詩云：‘朝發(fā)白馬，暮宿韓陵?！瘱|魏丞相高欽破爾朱兆兄弟于此山下，仍立碑，即溫子升之詞。陳尚書徐陵嘗北使鄴，讀韓陵碑，愛其才麗，手自錄之，歸陳，士人問陵北朝人物何如，曰：‘惟韓陵片石耳?！?《太平寰宇記》卷五五)又有魏武帝銅雀臺、鄴宮，唐睿宗潛龍之地。

田錫與故交楊坦共理相州政事，有《贈楊監(jiān)察》一詩歌詠記之，[4]153同時也結(jié)識了高秘丞這樣的文章知己，《相州郡樓贈高秘丞》曰：“國家無事邊陲靜，風(fēng)俗還淳禮讓修。吟得新詩謝知己，將何才術(shù)稱分憂?！盵4]153然而出知相州非田錫所愿，與之前闕下的清華之職比較起來畢竟相差甚遠(yuǎn)，且京中友朋遠(yuǎn)隔，情懷落寞，因此寫了許多飽含戀闕情緒的詩歌，如《郡樓抒懷》：“帝鄉(xiāng)永日憑欄望，心羨浮云向紫宸?！盵4]154《言懷》：“詔條靜理無才術(shù)，袞職思?xì)w侍冕旒?！盵4]155等等。

五、移知睦州

太平興國八年(983)四五月間，田錫移知睦州。睦州居浙右上流，風(fēng)景奇麗，山崄而土峣，民貧而俗悍。有嚴(yán)子陵釣臺、七里灘、桐君山等勝景。知睦州，展示了田錫治理地方事務(wù)的卓著才能：一方面，他親眼目睹了苛捐雜稅給百姓造成的沉重負(fù)擔(dān)，因而作詩《思?xì)w引》直陳其事，為民請命，“我愿罷秩歸，天顏請轉(zhuǎn)對”[4]198，體現(xiàn)出心系民生的熱忱；另一方面，針對當(dāng)時庠序失教、巫佛盛行的情況，田錫親遷并重修夫子廟，又上書求賜九經(jīng)，移風(fēng)易俗，《謝賜九經(jīng)書》曰：“是使桐廬陋壤，化為禮義之鄉(xiāng)；釣瀨遺民，永習(xí)詩書之訓(xùn)?！盵4]291

溫仲舒(944—1010)，字秉陽，河南人。太平興國二年進(jìn)士，為大理評事，通判吉州，再遷秘書丞，知汾州，坐事除名。未幾，復(fù)起為右贊善大夫，通判睦州。溫仲舒為睦州通判時與田錫共理政務(wù)，《嚴(yán)陵集》(叢書集成新編本)卷八載《修夫子廟記》曰：“錫以東岳待封之歲，移殿是邦；北戎薄伐之年，議遷此廟。人來獻(xiàn)地，影亦庀徒，宮贊溫仲舒僉謀之，護(hù)戎張元吉輔成之，督郵丘直方經(jīng)營之?！笨梢娪何跞晏镥a遷建夫子廟，即是在溫氏共同參與下完成的。兩人不僅在政事上互相配合，還時常共游桐江，賞花飲酒，情誼深篤。淳化二年，溫氏以右諫議大夫為樞密副使，改同知樞密院事，又以戶部侍郎參知政事?！爸偈婷粲趹?yīng)務(wù)。少與呂蒙正契厚，又同登第，仲舒黜廢累年，蒙正居中書極力援引，及被任用，反攻蒙正，士論薄之。自為正言至貳樞密，皆與寇準(zhǔn)同進(jìn)，時人謂之溫寇。”[5]9183溫仲舒先于田錫回朝，他離開睦州之后，兩人亦有詩書往來?！断唐郊番F(xiàn)存有《和溫仲舒殘春遣懷》、《和溫仲舒寄贈》及《和溫仲舒感懷》三首，皆為溫仲舒還朝之后，田錫在睦州所作。

刁衎(945—1013)，字元賓，升州人。刁衎初仕南唐，以文翰入侍，甚被親昵，李煜嘗令直清輝殿，閱中外章奏。入宋后出知睦州桐廬縣。刁衎屢屢上疏諫諍，“衎始仕李氏，權(quán)勢甚盛。父為藩帥，家富于財，被服飲膳，極于侈靡。歸宋，以純澹夷雅知名于時，恬于祿位。善談笑，喜棋奕，交道敦篤，士大夫多推重之。”[5]13054預(yù)修《冊府元龜》，列名西昆派，有《漢武》一詩：“高宴柏梁詞可仰，橫汾簫鼓樂難窮。已敎丞相開東閣，猶使將軍悮北戎。灑淚甘泉還有恨，祈年仙館惜成空。誰知辛苦回中道，共盡千齡五柞宮?！?文淵閣四庫全書本《西昆酬唱集》卷上)

田錫知睦州，刁衎為桐廬縣令，挾其詩文以求田錫賞鑒。田錫作《酬桐廬知縣刁衎歌》，對刁衎的情趣、政績和詩文都是十分欣賞：“議論精微窮理窟，賦詠升高能體物。一篇序送周子通，飄飄思若翻冥鴻。自有滄浪高尚志，因人命筆生辭鋒。嘗聞水國清輝殿，曾事吳王侍文宴。田園未遂歸去來，嚴(yán)子臺邊知一縣。古人窮則善一身，達(dá)則惠澤如陽春。一邑生靈如受賜，何須兼濟(jì)方為貴。金門吏隱能安身，何必棄官為逸人。桐廬山水幸堪賞，歌詩酬唱且相親?！盵4]191可謂贊賞備至，以陶淵明之高雅淵奧比擬刁衎，勉其吏隱而惠澤一邑，也間接地表達(dá)出田錫的情懷。

六、重歸汴京

汴梁乃京師重地，孟元老《東京夢華錄序》稱賞不已：“正當(dāng)輦轂之下，太平日久，人物繁阜，垂髫之童，但習(xí)鼓舞，班白之老，不識干戈。時節(jié)相次，各有觀賞。燈宵月夕，雪際花時，乞巧登高，教池游苑，舉目則青樓畫閣，繡戶珠簾，雕車競駐于天街，寶馬爭馳于御路。金翠耀目，羅綺飄香。新聲巧笑于柳陌花衢，按管調(diào)弦于茶坊酒肆。八荒爭湊，萬國咸通。集四海之珍竒，皆歸市易；會寰區(qū)之異味，悉在庖廚?；ü鉂M路，何限春游；簫鼓喧空，幾家夜宴。伎巧則驚人耳目，侈奢則長人精神。”[12]宋初汴梁雖不如是之繁華，但也是首善之區(qū)，文物風(fēng)流所在。雍熙四年(987)春夏間，田錫轉(zhuǎn)起居舍人，自睦州還判登聞院，隨后授知制誥，因敢于直言備受太宗器重。兩制于田錫而言，可謂神仙之職，而京師良好的文化條件，給予了諸多交游方便。田錫詩文中時常透露出對這段為期三年時光的留戀之情。在此期間，他不僅能隨時進(jìn)言以達(dá)上聽，同時也結(jié)交了大批性格相投的同僚好友。

賈黃中(940—996)，字媧民，滄州南皮人，唐朝宰相賈耽四世孫。歷任翰林學(xué)士、參知政事、秘書監(jiān)等職。賈黃中與楊徽之為文友，又曾與宋白同知貢舉，于楊、宋二人處早聞田錫之名。賈黃中幼聰悟，五歲讀書不輟，六歲舉童子科，七歲能屬文，觸類賦詠，“十五舉進(jìn)士，授校書郎，集賢校理，遷著作佐郎，直史館”，“黃中多識典故，每詳定禮文，損益得中，號為稱職”。“凡再典貢舉，多柬寒俊，除擬官吏，品藻精當(dāng)……黃中素重呂端為人，屬端出鎮(zhèn)襄陽，黃中力薦于上，因留為樞密直學(xué)士，遂參知政事。當(dāng)世文行之士，多黃中所薦引，而未嘗言，人莫之知也?！盵5]9161淳化二年拜相，“黃中端謹(jǐn)，能守家法，廉白無私，多知臺閣故事，談?wù)搧悂悾犝咄胙?。在翰林日，太宗召見，訪以時政得失，黃中但言：‘臣職典書詔，思不出位，軍國政事，非臣所知。’上益重之，以為謹(jǐn)厚?！盵5]9162賈黃中謹(jǐn)厚，樂薦才俊，“兼掌吏選，品藻精當(dāng)，揀拔寒俊，號為無私?！?《東都事略》卷三五)時賈黃中、畢士安、蘇易簡、田錫皆知制誥，諸人過從甚密。田錫出知陳州(淮陽)，諸人賞菊唱和，《酬宋湜賈黃中二學(xué)士菊花之什兼呈諸廳學(xué)士》曰：“善歌使人繼其志，遠(yuǎn)寄淮陽知郡吏。淮陽君中方燕居，跪讀重緘尺素書。中有五章章八句，復(fù)有二章同一處。五章千葉菊花詞，一章副翰學(xué)士詩，一章酬和季左司。人前再讀與三復(fù)，人從日邊初到時。”[4]193田錫被貶淮陽，收到朝中故人的賞菊之作，內(nèi)心是頗復(fù)雜的。

宋湜(950—1000)，字持正，京兆長安人。幼警悟，早孤，與兄宋泌勵志篤學(xué)，事母以孝聞，太平興國五年進(jìn)士，雍熙三年，以右補闕知制誥，五年以職方員外郎再知制誥，判集賢院，后官至給事中，樞密副使。宋湜“風(fēng)貌秀整，有醖藉，器識沖遠(yuǎn)，好學(xué)，美文詞，善談?wù)擄嬛o，曉音律，妙于奕棋，筆法遒媚，書帖之出，人多傳效，喜引重后進(jìn)有名者，又好趨人之急，當(dāng)世士流，翕然宗仰之”[5]9646。田錫與宋湜的友情起于兩制時期，上文提到田錫所作《酬宋湜賈黃中二學(xué)士菊花之什兼呈諸廳學(xué)士》即為田錫與宋湜和賈黃中等人的酬唱之作。另外，田錫亦曾在給蘇易簡的詩中有“畢三情旨頗似我，向二宋四及李大”句，《代書蘇易簡學(xué)士希寵和見寄以便題之于郡齋也》注曰“畢相士安、向相敏中、宋給事湜、李相沆”[4]196，足見他們關(guān)系之親密。

李沆(947—1004)，字太初，洺州肥鄉(xiāng)人。少好學(xué)，器度宏遠(yuǎn)，太平興國五年進(jìn)士，太宗謂宰相曰：“李沆、宋湜，皆嘉士也?！闭孀跁r拜同平章事。他與田錫為兩制舊友，關(guān)系親近。田錫遠(yuǎn)離闕下后，仍與之往來唱和，如《代書呈蘇易簡學(xué)士希寵和見寄以便題之于郡齋也》即田錫出知陳州后寫信給蘇易簡，并希求李沆等人與之唱和之作。李沆“性直諒，內(nèi)行修，謹(jǐn)言無枝葉，識大體，居位慎密，不求聲譽，動遵條制，人莫能干以私。公退，終日危坐，未嘗跛倚。治第封邱門內(nèi)，廳事前僅容旋馬，或言其太隘，沆笑曰：‘居第當(dāng)傳子孫，此為宰相廳事誠隘，為太祝奉禮廳事已寬矣?！劣谠j壁損，不以屑慮……沆與諸弟友愛，尤器重(李)維，暇日相對，宴飲清言，未嘗及朝政，亦未嘗問家事”[5]9541。

向敏中(949—1020)，字常之，開封人?？虆栕粤?，太平興國五年進(jìn)士，敏中不尚威察，待僚屬有禮，勤于勸勖，歷任工部郎中、戶部侍郎等職，真宗咸平四年拜同平章事。向敏中與李沆、畢士安等同為田錫兩制好友，田錫罷知制誥后，仍與之有詩歌唱和。田錫《代書呈蘇易簡學(xué)士希寵和見寄以便題之于郡齋也》亦提到過向敏中，并親切的稱其為“向二”[4]196?！懊糁凶吮憝劥T，有儀矩，性端厚豈弟，多智，曉民政，善處繁劇，慎于采拔。居大任三十年，時以重德目之，為人主所優(yōu)禮?！盵5]9557

蘇易簡(958—997)，字太簡，梓州銅山人。太平興國五年進(jìn)士甲科第一，歷任升州通判、左贊善大夫、中書舍人、翰林學(xué)士承旨，參知政事等職。易簡學(xué)識淵博，以文章聞名于世，著有《文房四譜》《續(xù)翰林志》等。田錫較蘇易簡年長許多，然同為蜀人，又同為兩制官員，交往密切。此后二人常有書信往來，在《代書蘇易簡學(xué)士希寵和見寄以便題之于郡齋也》一詩中，田錫將兩人比作揚雄和司馬相如：“客心易感須如是，回思故國三千里。子云相如俱蜀人，我今五十君青春。春秋鼎盛正清貴，我年漸似下坡輪?！盵4]196并對這個年少的后輩寄予很大希望，即使是在寫給其他友朋的詩中，田錫也會提及對蘇易簡的想念，如《送韓援赴闕》就有“闕下交游憶者誰，翰林蘇畢韓損之”之句。[4]197

畢士安(938—1005)，字仁叟，本名士元，代州云中人。太平興國初，為大理寺丞，雍熙二年遷左拾遺，兼冀王府記室參軍?！笆堪捕朔匠裂?，有清識，醞藉，美風(fēng)采，善談吐，所至以嚴(yán)正稱。年耆目眊，讀書不輟，手自讎校，或親繕寫。又精意詞翰，有文集三十卷。嘗謂人曰：‘仆仕宦無赫赫之譽，但力自規(guī)檢，庶幾寡過爾。’凡交游無黨援，唯王祐、呂端見引重，王旦、寇準(zhǔn)、楊億相友善，王禹偁、陳彭年皆門人也?！盵5]9521畢士安與韓丕是好友，又曾與蘇易簡同知貢舉，王禹偁乃其門人，故田錫與士安交好似乎是水到渠成之事。田錫被貶至陳州，時常在詩中念及遠(yuǎn)在闕下的友人，畢士安是其中一個，有《送韓援赴闕》之“闕下交游憶者誰，翰林蘇畢韓損之”為證[4]197。畢士安為人正直，勤于政務(wù)。田錫《代書呈蘇易簡學(xué)士希寵和見寄以便題之于郡齋也》曾稱“畢三情旨頗似我”[4]196，可見兩人性格相投，田錫對士安頗為欣賞。

七、出知陳州

端拱二年(989)十二月，田錫因上書觸怒宰臣罷知制誥，以戶部郎中出知陳州。陳州乃淮陽舊壤，好節(jié)義而尚廉恥，屏奢華而勤耕織，婚喪多儉，有古風(fēng)焉。田錫《陳州謝恩表》雖自言“跡疏性拙，言直道孤”[4]255，問心無愧，但遠(yuǎn)離宮闕和友朋，終日郁郁寡歡，寫了許多與舊友唱和的詩歌，戀闕之情、思友之誼；而對往返京城、途經(jīng)陳州的同僚，他更是心生羨慕與不舍。

句中正(929—1002)，字坦然，益州華陽人。后蜀時舉進(jìn)士及第，太宗朝時，召授著作佐郎，直史館。中正精于字學(xué)，古文篆隸行草，無不工，與徐鉉重校定《說文》，模印頒行。淳化元年，改直昭文館，三遷屯田郎中，杜門守道，以文翰為樂。田錫和句中正為同鄉(xiāng)，田錫知陳州時，句中正返回京城途中路過陳州時曾特地去看望田錫，可知兩人相交甚深。兩人相聚，句中正作詩留別，田錫作《留別句中正學(xué)士》和之。句詩已佚，田錫詩有曰：“嘉賓有詩留別我，句句高奇字字新。新若新花凝宿露，高似秋天曉星布。奇于云起成峰巒，鮫人淚珠盈玉盤。三復(fù)吟看既忘倦，命筆和來才思緩?！睂渲姓姼柙u價甚高；但也更多地表達(dá)了鄉(xiāng)誼以及戀闕情思，“與君俱是錦江人，今幸星軺來過陳。鄉(xiāng)情交分忍輕別，少留可待早秋辰。秋光月華伴行色，步步隨君歸紫宸。”[4]195

韓援，生卒年不詳，歷仕太宗、真宗、仁宗三朝。太宗時官至右補闕、直詔文館，知兗州，真宗時任工部郎中等職，仁宗時任太子賓客。《咸平集》有《送韓援赴闕》一首，為田錫在淮陽時送韓援回京所作：“昭文館殿選學(xué)士，巡撫使名名號新。二人分得淮南道，人自日邊來既早……昌黎工部未相識，一見怡然如舊游。詩酒論交各相許，何如李白杜工部?！辈⒍陧n援，傳達(dá)其戀闕之情并致意友朋，“若到朝廷話鄙夫，為說子牟心戀闕。闕下交游憶者誰，翰林蘇畢韓損之?！盵4]197據(jù)《宋史》載，淳化中“(潘慎修)俄與直昭文館韓援使淮南巡撫”[5]9875，應(yīng)是指詩中韓援以巡撫身份使淮南事件。在此之前，田錫與韓援并不相識，但兩人一見如故，田錫以李白和杜甫自比，可見兩人十分投緣。

此后，田錫又經(jīng)歷了左降海州(淳化三年五月)，量移單州(淳化四年春)，復(fù)為戶部郎中(至道元年)，知泰州(咸平元年)等起伏，其間多有奏疏，皆以安民生、輕徭役為主。至咸平四年(1001)準(zhǔn)替還京，專心纂述文字以資圣覽，不再外任。

咸平六年(1003)，田錫為諫議大夫、史館修撰，有文貽楊億，楊億作《上田諫議書》。楊憶，字大年，建州浦城人，善詩文，為太宗所嘆賞，年十一秘書省正字，從祖楊徽之嘆其學(xué)問該博，曰“興吾門在汝矣”；楊億“于歷代典章制度，尤為該洽，經(jīng)傳子史百家之學(xué)，罔不通貫。為文敏贍，數(shù)千百言不加點竄，對客談笑，揮毫無滯。論治道，談世務(wù)，必稽古驗今，究切利病，厚風(fēng)義，重名教，誘進(jìn)后學(xué)，樂道人善，賢士大夫翕然宗之?！蹦宋骼ヅ芍鲗ⅲ诸H有史才，為時所重，真宗以為，“辭學(xué)無比，后學(xué)皆師慕之，文章有貞元、元和風(fēng)格，自億始也。”(《東都事略》卷四七)

楊億小田錫30歲，乃友人楊徽之從孫，自然多了一份親近感，淳化三年進(jìn)士及第，時年19，咸平四年(1001)三月授知制誥。楊億《上田諫議書》贊許田錫“鐘岷峨之間氣，襲淹稷之素風(fēng)，秉筆擅作者之稱，窮經(jīng)得圣人之旨”，“蓋斯文之先覺，實吾道之懸衡”[13]，受到后來文壇領(lǐng)袖之稱賞，可見田錫在當(dāng)時的地位與影響。

《咸平集》50卷，現(xiàn)僅存30卷，散佚嚴(yán)重。文獻(xiàn)缺失，田錫所交游者未能全部呈現(xiàn)，呂抗、陳季和、宋玄、蕭霸、王評事、高秘丞、晏公、微公、安儀鳳、廬江秀才等諸人生平以及與田錫的交游情況，已不能詳考。不過，從以上考述可知，田錫生長蜀中，乾德三年(965)趙宋平蜀，田錫時年26，得與新朝之宋白、楊徽之、梁周翰、宋珰交游，得以開拓心胸，培養(yǎng)學(xué)問；開寶五年(972)春，33歲的田錫離蜀入秦，游學(xué)秦洛，與韓丕、胡旦、何士宗、呂端、王禹偁、宋準(zhǔn)、張詠等交游。這兩個時期長達(dá)13年，田錫處于人生成長的成熟階段，有激情且性格、思想比較穩(wěn)定，與友朋大多保持了長久的友誼，為其后的仕宦、政事、文學(xué)的發(fā)展，奠定了基礎(chǔ)。太平興國三年(978)，39歲的田錫進(jìn)士及第，開始其仕宦生涯，其后所交游之人，除前期友朋而外，所交游者多為地方賢俊，對地方的吏治、教育及文化大有裨益。作為宋初有名的士大夫，田錫出則以百姓生計、教化于民為己任，入則殫慮社稷、心懷天下，仕途幾度沉浮而衷心未改。同時，田錫也很注重樹立“君子之黨”，他的交游十分廣闊，其中不僅包括了權(quán)傾一時的朝廷重臣，亦有未載史書的地方小吏，以及無官無職的方外之人。作為宋初活躍一時的政治家，田錫體現(xiàn)出了一個士大夫應(yīng)有的氣節(jié)與情操，對當(dāng)時社會及后世士人都產(chǎn)生了很大的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