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風(fēng)與燭
簡介:祝夢西和盛青朗相識多年,一朝被表白,她下意識地就“拒絕三連”,但事后便開始后悔,非常后悔。
一
祝夢西的“夢西洲”原創(chuàng)漢服工作室即將迎來三周年慶典。
當(dāng)初她一畢業(yè)就和室友舒棠選擇了創(chuàng)業(yè)這條路,純粹是因為個人愛好。也是她們運氣好,趕上漢服風(fēng)刮得最猛的時候,她們的設(shè)計又別出心裁,在原創(chuàng)漢服隊伍中漸漸嶄露頭角。
三周年慶主打的漢服主題已經(jīng)定下來,這次她們想跟畫手合作設(shè)計作品,但看了幾位畫手的畫風(fēng),并沒找到合適的人選。
祝夢西垂頭喪氣地趴在設(shè)計稿上,看著一旁的舒棠問:“要不我們就自己來吧,是我畫得不好嗎?你這么嫌棄我?”
舒棠一邊在電腦上瀏覽畫稿一邊哄她道:“你畫得特別好,當(dāng)年畢業(yè)設(shè)計金獎上是你的名字,這件事我一直記著呢。但畢竟是三周年慶,我們總得來些不一樣的吧?!?/p>
理是這個理。
“可是……”祝夢西將椅子轉(zhuǎn)了半圈,面對著舒棠攤手道,“我們沒多少時間了,這兩天再不定下來,三周年慶的預(yù)告宣傳就跟不上了?!?/p>
舒棠愁眉苦臉地和祝夢西對視,突然一拍腦袋站起來,仿佛被打通了任督二脈一般,高聲說:“怎么沒想到他呢!”她在網(wǎng)上迅速搜索起來,接著在鍵盤上一陣敲打之后把電腦屏幕轉(zhuǎn)向祝夢西。祝夢西看了一眼,差點兒窒息。
舒棠并沒發(fā)現(xiàn)她的異樣,自顧自地興奮地說道:“可以找盛青朗啊。論名氣,他直播一次手繪,粉絲都能把直播間擠到卡頓;論畫風(fēng),他新出的繪夢畫集簡直就是為我們畫的嘛!況且,他還和你那么熟?!?/p>
舒棠越想越興奮,當(dāng)場就要祝夢西給盛青朗打電話。祝夢西支支吾吾地不肯答應(yīng),最后竟惱羞成怒了,指著舒棠兇狠地說:“舒小棠,你是不是故意給我找碴兒呢?!”
舒棠愣了幾秒,忽然就明白了,小心翼翼地問:“你們……是不是吵架了?”
祝夢西擺擺手,要是吵架就好了,她分分鐘可以表演當(dāng)場認(rèn)錯。其實,真要說起來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她前幾天剛拒絕了盛青朗突如其來的告白。
她和盛青朗打小就認(rèn)識了,后來一個去了美院,一個學(xué)了設(shè)計,雖然沒在一所學(xué)校上學(xué),但一直保持著密切的聯(lián)系。
她一直以為的多年友誼被盛青朗一朝掰扯成了愛情,祝夢西下意識就給出了拒絕的態(tài)度,然后他們倆現(xiàn)在的關(guān)系就處在了不尷不尬的境地。
舒棠哪兒知道他們之間這樣的糾葛?她想著,既然兩人吵架了,那就借著這次合作的機(jī)會順便和解唄。她覺得自己簡直太善良了,打了雞血一樣去轟炸盛青朗的私信,每句都勢必要帶上“祝夢西”的名字,終于在深夜收到了這位大神的回信。
他說,好的,沒問題,后天有空能過來。
于是第三天早上,祝夢西在工作室熬了一個通宵,剛從休息間下樓,就和推開大門的盛青朗對視上了,她腳一軟,差點兒在樓梯上踩空。
祝夢西這邊慌里慌張的,盛青朗看起來卻自在得多,他視線一轉(zhuǎn),當(dāng)作沒看見她,和其他人打過招呼,就被舒棠拉著在沙發(fā)上坐下來談事情。
二
舒棠最終簽下了和盛青朗的合作協(xié)議,但因為設(shè)計方面都是祝夢西負(fù)責(zé)的,所以和盛青朗接洽的人自然也是她。
“反正你們住對門,平時商討個思路多方便?!?/p>
祝夢西站在自己家門口看著對面緊閉的門,再想起舒棠的話,覺得人生好艱難。
祝夢西躊躇了半天,終于鼓起勇氣去敲門,結(jié)果敲了幾分鐘也沒見人來開。她貼著門聽動靜,又去扒貓眼,折騰了一陣,最終還是去拿了盛青朗給她的備用鑰匙開了門。她以前沒覺得有什么,現(xiàn)在才感覺這把鑰匙都包含著深層含意。
祝夢西往客廳掃了一圈沒看見人,便挪著小步子走到臥室門口,推開門,果然看見床上鼓起了一團(tuán)。
都快下午了,祝夢西沒打算讓床上的人再睡下去。她熟練地摁開音響,選了一首重金屬音樂炸醒了凌晨四點才睡過去的盛青朗。
盛青朗睜開眼睛,迷糊了好一會兒才認(rèn)清眼前的人,他把被子拉到頭頂生起了起床氣:“把它關(guān)了!”
祝夢西聽話地關(guān)了音響,掃了一眼他散亂的桌子,貼得滿滿的便利貼上寫了最近要交的畫稿,她有些過意不去,說:“其實你如果忙的話,就不用接我們的活兒了……”
盛青朗一下子掀了被子,斜睨她一眼說:“你是怕我拖稿?”他跳下床從桌子上翻出一張粗線稿,按她們之前提出的要結(jié)合《西洲曲》意境的要求,上面畫的是江南女子采蓮圖。
“你看看有什么要改的地方?!笔⑶嗬拾旬嫺迦o她,進(jìn)了衛(wèi)生間洗漱,再出來時就看見祝夢西正趴在桌上畫著什么。
見他走近了,祝夢西就舉著那張紙興沖沖地給他看,說:“我剛才想到了,你的這幅圖就用在大袖衫的后面,整體的顏色就采用青綠漸變色,里面高腰長裙的圖案我還沒想出來?!?/p>
盛青朗低下頭看了一會兒,伸手要接過畫稿,兩人的手指卻不小心觸碰在一起。跟他獨處,祝夢西本就有些忐忑不安,這一碰更是嚇得條件反射似的縮回了手,那張紙便飄飄悠悠地掉在了地上。
氣氛尷尬了起來,盛青朗輕笑一聲,蹲下身撿起畫稿,自嘲道:“我這么讓你害怕?”
祝夢西暗自后悔剛才為什么要做出這樣的反應(yīng),想解釋,又被盛青朗的眼神嚇住了,半張著嘴,就是說不出話來。盛青朗自顧自地往下說道:“你要是覺得不舒服,這次過后,我們可以不再聯(lián)系?!?/p>
“不?!弊粑鞑恢耄瑩钢雷舆?,有點兒委屈地說,“我們連朋友也不能做了嗎?”
盛青朗本想說,是的,不能。既然藏在心底的話都說出口了,就沒必要再打著朋友的幌子了。但看祝夢西一副要哭出來的樣子,他把話憋了回去,轉(zhuǎn)移話題道:“你先回去吧,我要趕稿了,初稿下周給你?!?/p>
“哦?!弊粑鞔诡^喪氣地挪步出去,出門前叫了他一聲,盛青朗頭也沒回地應(yīng)了一聲,她卻突然說不出話了。
盛青朗這是擺明了要跟她生疏。
三
祝夢西是個體諒員工的好老板,盛夏天里給工作室的人每人點了一杯冰飲,舒棠嫌那家店的杯子小,硬是要了兩杯。大家正一邊享受著下午茶一邊商討三周年慶的營銷方案,門口掛著的風(fēng)鈴響了起來。
盛青朗背著包走進(jìn)來。
“有事兒……嗎?”祝夢西咬著吸管問,前幾天他們已經(jīng)把樣稿都敲定了,還有什么事兒值得他親自上門嗎?
舒棠在旁邊憋著笑,踢了踢她的腳,故意道:“你緊張什么???”
祝夢西斜了她一眼,推開椅子站起來。盛青朗已經(jīng)走到了她跟前,說:“公寓停電了,借你的工作室趕一下稿可以嗎?”
“可、可以啊,二樓左邊那間?!弊粑鞅鞠脒f給他一張紙巾擦一擦額上的汗,結(jié)果盛青朗直接轉(zhuǎn)身上樓了。
舒棠看出端倪,問:“你們怎么了?還沒和好啊?”
這根本不是吵架的問題好嗎?祝夢西懶得跟她解釋,作勢要出門。舒棠急忙叫住她,這種天氣出去是要參加自助燒烤嗎?
“去買喝的啊。你們?nèi)耸忠槐滹?,就盛青朗沒有,我多尷尬!”祝夢西說著給自己身上又加了一層防曬。
舒棠晃了晃還沒開封的那杯,說:“我有兩杯啊,分給他一杯吧。”
“他不喝咖啡?!?/p>
盛青朗長得高高大大的,卻偏偏喜歡甜膩膩的草莓味飲料。這個影響他外在形象的小習(xí)慣,在他高中時背著人偷偷喝草莓早餐奶的時候,就被祝夢西發(fā)現(xiàn)了。
祝夢西買回草莓沙冰就直接上了二樓。
盛青朗正埋頭在他的板子上作畫。他最近接了一家游戲公司的稿子,要畫宣傳海報,來來回回地改了三遍,說實話,他現(xiàn)在的情緒有點兒暴躁。
有人在手邊放下一杯冒著冷氣的飲料,他視線往上移,看見祝夢西被曬得紅紅的臉,隨即手下正在畫的花瓣亂了一筆。祝夢西把沙冰又推進(jìn)幾分,眼神飄忽著,就是不把視線落在他身上:“先喝了吧,化了就不好喝了。”
沙冰入口即化,草莓味兒的,上頭還綴了幾顆蔓越莓碎,酸酸甜甜。
祝夢西看見盛青朗稍稍瞇起眼睛,一副既滿足又克制的樣子,忍不住笑出了聲。
盛青朗有他的偶像包袱,始終覺得男生不能跟甜食搭邊,把自己嗜甜的秘密藏得死死的。
“笑什么?”
祝夢西歪著腦袋說:“我知道你喜歡吃甜的啊,這是全糖的,在我面前就不用裝了?!?/p>
“為什么不用裝?”盛青朗轉(zhuǎn)過身來面對她,盯著她的眼睛道,“因為你在我面前是特殊的嗎?”
祝夢西感覺自己又喪失了語言功能,只知道搖頭否認(rèn)。
盛青朗突然欺身上前,把她逼得只能緊靠在桌邊。她一呼吸,鼻腔中都是盛青朗慣用的木質(zhì)香。
“你是特殊的?!笔⑶嗬噬裆J(rèn)真,低聲道,“祝夢西,你對我而言從來都是特殊的那個,我喜歡你。”
面對他的再一次告白,祝夢西咬著下唇不說話。盛青朗就不能讓她緩一緩嗎?她現(xiàn)在做夢都經(jīng)常夢見盛青朗惱羞成怒,搬家跑了,以至于她這幾天都在想一個兩全其美的說辭。
祝夢西的反應(yīng)在盛青朗的意料之中,他有些頹然地退回去,繼續(xù)畫他的畫。
四
“夢西洲”工作室的漢服用料都是從蘇城進(jìn)的,祝夢西又是蘇城人,自己去看貨的時候往往都會在那里住幾天。只不過她父母常年不在國內(nèi),她一般都去外婆家。
從廠里談合作回來,祝夢西才走到門口就聽見院里的談話聲,她不可置信地探頭進(jìn)去,果然是盛青朗。
盛青朗在附近有一場簽售會,順路回了一趟家,而他家又和祝夢西的外婆家只隔了一條巷子,便過來送點兒東西。外婆先看見了她,招手讓她進(jìn)來。今天有客人來,她十分高興,堆著笑說:“你和青朗先坐著,外婆今天給你們做‘太湖三寶。”
只剩他們兩人,盛青朗也不跟她搭話。祝夢西想,不談私情,說公事總可以吧?她拿出在廠家拿的樣品絲線,挑了一團(tuán)煙青色的給盛青朗看,說:“這個顏色的線搭湖青色好看嗎?”
盛青朗終于從手機(jī)上抬起頭,盯了一會兒她手中的那團(tuán)線,說:“藕荷色比較好?!?/p>
祝夢西想了想,藕荷色也能跟蓮花顏色相對應(yīng),便點頭認(rèn)可,又摸出手機(jī)給他看圖,道:“你畫的圖樣,我這次想用亂針繡,遠(yuǎn)看就像一幅畫,就是色彩的漸變?nèi)诤弦蟊容^高,要不你幫我選選色?”
盛青朗斜了她一眼,又把視線收回,他還沒說話,祝夢西就急急地道:“我付錢,付錢的。”
她小臉上是顯而易見的忐忑神情,盛青朗本想出口的話轉(zhuǎn)了個彎,柔和了許多,說:“這幾個月在忙簽售,不一定在家?!?/p>
“那微信上聯(lián)系吧?!彼氲搅耸裁?,委屈地低聲道,“你別總不回我就行。”
盛青朗沒說話,他時??床煌缸粑鞯男袨椋热徊幌矚g他,那總纏著他干嗎?還、還……她到底知不知道不能隨意對人撒嬌?
吃過午飯,盛青朗要去南園寫生,祝夢西要去外婆的織莊拿些練手的材料。兩人順路,便一起走了過去。狹窄的巷子里有一群孩子在玩鬧,巷子更顯擁擠了,兩人的距離被迫貼近,祝夢西才挪動步子要往墻邊靠,盛青朗就一把把她拽了過來。
下一秒,她原先站立的地方,砸過來一只球。
一個小孩跑過來邊撿球邊道歉,祝夢西毫不在意地?fù)]揮手表示沒關(guān)系,再轉(zhuǎn)過頭時,盛青朗已經(jīng)放開她獨自朝前走了。
她的手腕處似乎還殘留著他身上特有的那股木質(zhì)香。
祝夢西追上去,鼓足了勇氣開口道:“盛青朗,你以前都不會走這么快的?!?/p>
盛青朗眸色一暗,繼而拽著她的手臂把人抵在墻上,低聲在她耳邊惡狠狠地道:“因為我以前沒有對你說過那番話。祝夢西,我不想再藏著那份喜歡了,我想對你做的,還有更過分的事兒。”
他側(cè)了側(cè)頭,溫?zé)岬臍庀㈦x她更近了,祝夢西緊張地閉上眼,似有柔軟的肌膚擦過她的臉頰,下一瞬盛青朗的動作卻停了。
“這就怕了嗎?”盛青朗握著她的肩膀的手在用力,語氣卻很輕,“那你還總是不長記性地靠近我,為什么?”
這個問題太難了,祝夢西回答不出來。
盛青朗等了她一會兒,最終耐心耗盡,自己先走了。
祝夢西心里涌上一陣陣委屈,眼里含著淚,視線模糊中看見盛青朗漸漸消失在巷子盡頭,像是再也不會回頭。
她有些慌亂,決定去買幾本愛情手冊,解答一下為什么她明明是被表白的一方,在對方面前卻總是委屈巴巴的,以及要怎樣才能讓盛青朗好好地跟她說話。
五
祝夢西的愛情手冊還沒來得及下單,便被舒棠叫了回去——工作室先前聯(lián)系好的模特突然撂挑子不干了。她匆匆趕回去,和舒棠兩人相顧無言,愁眉苦臉地想解決辦法。
半晌,祝夢西手托著下巴郁悶地說道:“衣料我都下廠子了,他突然放辭職是什么意思?”
“對家出的價格比我們高。”舒棠想了想,出了個餿主意,說,“盛青朗那張臉不能浪費了,要不我們找他吧?”
祝夢西一拍桌子,氣道:“又找人家設(shè)計又讓出鏡的,他這么有空嗎?還給我們一條龍服務(wù)?不準(zhǔn)找他!”
舒棠被她震得一噎。以前提到盛青朗,她也不是這種反應(yīng)?。繎賽劢?jīng)驗豐富的“過來人”舒棠眉頭一皺,發(fā)出靈魂拷問:“你和盛青朗是不是發(fā)生了什么,而我不知道?”
祝夢西糾結(jié)了一下,最終還是磕磕絆絆地說了盛青朗兩次告白的事情。
舒棠聽完倒吸了一口氣,十分不解地問:“你為什么會拒絕呢?”
“我們……是朋友啊?!弊粑鞒嗽谠O(shè)計上有天賦外,在其他方面就像個傻子。她給自己和盛青朗的關(guān)系下了死定義,盛青朗突然要推翻它,祝夢西便反應(yīng)不過來了。
舒棠在心里默默地同情盛青朗。
模特的事,祝夢西最后抱著試試看的心態(tài),聯(lián)系了入漢服圈時認(rèn)識的學(xué)長,如今在圈里極具名氣的程昱,沒想到還真把人請來了。
舒棠第一眼看見他時,就覺得他身上的氣質(zhì)像極了盛青朗,只不過眉眼稍稍差了那么一點兒意思。盛青朗是那種標(biāo)準(zhǔn)的桃花眼,偏偏勾不到祝夢西。
不管!她私心里還是覺得盛青朗更適合當(dāng)模特。
今年的三周年慶除了新品發(fā)布之外,還有之前的爆款回歸,包括男式漢服。程昱要穿的是漢朝的曲裾,黑色鑲暗金紋,穿著方式有些復(fù)雜,祝夢西就親自上手了。
程昱身上的癢癢肉特別多,總是止不住地笑,他一笑,祝夢西就有些手足無措,不停地道歉:“對不起啊,對不起!我小心一點兒,你別笑了?!?/p>
“好?!背剃诺托χ?,伸手露出腰身說,“我?guī)土四氵@個大忙,晚上請我吃飯好了?!弊粑饔X得他說得很有道理,干脆地應(yīng)了下來。
盛青朗推門進(jìn)來的時候就看見了這么一幕,不滿地輕哼了一聲。祝夢西正在專心幫程昱擺弄著衣服,沒有發(fā)現(xiàn)他,卻把站在不遠(yuǎn)處的舒棠嚇了一跳。她看看身處修羅場而渾然不自知的祝夢西,嘆了一口氣。在場的幾個人,也就只有她本人沒反應(yīng)過來程昱喜歡她。舒棠小心地蹭過去,看著盛青朗的臉色,小聲安慰:“西西就是反應(yīng)有點兒遲鈍,你等等她?!?/p>
盛青朗的視線和程昱對接了幾秒,然后垂下眼睛,對著舒棠微笑道:“她傻,周圍的人你就替她看著點兒?!?/p>
舒棠連連點頭,恨不得指天發(fā)誓會為他的幸福出力的。
六
祝夢西最近在忙著上新之余,還要接受舒棠一天三次的嘮叨,聽她列舉盛青朗的好,她真后悔當(dāng)初嘴快,將那件事告訴了她。
“那個程昱怎么又約你吃飯了?他都不用工作的嗎?”舒棠一邊偷偷地跟盛青朗報備祝夢西的行程,一邊勸阻她出門。
“上次請了他,這次他說要請回來?!?/p>
舒棠一聽這套路,忙道:“我怎么不見你請盛青朗吃飯呢?他不是也幫我們忙了嗎?”
祝夢西又郁悶了,她最近一直在跟盛青朗發(fā)微信,但對方五句回一句,更別提吃飯了。她也是會生氣的,昨晚一沖動把人給拉黑了,愛回不回。
“他不是有簽售嗎?大忙人一個?!弊粑鳉夂吆叩卣f道。
舒棠還想再說什么,盛青朗回過來一條信息說:“讓她去吃,她已經(jīng)把我拉黑了?!笔嫣牟挥勺灾鞯貜埓罅俗彀?,看看祝夢西,再看看手機(jī),心想:等祝夢西這個榆木腦袋開竅,還不如等鐵樹開花。
程昱請祝夢西吃飯的地方有些遠(yuǎn),她回到家時已近十一點。她站在家門口正掏著鑰匙,背后的門突然開了,是許久不見的盛青朗。
祝夢西有些心虛。其實將他拉黑之后她就后悔了,也不知道盛青朗發(fā)現(xiàn)了沒,她心虛地想著哪天再偷偷地將他放出來。
盛青朗看起來有些疲憊,瞧見她也沒打招呼,直接進(jìn)了電梯。
祝夢西回到家越想越不對勁兒,覺得盛青朗看起來像是生病了。她坐不住,干脆出去等在他家門口。
附近的診所今天竟然有事關(guān)門了,盛青朗又到了稍遠(yuǎn)一點兒的醫(yī)院,來回折騰了快一個小時才回來。他一踏出電梯,便看到了蹲在他家門口的某個小可憐。他不解地走過去,硬邦邦地問:“忘帶鑰匙了?”
祝夢西“騰”地站起來,伸手摸了摸他的額頭,不燙。她想了想,皺著眉問:“是不是又胃疼了?”
盛青朗推開她去開門,也沒回答她,祝夢西就自己跟了進(jìn)來。他走到哪兒,她跟到哪兒。最后盛青朗停在臥室前,說:“祝夢西,現(xiàn)在快凌晨了,你覺得你在這里合適嗎?”
祝夢西輕聲道:“我就是想看看你……是不是生病了……”
“是。我剛才吃藥你也看見了,可以走了吧?”他頓了一下,惡狠狠地威脅道,“再不走我可能就要忍不住親你了?!?/p>
祝夢西卻只抬起了頭,腳步未動,說:“你不用這樣說。我一直都把你當(dāng)成最好的朋友。你會喜歡我,可能……可能只是我們認(rèn)識得久了一點兒,說不定以后……”
說不定以后什么,祝夢西沒有明說,但盛青朗都明白了。他吐出一口氣,在暖黃的燈光下看她,說:“有時候想想,會覺得我們從小不認(rèn)識就好了,挑一個最合適的時機(jī)出現(xiàn),你可能就會喜歡上我了。小西,程昱真有那么好嗎?”
祝夢西歪著腦袋想,這跟程昱又有什么關(guān)系呢?她還沒想明白,就被盛青朗推著后退了幾步。
“你愛待著就待著吧,我先睡了,明早要趕飛機(jī)?!笔⑶嗬赎P(guān)上臥室門,靠在門上聽著外頭的動靜,直到關(guān)門聲響起,他才熄了燈。
七
離三周年慶越來越近,準(zhǔn)備工作差不多就緒了,前期的宣傳也收到了很大的反響,畢竟盛青朗的名氣擺在那里。
祝夢西熬了幾天夜,做最后的檢查工作。那件“西洲曲”的設(shè)計實在太漂亮了,裙擺上她還別出心裁地做出了水紋的感覺,走起來就像蕩漾開一圈圈的漣漪,跟背后的采蓮場景相互呼應(yīng)。
一切看上去都很完美。她正欣慰地欣賞著,舒棠突然沖進(jìn)了她的工作間。
“盛、盛青朗出事兒了!”她氣喘吁吁地說著,把手機(jī)舉給她看。
網(wǎng)上突然爆出來盛青朗的新作有抄襲同期多名畫手的嫌疑,在這個節(jié)骨眼兒上,他后期的幾場簽售會都被宣告延期。
祝夢西刷了幾下微博,平靜下來,說:“嚇?biāo)牢伊?,我還以為是什么大事兒?”
“這、這還不算大事兒?!”舒棠忍不住提高了聲音。
祝夢西嫌棄地看了她一眼,說:“他不可能抄襲的。既然是誣陷,就肯定會得到解決。盛青朗可兇啦,始作俑者下場會很慘,你看著吧?!?/p>
舒棠抿了抿唇,艱難地開了口:“西西,我也不是絕情,工作室那么一大堆人,我們?nèi)苣陸c又是和盛青朗合作,難免……”
“不能撤!”祝夢西猛地抬頭看過來,她從來沒有往那邊想過,“一切照舊,有損失我來承擔(dān)?!彼耄绻@時候她都不站在盛青朗這邊,他應(yīng)該會傷心的。
祝夢西上午看到這個消息還鎮(zhèn)定自若,但下午聽說有粉絲在機(jī)場圍堵發(fā)生混亂,盛青朗在混亂中被傷了肩膀,她徹底坐不住了,趕緊買了機(jī)票趕過去。
等飛機(jī)落地后她才反應(yīng)過來,她莽莽撞撞地就過來了,根本不知道盛青朗在哪兒。
想起自己早就把他從黑名單里放了出來,祝夢西“噼里啪啦”地打了一堆字過去,捧著手機(jī)在路邊等了五分鐘,竟然收到了回信。
盛青朗在市醫(yī)院,已經(jīng)包扎好,準(zhǔn)備回酒店了。他的手臂暫時還抬不起來,糟糕的是,傷在右邊的肩膀,不知道日后會不會影響作畫。他一邊和律師及助理低聲說話,一邊往外走,祝夢西就在這時沖了進(jìn)來。
她看著他的肩膀,一副想碰又不敢碰的樣子。
心里明明是高興的,盛青朗偏要萬分嫌棄地說上一句:“你過來干什么?”
“來看你啊,你現(xiàn)在要去哪兒?”祝夢西一路跑來,還有些氣喘。
“回酒店。我們明天再回公司?!焙蟀刖涫菍ι砗竽莾扇苏f的。他本來是打算今晚就回去的,但祝夢西突然過來了,又是剛下飛機(jī),他臨時改了主意。
盛青朗行動不方便,祝夢西殷勤地想照顧他,被一句“你想幫我洗澡嗎”堵在了浴室門口。她悻悻地退到沙發(fā)上坐著。
盛青朗剛才在前臺把他的房間升級成了套房,祝夢西就住在側(cè)臥。
一只手確實很不方便,盛青朗擦著頭發(fā)走出來的時候,視線被垂下來的劉海遮擋,沒注意踢到了沙發(fā)腳,他疼得蹦跳起來,重心不穩(wěn),倒在了過來扶他的祝夢西身上。
盛青朗的腦袋擱在祝夢西身上,兩人貼在一起,呼吸都急促了好一會兒。最后還是他先開口,問出了下午知曉她過來時就想要問的問題:“祝夢西,你跑過來是什么意思?是要給我想要的答案了嗎?”
這回祝夢西沒有快速地拒絕,她覺得她和盛青朗之間的關(guān)系似乎在悄然變化,不然她的心現(xiàn)在為何亂跳呢?良久,她在他耳畔輕聲道:“我這幾天都在努力推進(jìn)籌備工作,等三周年慶過去,我再給你答案?!?/p>
八
三周年慶全面上新那天,盛青朗來工作室找祝夢西,她正坐在電腦前忙得分身乏術(shù),只來得及分出一個眼神向他打招呼。
有關(guān)抄襲的事件,盛青朗已經(jīng)遞交了相關(guān)資料,剩下的事就都交給律師了?!皦粑髦蕖痹谶@個風(fēng)口浪尖上依舊堅持和盛青朗合作,雖有一群他的粉絲熱情支持,但其中也有一些人帶著惡意在微博上辱罵。
祝夢西面無表情地刷著評論,盛青朗在后面卻看不下去了,伸手蓋上了她的電腦。
“哎,我還沒看完呢!”祝夢西扭頭不解地看著盛青朗。
“有什么好看的,帶你吃飯去?!?/p>
祝夢西被拉扯著走了幾步,為難地說:“我……我和程昱已經(jīng)約好了?!?/p>
盛青朗回過頭,甩開了手,無所謂似的道:“那你去吧,我……”
正說著,瞥見程昱的車在門口停下了,祝夢西打斷他的話,快速地說道:“我先走了,爭取快去快回,你在這里等等我?!?/p>
舒棠看著祝夢西毫不猶豫地出了門,拍了拍盛青朗,安慰道:“她傻,你別太計較?!?/p>
盛青朗盯著門口,瞇了瞇眼,說:“一小時后把人叫回來,借口你自己編?!笔嫣难柿搜士谒杏X盛青朗只是放了個魚鉤,什么誘餌都沒有放,祝夢西卻慢慢地自己游了過來。
飯吃到一半,祝夢西收到舒棠的信息說工作室出了問題,程昱只能把她送回來。車停在馬路對面,祝夢西急著趕回工作室去,程昱卻追上來拉住了她。
“夢西,我們認(rèn)識也很多年了,你知道我也不是很熱心腸的人,這次給你救場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嗎?”程昱認(rèn)真地說道。
什么意思?能有什么意思?大家說話怎么都喜歡繞圈子?
祝夢西說:“你直接說吧?!?/p>
“我喜歡你,希望你能接受我?!背剃耪J(rèn)真地說。
她二十幾年沒開的桃花最近仿佛爭相開放起來,祝夢西覺得頭疼,但好在她有經(jīng)驗了,把上次拒絕盛青朗的話又說了一遍。
程昱像是意料到了,上前一步猝不及防地把祝夢西輕輕抱進(jìn)懷里,祝夢西整個人僵硬得不敢動。
“來個紀(jì)念式的擁抱,以后我忙起來可就沒空請你吃飯了。”
程昱走了,祝夢西卻還在原地站著。她拒絕程昱后松了一口氣,但面對盛青朗,她尷尬,委屈,難過,甚至好像有些后悔。各種情緒亂糟糟地糾結(jié)在一塊兒,大抵是心底暗藏的喜歡遲鈍地發(fā)了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