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雅淇
我們一家難得回老家與姥姥和姥爺相聚,他們別提有多高興了。
到了晚上,姥姥犯了難。她沖著姥爺不停地埋怨起來,我聽了半天,聽出一個關(guān)鍵詞——“呼嚕王”。哈哈,原來這是姥姥給姥爺起的外號,說他睡覺打呼嚕天下無敵,擾得四鄰不安,誰跟他在一起,甭想睡好覺。
“舅舅他們住一間,老爸老媽住西屋,我和表姐一起睡大通鋪呀!”我最喜歡姥姥家那個炕床相拼的大通鋪了。“我一挨枕頭就能睡著,而且一覺到天明,外面打雷我都聽不見的?!蔽蚁?,姥爺?shù)暮魢B暷艽蟮侥娜?,便這樣安慰姥姥。
姥姥見我不嫌棄姥爺?shù)暮魢?,便開始給我們鋪床。緊挨著東墻根的熱炕頭是姥爺?shù)睦系乇P,旁邊是姥姥的被子,中間隔著寬寬的一塊地方是表姐的,我挨著表姐在西墻邊。呵呵,我一看就明白,姥姥這是有意讓我們跟姥爺“劃清界限”呢。
這多不好意思,我和表姐主動將自己的被子又向東邊靠了靠。一扯起被單,我倆又不約而同地將被單披在身上,蒙住頭,玩起了童年時最愛玩的“耍老虎”游戲,我們折騰到筋疲力盡,歡笑聲在房間里久久回蕩。直到姥姥睡下,我倆才停止玩鬧,鉆進(jìn)被窩說起了悄悄話。姥爺見我們安靜下來,趕緊把電視聲音調(diào)小。其實姥爺耳朵很背,這樣的聲音他根本聽不見。他在炕沿處靜靜地坐著,沒一會兒就瞇著眼打起了瞌睡。
“姥爺,你困了就睡吧!”我?guī)状未叽倮褷?,他都說:“你們睡著了我再睡?!?/p>
唉,為了不讓姥爺為了我而熬著不睡,我和表姐只好不聊天了,乖乖地閉上眼睛。不知過了多久,睡眼蒙眬之中,我隱約聽到姥爺關(guān)電視關(guān)燈上床睡覺的聲音。我翻個身,裹緊被子,沉沉睡去。
半夜,我突然被一聲“悶雷”驚醒,那聲音細(xì)聽又如同大山谷里老虎的咆哮。我驚坐起來。月光映進(jìn)窗欞,不是外面在打雷。平原上哪來的山谷和老虎?原來是姥爺?shù)暮魢0?!姥爺?shù)暮魢W詭Ч?jié)奏,此起彼伏,震耳欲聾,空前絕后……我竟一時詞窮,實在找不到合適的詞匯來形容姥爺?shù)暮魢A恕?/p>
我聽到隔壁屋的舅舅嘆著氣穿鞋下床關(guān)門的聲音。我看了下手機,凌晨兩點。我的睡意已經(jīng)全無了,突然覺得夜好漫長。我把頭縮進(jìn)被子,又用雙手捂住耳朵,但是,鉆進(jìn)耳朵的“雷聲”更響了!我輾轉(zhuǎn)反側(cè),實在無法入睡,不由得開始同情起姥姥。可真難得啊,姥姥跟姥爺同床共枕50年,她是怎么熬過來的!
不知撐到幾點我才睡去,一覺醒來已是日上三竿。我起床的第一件事,就是馬上找到姥姥,告訴她:“我們走后,你一定要搬到西屋去住啊!姥爺?shù)暮魢9嫣煜聼o敵,你會患上神經(jīng)衰弱的!”
我以為姥姥會為終于有人為她打抱不平而高興,沒想到她說:“可不能搬走,不然,你姥爺晚上腿抽筋時誰給他揉?再說,他的呼嚕啊,我都聽習(xí)慣了!”
望著“言行不一”的姥姥,我竟啞口無言,大概這就是老夫妻吧!
(圖/包圖網(wǎng)、Lil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