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瑋

年代久遠、內(nèi)含物豐富是緬甸琥珀的特別之處。37歲的中國地質(zhì)大學（北京）副教授、古生物學者邢立達在緬甸琥珀中屢屢發(fā)現(xiàn)寶藏：他不僅于全球范圍內(nèi)首次在琥珀里找到了恐龍尾巴，還有琥珀中第一只古鳥、蛇、青蛙等一系列動物，在學界引發(fā)轟動效應。

2011年以來，隨著緬甸國內(nèi)戰(zhàn)事走向平穩(wěn)，緬甸琥珀得以恢復開采。緬甸琥珀的獨特價值，吸引了很多國內(nèi)外收藏家與古生物學家來此開展他們的尋寶之旅。

“入坑”

邢立達與緬甸琥珀結緣是在2013年。當時，正在云南野外考察的他，接到昆蟲學家張巍巍的電話。對方在斷斷續(xù)續(xù)的通話里告訴他，自己在玩緬甸琥珀，在當中發(fā)現(xiàn)了恐龍的腳。這讓研究恐龍足跡起家的邢立達一下子興奮起來，拿著手機就往有信號的山頂跑。

張巍巍發(fā)來“恐龍”的照片，邢立達一看，那不是恐龍，而是蜥蜴的腿，但他并不覺得遺憾，“在這之前，全世界的蜥蜴琥珀不超過10個”。這是他第一次意識到，緬甸琥珀除了昆蟲以外，“很有可能包裹著恐龍時代的脊椎動物，包括蜥蜴、恐龍、鳥類、青蛙?！边@讓他有了探索緬甸琥珀的想法。

關于緬甸琥珀的研究，早在上個世紀就已開始。1885年，英國占領緬甸。從20世紀初到二戰(zhàn)前，英國共采集了近百噸緬甸琥珀，部分保存在英國自然歷史博物館，供歐美科研人員研究。但在這過程中，緬甸琥珀一直被認為處于始新世（約距今5300萬年至3650萬年），直到上世紀90年代，緬甸琥珀才被正名。緬甸獨立后，政府軍和反政府軍間又開啟了長達數(shù)十年的內(nèi)戰(zhàn)，使得琥珀礦的開采一度停滯。

直到2011年，緬甸國內(nèi)戰(zhàn)事趨緩，琥珀礦重新開放，大量緬甸琥珀進入中國云南騰沖市場。

2013年起，每隔一個兩月，邢立達都會前往騰沖及緬甸克欽邦首府密支那的琥珀交易市場。在緬甸琥珀中，他找到了蛇皮、鳥翅膀、恐龍尾巴。“研究恐龍的人最大的夢想不就是復活一只恐龍嗎？緬甸琥珀活靈活現(xiàn)?！?/p>

而就昆蟲和植物而言，緬甸琥珀也有著獨特的研究價值。主導了菊石研究的南京地質(zhì)古生物研究所研究員王博說，緬甸琥珀所處的一億年前的時間節(jié)點很特別，正是很多開花植物及昆蟲出現(xiàn)的時候。比起巖石標本，琥珀中的生物又都是立體的，細節(jié)也完整，還能有很多行為學的證據(jù)。比如說，螞蟻打架，昆蟲擬態(tài)偽裝、育幼?！斑@些重要的行為以前都是缺失的，緬甸琥珀出現(xiàn)了以后，給我們填補了很多關鍵的空白?！?/p>

像邢立達和王博一樣，更多的研究者開始奔向騰沖或緬甸，不少收藏者也搜集起緬甸琥珀。

江湖

收集蟲珀時，往往要具備很多專業(yè)的生物學知識。在練就一雙火眼金睛后， 就有了“撿漏”的可能。

2015年夏末，在密支那周邊的小鎮(zhèn)外莫，一個商販向邢立達介紹起一枚土雞蛋大小的琥珀，里面有一棵“植物”和兩只螞蟻，商家說，這叫“螞蟻上樹”。看到這枚奇特的標本，邢立達激動得腿都要抖起來，這哪里是植物，分明是一段帶羽毛的尾巴。他按捺住心中的狂喜，以“相當合算的價格”將這枚“螞蟻上樹”買下。當天傍晚，他就從密支那飛回緬甸第二大城市曼德勒，第二天就回到了北京，“如果再晚些，人和錢恐怕都走不了”。

這就是世界上首例含有恐龍尾巴的琥珀。尾巴展開后長度約為6厘米，恐龍全身長度約為18.5厘米，是一種小型手盜龍類。通過對琥珀中保存相對完整細節(jié)的分析，邢立達和團隊還推斷出那一時代恐龍羽毛可能的演化進程。

同屬“撿漏”范疇的還有菊石琥珀。收藏這一標本的騰沖琥珀協(xié)會副會長夏方遠記得，2017年，在騰沖他只花了2800元就將這一寶貝購入。之前，這枚琥珀已在市場上流浪了一個多月，但大家都認為這是蝸牛，沒人買。

對邢立達來說，現(xiàn)實的難題在于購買琥珀的支出，“我們以前研究恐龍腳印，根本涉及不到用錢去買標本，現(xiàn)在琥珀隨便哪一塊都有價，我們沒有預算”。相較而言，王博所在的南京地質(zhì)古生物研究所有著一整套購買的規(guī)范流程和經(jīng)費支持，標本絕大多數(shù)由研究所出資購買。

在目前緬甸琥珀的研究中，標本的主要來源是研究者的自行購買，或者私人藏家的出借或捐助。通常情況下，收藏者會將收集到的尚不確定的新物種借予古生物學家來研究，研究成果會冠以收藏者的名字，二者形成互利互惠的合作關系。在研究成果發(fā)表后，研究對象就作為模式標本，不能買賣交易，但可以捐給公立博物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