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泯
被燙傷的時(shí)間,仍有回憶的溫度
七月,去喀拉斯湖,溫度很高。
目光與陽光貼在車窗外,強(qiáng)光,在對撞中聚焦成墨黑。
心與心貼在車窗內(nèi),呼吸,中暑。
用情勾兌的十滴水,再苦再澀,也有愛的味道。
老詩人于沙說,熱愛兒童,熱愛大自然,熱愛美女。
火辣辣的車窗玻璃,是一扇亮開的心扉。
再熱,還要愛。
許多年后,被燙傷的時(shí)間,在零下的冰天雪地,仍有回憶的溫度。
我想見你,你在那里
我想見你,你是天山。天山有高峰,登上高峰是峭壁,等待我的是粉身碎骨。
我想見你,你是喀拉斯湖水。湖水有漩渦,跌落漩渦有水怪,等待我的是葬身魚腹。
我想見你,你是呼倫貝爾草原。草原太遼闊,腳印迷失在草叢里,找不到歸途的路。等待我的是不斷向草推移的氈房。
我想見你,你還是天山,等待無上境的攀登?
我想見你,你還是喀拉斯湖水,等待暢游的水鬼?
我想見你,你還是呼倫貝爾草原,等待吃草的羊?
我還是天真地相信倉央嘉措,見與不見,你就在那里。
尼科拉斯——?jiǎng)倮娜藗?/p>
2010年秋,在德國一博物館,有一位管理員,催我們按時(shí)離館,因?yàn)樗獪?zhǔn)時(shí)去參加抗議拆除街頭花園的活動(dòng)。
議會(huì)議了十年,將議定:一條新修的鐵路將穿過一座城市。
穿過城市的鋼鐵,將碾過一座街頭花園,將砍伐樹木,軋死花草。
花草哭了,樹木泣了。
利昂——昂起獅子般的頭顱,怒吼了;
愛瑪,敬樹為神,將自己綁在古樹上——神與我們同在。
其實(shí),花園并不大,樹木并不多。德國男人和女人,卻誓死以生命捍衛(wèi)。
默克爾再也無法沉默,提議議會(huì)慎議。
第三天,再返博物館,管理員告訴我,他名叫Niklas(尼科拉斯)——?jiǎng)倮娜藗儯?/p>
在七夕,想起呼倫貝爾大草原
在七夕,摘一粒星星,搭不起銀河的鵲橋。只有在回憶中,鋪開呼倫貝爾大草原。
一次雙軌的遠(yuǎn)行,在不斷向前延伸的地平線上眺望成視點(diǎn)。
光明磊落的太陽還未落山,星星便閃爍詭秘的眼睛。
星星般的露珠,掛在草尖上,秋天不枯。
靜坐在草地上,想象,有濕潤的味道。
風(fēng)大了,刮走了一顆流星,刮不動(dòng)一群星星密集的鵲橋。
夜深了,氈房在漆黑的背影里,淺出一盞燈。
旅途中暑,腳印病了
旅途中暑,腳印病了。
愛情一瘸一拐,大自然的美也有殘缺。
前面是草原呢!
枕著草原暢想很浪漫,草地上的牛羊糞,肥沃了草原,肥沃不了浪漫。
前面是湖水呢!
潛入湖水暢游很自由,湖深處的水怪,神秘了湖水,神秘不了自由。
也許,我們再也無法重返喀拉斯。美麗富饒而神秘,僅僅只是蒙古語的翻譯。
我們囚禁在漢語的方塊字中,為多一筆少一劃的失誤,讓愛情中暑,殘缺成一瘸一拐的人生,用十滴水也無法痊愈。
重返之旅,等待不可重復(fù)的腳印。
文筆峰下,我是一炷香
我不拜佛,我也不知道拜誰?
我沒有參道,我也不知道怎樣成道?
佛說:我心即佛。
道說:我心即道。
當(dāng)文筆峰,舉起我電腦的手寫筆,我誠服了──
山,并不在高;
水,并不在汪洋。
中國地道的本土宗教,讓我知道,有道!
道法自然。道法無邊。
盡管,我時(shí)不時(shí)調(diào)侃,世俗凡塵的道貌岸然。
但是,我仿佛已在有意與無意之間,遁入道。
并不因?yàn)槲业念^發(fā)長,也并不因?yàn)槲遗^散發(fā)的性格。
當(dāng)我在文筆峰遞增一百零八米的海拔,天上的云,羽化了我。
夕陽,燃燒成地平線上,一個(gè)遙遠(yuǎn)的視點(diǎn)……
我,雖然還是看不到我,但我知道,我是一炷香!
用夕陽的余暉──
點(diǎn)燃香煙,延長光陰;
點(diǎn)亮自己,燃燒生命。
新屋灣
從新屋里到新屋灣,沿著資水下游拐了八九道彎。
太陽頂光的時(shí)候,影子站在腳底下,不知道如何拐彎?
一條小狗吠了三聲,跑回家告訴主人:來客人了!
蓮子熟了,摘蓮蓬;
魚兒咬鉤了, 釣魚。
鄉(xiāng)下人,就是一輪火熱的驕陽,讓粒粒皆辛苦的汗,滴成珍珠。
鄉(xiāng)下人,就是一根直腸子, 讓風(fēng)從田壟小路,彎進(jìn)無門檻的堂屋。
圓夢吳興潘公橋
初一之夜,有槳?dú)G乃一聲,響入我的夢。
恍然間,我重返潘公橋。
一彎月,勾引了我的相思。
倒映在水中的吳興,就像我那前世結(jié)緣的繡女,在絲綢上款款走來……
一絲一線的呼吸,比月光還纖細(xì)、還清純。
塵封的錢三漾,蕩開絲綢之源,烏蓬船,承載歷史的悠遠(yuǎn)——
五千年長的絲,很溫暖;
五千年寬的綢,很柔軟。
回想當(dāng)年十五之夜,我幻入圓月,作繭自縛。
如今,五千年的等待,終于夜夢醒來。
破曉時(shí)分,舔穿蠶繭的吻,亮麗了我羞澀的相思。
九州驛站,前世今生的情人
我擁入你的懷抱,幸福了三天三夜?!}記
也許你是我前世今生的情人。千里迢迢,赴約英德西,瞄上你的第一眼,就終身難忘……
你那茂密的樹葉,生長野性,你那攀援的藤條,纏繞柔情。
視覺,有一種無遮無攔的沖動(dòng)。
脫下傳統(tǒng)的外衣,撕掉世俗的偽裝,真實(shí)的人生,赤裸裸地溶于你水汪汪的不老泉,仿佛回到十八歲的青春。
觸覺,癢癢的。
第一夜,眠入樹屋,吊腳木站在山坡邊,有一種初戀的微顫;
第二夜,搖擺于吊屋,曖昧的調(diào)侃有點(diǎn)懸;
第三夜,沉入原始的夢境,鳥聲赤裸裸地啼醒清晨。
僅僅三天三夜,仿佛緣定終身。
籬笆墻的影子,沒有黑暗
油菜花盛開著陽光,籬笆墻的影子,就沒有黑暗。
人在籬笆墻外,心正不怕影子斜。
透過籬笆墻,只是偷偷地瞄了一眼。
瞄著你就愛,是一個(gè)傳奇,鳳凰涅槃,這僅僅是一個(gè)神話。
我們在自己創(chuàng)造的神話中生;
也就不會(huì)在別人創(chuàng)造的神話中死。
迷失在象征性的鐵塔里
埃菲爾鐵塔是鐵的,不知道時(shí)間會(huì)銹蝕,攀登鐵塔的人,卻是血肉之軀。
時(shí)間吱嘎嘎的疼痛,潛藏在骨髓里。
奔突的欲望沒有止痛片可吞服,更沒有止痛膏藥可貼敷。
時(shí)間是橡皮筋,伸縮在拉長與縮短之中。
有愛盡可拉長,無情盡可縮短。
在愛情的培植里淡化時(shí)間,離群,是有意為之。
索性迷失在象征性的鐵塔里,鐵塔崩潰的廢墟上,愛情也許會(huì)誕生。
我游成一尾銀魚,通體透明
在三江口,看到母親河匯流,看到我生命的脈絡(luò)。
在閃電般瞬逝的幻覺里,我游成一尾銀魚,通體透明。
即使下油鍋入火海,也不用開膛破肚,清理不干不凈的陰謀詭計(jì)。
在三江口,我有三條命。
一條來自湘江,那是前世的血緣連著祖輩的臍帶;
一條來自沅江,那是今生的洪水淹沒了玩童的腰身;
一條來自岷江,那是未來的生命之水,不知流向何方?
邛海潛流的水,咸得有點(diǎn)苦
邛海,不是海。
三十一平方公里清澈透明的水,很淡。
在天下第一缸捧喝,解渴。
在青龍寺點(diǎn)一炷香,悟禪。
陽光度假村,晾曬懶散的陽光。
蘿莎玫瑰園,種植帶露的玫瑰。
太陽掉在螺髻山上,撒落一坡碎金,一寸光陰,并非一寸金。
月亮掉在蓮池里,撒落一汪碎銀,黑下來夜色,難得煎熬到天明。
我不小心,掉在男左女右的夾縫里,撒落一路的尷尬。
邁向前面的左腳,怕濺濕了水;
退縮后面的右腳,怕踩痛了山。
邛海不是海,邛海潛流的水,咸得有點(diǎn)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