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文雨
父親,肩膀?qū)捄瘢瑥男〉酱?,我無憂無慮地生活在他的庇護(hù)下,不愿長大。
每次學(xué)校放小長假時(shí),我總會拎著一大袋子書,背著滿滿一書包的資料回家。剛走出校門,父親就從不遠(yuǎn)處小跑過來,一手接過我手中的袋子,一手取下我肩上的書包,然后極瀟灑地一揮大手,那沉重的書包便穩(wěn)穩(wěn)地落到父親寬厚的肩膀上;然后,他就一臉輕松地和我說笑著回家。我想,要是我一直長不大就好了,這樣,父親就能一直照顧我。
歲月總是在不經(jīng)意間滄桑了容顏,父親眼角的皺紋越來越深,有力的大手也越來越糙,似乎只有那肩膀依然寬厚,而我仍舊心安理得地躲在其下不愿長大。
記得那次家中米盡,父親駕車帶著我回鄉(xiāng)取米,一百來斤的蛇皮口袋被父親的大手緊緊攥住,他猛一用力,低低地甩到肩頭,三步并作兩步走到車后,將一袋米放入后備箱?;丶彝局?,父親雖然仍談笑風(fēng)生,我卻看到他時(shí)不時(shí)地按著肩膀。不一會兒,下起了雨,父親打開雨刮器的動作似乎也比從前慢了幾拍。
將車子停放到車庫后,父親打開后備箱,一雙大手將米袋拖下車。像往常一樣,他準(zhǔn)備將米袋甩到肩上,就在他提起米袋的那一瞬間,我分明看到他臉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腳一滑,竟打了個(gè)趔趄。
那一瞬間,我驚訝不已,一向所有的困難都自己扛的父親竟然也有力不從心的時(shí)候;我后悔,我為什么沒能及時(shí)發(fā)現(xiàn)父親的白發(fā);我更心疼,父親雖然不服老但也無法不老。那一瞬間,我似乎聽見父親的一聲輕嘆:“不會吧,不就一袋米……”
我在那短短的一瞬,想了很多,也成長了許多。我走到父親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爸,讓我來吧?!蔽医K于連拉帶拖地把那袋米搬到了家中,我累得癱在沙發(fā)上,望著窗外。
此刻已近黃昏,天邊的云燃起了無限的柔情,夕陽把米袋染成了紅色,我望向父親,他也被染成了紅色。我對他笑了,他也笑了。
我想,他一定在心中拼命地按下記憶的快門,記錄下我這長大的瞬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