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長敏

一

那天，小柚跟爸爸一起去海邊捕魚，連撒三次網(wǎng)，都沒有捕到一條魚，爸爸嘆了一口氣，又盡力拋出了第四次網(wǎng)。

小柚發(fā)現(xiàn)爸爸明顯衰老了，他的力氣遠遠不如從前，網(wǎng)總是撒不遠，怪不得撈不到魚。

突然，海風裹著難聞的魚腥味撲面而來，海浪像可怕的怪物，一齊沖向海岸，似乎要吞食岸上所有的生物。

“要下大雨了，我們快走！”爸爸說著，快速收網(wǎng)，網(wǎng)里仍然沒有魚，只有一堆水草，小柚看那些綠得發(fā)亮的水草怪可愛的，就順手抓了一把裝進水桶里，提著水桶飛快跑回家去。

回到家里，他把水草從桶里撈出來，仔細地觀察著，只見水草粗壯的莖間藏著許多小小的白花。

他把水草放進瓦盆里，倒進去半盆海水。沒過多久，水草就把瓦盆塞滿了。一朵朵小白花猶如小星星一樣閃爍在綠葉間。

雖然是漂亮的花朵，卻發(fā)出魚的腥味。

“小柚，你想養(yǎng)花，什么花養(yǎng)不了？偏愛養(yǎng)水草，滿屋子都是魚腥味?！眿寢屫煿值?。

“媽媽，我在等待它結(jié)出美味的銀魚呢！”小柚想著銀魚的美味，咽了咽口水。

“你簡直異想天開！”媽媽打擊他。

小柚仍然自顧自看著水草。突然，他驚喜地發(fā)現(xiàn)，水草的每一根莖上，居然都掛著亮閃閃的小銀魚，就像用柳條串成的魚串一樣。

“哇！銀魚！”他大叫道，“呀，千真萬確，是花朵里結(jié)出來的銀魚！”

小柚目不轉(zhuǎn)睛地觀望著：一朵白花，剛跌落，就有一個小魚頭鉆出來，它們的小嘴巴吸著草莖，尾巴輕輕地擺動著，一會兒就長大了許多。

小柚摘下一條小銀魚，把它放在水盆里，它竟然擺著尾巴，歡快地游動起來，吐出一串串水泡兒。

小柚驚喜地看到，在他摘過的地方又開出小花朵，不久花瓣跌落，又有幼小的銀魚長出來。

爸爸看到滿水盆銀魚，驚奇地問：“哪兒來的銀魚?。俊?/p>

小柚指著這棵水草，它不停地開花，不停地結(jié)魚。

“啊，這不可能是真的銀魚，這一定是棵妖草?！眿寢屨f著，摘了幾條銀魚，嗅嗅，轉(zhuǎn)身去了廚房。

當香噴噴的魚鮮味飄出來，小柚奔到廚房里，見媽媽已燒好銀魚，小柚急忙嘗了一口，贊嘆著：“啊！真美味！”

爸爸也品嘗了一口：“嗯，味道真不錯！”

爸爸回到屋里，端起那個灰瓦盆，仔細端詳。只見盆底有一朵灰牡丹花，他大叫起來：“哈哈，原來這個盆子是個聚寶盆啊！看來我的爺爺沒有騙我。以后我們想要什么就有什么了?！?/p>

爸爸趕緊找來一塊鐵放進瓦盆里，念叨著：“希望金子出現(xiàn)在瓦盆里，越多越好?！?/p>

爸爸瞪大眼睛盯著這塊鐵。

媽媽的小眼睛也盯著這塊鐵。

可過了半天，瓦盆里仍然沒有一絲變化。

只是水草上的銀魚越來越少。

“唉，看來，這個瓦盆不是什么聚寶盆，都是先輩們的發(fā)財夢做得太多了?！卑职质負u了搖頭。

“不是聚寶盆，水草為什么會結(jié)銀魚？”媽媽仍然不甘心。

“或許是我們帶回來的水草有靈性吧？”爸爸說完，背著漁網(wǎng)就向海邊奔去了。

爸爸撈了很多水草。他把水草放進一個大水盆里，灌滿了海水，他眼都不眨地觀看水草莖上的白花蕾，等它開花、結(jié)魚。

可是，幾天過去了，水草的花開了，跌落了，沒有結(jié)出一條銀魚。

此時，瓦盆里的水草枯萎了。

媽媽失望地說：“看來這個傳家寶沒有魔力。小柚呀，把水草倒掉吧，別把這個老古董當寶貝了，去看看書，學點兒正經(jīng)東西?！?/p>

“我就當它是盆花吧，媽媽?！毙¤肿诱f著，就把瓦盆搬進臥室里，放在窗臺上。

二

小柚仍然天天給水草澆海水，和它說話。

“你結(jié)的銀魚味道很好呀，要再多結(jié)一點兒呀，再大一點兒呀，聽見沒有？”小柚手捧著盆子說。

水草重新泛青，又有小花蕾長出來。這天，小柚正對著瓦盆說話，忽然，響起了“窸窸窣窣”的聲音，水草如微風吹動一樣，一陣晃蕩，一個小人兒的聲音從草葉間飄出來：“你嚷嚷什么呀？把我的美夢都驚跑了，我正在大海上飛翔呢！”

“?。垦郑俊毙¤煮@叫了一聲，他差點兒把盆子打落在地上。

“什么妖怪？我是精靈，從小就住在這個瓦盆里。我是一個永遠長不大的矮個子精靈，你的爺爺，你的爸爸，從來都沒有跟你講起過我的故事嗎？”小精靈責怪道，“你爺爺?shù)臓敔?，是一個燒盆匠，他整天捏泥盆，把風干好的泥盆放進窯里煅燒。他把這些紅瓦盆送給貧窮的人們。有錢人是不會用這樣廉價的泥瓦盆的，他們要用上好的玉器、青花瓷。窮人們都喜歡你爺爺?shù)臓敔?。當時，我還是一個整天到處游蕩的小精靈。有一天，我飛到了瓦盆里睡覺。沒有想到，他把這個泥盆放到炭火燒得正旺的窯里去了，我急忙藏在盆底，念了很多冰雨咒，護著我的身子沒有被燒焦。

當你爺爺?shù)臓敔敯褵玫募t瓦盆從窯里拿出來，他左看右看，都很滿意，突然，從盆里掉出來一件厚厚的棉衣，他驚喜地大叫起來：“謝謝老天，我燒出來一個聚寶盆??！”

從此，你爺爺?shù)臓敔敯盐矣命S布包裹著，放進一個精致的紅木箱子里。有時候，他會把我拿出來，和我說說話，說他的心愿。

但是，你爺爺?shù)臓敔敳皇且粋€貪婪的人，他只要最簡單的東西，比如碗筷、鞋襪、衣服之類，我都一一滿足他。

數(shù)年之后，你爺爺?shù)臓敔斎ナ懒?，我很悲傷，我開始沉睡，進入一個個美夢之中。

時間不知過去多少年，我偶爾醒來一次，發(fā)現(xiàn)我被你爺爺放在雜物柜里，氣味不太好聞，我有些生氣，只好再次進入美夢之中。

當我又沉睡不知多少年，我醒來，發(fā)現(xiàn)我被你爸爸放在墻角，我更加生氣，又沉睡入夢中，在一個個美夢中游蕩。

那天，你搬動我，給盆子里放了海水和水草，我高興極了，我最喜歡大海的氣味，于是，我就滿足了你的心愿，給了你銀魚。

“你那么喜歡大海，為什么不去大海呢？”

“我不是給你說過了嗎？我的魔法被炭火封在這個盆子里了，所以我飛不出去。”小精靈憂傷地說。

“我明白了，原來，這個盆子沒有什么魔力，有魔力的是你呀！”

“對，完全是這樣，我只能守著這個盆子，一步也離不開，只有等這個盆子碎了，我才能從這個盆子里出去?！?/p>

為了解救這個小精靈，小柚想都沒想，就舉起這個盆子向地上摔去。結(jié)實的瓦盆只裂了一道細縫，“唿”的一聲，小精靈就從盆子跳出來，筆直地站在地面上。

小柚驚奇地打量著這個雪白的矮個子精靈，他有著雪白的頭發(fā)，雪白的眉，還穿著草綠色的襯衫。

“謝謝你救我出來，你看，我的個子很小呀！不過，我的力氣很大的，我要去大海了?！毙【`嘻嘻地笑著，跳躍著。

“那么，我走了，我要去很遠很遠的地方了，”小精靈急急要走，“我已給水草施了魔力，會結(jié)很多銀魚。你把銀魚曬干，存放起來，當水草失去魔力的時候，你就有干銀魚吃。我跑累的時候，我會回來，再給水草施加魔力，不過，盆子里要經(jīng)常養(yǎng)著水草，等我回來了，才有地方住啊?！?/p>

“你一定要回來，我等你！”柚子揮舞著小手，呼喊著，他望著小精靈飛到高空，縮成了小黑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