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一
聽著歌,思緒飛回到高一某個尋常的午后,坐后桌的他慵懶地問:“你也喜歡丁浩然?”
我說:“對啊?!?/p>
他又問:“為什么?”
我回:“因為好聽?!?/p>
其實我心里打好的草稿是:因為你覺得好聽。
初高中時,同學(xué)中喜歡聽網(wǎng)絡(luò)歌曲的很多,大家有各自喜歡的歌手。丁浩然算是其中小眾的一位,知道他的人并不多。如果不是因為T喜歡,我哪會知道丁浩然,又哪會知道《長島的雪》。
耳機里傳來,“時過境遷的今天/聊起你我的從前……”驀地我的眼睛濕潤起來,也有些難過了,這樣一首現(xiàn)在的我快要淡忘的歌,在某個曾經(jīng)里面,我們一人一只耳機聽過。
我的青春期剛開始的時候,沒有瑪麗蘇情節(jié),沒有男生小心翼翼地給我遞小紙條,沒有同桌不露聲色地喜歡我,早戀這個危險的字眼跟我也沒什么關(guān)聯(lián)。
初二某次上體育課,我和好友去看光榮榜,我們平時是不會刻意來看光榮榜的,因為我和她都在榜上有丑照。那會兒我們學(xué)校光榮榜上會貼上你的半身照,照半身照的步驟和證件照一樣,撩起劉海兒,露個大腦瓜。而且那會兒P圖還沒時興起來,大家都是本色出榜,以至于上榜的大都沒有勇氣去瞅一眼自己。
我一眼掃過光榮榜的照片,目光落在了T的臉上,一副干凈清爽、輪廓分明的模樣,也沒多帥,但是在光榮榜上“鶴立雞群”,我明明只看到他的一張照片和他毫無特色的名字,沉靜13年的少女心卻咻的一聲飛了起來。
我驚呼:“這個TDS真的是挺帥的耶!”
好友湊上前看了一眼他的照片,又看向我,臉上寫滿了這娃病的不輕:“他哪里帥了?”
“在這個上面他最帥。”
“那是其他人都太丑。”
……
接下來第二節(jié)課下課課間休息,男生簇擁著去籃球場打球時,我也拉上好友一起去看球。我們繞著籃球場走,佯裝無意地打探T的投球。午餐時間,我跟在T后面去食堂,吃和他一樣的菜,就是想嘗嘗他喜歡的味道。
我卻不敢在人流中正大光明地看T一眼。好像只要一眼,全世界都會發(fā)現(xiàn)我的秘密。
然而,就在初二寒假的某天,家里來了位爸爸多年沒聯(lián)系的初中時期的好友,T叔叔。
他們倆聊著天,我坐在旁邊看電視,聽到“……我女兒讀初二?!?/p>
“我兒子也在那個學(xué)校,也是初二?!?/p>
“T叔叔,您兒子叫什么名字?”我扭頭笑臉盈盈地問。
“TDS,你認識嗎?”
“聽說過,認識啦?!边@個世界是不是對我充滿敵意!
但是,你們注意到?jīng)]有,我爸和他爸是關(guān)系很好的同學(xué),我就有理由和他成為朋友了。有了這樣的感情基礎(chǔ),我開始頻繁找他借書。
對,借書。還有比這個更不動聲色的方式嗎!
隨后的半年,他們?nèi)喽贾罉窍掳嘤袀€女生的書經(jīng)常不見,就差沒把人也丟了。
當然,也少不了一起騎單車上下學(xué)的戲份。我太多次看見T騎著單車,兜著風(fēng),校服在風(fēng)中飛揚的身影,他的單車輕巧地沖出車流,迎風(fēng)疾馳。
我們倆的家在不同的方向,離開校門后一個向左一個往右,所以每天早上我都會拿捏好時間剛好和他在校門口遇見,打起精神微笑著對他說:“TDS,早上好?!?/p>
這樣的偶遇,我屢試不爽,樂在其中。為的就是我們可以一起進校門,然后單車也就順理成章地停在了一起,每天取車的時候我們又多了兩次交流的機會。為了坐上T的單車后座我想過把他單車的車輪扎破,或者把自己的車輪扎破,但我都沒有,這兩件事做起來都太白癡太偶像劇。
上帝是眷顧我的,我們考上了同一所高中。
只是那會兒的我卻一反初中時明朗的模樣,由于成績的下降變得自卑、怯弱起來,把高中生活過得兵荒馬亂,以致現(xiàn)在的我少有回憶高中的時刻,只想要懷揣夢想一路前行,褪下往日時光的模樣,讓自己成為理想的樣子。
然而,時過境遷,再聽這首歌,不過一句歌詞,足以打敗我。
“你向往長島的雪/時間定格在仲夏夢的夜”
高一暑假的時候,我們在校外補課,下課了一起閑聊著回家。兩個人中間隔著一段距離踱過街道,仲夏傍晚的風(fēng),送來一天中僅有的清涼,因此悠長假期里的補課也生動起來。我們聊天,不聊課業(yè),不聊未來,只聊今天又發(fā)生了什么有趣的事兒。
“你向往長島的雪/夢寐碧藍的天和海岸線”
到高三后,他每天忙忙碌碌,我日子照舊,自習(xí)課仍戴著耳機聽著歌,聽《長島的雪》,這首歌也就成了整個高三里我播放次數(shù)最多的一首歌。
高三上學(xué)期期末考前,由于氣溫過低,早上我爸送我去的學(xué)校,晚自習(xí)下課教室要清空來安排考場,我得把一摞厚厚的書抱回家。
出了校門,我正在猶豫要不要給我爸打電話過來接我,T碰巧騎著單車從我身邊飛馳而過。他騎到我前面,單腳立地,剎住車子:“上來,我送你?!?/p>
“不用啦,不同路?!蔽冶灸艿鼐芙^,畢竟即使欣喜若狂,也得把持得住。
T停好單車,直接過來接過我的書:“同學(xué)之間,相互幫助嘛。”
我跟上去,坐上了他的單車。后座的我第一次離他那么近,都能感受到他的呼吸。
T說:“你躲在我背后。”
停到在我家樓下時,我把書遞給他,冷得直搓手,腦袋也有點兒迷糊:“有點頭暈啊。”
“會不會是發(fā)燒了?”T說完后抽出手,手背蓋在我額頭上。抽手時太急,書全掉下砸在他的腳上。他忙不迭蹲下?lián)鞎?,我杵在那兒,臉有點兒燒,滿腦子繞的都是——他的手好暖和。
“你自己搬上去吧?!笨次页粤Φ仉p手托著一沓書,T笑了笑,轉(zhuǎn)身準備走。
路燈下的他,蒙著一層薄霧,卻明晃晃地發(fā)著光。
我喊了他一聲,他轉(zhuǎn)過頭,我咧嘴笑著:“……晚安。”
T擺了擺手,騎車猛地蹬出去很遠。
這種欲說還休,實在是青蔥年華里最美好的時刻。
“那長島沒有雪/你和我都失了約……”
6月8號17:00 那一刻,“考試結(jié)束,請考生立即停止作答……”
仲夏時節(jié),四張試卷考散了一群人。
拿到錄取通知書我也沒敢表白,因為T去了遙遠的北方城市,在那出名的學(xué)府,讀自己喜歡的專業(yè);而我仍留在南方小城,讀著不好不壞的專業(yè),過著不好不壞的生活。
天依舊清亮,風(fēng)仍然分明,在一些時光過去以后,我們才會覺得之前的自己幼稚好笑。
總會有一些新歌,在人群中唱起,那些老歌自然也有人記得。只是,我們不得不承認,歌比人長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