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知牛乎？牛之為物，魁形巨首。垂耳抱角，毛革疏厚。牟然而鳴，黃鐘①滿脰②。抵觸隆曦③，日耕百畝。往來(lái)修直，植乃禾黍。自種自斂，服④箱以走。輸入官倉(cāng)，己不適口。富窮飽饑，功用不有。陷泥蹙⑤塊，常在草野。人不慚愧，利滿天下。皮角見用，肩尻莫保?；虼┚}滕，或?qū)嵸薅?。由是觀之，物無(wú)逾者。

不如羸驢，服逐駑馬。曲意隨勢(shì)，不擇處所。不耕不駕，藿菽自與。騰踏康莊，出入輕舉。喜則齊鼻，怒則奮躑。當(dāng)?shù)篱L(zhǎng)鳴，聞?wù)唧@辟。善識(shí)門戶，終身不惕。

牛雖有功，于己何益！命有好丑，非若能力。慎勿怨尤，以受多福。

（選自《柳宗元集校注》，尹占華、韓文奇校注，中華書局2013年版）

【注釋】①黃鐘：樂(lè)律十二律中的第一律，此處用以形容牛的叫聲。②脰：脖子。③隆曦：陰晴。④服：駕，拉車。⑤蹙：踩踏。

鑒賞空間

辛勤勞作，造福于人，卻遭遇坎坷;游手好閑，無(wú)所貢獻(xiàn)，卻春風(fēng)得意。柳宗元的《牛賦》，借詠物揭露了這種不合理的社會(huì)現(xiàn)象。韓愈說(shuō)：“凡物不得其平則鳴?！逼鋵?shí)，“鳴物”未必都不平。你看那驢子，得意時(shí)不也“當(dāng)?shù)篱L(zhǎng)鳴”嗎？羸驢的鳴叫讓人厭惡，牛的聲音卻如黃鐘一般動(dòng)聽。《牛賦》將二者的美丑進(jìn)行了鮮明對(duì)比，在褒貶中寄托了作者的心酸和不平。

讀有所思

1.在柳宗元看來(lái)，牛有哪些值得贊頌的特征？

2.本篇賦作善用對(duì)比，請(qǐng)你分析一下這種寫法的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