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白
大容山見聞
仍然會有細雨,在天上飄,沾濕頭發(fā);
仍然會有輕風,在山澗流,送來溫柔;
山石仍然粗獷,豎立山之上;山色仍然收斂,隱藏清香深處。
仍然會不期而遇三、五鳥鳴,響于樹梢,它們只回應生機,不驚動寂靜;仍然會有冬寒從山頂壓下來,春暖在山底迎上去;仍然會有生命萌動的聲音在泥土、山石和草木中,拔節(jié)。
空山幽谷,一刻不停進行著萬千變化。
那變化是山中的濃翠,是云海的呼吸,與自然生長的聲音融為一體后陰霾里迅速蔓延的艷麗無邊。
南湖邊,柳樹下
那棵柳樹看盡了人間的生離死別和無常變幻。
而春天的氣息仍盛:花落了,泥土收藏了花朵的嬌艷;冬天來了,云彩留下了往日的痕跡。
誰的雙手,在這里,掩埋半生酸澀,又把下輩子的沉默注入不動聲色的湖水之中?
這株柳樹,那么老!它站在遍體鱗傷中。
它滿身皺紋里,有瓷器破碎的聲音。那清脆的聲音,如細雨,在天地間紛飛。
那聲音,有一天,突然,如山洪暴發(f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泛濫下來。
而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
“用你蒼涼的雙手,擦去我臉上的青翠!”
返回江頭村
背景闊大:
大江、大河、大山……
貢士、進士、庶吉士……
背景只是背景。背景不在現(xiàn)場。過往的事物,再逼真,數(shù)百年來,也沒能驚動周氏祠堂的燈盞。
滿月中的小鎮(zhèn),如滿月中的耳郭,透亮。
小河在背后,揚起魚兒打水的聲音。
月亮和露水似乎在低語。
亮的、美的,都被它們湮滅了。湮滅路上有深愛——
骨骼撞擊,朗朗的宣言。
窗里和窗外,還是昏暗的,看不見風。
想著,風一吹,風就過了山岡。
風再吹,蓮花池,還是蓮花池。
池中有睡蓮:淹沒的是世態(tài)之姿,浮現(xiàn)的是未知的走向。
西山又一日
在這里,獨自度過一夜,打濕前額的,要么是雨水,要么是露水。
很難還有別的。
在這之外,一天又一天,淡化仇恨的是時間,消解恩情的也是時間。
很難還有別的。
西山,又過一日。
日子,和每天折返奔跑那樣,沒按預設進行。很多事情,仍舊無處安放。雖然它們揚起的灰塵,在掩埋往事,掩埋得像什么事也沒發(fā)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