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迅
針織毛衣、搭扣背心和Logo胸針均為Dior
棕色格紋西裝外套、長袖圓領(lǐng)衫和灰色長褲均為Giorgio Armani
毛呢大衣和西服長褲均為Dior
飾拉鏈毛衣 Dior
這天的拍攝,持續(xù)了五個半小時,黃曉明在燈光聚攏的小舞臺中間,笑著,跳著,沉浸其中。拍攝結(jié)束時,眾人鼓掌,黃曉明則彎腰合十一一感謝。
他回到化妝 間,盤腿坐在沙發(fā)上,他見我搬了把椅子放在沙發(fā)對面,拍了拍沙發(fā)說:“你坐那舒服嗎?要不坐沙發(fā),都已經(jīng)留出來了?!?/p>
他眼睛睜得很大,閃爍著如同孩子般的目光,直視著你,不躲閃,也并不讓人感到唐突,42歲的黃曉明,依舊一副青春的模樣,但言行間,又沒有少年人那種不羈,而顯出歲月磨礪后的溫和謙遜。
黃曉明剛剛結(jié)束了兩部戲的拍攝,其中一部是電影《烈火·英雄》。
當(dāng)初接到劇本,一看是演消防員,他“心里咯噔了一下”,“他們是在和平年代離犧牲最近的人。”
為了體驗消防員的真實生活,他一頭扎到北京亦莊某地消防隊進行訓(xùn)練,一待就是一個月。
我問他:“那一個月很辛苦吧?”他笑笑:“現(xiàn)在跟以前不一樣了,作為演員,有機會能去體驗一下角色的真實生活,你會覺得很幸福?!?/p>
剛到消防隊,黃曉明第一次穿全套裝備,用了一分鐘,帶他的消防隊老師直言不諱,太慢了。十多斤的裝備服,平時都擺在著裝室地上,火警隨時響起,消防員都是爭分奪秒。每快一秒,就可能從火場里多救出一個人。
老隊員給黃曉明演示了一遍,動作極為熟練,上前一步,一只腳壓另一只腳尖直接穿進褲子和戰(zhàn)斗靴,這一步很關(guān)鍵,必須一步到位,雙手同時快速將褲子的背帶拉到雙肩位置。然后穿上衣,并拉好拉鏈,系上腰帶。在系腰帶的同時,單膝跪地,做好背負(fù)壓縮空氣呼吸器準(zhǔn)備,這個步驟控制在三到四秒。壓縮空氣呼吸器需要從頭頂越過到后背,所有步驟需要一步到位。然后收緊背托肩帶,隨后系上腰帶。再帶上面罩,雙手向后方收緊面罩,使面罩緊密貼合于面部,將面罩和空氣呼吸器供氣閥連接,打開氣瓶開關(guān)。單手拿頭盔帶上并將帽帶系好,確保頭盔穩(wěn)定不晃,完成后立正喊好。
黃曉明不服輸,練了幾天,“我也能十幾秒穿好”。這差不多是新兵合格水平。最后熟練到你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拉鎖在哪個地方,你手一放就知道那個扣子該怎么扣,你的手已經(jīng)習(xí)慣了衣服的每一個細(xì)節(jié)。
幾乎所有的訓(xùn)練項目,黃曉明都體驗了,包括最讓他腿軟的高空索降,他曾經(jīng)在拍戲的時候因為威亞斷裂導(dǎo)致左腳粉碎性骨折,打那之后就有點恐高。但為了演好消防員,高空索降必不可少,硬著頭皮也得上,黃曉明第一次站在訓(xùn)練塔臺上,幾十米高,風(fēng)呼呼的,穿上安全背帶,扣上安全鎖扣,渾身冒汗,“腿也抖,手也抖,哪都抖”,每次索降下來,將身體蹬出塔臺邊沿的一瞬間,整個人就像失重的石頭,急速下墜,這時需要雙手輕握繩索,每下降十幾米就得緊握一下緩沖,避免速度太快失控,每一次緊握,盡管帶著防護手套,劇烈的摩擦依舊讓手心感到巨燙,每次降到地面,都得往手套里灌水降溫。
“索降其實挺危險的,靠自己來進行保護措施,完全依賴于雙手,操作不當(dāng)有可能就直接掉下去了?!秉S曉明說。盡管是拍攝現(xiàn)場,也會真的放火,周圍熊熊大火,黃曉明直言,真的是會害怕的?!澳銜X得它像魔鬼一樣,瞬間吞噬一切,那種炙熱感,也是你完全抗拒不了的。覺得每一寸皮膚都在燃燒。而如果是冬天,扛著水槍上陣,雙手也有時候會先被凍傷,再被炙烤二度傷害。消防員真的是很苦!”
訓(xùn)練期間,每天都累到散架,天又熱,人悶在防火服里不透氣,每天最幸福的事兒,就是中午和晚上收工,黃曉明買十幾個西瓜,分給大家。一起拍戲一起訓(xùn)練的消防員們,此刻從火場硬漢轉(zhuǎn)換到大男孩狀態(tài),一個個談笑著,簡單,直接,單純。黃曉明比他們年長,但那時那刻,覺得自己與他們渾然一體,內(nèi)心男孩的靈魂都出來了,特別放松。如今再看到有關(guān)消防員的新聞,就會更扎心,“如果聽到他們犧牲,就感覺像自己身邊的兄弟戰(zhàn)友犧牲了,很難過?!?/p>
針織毛衣、搭扣背心、西服長褲和Logo胸針 均為Dior皮靴 Ermenegildo Zegna
42歲的黃曉明此前拍戲,有時陷于負(fù)面喧囂中,各種難聽的話紛至沓來,他感到做一個好演員,比自己想的要難。
他常常有不安全感,就像《烈火·英雄》里的那個消防員,“每一個強大的外表底下,都會藏著一個沒有安全感的脆弱的靈魂?!边@兩年,不安全感似乎越來越強烈。黃曉明盤腿坐在沙發(fā)上,抬手扶著頭,他看起來溫和,平靜,甚至有點慵懶,但又透出某種男人的篤定,但與他交談久了的朋友,還是會感到,他內(nèi)心像個孩子,裹在一副強大的外殼里,不深交的人一般看不出來。
黃曉明說:“我曾經(jīng)有這么一個過程,就是老想突破。等我回過頭看,我發(fā)現(xiàn)突破成功的角色也跟你身上有共同點,突破不成功的角色也不是跟你身上沒有共同點?!?/p>
六年前演《中國合伙人》里的從土鱉青年到高富帥的成東青,至今還經(jīng)常被人提起。成東青掀桌子的那段戲,原劇本是沒有的,是黃曉明自己加的。他當(dāng)時提前一天跟導(dǎo)演說,明天可能會真喝酒,也許會有一些不同的處理,你不要停機。后來那場戲,三個好朋友,在筵席散后,坐在那爭吵,他們想散伙,埋怨彼此,黃曉明演的成冬青,坐在椅子上,一臉醉意,嘴角顫抖,他不能接受最好的朋友此刻的翻臉,他仰起頭,伸出手指,做了一個很夸張的嘴型,罵了人,然后咆哮:“難道我是為我自己嗎?”隨手砸掉桌上一個杯子。然后三個人哭著,喊著,扭打在一起,滾在地毯上,狼狽不堪,失意滿滿。
那段戲,三個人都很釋放,鏡頭就像紀(jì)錄片,在游動著抓拍他們的表情、動作和情緒。六年后的今天,黃曉明回憶那一幕,坦言那就是當(dāng)時內(nèi)心里的自己,某個階段的釋放?!盁o論你的外表表現(xiàn)得多么高大,多么堅強,多么不在乎,其實大家都會有那樣的一面?!彼f。
生活和時間讓黃曉明變得越發(fā)內(nèi)心強大,宛如一塊巖石,質(zhì)地堅硬,充滿厚度,他能更從容地進入角色,呈現(xiàn)出角色的復(fù)雜感,也讓旁觀者更加信服。最近的另一部新戲《鬢邊不是海棠紅》,黃曉明飾演了一位愛國熱血商人程鳳臺,殺青的時候,劇組很多人也都說,黃曉明就應(yīng)該是二爺(程鳳臺),內(nèi)心的某一個角度被發(fā)掘出來了。
但日常的生活,畢竟不是劇情,所以殺青后,黃曉明還是需要走出角色,將發(fā)掘出來的內(nèi)心的那個角落,重新埋藏起來。
有一句俗話,人慢慢長大,最終變成自己曾經(jīng)討厭的那種人。42歲的黃曉明說:“我并沒有?!?/p>
他一直在抗拒。曾經(jīng)在一次拍戲時,一個制片人對黃曉明說,你就是人太好了,能不能變壞點?
“我也想壞,你告訴我怎么能壞?抽煙、酗酒、打架?”黃曉明問。
制片人說:“不是那個意思,你就是太好了,在演戲過程中也會顯現(xiàn)出來這些東西。人物有時候就不夠豐富,你知道嗎?”
“好好好,我盡量,我盡量?!秉S曉明說。
那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到了今天,黃曉明發(fā)現(xiàn)自己還是沒有壞起來。
“壞”是什么呢?黃曉明還真的想過,可能就是每個人對于這個社會的認(rèn)知、理解和處事方式的不同,有些人是按照游戲規(guī)則來,有些人則不是。沒有絕對的好,也沒有絕對的“壞”。
最近一次飯局上,又一個人在酒過三巡后,拉著黃曉明說,你好啊,老好人。
“在這個年代,這似乎是在罵人?!秉S曉明覺得,老好人的潛臺詞,可能是沒棱角,可能是傻,好騙。實際上,“自己確實比較好騙,事實也是真的被騙了好多次,好多次?!痹谶@個過程中,他付出了、學(xué)習(xí)了、成長了。
今天的黃曉明依然“不拒絕好人這個詞,但是所謂的老好人,對不起,我還要學(xué)會做一個有棱角的好人”。
黃曉明屬蛇,他覺得自己每過一段時間,也會像蛇那樣蛻一次皮。
42歲似乎又將有一次蛻變,這一次,或許是在內(nèi)心和工作之間,尋找某種更好的平衡。
就像他喜歡的日本漫畫《七龍珠》里的超級賽亞人,《城市獵人》里的寒羽良,《北斗神拳》里的健四郎,哪個不是歷經(jīng)挫折,一次次蛻變。
面對嘲諷和謾罵式的網(wǎng)友言論,黃曉明內(nèi)心還是很痛的,但他知道得扛住,有時候甚至在低谷里也想過,讓暴風(fēng)雨來得更猛烈些吧。他說自己內(nèi)心藏著一分斗志,逼著他往快樂的方向去走。
“那其實不是真的快樂嗎?”我問。他沉默很久,認(rèn)真地說:“不是的,也是真的快樂。有時候一覺醒來,會有點難過,可是之后又告訴自己,這一切都會過去,很多事情會越來越好,只要堅持,你還是會有結(jié)果的?!?/p>
熟悉黃曉明的人都知道,出道二十一年,他一直是個工作狂。身邊助理 也都說,曉明哥能熬,最長一次,連熬幾宿,每晚只睡三四個小時,助理 調(diào)侃,這是熬鷹的節(jié)奏,都扛不住。
工作狂人黃曉明也意識到要開始放緩節(jié)奏,他不止一次地跟朋友說,自己想去旅行,背包客那種徒步旅行,行走在山巔荒野,只聽風(fēng)聲。如今,他試著給自己更多放空的時間,工作的節(jié)奏能慢點就慢點。拍戲之余,除了健身,看電影,把更多的時間留給了家人。平日因為忙碌工作,照顧不到孩子,不過還是惦記著給孩子做一些特別的早餐,有一次還精心學(xué)著把雞蛋做成皮卡丘的樣子?!霸诩依锎?,看著孩子在那玩,經(jīng)常忍不住的傻樂,也不會覺得累?!币仓挥性诤⒆用媲?,看他不停玩耍,精力旺盛,黃曉明覺得自己是有點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