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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塵愿

2019-10-31 02:05婆娑果
飛魔幻A 2019年7期
關(guān)鍵詞:大漠姑娘

婆娑果

【楔子】

血月之夜,她從棺材板里爬出來,灰頭土臉。

樹梢的雀鳥圍繞著她盤旋飛舞,口吐人言:“你本屬冥府,緣何歸來?”

她搖首不知。

只是覺得不能這樣死去,至于緣何歸來?她實(shí)在不知。

【一】

虞瀟瀟在城西古巷開了一家酒肆。

亂世猶如囹圄,妖鬼橫行。難得她的小店還能生意興隆,貴客不斷。

顧惜珃偶然經(jīng)過,點(diǎn)了一壺桂花香。原道該是甘醇佳釀,誰料竟苦澀難咽。看其他酒客對此一擲千金,他甚是不解。后來方知,酒客們來這里不是為了桂花香,而是想要見見那喜著紅衣的老板娘。

虞瀟瀟很漂亮,紅衣?lián)u曳,墨發(fā)輕綰。左眼眼底一顆淚痣,既嫵媚又溫婉。她懶懶從樓梯走下,手中拿著繡了沙漠玫瑰的輕紗團(tuán)扇。酒客們向她吹著哨子,說些不入流的葷段子。她似有嗔怪,卻也不惱。稱得上長袖善舞,左右逢源。

太守之子王珅以千兩白銀在桌面拼出一個(gè)平平整整的“心”,求虞瀟瀟為自己斟一杯酒。老板娘笑瞇瞇地迎上去,毫不掩飾自己見錢眼開的本性。顧惜珃上前拉住她端著酒杯的手,笑道:“姑娘若肯為我斟酒,在下便用一萬兩白銀給你拼上一幅‘心心相印如何?”

顧惜珃是皇子,是被皇帝寵上天的小兒子。昔年匈奴來犯,他被送去為質(zhì)五年。歸來后,皇帝為補(bǔ)償他,事事有求必應(yīng)。

“我成過親,我的妻子是大漠的郡主。她喜著紅衣,喜歡在團(tuán)扇上繡沙漠玫瑰的圖樣。”顧惜珃緩緩將桂花香倒進(jìn)虞瀟瀟養(yǎng)的那盆君子蘭中,轉(zhuǎn)又淡淡道,“對了,她也很喜歡君子蘭。大漠的姑娘,比較喜歡這種好養(yǎng)活的花?!?/p>

虞瀟瀟有些心疼自己辛苦養(yǎng)大的君子蘭,可看在一萬兩銀子的分上,還是賠著笑臉道:“殿下的妻子,似乎與奴家有許多相似之處?!?/p>

顧惜珃側(cè)身看向她,似笑非笑道:“她也叫虞瀟瀟?!?/p>

老板娘臉色稍白。

“她還有一張與你一模一樣的臉。”

“一模一樣?”

“倒也有些不同。”顧惜珃輕輕撫摸她眼角的淚痣,“比如這里?!?/p>

顧惜珃的妻子沒有淚痣,笑起來少些風(fēng)情,也比眼前這位酒肆老板娘多了幾分英氣。

“朝夕相對,我不會認(rèn)錯(cuò)人。她是家中獨(dú)女,沒有長相如你這般相似的姐妹?!鳖櫹Йz掐住虞瀟瀟的手腕,“可她已經(jīng)死了,尸體埋在城南竹巷……你究竟是何人?”

虞瀟瀟答不出,眼淚倒是先噼里啪啦地落下來。她倒也未覺被人平白質(zhì)問有多委屈,只是女人的淚水是軟化人心的法寶。她一個(gè)婦道人家能在亂世之中將這酒肆開得生意興隆,總得想些自保的法子。顧惜珃見狀,手下的力道果然輕了些許??伤€是忍不住追問道:“我只是想知道,你是不是瀟瀟?”

“我是虞瀟瀟……”她小心翼翼地回應(yīng),“可我并非您所識的那一位?!?/p>

“你當(dāng)然不會是她,瀟瀟已經(jīng)死了,是我親手葬了她!”顧惜珃大笑出聲,瘋瘋癲癲走出酒肆。他縱身上馬,黑衣颯颯。

一直看熱鬧的公子王珅湊上來,感慨道:“這位殿下可是一位癡情人,原配夫人死了許久,也未有續(xù)弦。倒也難怪,聽說若是沒有那位大漠郡主,他根本就不能活著從匈奴回來。”

虞瀟瀟笑了笑,轉(zhuǎn)而嗔笑道:“王公子可是喝多了酒?咱們這般身份,怎敢妄議皇子?”

后來,虞瀟瀟被顧惜珃接入王府,成了得他寵愛卻沒名沒分的女人。府中下人都驚訝于她的相貌,可時(shí)間久了,大家也就接受了她并非先王妃的事實(shí)。畢竟先王妃端莊得體,不似她,從頭到腳的風(fēng)塵味。伺候先王妃的婢女瞧不上她,冷嘲熱諷道:“有些人,就算攀上高枝穿上華服,也變不成鳳凰!”

虞瀟瀟聽了,也當(dāng)沒聽見。她賴在王府捧著一個(gè)白釉瓷瓶便移不開視線,滿腦子想的都是該怎樣忽悠顧惜珃把它送給她。顧惜珃緩步走來,從身后環(huán)抱住她的腰身。他輕聲詢問:“一直想問,你的身子為何總是這般涼?”

她微微一怔,轉(zhuǎn)而笑道:“女子天生體寒,也是常有的事。”

虞瀟瀟可在王府自由出入,唯有書房是她進(jìn)不得的。她抱著好奇的心思推開房門一角,換來了顧惜珃的怒不可遏。他也沒說什么,直接下令送客。虞瀟瀟回了酒肆,心里滿滿都是心事。店中小廝勸她寬心:“王爺雖生氣,但也沒有降罪。等氣頭過去,一定還會接您回去的?!?/p>

“我在想那只白釉瓷瓶,可真是上品,可惜沒能帶回來。”她揮了揮帕子,笑得嫵媚動人,“準(zhǔn)備開張了,這日子沒了誰,咱們還不都得好好過下去?”

不知過了多久,顧惜珃再一次出現(xiàn)在虞瀟瀟的面前。

這一次,他提著劍。

顧惜珃幽幽道:“你不是瀟瀟,是借了她身體茍活于世的厲鬼?!?/p>

她笑著點(diǎn)頭,承認(rèn)了自己的身份。

顧惜珃生了怒意:“你怎可攪她死后安寧?”

“我年紀(jì)輕輕身遭橫禍實(shí)在不甘,可費(fèi)盡周章爬出棺材板才發(fā)現(xiàn)身體已經(jīng)腐爛。虞瀟瀟死得干凈利落,這身子也沒什么大用,不如送給我,也算她積了陰德。到陰曹地府,判官也能讓她少受一些罪過?!彼彶讲涞酱扒?,準(zhǔn)備隨時(shí)跳窗離開,“這身子我不知該如何還,你便讓我再用上一些時(shí)日吧。您可把我當(dāng)作真正的虞瀟瀟,咱們先前不就是這樣過來的嗎?”

“你為何要用她的名字?”

“因?yàn)槲彝浟俗约旱男彰!?/p>

顧惜珃舉起了劍,虞瀟瀟委屈巴巴地?cái)D下兩滴眼淚。他見狀怒氣更勝:“你現(xiàn)在便是哭出一條銀河來,本王也不會心軟。”

她擦干眼淚,笑了笑:“事已至此,我再問您最后一個(gè)問題。你書房內(nèi)有一張女子的畫像,那不是虞瀟瀟的模樣。她是誰?我看她左眼眼底如我這般,也有一顆淚痣?!?/p>

這話說完,她便準(zhǔn)備跳窗逃跑。誰料顧惜珃甩出長劍,釘住她的裙角。

他道:“她是誰,與你何干?”

顧惜珃殺了虞瀟瀟,用那柄刻了魚躍龍門的劍。他帶著劍離開,留下虞瀟瀟的身體安安靜靜地躺在那里。沒有鮮血流出,一副睡著了的模樣。

春風(fēng)拂過,歲月靜好。

【二】

她不記得自己叫什么。

血月之日,她從棺材板里鉆出來時(shí),怨氣四散,嚇得亂葬崗的老鬼們不敢上前探視這位新鄰居。人類志怪書上寫道:人死后,有怨念,經(jīng)埋骨地滋養(yǎng),便會化作厲鬼。因此,活人在處理那些橫死的尸身時(shí)大多不敢草草埋葬,至少需要粘著符咒火化才行。

“你怨氣這么重卻沒有被人火化,只可能是一個(gè)原因……”住在她隔壁的一只小鬼若有所思地分析道,“為你處理后事之人并不迷信。”

后來,在亂葬崗一眾鬼怪的幫助下,她刨開了自己的墳。她看到了粘滿符咒的鐵索,與一張被毀得模糊不清的臉。她愣怔地問身邊的小鬼:“我現(xiàn)在的樣子,和躺在里面的這位一樣丑嗎?”

小鬼有些不好意思地點(diǎn)點(diǎn)頭。

她咬著嘴唇,想要再死一回。

后來,她離開亂葬崗。日落而行,日出而歇,走走停停不知多久,她在竹巷看到了一處新墳。她得給自己尋一副可以在日光下行走的身體,便刨了這座墳,且鉆進(jìn)了墓主人的身體。

“虞瀟瀟。”她撫摸著那塊墓碑,默默念著自己的新名字。

她挖了顧惜珃妻子的墳,占了他妻子的身子,還拿著虞瀟瀟的身份在酒肆與男人鬼混。這些話說起來輕飄飄的,但仔細(xì)想想,當(dāng)真足夠顧惜珃殺她八百回。所以那日他只是刺穿她的心肺,而沒有一把火將她燒成灰,她倒是要謝謝顧惜珃憐香惜玉,做事沒有太絕。

人間的劍只能殺死人,無法殺死她這冥府惡鬼。

顧惜珃走后,她的魂魄飄出。無其陰氣滋養(yǎng),虞瀟瀟的身體急速風(fēng)化,灰飛煙滅。

她得找一具新的身體才行。

眼下世道混亂,每天都有大把的死人被拉去亂葬崗。她在其中挑挑揀揀,尋來一副還算年輕好看的皮囊。這副尸體身份不詳,她懶得動腦,便繼續(xù)占用虞瀟瀟的名字。

“重生”的虞瀟瀟跑去水邊整理身子與衣物,卻聽岸邊傳來嗒嗒的馬蹄聲。她回頭望去,好巧不巧,竟看到拎著酒壺騎在馬背上的顧惜珃!

喝得醉醺醺的還敢騎馬?他倒不怕摔下去被馬蹄子踩在臉上。

“你是誰家的姑娘?”顧惜珃皺眉詢問,“怎、怎這般不知羞恥?”

虞瀟瀟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衣不蔽體,模樣著實(shí)失禮。她縮進(jìn)水中,羞怯道:“奴家本在這里沐浴,明明是公子失禮?!?/p>

她上岸時(shí),顧惜珃還未離開。王爺喝多了酒,眉眼略有迷離。他盯著她的臉看了半晌,嚇得她以為自己身份暴露,心驚膽戰(zhàn)。終于,顧惜珃笑道:“我認(rèn)識一位女子,她與你有些像?!?/p>

“哪里像?”

“左眼眼底那顆淚痣?!?/p>

真正的虞瀟瀟沒有淚痣,轉(zhuǎn)換身體后淚痣還跟著自己,所以這應(yīng)該是原本就屬于她的東西。顧惜珃不會去懷念一只惡鬼,所以他身邊還有其他有淚痣的姑娘?她想起書房內(nèi)那張畫像,看似溫婉的女子別有一股子英姿颯爽。

顧惜珃說:“她是蘇箐,是我的暗衛(wèi)。匈奴為質(zhì)五年,是她在護(hù)我周全?!?/p>

顧惜珃為什么會被送去匈奴為質(zhì)?因?yàn)樗昙o(jì)小,母親又是婢女出身,身份低賤。認(rèn)命離京的他故作可憐博取皇帝對自己的愛憐,為此哭腫了眼??嗳庥?jì)得逞,皇帝答應(yīng)五年后便將他從匈奴接回,并將自己最喜愛的暗衛(wèi)蘇箐送給了他。

蘇箐比顧惜珃長了三歲,雖模樣高冷,可臉頰還留有一點(diǎn)兒嬰兒肥。他忍不住伸手掐住她的臉頰,軟軟笑道:“姐姐你生得這么可愛,怎么不笑一笑呢?”

蘇箐瞬間紅了臉。

“王爺切莫胡鬧……”她小聲呢喃,“我哪里擔(dān)得起您喚這一聲姐姐?”

一路相伴,顧惜珃對蘇箐極好。大漠生活艱苦,吃穿極其短缺。他寧可苦著自己,也絕不讓蘇箐受一絲一毫的委屈。旁人欺負(fù)了他,他會忍??扇粲腥似圬?fù)了蘇箐,他便是拼個(gè)頭破血流也斷斷不依。

他說:“現(xiàn)在你我二人相依為命,我不護(hù)你,誰又能護(hù)你?”

蘇箐念著他的好,自然同樣舍命相護(hù)。那日有刺客闖入營帳,她持劍將他護(hù)在身后??v然身中劍傷無數(shù),卻至死不曾離開半步。直到所有刺客全部倒下,她才放心摔入他的懷中。顧惜珃抱著她,茫茫大漠,二人是彼此相擁取暖的小獸,再大的風(fēng)暴也不會將他們分開。

雖無承諾,可他知道自己日后會迎娶蘇箐。至于蘇箐,心底應(yīng)該也是這種想法。心意相通,隔在中間的似乎只剩身份這一道鴻溝。可父皇將他送來匈奴,便是嫌棄他身份卑賤。同等的卑賤,他又為何不能迎娶蘇箐呢?

那時(shí)他太過單純,完全沒有想到臨別前父皇所有的悲戚轉(zhuǎn)眼之間便被遺忘于腦后。五年,因?yàn)橛X得還有回去的希望,他才拼了命地活下去。誰料五年過后,燕國音信全無。

五年零六個(gè)月后,他絕望了。

他,顧惜珃,一輩子要在此處茹毛飲血風(fēng)餐露宿,再也回不去大燕了。

顧惜珃的故事沒有講完,便側(cè)身閉上了眼。許是醉了,許是倦了。虞瀟瀟轉(zhuǎn)身欲走,卻被他扯住手腕。

“相識一場,在下還不知姑娘的名字?!?/p>

她脫口回答:“虞瀟瀟?!?/p>

“你不該繼續(xù)占用她的名字!”顧惜珃睜開眼眸,冷聲道,“你如此挑釁,我怎能留你?”

【三】

在被顧惜珃殺死第二次后,她又給自己尋了新的身子,準(zhǔn)備展開全新鬼生。

可無論她換了幾副身體,顧惜珃都會尋到她。第一是因?yàn)闊o論如何變幻,她左眼眼底那顆淚痣都不會消失。其二,她實(shí)在太懶,所以不愿換掉虞瀟瀟這個(gè)名字。她這種因?yàn)閼卸燥@偏執(zhí)的行為在顧惜珃眼中便是挑釁。所以,即便知道殺不死她的魂魄,他也要一遍又一遍地殺死她的軀殼。

看起來,他像是在為自己逝去的妻子討回公道??商K箐呢?那個(gè)與他互許終身的姑娘又在扮演怎樣的角色?被顧惜珃放在心尖上的姑娘究竟是何人?是真正的虞瀟瀟還是蘇箐?

第八次被顧惜珃殺死時(shí),虞瀟瀟心里憋著的火終于燒了起來。因?yàn)槟歉鄙碜铀芟矚g,來自西域的舞娘,眉眼甚是漂亮。被顧惜珃發(fā)現(xiàn)時(shí),她委屈巴巴地扯著他的衣袖求饒道:“這副身子我甚是喜歡,您便放我一馬可好?”

顧惜珃手起劍落,絲毫不懂憐香惜玉。

他得寸進(jìn)尺,她總得報(bào)復(fù)回去。自己好歹來自冥府,怎能被一介凡人如此相欺?正巧圣上賜婚,將尚書之女許給顧惜珃做了妻子。那姑娘身子孱弱,喘了上氣便似沒有下氣。體虛招鬼,虞瀟瀟便趁勢鉆了進(jìn)去。新婚之夜,顧惜珃掀開新娘的蓋頭,瞧著她眼底淚痣,瞬間火冒三丈。他咬牙問道:“姑娘芳名?”

她挑釁似的回應(yīng):“虞瀟瀟?!?/p>

皇帝賜婚,顧惜珃不敢謀殺妻子。虞瀟瀟撿回一條小命卻不知收斂,日日在其眼前亂晃,礙他的眼。她還惦記著從前看上的那只白釉瓷瓶,此番終于可以大大方方搬回房間,心里真是爽翻了天。從前罵她“飛上枝頭也不能變鳳凰”的那個(gè)丫鬟翠梅現(xiàn)在依舊看她不順眼,即使她已經(jīng)換了一張臉。

“先夫人喜歡梅花,這是王爺特意燒了給她插花的。”翠梅小聲抱怨道,“夫人若是喜歡,何不讓王爺再送你一只新的?”

虞瀟瀟起了壞心思:“人家偏偏想要這個(gè),這可如何是好?”

翠梅因?yàn)樘^委屈幾欲落淚,虞瀟瀟連忙放下瓷瓶,轉(zhuǎn)而笑問:“顧惜珃說,先夫人最愛的是沙漠玫瑰,你怎說她喜歡梅花?”

“大漠沙如雪,燕山月似鉤。先夫人喜歡的不是沙漠玫瑰,而是生她養(yǎng)她的大漠。”

“既然那般喜歡大漠,又為何還要不遠(yuǎn)萬里嫁到燕國來?”

翠梅輕聲道:“因?yàn)樗鼝弁鯛?。?/p>

虞瀟瀟,匈奴王叔父塔克其的獨(dú)生愛女。她是大漠的玫瑰,是草原的瑰寶,是塔克其一生最大的驕傲。玫瑰是好看,也是有刺的,是尋常人家不敢采摘的。塔克其曾揚(yáng)言,定要將他的寶貝女兒嫁給天底下最英勇的男人??捎轂t瀟愛上了一個(gè)小白臉,那個(gè)被燕國皇帝送來大漠為質(zhì)的男人。

顧惜珃第一次見虞瀟瀟時(shí),他正在營帳里發(fā)脾氣。因?yàn)楦富室褜⑺z忘,他注定一輩子都要留在匈奴過茹毛飲血的日子。虞瀟瀟偶然經(jīng)過,卻聽有人在詆毀自己的家鄉(xiāng)。她怒氣沖沖闖入,而后再說不出一句狠話來——見慣草原粗獷漢子的虞瀟瀟第一次見到如顧惜珃這般白白嫩嫩的美少年,瞬間便領(lǐng)會了中原人常說的一見鐘情是怎樣的怦然心動。

草原女孩兒性子直白,既然覺得喜歡了,便沒有紅著臉離開的道理。她上下打量顧惜珃,轉(zhuǎn)又看向蘇箐:“你們兩個(gè)是什么關(guān)系?”

那二人面面相覷。

虞瀟瀟盯著蘇箐:“你是他妻子?還是他的意中人?”

蘇箐的臉又紅了,下意識地?fù)u著頭,否認(rèn)了自己與顧惜珃之間某些曖昧的關(guān)系。

“沒有關(guān)系便好?!庇轂t瀟走上前去,蹲在顧惜珃的面前,“我兄長是匈奴王莫扎里,我的父親,是塔克其。我是草原的郡主,你可以喚我瀟瀟,虞瀟瀟,這是我的漢族名字。自我介紹完畢,你覺得我可配得上你?”

顧惜珃沒見過這種姑娘。

虞瀟瀟看向蘇箐,問顧惜珃道:“你喜歡她?”

他沒有回答。

虞瀟瀟沒有過多糾纏,她站直了身子,懶懶笑道:“好吧,我看得出,你是喜歡她的。棒打鴛鴦這種缺德事我不太喜歡,可我也不想就這樣放棄你。若是你什么時(shí)候變心了,歡迎隨時(shí)來找我,在你成親前,我心里會一直放著你的?!?/p>

這些話,若是漢家女子說出,便會被認(rèn)為是不知羞恥??蓮乃谥型鲁?,又滿滿都是霸氣。顧惜珃沉默良久,終于回應(yīng)道:“虞姑娘……再會?!?/p>

初見,虞瀟瀟給人的感覺便是雖然高傲卻不至跋扈的大小姐。敢說敢做,臉皮也比尋常漢家女子厚些。身處黑暗之中的男人遇到這樣明媚的姑娘,很難不會愛上。

“后來,郡主嫁給了王爺。燕國匈奴聯(lián)姻,王爺不必繼續(xù)為質(zhì),郡主便隨他一同回了燕國?!闭f起這些時(shí),翠梅笑得格外溫柔,“雖然先夫人生病早亡,可是王爺心中再不會有旁人。夫人您即便如今嫁給了王爺,也不會得到他的心?!?/p>

她撐著下巴笑了笑:“那蘇箐呢?”

【四】

自那日她提起蘇箐后,翠梅便再未與她講過真正的虞瀟瀟與顧惜珃之間的感情波折。倒是顧惜珃自己偶爾喝醉了酒,會吐露一二往事。

顧惜珃這人酒品一般,喝多了不但會變成喜歡講過往之事的話癆,還總喜歡對她動手動腳。他這人變臉還極快,醉了抱著她喊“瀟瀟”這個(gè)名字,醒了便拒她于千里之外,嫌棄她冷得像個(gè)冰窖。畢竟是惡鬼附身,若身上有人類的溫度,才更加嚇人吧。

相處得久了,聽到的線索多了,她也算可以將過往之事拼湊一二。

顧惜珃十二歲被送往匈奴為質(zhì),依靠蘇箐一路保護(hù)得以幸存。那時(shí)蘇箐在他眼中并非相擁取暖的依靠,而是可以保護(hù)自己周全的棋子。他想方設(shè)法對她好,只是為了讓她盡全力護(hù)自己周全。這算是美人計(jì)的回報(bào),所以無論蘇箐對他怎樣好,他都受得心安理得??沙ο嗵?,看蘇箐一次次地為救自己舍棄性命,他到底還是心疼了。

想不到,甜言蜜語地哄來哄去,他最后竟將自己一并哄了進(jìn)去。

他喜歡蘇箐,他要迎娶蘇箐,然后保護(hù)她一生一世。

虞瀟瀟的闖入是個(gè)意外,她說喜歡他時(shí),他本來想當(dāng)場拒絕的。可他偏偏閉了嘴,像被什么東西噎住了一樣。不知是被虞瀟瀟的直白嚇到了,還是從她那珍貴的身份中尋到了回家的希望——若是與她結(jié)親,燕國與匈奴變成了姻親之國,便再無須質(zhì)子的存在。

不得不說,他心動了。

可當(dāng)他看到臉色慘白的蘇箐時(shí),動搖的心再次沉穩(wěn)下來。他回身握住蘇箐的手,輕聲笑道:“我已許諾要娶蘇姑娘為妻,不能食言而肥??ぶ魃矸莞哔F,容色傾城,在下配不上您。”

那日的虞瀟瀟未做過多糾纏,可她回去便將施壓的書信送往燕國。不過數(shù)日,顧惜珃的母親蓮妃便親自來信,希望他可以迎娶虞瀟瀟。至于蘇箐,日后若有機(jī)會,娶回來當(dāng)作妾室也無不可。這樣顧惜珃便可還朝,喜得一雙美人,坐享齊人之福,沒有一丁點(diǎn)兒的壞處。

可顧惜珃道自己的心很小,只能裝下蘇箐一人。左右父皇認(rèn)為他這個(gè)兒子可有可無,倒不如任他攜心愛之人一并困死在秋風(fēng)瑟瑟的草原上。只羨鴛鴦不羨仙,與蘇箐在一起,才能看懂這一片荒蕪中的美。

原以為此事會就此終結(jié),不料一覺醒來,他卻四處都尋不見蘇箐。

侍從說,蘇箐死了,因?yàn)樗谒?,只是拖累?/p>

他不信,到處去尋……行至黑暗處也不知回頭,進(jìn)而越走越深。終于,他看到蘇箐的一點(diǎn)衣角,她的衣衫變得破破爛爛。他追上去,拽住她。她緩緩轉(zhuǎn)過身來,臉上刀疤密布,猙獰似惡鬼羅剎!他自噩夢驚醒,披頭散發(fā)闖出營帳,像是發(fā)了瘋。

蘇箐真的死了,再也救不回來了。

殺她的人,是顧惜珃的母親,大燕國的蓮妃娘娘。

而在幕后雙手不染血卻釀就這一慘劇的人,是虞瀟瀟。從頭至尾,她似乎都沒有碰過這些缺德事??蛇@樁樁件件,又哪一樣沒有她的安排?

聽聞,蘇箐死得極慘。被拔了指甲毀了容貌,那般溫順可人好欺負(fù)的姑娘,卻是至死都不愿聽蓮妃之言,離他而去。她咬緊牙關(guān),一遍一遍地重復(fù):“我說過要陪他一輩子的,若是現(xiàn)在離去,便是食言了?!?/p>

她死后,蓮妃怕她怨氣太重出來作祟,特尋道士將其封印,想要讓她永生永世不得超生。

三日過后,顧惜珃便迎娶虞瀟瀟,不為情愛,只為報(bào)仇。蘇箐經(jīng)受過的種種,他都要她一一承受。欠債還錢,欠命還命,天經(jīng)地義。婚后一年,虞瀟瀟死在燕國國都,衣冠厚葬于顧家皇陵,尸身卻被葬在城南竹巷。顧惜珃恨她,生時(shí)要?dú)⑺篮笠矓鄶嗖豢吓c她同穴而眠。可他死后的牌位旁勢必要寫上虞瀟瀟的名字,她是他的妻,無論他如何想要抹去,她都注定要在他的生命中留下印記。

而顧惜珃與蘇箐,相愛之人卻注定有緣無分。

還原當(dāng)年真相后再用虞瀟瀟這個(gè)名字,她總覺脊背寒涼。當(dāng)初顧惜珃在得知她惡鬼的身份后,那一劍刺得毫不留情。她還心有不解,想著為何趕走她的魂魄后,顧惜珃走得那般利落。即便不能抱著虞瀟瀟的尸身痛哭流涕,至少也該讓其重新入土為安。

可歸根結(jié)底,顧惜珃還是那個(gè)癡情郎。只是,癡情的對象不是虞瀟瀟,而是蘇箐。她笑了笑,眼底蕩漾出點(diǎn)點(diǎn)溫柔,還有莫名的哀傷。

【五】

血月之夜。

虞瀟瀟想起自己多年前從棺材板里爬出來那一天,無風(fēng)無月,安靜得厲害。于人類而言,血月是異象。于惡鬼而言,這卻是重返人世的好時(shí)節(jié)。人死后,怨念不散,便會化作厲鬼。為仇恨而歸,為復(fù)仇而來??伤胤等耸篮?,不但沒做過一件符合惡鬼身份的事,反倒被顧惜珃追著殺了九回。

她說自己忘卻了生前記憶,但她可以斷定,自己還會喘氣時(shí),也一定沒什么出息。

顧惜珃又跑來找她喝酒,她有些煩,畢竟顧公子的酒品實(shí)在不好。酒過三巡,他果然又開始拉著她的手碎碎念:“我想讓蘇箐復(fù)生,我以為那是癡心妄想,從未有過多期待,可后來我在一家酒肆看到了她的身影。彼時(shí),她忘卻生前記憶,用著虞瀟瀟的名字,生著虞瀟瀟的面龐。但是,我一眼就認(rèn)出了她,因?yàn)樗鄣啄且活w淚痣,還有她一顰一笑的模樣??赡侵皇墙枋€魂,我尋來一個(gè)道士,求他告訴我讓蘇箐真正復(fù)生的法子。道士說,她是為我而歸,那便只有我的心頭血可以鞏固她的魂魄。他讓我用抹了自己鮮血的劍殺死她八次,讓她在轉(zhuǎn)換新的身體時(shí)吸收我的血液。其后只待血月之夜,九九歸一便可?!?/p>

“何為九九歸一?”

“殺了我?!鳖櫹Йz抓住她的手探向自己的心口,“取盡我的心頭血,你便可真正復(fù)生?!?/p>

虞瀟瀟……現(xiàn)在該喚她蘇箐,她歪著脖子輕輕笑問:“你猜我舍得嗎?”

蘇箐當(dāng)然不舍得顧惜珃犧牲自己換回她的性命,否則,當(dāng)年她的犧牲又有何意義?

那一年,秋風(fēng)蕭瑟,草原大旱,她陪著顧惜珃在這北地荒漠足足熬了五年半。他看不到回去的希望,漸漸變得絕望。她不知如何勸慰,只好安靜地站在他的身旁。而后,虞瀟瀟闖入帳篷,打破了她與顧惜珃的相依為命。因?yàn)橛轂t瀟可以救顧惜珃回到燕國皇城!

因?yàn)樘K箐的存在,顧惜珃不肯接受虞瀟瀟。至此,她便真的成了他的拖累。雖說人們都喜歡將“同甘共苦”掛在嘴邊,可明明有送他去享受“甘”的機(jī)會,她又為何要拖累他陪自己一同“苦”呢?

于是,她扔下顧惜珃,獨(dú)自返回燕國。她跪在蓮妃的面前,求她殺了自己。

“只有我死了,顧惜珃才會迎娶虞瀟瀟。只有得到這門姻親,他才有回來這里的機(jī)會?!?/p>

蓮妃心疼她,皺眉詢問:“你為我兒犧牲自己……臨死之前,可有心愿未了?”

“我希望您能將我的死嫁禍給虞姑娘?!彼ь^,笑意溫柔如沐春風(fēng),“我可以看著他娶她,卻不想看他們恩恩愛愛白頭偕老。我愛他,不想拖累他,可我也有自己的私心啊。”

她的私心到底是成功將虞瀟瀟算計(jì)了。

婚后,虞瀟瀟喝著顧惜珃日日命人為她熬制的銀耳蓮子羹,卻不知那里面摻了十足的百花落。百花落,無色無味,慢性劇毒。長期服用者,會因身體虧損逐漸走向死亡,醫(yī)者也不會有所察覺。除此之外,他鮮少見她。人前裝作夫妻恩愛,人后冷漠如冰。初初見他這般,她還不服氣地抓過他的領(lǐng)子揚(yáng)言定要讓他真的愛上自己??伤龥]能等到這一天,體內(nèi)累積的毒素便已發(fā)作了。

她明明什么壞事都沒有做過,憑什么要被這般對待,遭如此橫禍?

所以,該化作厲鬼的人是她,該尋顧惜珃復(fù)仇的人是她??!她從棺槨中爬出,為維持身體不腐而跑去酒館吸食人類的精氣。偶然遇見來此做客的顧惜珃,她靈機(jī)一動,在眼底點(diǎn)下一顆淚痣。她編了一個(gè)故事,故事中,她是被扔進(jìn)亂葬崗的蘇箐。為何堅(jiān)持著要用虞瀟瀟這個(gè)名字?大抵這是大漠郡主最后的驕傲吧。她還自嘲故事編得不好,若顧惜珃信了,斷斷不會連續(xù)殺她八次??伤@樣做,竟是因?yàn)橄胍獜?fù)活他最愛的蘇箐?

憑什么?憑什么你們兩個(gè)恩恩愛愛,卻要讓我來受這番罪過?

此時(shí)此刻,顧惜珃的胸膛裸露在她的手邊。只需微微用力,便可挖出他的心臟。為自己復(fù)仇,讓自己復(fù)生??伤氖滞蝗活澏?,無論如何下不去手。因?yàn)樗偸悄涿畹叵肫鹚麄儍蓚€(gè)成親的那個(gè)夜晚,他冷著臉對她說:“我娶你,只是為現(xiàn)實(shí)所迫?!?/p>

她笑瞇瞇回應(yīng)道:“沒關(guān)系,你總會愛上我?!?/p>

究竟是誰給她的自信?

虞瀟瀟忍不住笑出聲來:“人死后不投胎而化厲鬼者,大多是要尋仇家復(fù)仇的。結(jié)果呢?我還真是沒出息,生時(shí)丟了草原的顏面,死后更是丟盡了厲鬼的臉。顧惜珃,我覺得你之所以可以這般欺負(fù)我并不是因?yàn)槲蚁矚g你,我只是沒能得到過你所以覺得新鮮罷了。誰要挖你的心?誰要取你的命?”她的笑終歸是轉(zhuǎn)為了哭聲,“你辛辛苦苦這么久想要救活的人其實(shí)是我虞瀟瀟!至于你的蘇箐,怕是早就轉(zhuǎn)世投胎去了。罷了罷了,這也算是給你的報(bào)應(yīng)?!?/p>

突然,他塞了一柄匕首入她手中,轉(zhuǎn)而抓著她的手腕便往自己心口刺去。

“誰人不知你是虞瀟瀟?”他嗆出一口血來,“以為我是瞎子不成?”

【六】

虞瀟瀟便是虞瀟瀟,囂張卻不跋扈,自信又有點(diǎn)兒自負(fù)。這種氣質(zhì),是蘇箐沒有的。所以即便多了那顆淚痣,也藏不住她原本的身份。那日酒肆重逢,他忍不住皺眉:這人死過一次,智商怎么就低了這許多?點(diǎn)下一顆淚痣便想隱瞞身份,想騙傻子嗎?

人,有時(shí)是奇怪的。

比如長大后懷念起年少之時(shí)心心念念的姑娘,卻又發(fā)現(xiàn)那姑娘生了另外一張面龐。他喜歡的該是蘇箐才對,可他每每想著念著的都是虞瀟瀟掀開他帳篷時(shí)那副略顯輕佻的模樣。等他意識到相約相守并非愛情、那瞬間的心動才是之時(shí),虞瀟瀟已服百花落整整一年。臨死前,她抓著他的領(lǐng)子哭著質(zhì)問:“顧惜珃,我究竟哪里對不起你了?”

哪里都沒有,只是他不想承認(rèn)自己變了心。而付出的代價(jià),便是虞瀟瀟冤死的性命。他沒有將她葬入顧家皇陵,因?yàn)樗慌渌篮笈c她同穴而眠。不如那竹巷,清新自由,更合她的性子。她是大漠的玫瑰花,是他配不上她。

自負(fù)的姑娘總歸是有自負(fù)的好處,比如已經(jīng)被埋入黃土的她到底還是仗著滿腔怨氣爬出了棺材板,張牙舞爪地重新回到他的身旁。依舊出言輕佻,依舊大膽會撩。

他抓著她的手,看自己的心頭血一點(diǎn)一點(diǎn)流入她的心口:“這條命還給你……”

“我這樣挺好,要你的命做什么?”她的聲音已經(jīng)帶了哭腔。

“想做什么便做什么,無我再礙你的眼……”他笑了笑,“做什么都是好的?!?/p>

他輕輕閉上了眼眸。那一瞬間,似是還清了一生所有的孽,走得無債一身輕。

【尾聲】

虞家酒館重新營業(yè),只是換了一位老板娘。這一位雖不似先前那位容色傾城,可眉眼神情又七八分相像。

一日她喝醉了酒,倚在二樓欄桿處笑瞇瞇地問眾人:“若有一人自作主張代你而亡,你又有許多話沒有同他講清楚……如此,該當(dāng)如何?”

“刨其墳,肉其骨。事情沒講清楚,怎能讓他輕易閉上眼睛?”

“客官說得對?!彼α诵Γ澳@頓酒錢,小店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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