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貓名叫伯恩斯坦,它幾乎像我一樣喜歡觀鳥。伯恩斯坦是一只3歲的短毛虎斑貓,它對激光筆、彈性發(fā)帶和牙線等的興趣也頗為濃厚。而33歲的我,留著一頭金色短發(fā),一直是個“貓控”。伯恩斯坦和我經(jīng)常一起慵懶地待在起居室里,觀賞窗外無憂無慮的蜂鳥和山雀。
伯恩斯坦被遺棄在一個谷倉里,獲救時還是一只小奶貓,不能吃東西也睜不開眼。(與它一同出生的小貓伍德沃德留在了救下它們的記者朋友那里。)它是一只幸運的小貓,我很想知道,是否是由于——至少是部分由于——它對于一輩子不用再忍饑挨餓、四處藏身,也不用遭遇其他悲苦命運而始終心存感激,才形成了這樣溫和的性格。
但去年春天我悲哀地意識到,無論是自然天性還是后天培養(yǎng),都不能違拗貓科動物的本能。一個溫暖的午后,我讓伯恩斯坦去露臺上曬曬太陽。它溜出去幾分鐘后,得意洋洋地回來了,嘴里叼著一團羽毛:那是一只28克重,羽毛上布滿漂亮斑點的斯氏夜鶇,它剛剛飛越了數(shù)千千米,從中美洲來到美國俄勒岡,在我家后院里唱求偶歌。它死了。
在美國本土的48個州,當?shù)氐呢埫磕陼稓?0億至40億只鳥,60億至220億只小型哺乳動物、數(shù)億只爬行動物和兩棲動物。
我不能責備伯恩斯坦。它只是在遵循自己的本能并施展它的忍者技能。盡管如此,當這只小鳥在我的手中漸漸變冷,我還是不勝悲傷。
幾年前,史密森尼學會和美國魚類及野生動物管理局的一隊研究人員將過去幾十項研究中的數(shù)據(jù)結合起來,盡可能嚴格地估算美國本土每年被貓殺死的鳥的數(shù)量,結果令人震驚。在仔細確定了貓的數(shù)量及其捕食率(以及這二者的變量)后,科學家們計算出,在美國本土的48個州,當?shù)氐呢埫磕陼稓?0億至40億只鳥,還有63億至223億只小型哺乳動物、數(shù)億只爬行動物和兩棲動物。
在死亡的鳥中,約有三分之二死于生活在野外的野貓。據(jù)估計,由于美國的鳥類總數(shù)總是維持在大約100億至200億只,死于野貓爪下的鳥類數(shù)量可能超過了因撞擊窗戶、車禍、殺蟲劑、污染、風車和其他所有非自然原因(除棲息地喪失以外,可能也不包括氣候變化)而死亡的鳥類總和,這實在令人瞠目。
哇,這項研究真是讓人汗毛倒豎!若是把研究中涉及的不尋常的動物、生命與死亡、無法掌握的數(shù)量綜合考慮在內,這個結果就不那么驚人了。有人不相信這些估算的數(shù)字,或者會以“反貓”為由無情地抨擊科學家們。還有人覺得,如果自己的觀點與新的證據(jù)相符,那么自己就是正確的。媒體報道將愛貓人士與愛鳥人士對立、動物權利倡導者與生態(tài)學家對立、寵物主人與專業(yè)學者對立。其中一名研究人員與人合作撰寫了一本名叫《貓的戰(zhàn)爭》的書,書中描述了收到死亡威脅的情景,但這并未能將事態(tài)完全平息。
所有這些反對的聲音都無法否定關鍵的發(fā)現(xiàn):當貓成為被引入的掠食者,也就是說,它們被人為地帶入一個生態(tài)系統(tǒng),在那里捕食本土動物卻沒有什么天敵,這時它們就會成為造成鳥類和其他當?shù)匾吧鷦游锼劳龅闹匾颉?/p>
后續(xù)研究證實了威脅波及的范圍。例如,加拿大的貓的數(shù)量比美國少,據(jù)加拿大一次最為全面的調查估計,每年有1億至3.5億只鳥被貓捕捉。
形勢嚴峻,但奇怪的是卻又難以捉摸。大家都知道貓是食肉動物,但直到前不久才意識到貓對野生動物的影響。甚至當看到貓捕殺野生動物的原始數(shù)據(jù)時,包括絕大多數(shù)貓主人在內的很多人仍不相信貓對野生鳥類的數(shù)量具有負面影響。這或許反映了我們天生在認識廣泛且漸進的影響(例如氣候變化)方面有困難。
又或許我們都該放松些。尚沒有哪項研究明確地將貓的捕獵行為與美國本土鳥類數(shù)量(島嶼的情況是另外一回事)的變化趨勢聯(lián)系起來。很難找到導致許多鳥類數(shù)量普遍減少的單一因素,因為還有許多其他因素在起作用。
“世界鳥類的狀況繼續(xù)惡化,甚至曾經(jīng)很常見的鳥也正在消失。”國際鳥類聯(lián)盟最近的一份報告稱。報告指出,農業(yè)和伐木是當今瀕危物種面臨的首要威脅,而入侵的掠食者則被遠遠地甩在了第三位。就對地球的破壞而言,人類顯然是罪魁禍首,怪罪貓只會把我們的責任轉嫁到一種并無拯救世界概念的動物身上。
人們普遍同意,野貓的數(shù)量太多了,但現(xiàn)在不這么認為了,部分原因在于目前我們還沒有好的解決辦法。除了捕鳥,野貓還帶來了各種難以處理的健康、安全和哲學難題,這些問題已經(jīng)影響了我們現(xiàn)有的社會體系。不管你覺得該如何對待貓,世界上的貓已然太多,無法管控了。
實際上,不去理會這些貓有一個最簡單的理由:不論我們付出多少努力,都無法除掉它們。就算人類已從地球上消失很久,貓肯定還會在廢墟間到處抓抓撓撓。但如果我們放任這些看似無法解決的問題不管,世界將會變得更加悲慘。我想我們可以做得更好。
有人已經(jīng)行動起來了。愛貓人士普遍贊同“誘捕—絕育—放歸”計劃,即為野貓做絕育手術,再把它們放回野外。鳥類保護團體大多不支持該政策,動物權利保護團體善待動物組織(PETA)從道德的角度持反對態(tài)度,但除了把貓關在屋里(這主意棒極了)以外,這些組織并沒有提出什么可行的替代方案。與此同時,美國的動物收容所每年會對超過一百萬只無人認領的貓實施安樂死,這個解決辦法并不受歡迎。
人們普遍同意,野貓的數(shù)量太多了,但現(xiàn)在不這么認為了,部分原因在于目前我們還沒有好的解決辦法。
至于我,我沒有答案,不過我倒確實有個建議。當初我?guī)Р魉固谷ギ數(shù)孬F醫(yī)那里做絕育手術時,我還想給它植入一個微芯片,不是作為一個自愿選擇的項目,而是常規(guī)項目。這個芯片僅有一粒米那么大,比血液檢測還容易監(jiān)控,但在本地貓的世界里,微芯片還是少得可憐。
假如所有的貓都被植入了微芯片,就不會有那么多流浪貓了:迷路的貓很容易被送回,遺棄貓的主人也能被追蹤到。我很愿意為這項工作付費,倘若部分款項能被用于建設我們的動物收容系統(tǒng),或制訂計劃利用適當?shù)馁Y源來處理野貓的數(shù)量問題,那就更好了。哪怕是為美國的每一只寵物貓一次性支付一小筆費用—與給貓買一輩子貓糧的花銷相比微不足道—都能貢獻幾十億美元。我知道這并不是一個完美的或徹底的解決方法,還有很多棘手的細節(jié)需要解決。但將貓監(jiān)管起來將是一個良好的開端,有助于緩解眼下野貓遍布的混亂局面。
沒有哪個熱愛動物的人愿意給后代留下這樣的爛攤子。我們必須盡最大努力保護我們的地球,因為我們負有這個責任。伯恩斯坦正忙著觀鳥—透過我們起居室的窗戶安全地觀賞。
奧利弗和貝拉是美國最受歡迎的貓的名字。如果不加以控制,這些貓兒們會在六個月大時開始達到性活躍,每年能產(chǎn)下好幾窩小貓,其結果可想而知。在美國,約有九千萬只貓與它們的人類主人一起生活,另有三千萬至八千萬只在野外游蕩,從城鎮(zhèn)中的陋巷到偏遠的沙漠,都有它們的足跡。
在澳大利亞,貓已變成了可怕而數(shù)量龐大的掠食者,導致當?shù)氐母鞣N鳥、爬行動物和小型哺乳動物面臨滅絕的危險。為避免滅絕的悲劇發(fā)生,澳大利亞政府于2015年啟動了一個項目,目標是到2020年捕殺兩百萬只野貓。
全球范圍內,約有五億只貓——誤差為兩億只——分布在六大洲,世界131個主要島嶼群中的118個及互聯(lián)網(wǎng)覆蓋地區(qū)的最遠端都能見到它們的身影。想要找到一個更為成功的入侵物種,只需一面鏡子。
——諾厄·斯特萊克
研究人員綜合了多項研究的數(shù)據(jù),用于估算美國和加拿大每年因人類活動致死的鳥的數(shù)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