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 雩
七○后鄉(xiāng)土作家樊樺,生于農村,長于農村,長期在條件艱苦的大山里教書。
在文學的道路上,他一步一步往前走,堅持文學創(chuàng)作二十余年,至今已有多篇作品發(fā)表于《雪蓮》《云南日報》《春城晚報》《滇池》《金沙江文藝》《彝族文學報》和《楚雄日報》等公開刊物上。出版了短篇小說集《紅顏煞》,曾連續(xù)兩屆獲楚雄州委、州政府 “馬纓花文藝創(chuàng)作” 二等獎。
樊樺的文學創(chuàng)作,概括起來,大致有以下幾個方面的特點。
真實是藝術的生命,樊樺的作品絕大多數是接地氣的。楚雄州文聯(lián)劉存榮老師在樊樺小說集《紅顏煞》序言中指出,“樊樺的作品,文字內容質樸、明麗、婉約、細膩,他用一個普通 ‘孩子王’ 的眼光,撲捉著生活中的一景一物、一人一事,用通俗流暢的語言記錄著生活的點點滴滴,把那些看似平凡的景象和小事 ‘梳理’、‘打扮’ 得靈動、形象、甜美,無論是寫親情、友情還是愛情,都釋放著淡淡的憂傷,又充滿無限溫情,讓人如沐春雨,如賞美景,舒緩、夢幻、迷人。”
用 “童心” 看世界,是樊樺作品的一個特點。童真之美,零零散散地表現(xiàn)在他的作品中。例如他在散文《龍街散記》開卷寫道:“盡管已是深冬,元謀壩子依然展現(xiàn)著它得天獨厚的風采。田野里,黃瓜披著綠得發(fā)亮的衣裳在暖暖的冬陽里微笑,番茄吸足了養(yǎng)分,臉漲得通紅,豆角綴滿竹架,在微風中扭動著腰肢。果園里,青棗瘋狂猛長,把枝條壓得像個耄耋老者的腰背,彎彎的,好像匍匐在地,叩首致謝親切的土地。偶然間,有 ‘咯吱’ 的聲音從園子里傳出,那是承受不了重負的棗樹枝斷裂了,綠中泛黃的青棗滾了一地。幾只正在覓食的鷓鴣被突如其來的聲響驚擾,撲騰著翅膀飛出棗園。” 這段對熱壩暖冬景物的描寫,字里行間跳動著作者孩子般的純真:黃瓜在 “暖暖的冬陽里微笑”,青棗 “叩首致謝親切的土地”。用孩童的視覺展現(xiàn)家鄉(xiāng)的豐收及內心的喜悅,顯得親切自然。又如他在小說《卡爾多村的女人》寫道:“村莊的青石板路上,麥地里,菜園里,豆田里,目之所及,全是密密麻麻的蚯蚓、蛤蟆。它們在村莊巷道里無拘無束見縫插針地扭曲著丑陋的身軀,為清除這些家伙,人們把所有的雞鴨全部趕出圈舍。可是20 多戶人家,百來只雞鴨看著這些從天而降的不速之客顯得驚慌失措,無從下口。母狗牙狗帶著狗仔,望著一個個鼓著大肚皮的丑八怪狂吠不止,瑟瑟發(fā)抖,怪物們大有吞噬村莊之勢。” 這段景物描寫,同樣是以一個孩子的眼光來展現(xiàn)卡爾多村獨特的風景,為后面的人物及悲劇結局做鋪墊。他在小說《鳳凰展翅》的結尾寫道:“孫向前做了一個夢,他夢見鳳凰大道修得寬闊平坦,太陽能路燈亮堂堂的,兩邊的鳳凰樹開得如火如荼,烈焰漫天,鳳凰樹中間是高大的木棉樹。這時,他看見一對鳳凰從鳳凰山上飛下來,落在一片紅紅火火的花海里,在嬉戲,在歌唱?!?作者是借孫向前的夢來表達自己孩童般的真實愿望:家鄉(xiāng)在發(fā)展,家鄉(xiāng)人民的生活一定會一天比一天更幸福,更美麗。
樊樺的作品,不雕飾不做作,清新典雅,自然有趣。品之,味道就像山澗的溪水,清涼可口,同時給人一種亦真亦幻的境界。在散文《心上圣地》中非常明顯。全文共16 節(jié),每一節(jié)都用飽含著真情的文字表達著對家鄉(xiāng)的自我的獨特的感覺。家鄉(xiāng)就是我心上的圣地,我癡癡地愛著她,文章便是他真情的流露,如《心上圣地》“很多時候,一個人一輩子大多就圍繞著一個圓心轉,這個圓心就是村莊,它如同一個人的命根、魂靈,牽系著人的肉身,讓人們在村莊的懷抱里靜靜地呼吸,不曾離去?!?開篇表達就有自然、淡雅的味道?!盀榇耍迩f里的人們才長久的獲得如此環(huán)境優(yōu)美的居住地,享受著綠色低碳的生活。” 這句樸實通俗的語言很自然地表達了家鄉(xiāng)人如桃花源般幸福安康的生活?!捌渲械膬芍甏箝艠溆袃扇龂?,小的也不下一圍,宛如一家三口手牽手,守望著天邊的幸福。” 這段景物描寫也熔鑄了作者的主觀感情,是散文中作者獨特的 “意象”?!霸诳崾畹南奶欤医洺倳呗返呐畠很霸碌叫『永飺启~摸蝦。女兒端著小筲箕,我提個小水桶,爺兒倆在水里樂此不疲地把打撈到的小魚和蝦米倒在桶里,直到女兒戲夠溪水,逮足魚蝦,我們才拎起小桶打道回府,然后將打撈到的魚蝦統(tǒng)統(tǒng)倒進自家的水井里,希望秋天會有更多收獲?!?這種描寫和敘事,既真實,又充滿童趣,捉魚蝦是為了 “放生”,為了秋天有更好的收獲,頗具哲理趣味。
樊樺的文學創(chuàng)作,都是他在生活積累的基礎上想象創(chuàng)造出來的,而且想象得合理真實,好像就是生活中的真人真事一樣。其實是他的藝術想象,是他創(chuàng)作的一種心理手段。他的小說集《紅顏煞》中的眾多人物,如小美、小敏、紫琴、梅子、欣怡、英琳、玫瑰、龍曉燕、葉子、小雨等都是樊樺想象之翼的結晶,是文學創(chuàng)作的真實,不是生活的真實,他用豐富的想象力創(chuàng)造了這些鮮活的人物形象。他小說作品中的山野、河流、村莊、牛羊、男人、女人等讓人感覺很真實,好像是現(xiàn)實中的真人真事,其實是樊樺頭腦中的藝術的真實創(chuàng)造。小說《命犯桃花》用自傳體的方式講述了“我” 富有傳奇色彩的半生:我的命運從小與眾多女人息息相關:小美是我小學時的好伙伴,同情我,關心我,但小美的初戀暗傷了我,我發(fā)誓通過讀書改變命運……這是一個虛構的故事,但又仿佛在現(xiàn)實生活中真實存在一樣,作家通過藝術想象,把他們 “串聯(lián)” 在一起,提煉出來,組合成作品中的藝術形象,引發(fā)我們對人生、對愛情、對友誼、對婚姻的種種思考。要寫出這些關于 “我”與眾多女人們的故事,樊樺張開了想象的翅膀,把想象和現(xiàn)實結合起來,虛實結合,讓小說中的人物變得活靈活現(xiàn),栩栩如生,讀之如真人真事一般。
樊樺別具一格的文學創(chuàng)作,源于他的獨特的才智和獨特的性情,他有一顆敏感而善于發(fā)現(xiàn)生活本質之心,同時,他是一個有自己獨特思想的人,因而他的作品情感真摯,文字渾然天成,尤其是他的散文,獨抒性靈,不拘格套,他善于把自己的稟賦和才性及良知融合在作品之中。他的散文名篇《大地詠嘆調》對鄉(xiāng)村、城市、山川、河流、道路、房屋、森林出現(xiàn)的種種不良表現(xiàn)表現(xiàn)出極大的擔憂,希望引起人們對生態(tài)環(huán)境的自覺保護,對大地母親的尊重與關愛,體現(xiàn)出一個知識分子的良知和社會責任意識。他寫道:
“我是大山的兒子,母親把她的質樸、潔凈、善良和堅強注入了我的血管和骨髓,在我的額頭上、臉頰上烙下了泥土的胎記,無論走在何方,都掩飾不了土里土氣的形象。一個地地道道的土包子,臉頰上有醒目的高原紅印,四肢有大山男子漢的結實和粗壯,胸膛儼然厚實的墻,天長日久的紫外線灼曬,皮膚成了古銅色,骨子里時常彌漫著泥土的沁香。
這里作者直抒胸臆,把自己的內心感受一傾而出,良知和責任意識涌入字里行間。
樊樺最鮮明的特點最集中體現(xiàn)的是他的 “鄉(xiāng)土情結”。他善于把自己獨特的心靈之音對準 “家鄉(xiāng)” 彈奏,然后轉化為自己的思想,用文字散播在一篇篇關于家鄉(xiāng)的文學作品之中。因此他的許多作品都圍繞家鄉(xiāng)故土在輻射:散文如《心上圣地》《元謀之戀》《人生剪影》等,小說如《鳳凰展翅》《飛地》等,詩歌《金沙水貼》《土林》等。可見,他創(chuàng)作的理念就是熱情地歌頌故鄉(xiāng)大地以及生活在這片土地上不屈不撓、樸實堅強的人們,為家鄉(xiāng)人擂鼓,為家鄉(xiāng)人吶喊,也為家鄉(xiāng)人垂淚。例如獲獎作品《心上圣地》里,家鄉(xiāng)的一草一木、一磚一瓦都是美的,家鄉(xiāng)的人們是勤勞善良的,就連家鄉(xiāng)的狗見到陌生人也不會亂叫亂咬。又如 “以河為界,一邊是肥沃的良田,一邊是密集的村莊。田間一年到頭均是五彩繽紛,絢麗多姿。村莊里的狗悠閑的竄來竄去,見到陌生人也不會胡亂吠叫,更不會偷襲村外的客人,也許見多識廣,或許佛祖點化,是狗也要積善德,要咬在自家院里,震破喉嚨也是盡職?!?這些文字,清新自然,充滿激情,把家鄉(xiāng)的環(huán)境、風貌極簡省地描摹出來,讓我們看到一幅美麗和諧的鄉(xiāng)村風情畫。
樊樺始終堅守和保持一顆農村少年淳樸而真實的心,他真?zhèn)€性,真才情自然地表現(xiàn)在他的創(chuàng)作中。在散文《靈魂棲居的地方》寫道:“……春天,十里草場宛如初醒的仙女,揉著秀美含情的丹鳳眼,以玉筍般的小手捧來九拐十八彎的高原圣水洗滌一臉的憂傷和疲憊,于是,焦枯的草芽就一個勁地冒尖,喜歡炫耀的一把香、野木棉早已萌生春意,開得金燦燦、白茫茫,仿佛撒落在無邊錦緞上的珍珠瑪瑙,給荒蕪、蕭條的草場增添些許生機?!?又如 “水是靜靜的、湛藍的,水天一色,相映相輝。匯千山萬壑之血脈,吸天地日月之精華,吐百花草木之甘露。所以,她顯靈了。潔凈、甘冽、沁涼。捧一汪飲之,神清氣爽、心境怡然; 拂一把洗面,斑紋即消,紅顏綻放,好一湖春水,原來卻是忘憂湖。”
作者筆下的石窩鋪,一個美麗的鄉(xiāng)村,他睜開慧眼直接描摹,仿佛一幅美麗的畫卷漸次展開。
在樊樺的創(chuàng)作中,善念和求真的思想時常流露。散文《放牧心情》《心上圣地》《皈依》《攀枝花兒開》等作品彌漫著真善的氣息。他在散文《放牧心情》中寫道:“人至不惑,看問題也隨之慢慢開闊起來,或許說有了自己的思考,不再人云亦云,不知所向。其實,母親她們有自己的信仰是好事,出口就是佛學道理,教育我們處世要厚道,正直; 做事要踏實,用心; 為人要友善,和藹。無論從事什么工作,都要撲滅心中的欲望,欲望太多,稍不慎就會跌進火海,縱火自焚?!?/p>
他在《心上圣地》中寫道:“我只想聽母親平靜的念經,這是母親的信仰,她一生有著無數苦悶的情結,可以把她的大腦塞滿,可以將她的肺腑撐裂?,F(xiàn)在,它把一切都容納在了佛經的世界里,油然想起一副寫彌勒笑佛的對聯(lián):‘大肚能容,容天下難容之事; 笑口常開,笑世間可笑之人’。是啊,母親現(xiàn)在變得樂觀了,一切都看得異常的淡泊,淡泊得讓我們作為兒女的都有些難以接受。”
還有《皈依》等散文作品中,無不表達著作者心中的愿望和處世之道,字里行間閃爍著仁愛之心,慈悲之心,向善之心。
樊樺對家鄉(xiāng)的民俗及地域文化有深入的了解,他把這種了解融入在自己的作品中,在《元謀之戀》《走近彝族英雄史詩》《飛地》等作品中可窺見一斑。在散文《走近彝族英雄史詩》中,他寫道:“從史詩中可知,小涼山彝族諾蘇人是崇尚鷹和龍的民族,他們頂禮膜拜的英雄阿魯舉熱是鷹和人交感后的神靈化身。鷹喜歡在高山里飛翔,它志存高遠、腳踏實地,堅強好勝、好高騖遠,不畏艱難險阻,不畏強暴惡勢。因為彝族諾蘇人的骨子里流淌著鷹的血液和龍的精氣。由此,鷹和龍也成了彝族諾蘇人的兩個圖騰標志。”
散文《村莊五行說》的寫法更是別具一格。他在文中寫道:“人體五官的鼻、眼、耳、舌、口與五臟肺、肝、腎、心、脾相對應,又與五行金、木、水、火、土相對。無論是自然界,還是人體,都存在五行相生相克,有生、旺、休、衰、滅之說。所以,萬物需要五行間的平衡,否則,人將病,自然亦將失調?!?/p>
樊樺把 “五行” 活用,倡導我們要敬重自然,尊重大自然自身的規(guī)律,愛護我們家鄉(xiāng)的生態(tài)環(huán)境,注重人與自然的和諧相處。只有 “五行” 和諧,家鄉(xiāng)才能更好地發(fā)展,我們的生態(tài)環(huán)境才更加和諧,我們的生活才能一天比一天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