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尚龍
1
今天搬家,我翻到了一封信,密密麻麻的文字,結(jié)尾工整的寫著:龍哥,我離開北京了,祝你一切都好。
寫信的這人,是我的好兄弟,天兒。
兩年前,他兩次考研未果,然后決定離開北京,回家發(fā)展。
這兩年,我們在兩條平行的軌道努力奮斗著,偶爾朋友圈點個贊,慢慢地失去了聯(lián)系。
我站在亂七八糟的家具旁,讀著信里的字里行間,忽然,眼淚濕潤了眼眶。
我找出他的微信,翻著我們的聊天記錄,上一次聯(lián)系,竟然是幾天前,他跟我發(fā)了幾個表情,而我,忙得焦頭爛額,竟然沒看到。
我想了半天,還是發(fā)了出去:兄弟,你還好嗎?
很快,他回復(fù)我:還好,在老家這邊奮斗呢,看著你風(fēng)生水起的,真為你自豪。
我說:別扯淡,記得北京還有一幫兄弟,有空回來看看。
他回復(fù)了兩個笑臉。
許久,我鼓起勇氣,跟他說:兄弟,我想你了。
他說:你是不是又矯情了,放心吧,我這邊都好,有機會還要去北京看你和兄弟們呢……
我聽著他跟我逗比,笑了。
2
我和天兒既是搭檔又是兄弟,我們一起聊劇本一起拍戲,那段時間,他擔(dān)任執(zhí)行導(dǎo)演,我當(dāng)導(dǎo)演。我們時常在一個酒店里聊起劇情滔滔不絕,在咖啡廳談鏡頭吵到面紅耳赤,現(xiàn)在我的書柜里,還留著我拍第一個電影時劃的分鏡頭,青澀的滿滿是回憶。
他腦子里有很多奇妙的想法,也總能跟我碰撞出好玩兒的故事情節(jié)。一天,拍戲到很晚,我住在他的宿舍,久違的機會,我們兩個人從北京聊到生活,從畢業(yè)聊到考研,從愛情聊到未來。
我問他:要不留在北京吧,說不定到了年老之后,咱們還能夠想拍什么就拍什么。
他開心的說,這就是我夢想啊。
說完這話,我忽然看到他眼睛里面閃過的一絲暗淡。
后來我才知道,他和女友異地六年,父母也逼他回家工作,他跟父母和女朋友承諾,只要考上研,他們就同意自己的意愿,接女朋友來,留在北京奮斗。
后來,因為各種原因,他兩戰(zhàn)失敗,不得不離開北京。
我重感情,怕離別,他怕傷害我,一直守口如瓶。
直到離開前,他說請我們吃自助餐。那天,全劇組的兄弟姐妹都去了,大家拿著杯子跟他敬酒,誰也不知道為什么他請我們吃飯,只是笑著說:謝謝你請我們,來干一個!
他笑著搖頭,說:不好意思,我酒精過敏。
我們覺得很奇怪,你不喝酒請我們喝啥呢,但不喝酒又怕掃興,于是跟左右喝了一口,他只是看著我們,安靜的笑著。
他是工作狂,很少按時回家。
那天吃完飯,我們都準備好回家,他忽然問:要不要,去唱個歌?
3
當(dāng)天晚上,我們分別,路上,天兒給我打了一個電話。
我接起電話,問,咋啦兄弟?
他說,龍哥,沒事兒,就是想你了……
我笑了,說,天兒啊,你就是寂寞了,想我干嘛呢,啥時候咱們有空去……
他在電話那邊笑著,聽著我在逗比。
幾天后,我收到了天兒的一封信,那時我忙著電影發(fā)行,一直沒有來得及看。
又過了幾天,天兒離開我們團隊,回到家工作。
我打開了這封信,跟幾個兄弟喝了兩天悶酒,后來,我明白,一個人只有度過生存期,才能談夢想。
我打電話跟天兒,說,兄弟,等我們開始賺錢了,再讓你回來。
他告訴我:龍哥,放心,兄弟不會走遠。
4
一晃,兩年了。
這些年,很多兄弟朋友離開北京,慢慢地,我也就習(xí)慣了離別,甚至有時候不再傷感,畢竟,人都是要長大的,孤獨是每個人的必修課,人嘛,總是會越長大越孤單。
我依舊認真,每次告別,讓自己匆忙起來,但依舊會在夜深人靜翻到老照片和舊信封陷入沉思,想發(fā)短信給遠方的朋友,又怕打擾到他正忙碌的生活。
很多時候,也只是忽然后知后覺,才發(fā)現(xiàn)那個人離開了這所城市,才發(fā)現(xiàn)這個人離開了身邊。
或許,遠方是不是也有人,在夜深人靜的時候翻電話本翻到了我。
或許,這只是我的自作多情。
5
天兒在信里說:龍哥,你是我在這所城市最好的兄弟。
看到這里,眼淚刷的一下掉下來,我忽然想起那個電話,他說:龍哥,我想你了……
大多時候,男人之間的友情不會矯情,就算離別也只是會用“傻逼,好好混”來表達祝福,很少有人會真的說,我想你了。
除非,那是青春離別時最后的號角了吧。
我一直覺得友情比愛情要更真實,雖然愛情比友情猛烈的多,但當(dāng)愛情褪色后,陪在身邊的,一定是友情。
朋友最好的狀態(tài),就是無論多遠,都彼此安靜的祝福著。忽然,夜深人靜的想起,忽然,無緣無故的關(guān)心。
他看到你得意,告訴你戒驕戒躁;你看到他失意,告訴他兄弟都好。
6
今天看到你的信,忽然想到遠方的你,想到曾經(jīng)的我們。我的好朋友,你們都還好嗎?
陳蘄摘自《你所謂的穩(wěn)定,不過是在浪費生命》(湖南文藝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