欣郁
一段真實的歷史,講給今天的世界。
——題記
序幕戰(zhàn)云密布港島歷險
這是1941年的香港。入夜,街頭車輛穿行,人來人往。路兩邊的建筑物上霓虹閃爍,映紅了夜空。
富麗堂皇的香港飯店門前,一輛又一輛轎車、黃包車??肯聛?,西崽們忙前忙后,把賓客迎入飯店大門。
舞廳內(nèi)燈火輝煌,華麗的吊燈、壁燈,華貴的帷幔、沙發(fā),透出了濃濃的英國情調(diào)。跳舞的有洋人,也有西裝革履的華人,還有身著戎裝的英軍軍官。西洋女人、華裔女人一個個濃妝艷抹、花枝招展,像蝴蝶一樣在舞廳里飛舞。
這時,一對年輕的華人走進舞廳。男青年二十五、六歲的樣子,高個子,稍有些瘦,皮膚微黑,面部線條分明,目光炯炯,身穿白色西裝,打著白色領(lǐng)結(jié),他叫陳黑仔。女青年20歲左右,眉目俊俏,身材高挑,梳著披肩發(fā),穿著旗袍,她叫麥巾雄。
西崽送過來香檳,二人各端了一杯,麥巾雄挽著陳黑仔,悠閑地朝里面走去。
幾個英國軍人圍坐在沙發(fā)上,其中一位上校軍官正在高談闊論,他叫霍克,語氣非常傲慢:“日本是個小國,人口有限,資源貧乏,戰(zhàn)爭進行到現(xiàn)在這個階段,日本在兵源上、物資上都已經(jīng)感到相當(dāng)吃力。他有能力拉長戰(zhàn)線嗎?顯然是沒有的。那么,他為什么還擺出了咄咄逼人、擴大戰(zhàn)爭的架勢呢?無非是要震懾同盟國,以攻為守??傊遣桓疫M攻香港的,他不能樹敵太多,他不敢與我們大英帝國正式宣戰(zhàn),就像他不敢與美國宣戰(zhàn)一樣。日本的大東亞共榮圈不過是一種宣傳,一種理想,他能在中國保持現(xiàn)有的狀態(tài),就已經(jīng)很不容易了?!?/p>
陳黑仔站在霍克身后,忍不住插話,他用英語說道:“先生,您的結(jié)論下得太早了吧?您對日本人的野心和瘋狂認(rèn)識得還很不夠啊?!被艨宿D(zhuǎn)過頭來,不屑地看了陳黑仔一眼,說:“你是說日本人可能對香港發(fā)起進攻嗎?”陳黑仔回答:“對,我認(rèn)為可能性很大。英國軍隊必須提高警惕?!被艨溯p蔑地一笑,說道:“進攻香港就是進攻英國,我說過日本人不敢?!标惡谧姓Z氣堅定地說: “日本人敢。”霍克把陳黑仔上下打量了一遍,問道:“先生是做什么的?”陳黑仔回答: “香港市民。”霍克大笑起來,說:“我與一名普通市民討論戰(zhàn)爭,真是太可笑了,我應(yīng)該與你討論食品價格問題。”
陳黑仔斜睨了霍克一眼,說了聲“打擾了”,就挽著麥巾雄走開了?;艨烁杏X到了陳黑仔對自己的輕蔑,在陳黑仔身后大聲說: “香港雖然小,但是對于日本人來說,進攻香港不是戰(zhàn)術(shù)問題,是戰(zhàn)略問題,是政治問題。香港背后是大英帝國,是同盟國?!标惡谧修D(zhuǎn)身向他點了點頭,便不再理會他,向舞池走去。
陳黑仔的目光和一個坐在角落里的華人青年交匯了一下,很快就閃開了。那個人叫何標(biāo)。
陳黑仔的目光又在那些英國軍官臉上掃過,似乎在找人。為了不引起別人注意,他擁著麥巾雄跳起舞來。一曲跳罷,陳黑仔和麥巾雄二人退出舞池。陳黑仔端了杯酒,又和身邊的一位英國軍官閑聊起來。
陳黑仔說:“這里的舞曲太老套了?!薄跋愀埏埖晁鶊猿值?,就是這種英國傳統(tǒng)風(fēng)格?!庇④姽俦砬轳娉?。陳黑仔又說:“人們現(xiàn)在更喜歡美國的爵士樂。”英軍官傲慢地說:“爵士樂比較適合沒有文化的美國人?!标惡谧幸徽Z雙關(guān)地說: “看來我們觀點不同啊。
這時一個年輕的英軍中尉走進舞廳,何標(biāo)的目光落在了他身上。何標(biāo)起身裝作去放杯子,在經(jīng)過陳黑仔身邊時使了個眼色,陳黑仔順著何標(biāo)的目光望過去,看到了英軍中尉。何標(biāo)放下杯子,走出舞廳。
中尉端了一杯酒,在一張桌子旁坐下來,陳黑仔端著酒杯來到他身邊,對中尉點頭示意,并問道: “請問,是艾爾佛中尉嗎?”艾爾佛中尉看了陳黑仔一眼,反問:“先生您是哪位?”陳黑仔坐在艾爾佛身邊,說:“我是誰并不重要,我只能告訴您我是蝦九的朋友?!卑瑺柗鹦α诵?,說了聲知道了,并示意陳黑仔坐下。陳黑仔坐下來,放低聲音說:“我需要中尉的幫助?!卑瑺柗鹨残÷晢柕溃骸跋胍裁矗俊薄八幤??!卑瑺柗瘘c點頭。陳黑仔掏出香煙,遞給了艾爾佛一支,將香煙盒放在桌子上,小聲說: “我需要的藥品目錄在煙盒里。”艾爾佛想了想,拿起煙盒揣進衣兜。艾爾佛向陳黑仔舉起酒杯,二人碰了一下杯子。“明天中午12點,格羅士達飯店見?!闭f完,艾爾佛起身離開了。
陳黑仔、麥巾雄離開香港飯店,二人挽著手走在路邊。麥巾雄夸陳黑仔道: “黑仔,你的英語說得真好?!标惡谧袉桘溄硇郏骸澳銜f英語嗎?”麥巾雄搖搖頭。陳黑仔問:“小麥,你不是從小在香港長大嗎?”“我從小沒上過學(xué),生活在貧民區(qū),沒有機會學(xué)英語?!薄澳悄阏f我英語好?你又聽不懂?!薄拔铱茨莻€英軍上校好像是在和你辯論?!薄笆堑?。他們認(rèn)為日軍不敢攻打香港,我說他們要警惕了。”麥巾雄又問: “日軍真會打香港嗎?”陳黑仔答道:“你又不是沒看到,日軍在邊界增了多少兵?”麥巾雄說:“我倒是希望日軍打香港,那樣英國、美國就會對日本宣戰(zhàn),可以面對面、真刀實槍地干了。”“是的,那對我們是有利的。日本戰(zhàn)線拉得越長,他失敗得越快?!丙溄硇劭粗稚蟻韥硗娜藗儯锌卣f:“你看這里,沒有人相信會打仗?!薄笆前?,一片歌舞升平。”陳黑仔也感嘆地說?!澳阏f那個艾爾佛真的能搞到藥品嗎?”“何標(biāo)說那是個貪財?shù)募一?,?jīng)常倒賣緊缺物資。
二人拐進一條小巷,來到一座小樓前。這里,是東江縱隊的一處聯(lián)絡(luò)點。麥巾雄輕輕敲敲門,一個男人前來門開,正是何標(biāo)。
次日中午,在格羅士達飯店內(nèi),陳黑仔、麥巾雄、劉沖和何標(biāo)圍坐在一起吃飯,邊吃邊說話。這個劉沖有二十七、八歲,長得人高馬大,虎背熊腰,黑紅臉膛,濃眉大眼。
陳黑仔看了一眼手表,劉沖大聲說:“都12點了,那個艾爾佛怎么還不來呀?”麥巾雄急忙制止他讓他說話小聲點。劉沖不滿地對麥巾雄說“叫我大哥?!丙溄硇郯琢怂谎?。陳黑仔問何標(biāo):“我們這次打著蝦九的旗號,會不會出問題呀?”何標(biāo):“應(yīng)該不會?!标惡谧姓f: “阿標(biāo),我不認(rèn)識蝦九,對這個人不是很了解。”何標(biāo)說: “我認(rèn)得他,他不認(rèn)得我。蝦九勢力很大,手下弟兄也多,在賭場、碼頭、魚市都行得通。他幫我們搞過貨,但是我不直接找他,都是通過中間人。”陳黑仔又問:“上次被扣的藥品,也是蝦九給搞的嗎?”“是,也是通過蝦九跟艾爾佛買的。前幾次運貨都沒出問題,上次不知道為什么,兩大箱藥品被英軍稽查隊給扣押了。”“是偷運還是走了海關(guān)?”“走的海關(guān),是正常的商船貨物?!薄昂jP(guān)驗貨應(yīng)該是警察的事,怎么冒出來英軍稽查隊呢?”“因為是戰(zhàn)爭期間吧?英軍稽查隊偶爾會到海關(guān)檢查?!标惡谧邢肓讼胝f:“照理說英軍稽查隊沒有扣押貨物的權(quán)利,如果不是走漏了風(fēng)聲,就是貨物本身的問題?!薄斑@我們倒沒想?!薄皯?yīng)該想想啊,如果你早告訴我,上次就是艾爾佛的貨,這次我們就不該再和他做了。搞不好還會出問題的?!?/p>
劉沖忍不住說:“阿標(biāo),你沒在真正的敵占區(qū)干過,不然,遇到問題就會多動動腦筋了?!丙溄硇奂泵ψ柚箘_: “你不要亂插嘴,好像你多機靈似的?!眲_嘿嘿一笑。何標(biāo)分析,蝦九和艾爾佛都不會走漏消息的,他們要的是錢。我們的貨主也是正規(guī)的遠(yuǎn)達貿(mào)易公司。陳黑仔問: “貨物被扣押后,英軍稽查隊找了遠(yuǎn)達公司嗎?”何標(biāo)道:“沒有。公司也沒找稽查隊,因為公司是替我們運貨,我們要公司包賠損失,公司說我們的貨有問題,爭執(zhí)不下,現(xiàn)在也沒有結(jié)果。我們的貨是黑市買來的,也不敢把事情鬧得太大?!标惡谧谐了剂艘粫?,說道:“這筆買賣問題太多,不好做呀。至于問題到底出在哪兒,現(xiàn)在還不能下結(jié)論?!?/p>
這時艾爾佛走進飯店,腋下夾著個皮包。何標(biāo)小聲說“他來了。我們現(xiàn)在怎么辦?”陳黑仔說“見機行事。我去和他談,你們不要露面?!?/p>
陳黑仔起身,繞到艾爾佛身后,叫了一聲“艾爾佛先生!”艾爾佛與陳黑仔握了手,二人坐下來,要了咖啡。陳黑仔問:“中尉先生,藥品目錄您看了嗎?”艾爾佛點點頭,“是的,我看過了。”“那么,您開價吧。”“三千港幣?!薄耙悄敲促F,我就去藥店買了,還找你干什么?”艾爾佛想了想,問道:“你能出多少?”“八百?!卑瑺柗鹩行┥鷼猓幊料履榿恚骸澳氵@是在耍我。你一點誠意也沒有?!薄拔覀兪呛谑薪灰祝瑢@一點我們不用隱晦。黑市就要有黑市的價,我給的不算少?!卑瑺柗鸪烈髁艘幌?,說:“我可以讓一步,二千五。”“一千?!薄岸?,”陳黑仔口氣堅定地說:“就是一千,我不會再加了。”艾爾佛還不甘心,又降低了要加: “一千五?!标惡谧凶龀銎鹕硪叩臉幼樱f道“看來我們的生意做不成了。”艾爾佛急忙說:“好吧,就一千。你是一個真正的生意人,是我遇到的最精明的人。”
艾爾佛打開皮包,取出兩盒藥品。陳黑仔仔細(xì)看了樣品,然后放進口袋里。艾爾佛讓陳黑仔交錢,陳黑仔搖搖頭:“不,一手交錢,一手交貨。”二人約定今晚10點,在北角交易,然后艾爾佛起身離去。
陳黑仔目送艾爾佛出了飯店大門,回到麥巾雄他們那里。陳黑仔拿出藥品.指著上面的英文對大家說: “你們看,藥盒上寫著英國軍隊專用。僅憑這一點,英軍稽查隊就可以扣押我們的貨物?!北娙嘶腥淮笪?。陳黑仔又說: “但是事情還不是這么簡單?!丙溄硇巯肓讼胝f: “稽查隊?wèi)?yīng)該追查那兩箱藥品的來源?!标惡谧姓f:“說得對,那么,他們查了嗎?”何標(biāo)說沒明著查,因為他們沒去找遠(yuǎn)達貿(mào)易公司,但是也許他們在暗地里查。劉沖說:“他們不查是不可能的,軍用物資丟失了,怎么能不查?”陳黑仔說:“你們講的都對,所以說事情不簡單。如果稽查隊在調(diào)查此事,艾爾佛就已經(jīng)很危險了,而我們,就可能是稽查隊要釣的魚,艾爾佛現(xiàn)在還能逍遙自在,說不定他已經(jīng)是稽查隊手上的線了?!丙溄硇壅f:“這筆生意不能做了?!焙螛?biāo):“對,別冒險了?!眲_急忙問道: “交錢了嗎?”陳黑仔:“還沒交錢??墒牵蛔鲞@個生意,我們就一粒藥也運不回去,老家在盼著我們哪。”劉沖急了:“黑仔,你說吧,怎么辦?”陳黑仔:“如果艾爾佛還沒有被英軍稽查隊發(fā)現(xiàn),我們這筆生意還是可以做的。但是要小心再小心。藥品拿到后,也不能再走海關(guān),必須偷運?!焙螛?biāo)說:“我可以聯(lián)系到走私船。很可靠的?!标惡谧校骸昂?,阿標(biāo)下午就去聯(lián)系船。交貨的時間是夜里10點,北角。劉沖,小麥跟我去接貨,我們晚上8點之前到那里,埋伏下來,以防不測?!眲_:“明白了?!?/p>
陳黑仔接著說:“阿標(biāo)讓船在黑石礁等著,我們拿到貨也不在北角下海,我們會用最快的速度把貨運到黑石礁,然后裝船下海。”何標(biāo)點點頭。
當(dāng)夜,北角海邊一派寧靜。天邊掛著一彎新月,夜空繁星點點。晚風(fēng)輕撫著海面,海浪輕撫著礁石。隔著維多利亞灣,隱約能望見九龍的燈火??此旗o寂的海邊,其實不平靜。樹叢里隱藏著陳黑仔、麥巾雄、劉沖三人,他們身著便裝,手里握著駁殼槍,密切注視著海邊的動靜。麥巾雄的披肩發(fā)也梳成了長辮,顯得英姿颯爽。
劉沖突然小聲說:“有人!”陳黑仔順著劉沖的手指望去,一些人影出現(xiàn)在遠(yuǎn)處。借著月光,能辨認(rèn)出是英軍和印度兵。他們悄悄散開,在礁石后面埋伏下來。麥巾雄說:“是紅毛鬼和摩羅差?!标惡谧锌戳艘谎凼直恚瑒倓偸且估?點。劉沖:“這是沖我們來的?!标惡谧袉杽_:“艾爾佛還沒來,規(guī)定的時間還沒到,英軍先來了,這說明了什么?”劉沖說:“艾爾佛出賣了我們?!丙溄硇郏骸耙苍S艾爾佛跟他們本來就是一伙的?!标惡谧悬c點頭:“兩種可能都有?!丙溄硇蹎枺骸斑@貨還接嗎?”劉沖: “如果是艾爾佛和紅毛鬼合伙耍我們,不能就這么算了?!标惡谧姓f:“等等看,現(xiàn)在說什么都還早,我們見機行事?!?/p>
三個人靜臥在樹叢中,耐心地守候著。海邊礁石后面的英軍也耐心地守候著。路上,一輛吉普車駛來。陳黑仔看了一下手表:9:45。麥巾雄問陳黑仔怎么辦,陳黑仔說: “別急,再等等?!?/p>
艾爾佛的車下了大路,在小路上停下來。艾爾佛下車朝海邊走來,邊走邊東張西望。因為沒有見到接貨的人,艾爾佛便走到礁石后面,一會兒又出來了。
陳黑仔小聲對劉沖和麥巾雄說:“看到了嗎?我們差一點中了圈套。撤吧?!眲_急了:“我們不能就這么走了!看到那輛車了嗎?”陳黑仔說:“你要搶車?不行,安全要緊。他們?nèi)硕?,我們?nèi)松?,不能蠻干?!标惡谧性捯暨€沒落,劉沖已經(jīng)沖出了樹叢,陳黑仔伸手去拽,沒能拽住。他也只好跟著沖了出去,同時說了聲:“小麥掩護!別朝人身上開槍?!?/p>
劉沖快步走向艾爾佛,艾爾佛迎上來,張嘴剛要說話,劉沖一個大背把艾爾佛摔在地上。劉沖用膝蓋壓住艾爾佛,搶了他的槍。陳黑仔趕上來,從艾爾佛衣兜里摸出汽車鑰匙。這時,礁石后面的英軍、印軍沖出來,并向他們開槍。
陳黑仔、劉沖一邊開槍還擊,一邊跑向汽車。麥巾雄也開槍阻擊英軍,他們的子彈并不往英軍身上打,只是恐嚇而已。三個人跳上了汽車,陳黑仔發(fā)動馬達,汽車倒退著回到大路上。英軍追了上來,劉沖、麥巾雄開槍阻擊。汽車飛馳而去,把英軍甩在后面。一個英軍軍官大喊: “快去把我們的車開過來,追上他們!”陳黑仔開著吉普車在路上飛奔。劉沖對陳黑仔喊道:“方向反了!”陳黑仔:“我們不能直接去黑石礁,先把他們引開,然后再去。”車上有兩個紙箱,劉沖打開紙箱,里面裝滿了藥品。劉沖說道:“這些藥品本來就是我們的。”陳黑仔生氣地喊道:“藥品雖然重要,也不能拿性命去冒險。劉沖,等回去再跟你算賬。”麥巾雄也責(zé)備劉沖:“冒冒失失,你的臭毛病什么時候才能改呀!”
英軍有兩輛車追了上來,陳黑仔加快了速度。三輛車在公路上展開追逐,雙方不斷開槍對射。英軍的車子漸漸追上來,為了甩掉英軍,陳黑仔把車開到了鬧市區(qū)。
雖然是夜里10點多了,可是香港街頭依然十分熱鬧,燈火輝煌,車水馬龍。幾輛車子在大街上飛馳,橫沖直撞,險象環(huán)生。街上車輛、行人紛紛避讓,一會兒撞翻了路邊的水果攤,一會兒刮倒了涼茶棚。憑借著高超的駕駛技術(shù),陳黑仔穿大街過小巷,終于甩掉了英軍的追趕。
午夜,陳黑仔把汽車開到黑石礁岸邊。劉沖打了個口哨.何標(biāo)從礁石后面跑過來。何標(biāo)問道:“怎么才來?”陳黑仔:“別問了,快裝船?!焙螛?biāo)感覺出氣氛不對,小心地問:“出意外了?”劉沖嘿嘿一笑:“沒什么,小狀況?!睅讉€人抬下紙箱,丟棄了吉普車。紙箱裝上船,他們駕著小船向黑黢黢的海面駛?cè)ァ?/p>
2個多小時后,借著月光,陳黑仔他們抬著紙箱,已經(jīng)行走在元朗鄉(xiāng)間小路上。
前面不遠(yuǎn)就是元朗村了,劉沖高興地說成功啦,麥巾雄對劉沖說:“你別得意了,多危險哪?!焙螛?biāo)問劉沖到底怎么了,劉沖不好意思了。陳黑仔:“劉沖不聽指揮,貿(mào)然行動,我們?nèi)瞬钜稽c被英軍抓去?!焙螛?biāo)驚愕地問:“真有埋伏?”陳黑仔回答:“是的,英軍用艾爾佛誘捕我們,但是現(xiàn)在還搞不清艾爾佛是同謀還是被脅迫?!焙螛?biāo)說:“從這兩箱藥來看,艾爾佛也許不知情。”陳黑仔說:“他知情,在北角他與埋伏的英軍有過交流。我想,英軍是把我們當(dāng)成走私的了,根本沒瞧得起我們,所以敢拿真藥來引誘我們。我本來要取消行動,劉沖卻擅自沖了出去,我們也只好來硬的了。吉普車和這兩箱藥都是搶來的。英軍朝我們開了槍,我們也還擊了,不過就是嚇唬嚇唬他們?!丙溄硇郏骸安蝗晃揖土痰顾麕讉€。
劉沖認(rèn)為這是小事一樁,沒什么。陳黑仔嚴(yán)肅地說“劉沖,藥雖然搞到了.可是你也要受處分。我們是講紀(jì)律的,不可以誰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不能由著性子來?!眲_滿不在乎地說:“處分就處分吧,我可不在乎,要是就那么不聲不響地撤回來,那可憋屈死我了?!丙溄硇蹎枺骸斑@樣你就痛快了?”劉沖: “對,要不我們的虧就吃大了。
說著,幾個人進了村。何標(biāo)指著前面不遠(yuǎn)處說“那就是林阿貴家。”來到林阿貴家,陳黑仔等人終于可以歇腳、吃東西了。林阿貴,一個精明健壯的中年男子,他忙著給大家倒水喝。林阿貴問:“你們這次搞的是什么呀?”何標(biāo)告訴他是藥品。林阿貴問他們是不是一直走過來的, 麥巾雄說走了大半夜。林阿貴:“多吃一點,然后睡一會兒吧,都累壞了。”劉沖:“沒關(guān)系。”陳黑仔看了看窗外,自言自語地說:“天快亮了。
第一章戰(zhàn)火燃起火中取栗
1941年12月8日拂曉,深圳河邊。天空烏云翻滾,曙光透過云隙照在深圳河上。作為中港邊界的深圳河兩岸,是茂密的熱帶叢林,棕櫚樹在晨風(fēng)中輕輕搖曳,鳥兒的嗚叫,使清晨顯得格外寧靜。
河北岸的日軍陣地上,成排的炮口悄悄揚起,頓時,萬炮齊發(fā),震天動地??罩校哲娹Z炸機群穿過云層,鋪天蓋地而來。河面上,日軍乘艦船強渡深圳河。日軍開始進攻香港。
與此同時,在遙遠(yuǎn)的太平洋上,曙光透過云隙照在波濤洶涌的洋面上,一個轟炸機群穿過云層,鋪天蓋地而來。這是從日軍航母上起飛的飛機,他們的目標(biāo)是美國珍珠港海軍基地。珍珠港還沒有醒來。蔚藍(lán)的大海邊,銀色的沙灘上。棕櫚樹在晨風(fēng)中輕輕搖曳。軍港內(nèi),停泊著一艘艘戰(zhàn)艦。整個珍珠港籠罩在清晨的寧靜中。日軍機群飛抵珍珠港上空,飛機一批批俯沖下來,炸彈不停地傾瀉,珍珠港頓時成為一片火海。太平洋戰(zhàn)爭爆發(fā)了。
此時,在元朗鄉(xiāng)間,在林阿貴家,陳黑仔等人突然聽到遠(yuǎn)處傳來的炮聲,大家大吃一驚,急忙起身。
林阿貴:“炮聲很密集呀!”何標(biāo):“聽,有飛機?!标惡谧幸苫蟮卣f:“開戰(zhàn)了?”林阿貴問:“什么開戰(zhàn)了?”陳黑仔口氣堅定地說:“應(yīng)該是日軍對香港開戰(zhàn)了?!丙溄硇郏骸暗降组_戰(zhàn)了?!?/p>
劉沖問陳黑仔我們怎么辦,陳黑仔果斷地說我們不能休息了,趁天還沒大亮,得馬上走。大家急忙收拾東西,找來繩子,把紙箱捆了起來。林阿貴對陳黑仔說:“我和你們一起走。”陳黑仔說道:“阿貴,你還是留在家里。阿標(biāo),你也快回香港,你們要密切注意香港、九龍的情況,我們會派人和你們聯(lián)系?!焙螛?biāo)不放心地問:“就你們?nèi)齻€人,能行嗎?”陳黑仔:“沒關(guān)系。”劉沖也說:“我們能行,你們放心吧?!绷职①F:“好吧。別走大路,走山路?!?/p>
林阿貴給他們帶上干糧。陳黑仔、劉沖各背起一只箱子,三人出門上路。林阿貴與阿標(biāo)在他們身后不停叮囑路上小心。
再說日軍的進攻。深圳河南岸是英軍的陣地,在密集的炮火下,山崩地裂,一片火海。英軍猝不及防,死傷慘重。日軍機群飛抵啟德機場上空,飛機一批批俯沖下來,炸彈不停地傾瀉,機場內(nèi)停放的英軍飛機一架架被炸起火,機場頓時成為一片火海。
渡過深圳河的日軍迅速挺進大帽山,在猛烈的炮火之后,大帽山陣地籠罩在一片硝煙之中。日軍指揮官揮舞著戰(zhàn)刀,聲嘶力竭地喊著: “沖鋒!沖鋒!”日軍步兵沖上大帽山,沖上英軍陣地。英軍漬不成軍,放棄陣地,倉皇而逃。山坡上到處都是英國兵、印度兵的尸體和丟棄的槍支。
而另一支日軍騎兵部隊繞過大帽山,急馳在一條荒僻的山路上。在黃昏之前已經(jīng)逼近筆架山,這是九龍城最后一道防線。山道上,日軍指揮官勒住馬,抬頭望了望,得意地高喊:“目標(biāo)九龍,前進!”
在寶安,陽臺山下的小路上,陳黑仔、劉沖和麥巾雄三個人仍在匆匆趕路,他們已經(jīng)精疲力盡。三人停下來休息。劉沖說:“這條線路,從來沒有像今天這么好走?!丙溄硇郏骸凹t毛鬼和摩羅差都被日本仔打跑了,河那邊沒人檢查,河這邊的日本仔都打仗去了,也沒人檢查,所以就好走唄?!标惡谧刑ь^望了望遠(yuǎn)處的陽臺山,說:“咱們快到家了。”陳黑仔、劉沖又背起紙箱。麥巾雄說:“大哥,我來背吧。”劉沖把麥巾雄推開,麥巾雄又來和陳黑仔搶,陳黑仔連說不用,麥巾雄就是不肯,陳黑仔只好和她抬著。三人又上路了。
入夜,陳黑仔三人上了山。陽臺山是東江縱隊的根據(jù)地,山林中有幾十間茅草屋,操場上樹立著的“東江縱隊”戰(zhàn)旗,在晚風(fēng)的吹拂下獵獵飄揚。指揮部內(nèi),屋子當(dāng)中放著一張簡易的會議桌和幾把椅子,墻上掛著一張很大的軍用地圖。陳黑仔回來的第一件事,就是向李國華大隊長匯報此次去香港搞藥品的成果。他們穿著便裝,因為是國共合作時期,軍帽上戴著國民黨徽。大隊長李國華30多歲,高高的個子,面容清瘦,目光炯炯有神。
李國華表揚陳黑仔說: “黑仔,你這兩箱藥可是解了大隊的燃眉之急,幾個重傷員可以做手術(shù)了。我代表大隊黨委對你們?nèi)齻€人提出表揚。另外,還有新任務(wù)給你?!标惡谧胁缓靡馑嫉卣f:“大隊長,這是我們應(yīng)該做的。”李國華問: “還順利吧?”“十分順利。香港的何標(biāo)同志幫了我們大忙,兩箱藥沒花一分錢。”李國華驚異地問:“怎么沒花錢哪?”陳黑仔猶豫了一下,說:“就是,就是上次被英軍扣押的兩箱藥,這次又被我們搶回來了。要表揚你就表揚劉沖和麥巾雄吧,搶藥是他們的功勞,表現(xiàn)得非常勇敢?!崩顕A又問:“和英軍發(fā)生沖突了?”陳黑仔:“沒什么大沖突,那些紅毛鬼笨死了,好對付。”李國華沉吟了一下,緩緩地說:“這些紅毛鬼今天可是不好過呀。日軍不宣而戰(zhàn),紅毛鬼猝不及防?!标惡谧姓f:“回來的路上,我們先是聽到大帽山上一片槍炮聲,后來就沒有聲音了,好像日軍已經(jīng)突破了大帽山防線。另外,日軍飛機轟炸了英軍機場?!薄澳菢泳琵埑蔷臀kU了?!薄笆茄健R膊恢④娔懿荒艿挚沟米?。大隊長,你不是說有新任務(wù)嗎?”李國華搖搖頭,接著說:“是呀黑仔,有新任務(wù)了?!标惡谧姓酒饋?,高聲說道:“請大隊長下命令?!?/p>
李國華:“我們現(xiàn)在要組織一支短槍隊,進入九龍、香港,眼下的任務(wù)一是收集武器,二是收集情報。如果英軍能守住港九,我們就撤出來;如果港九失守,我們就在那邊扎下根,開戰(zhàn)對敵斗爭。這個短槍隊的隊長就由你來擔(dān)任?!标惡谧校骸笆牵 崩顕A:“短槍隊由阮鴻文小組、劉沖小組、麥巾雄女子班和黎光小鬼班組成。”陳黑仔微微蹙起眉頭,說道:“大隊長,人員可不可以我自己挑哇?”李國華問怎么啦,陳黑仔吞吞吐吐地說:“阮鴻文……劉沖……另外,女子班……小鬼班……”李國華笑了笑:“看來你都不滿意呀。有話直說?!标惡谧校骸笆?。阮鴻文這個人我摸不透,他一個香港幫會出身,那些習(xí)氣,不像一個革命戰(zhàn)士。劉沖太魯莽,容易壞事。女子班、小鬼班也沒什么戰(zhàn)斗力。這些人湊到一起,我?guī)Р涣??!崩顕A嚴(yán)厲地說“帶不了也得給我?guī)В瑳]條件可講!”
陳黑仔低頭不語,一臉不情愿。李國華把語氣放緩和了些,說道:“短槍隊是一支執(zhí)行特殊任務(wù)的隊伍,沒有正面作戰(zhàn)任務(wù),所以把女子班、小鬼班放在這里,必要的時候,能發(fā)揮意想不到的作用。阮鴻文同志情況特殊一些,但是他主動脫離幫會,投身革命,而且?guī)啄陙碜鲬?zhàn)勇敢,是一個好戰(zhàn)士。至于劉沖,你剛剛不還表揚他了嗎?現(xiàn)在怎么又說帶不了啦?這些人,能不能發(fā)揮好作用,能不能完成好任務(wù),就看你這個隊長的水平了。別的我不想多說,短槍隊后天出發(fā)。”
看到陳黑仔不語。李國華提高了嗓音問聽見沒有,陳黑仔小聲回答“是?!?/p>
第二天早晨,在營地操場邊,劉沖陰沉著臉坐在一個樹樁上。他左手握著幾把短刀,右手抽出一把,一甩,扎在十幾米遠(yuǎn)的一株樹上。麥巾雄站在距那株樹十步開外的地方,手握一條十來米長的皮鞭,輕輕一抖手腕,“啪”的一聲,鞭子飛出去,打掉了扎在樹上的刀子。劉沖又一甩手,一把刀子準(zhǔn)確地扎進了上一個刀口里。麥巾雄就再一抖鞭子,再一次把刀子打掉。兩個人像賭氣一樣,飛刀、甩鞭、飛刀、甩鞭……每一次都是準(zhǔn)確無誤。
劉沖扔光了手上的刀子,又拾起一個石子。麥巾雄沖他低聲喊道:“你沒完了?有話說話?!眲_掏出香煙,點燃了一支,狠狠抽了一口,說:“我就是不想?yún)⒓佣虡岅?。他不是要處分我嗎?我還不想跟他干呢?!丙溄硇壅f:“你自己做事別那么冒失,人家會說你呀?”“碰到點兒事猶猶豫豫,在他手底下,準(zhǔn)憋死我?!眲_不滿地嘀咕?!皠_,現(xiàn)在是打仗,不是玩游戲,遇事多想一想有什么不好?”麥巾雄沖劉沖喊道?!敖形掖蟾?。你為什么總替他說話?”“誰對我替誰說話?!薄胺凑揖褪遣辉敢??!薄安皇呛谧刑舻哪悖谴箨犻L挑的。大隊長的話你也不聽?”“我,我……”劉沖沒話說了。
此時在指揮部內(nèi),李國華正在和阮鴻文談話。李國華站著,阮鴻文散散漫漫地坐在凳子上。阮鴻文30多歲,個子不高,有一張削瘦的、飽經(jīng)滄桑的臉,留著一抹胡子。他慢條斯理地說“李大隊長,別讓我參加短槍隊了,我想留在大隊打仗,我不喜歡干那些偷偷摸摸的工作?!?/p>
李國華問:“怎么是偷偷摸摸呢?短槍隊的任務(wù)也是很艱巨的,你不要把事情想得太簡單啦。”“就算不是偷偷摸摸,也是躲躲閃閃?!崩顕A故意逗他:“躲躲閃閃也是斗爭的需要。而且我看,你干這個還挺合適?!薄拔腋蛇@個怎么就合適呢?”“到了港九,你人熟地熟,真需要躲躲閃閃的時候,也知道往哪兒躲?!比铠櫸暮俸僖恍Γ骸澳阏f這個我同意,不過我還是愿意在大隊打仗?!崩顕A嚴(yán)肅起來,說道:“阮鴻文組長,我嚴(yán)肅地跟你說,選你參加短槍隊,就是要發(fā)揮你人際關(guān)系的優(yōu)勢,別人代替不了你。這是命令?!比铠櫸倪€是不甘心,繼續(xù)嘟囔: “再說,我也不想跟陳黑仔干,他一個學(xué)生,會打仗嗎?”“我們東江縱隊,個個都會打仗,都是槍林彈雨里過來的。陳黑仔同志過去是學(xué)生,現(xiàn)在是短槍隊隊長。你就記住一點,他是隊長。
操場上,短槍隊已經(jīng)在集合了。他們的裝束和當(dāng)?shù)剞r(nóng)民沒什么區(qū)別,有人背著鍋,有人背著籮筐,要不是每人腰間插著的駁殼槍,你看不出來這是一支隊伍。阮鴻文慢慢騰騰走過來,邊走邊從衣兜里掏出一只精制的歐式黃銅小酒壺,打開蓋子喝了一口。陳黑仔看了他一眼,問道“你那是酒嗎?”阮鴻文愛理不理地。陳黑仔:“去執(zhí)行任務(wù),你的酒就別帶了?!比铠櫸恼Z氣強硬地說:“我離不了這東西。”陳黑仔強忍著,把話咽下了。阮鴻文這才走進隊列,別人都已經(jīng)站好了。
李國華上前幾步,高聲說:“日軍到底進攻香港了。香港,那是我們中國的,你們要記住,那是中國的!日軍的鐵蹄踩到那兒,我們的戰(zhàn)場就在哪兒。這就是我要對你們說的話,出發(fā)吧!”
短槍隊踏上了征程。這是一支不到20人的隊伍,陳黑仔走在前面,接下來是小鬼班5人、女子班4人、阮鴻文小組4人,劉沖小組4人走在最后。李國華一直站在那里,望著短槍隊漸漸走遠(yuǎn)。
日軍和英軍的交戰(zhàn)還在進行中,在筆架山防線,英軍在頑強抵抗,以大炮對日軍進行還擊,日軍的炮火也不時落在英軍陣地上。雙方炮擊過后,日軍地面部隊開始沖鋒,英軍官兵和印度兵拼死阻擊。經(jīng)過幾天的交戰(zhàn),英軍一定程度上擺脫了最初措手不及的狀態(tài),已經(jīng)能組織起較為有效的抵抗了。但是英軍依然處于劣勢,死傷慘重,陣地上血肉橫飛。為了守住九龍城,英軍付出了很大代價。戰(zhàn)斗進行到黃昏,筆架山防線到底還是被日軍突破。英軍撤退,日軍也未停留,緊追而去。陣地上硝煙未散,尸橫遍地。
此時的九龍城內(nèi)一片恐怖,大批黑社會爛仔砸搶商鋪,街上已經(jīng)見不到警察,商人也無力保護自己的店鋪,逃得無影無蹤,任爛仔們恣意搶劫。
當(dāng)天夜里,陳黑仔的短槍隊越過深圳河,在一座荒山上露營。山林里一片寂靜,小鬼班的戰(zhàn)士都睡覺了,幾個女戰(zhàn)士在刷鍋洗碗。劉沖和麥巾雄在一旁小聲說話。劉沖問:“小妹,陳黑仔不是要處分我嗎?怎么不提了?”麥巾雄說:“不處分你還不好啊?!薄澳阏f,是他忘了,還是大隊長不同意處分我?”“不知道。不過我分析,他忘是不會忘的,都?xì)獬赡菢恿?,能忘嗎?”“那是怎么回事呢?”“我分析,他根本就沒和大隊長說這個事,不然,就算大隊長不同意處分你,至少也得批評你幾句吧?”“那倒是。不過這個事沒下文了,我反倒心里不踏實。”“就是說,你不挨處分難受,對不對?”“不對。誰喜歡挨處分哪?話又說回來,就算他沒跟大隊長說,我也不領(lǐng)他的情,我就是不想在短槍隊呆,就不聽他的,讓他把我趕出短槍隊,我好回大隊打大仗?!丙溄硇劢蛔『浅馑?“劉沖,你還有完沒完?”
那邊,阮鴻文拿著他那個精致的小酒壺,坐到了陳黑仔身邊。阮鴻文把酒壺遞給陳黑仔,問道:“喝一口?”陳黑仔搖搖頭, “我不喜歡喝酒。”阮鴻文問:“是不會喝呢,還是不喜歡?”陳黑仔說:“不喜歡。要是喝,也能喝?!薄澳俏覀儌z比試比試?不過這點酒也不夠哇。”陳黑仔不屑地說:“就是夠,我也不和你比試。”阮鴻文故意氣陳黑仔,自己先喝了口酒,然后慢條斯理地問:“為啥呢?”“沒意思。能喝酒算什么?別喝多了耽誤打仗?!薄斑@你就說著了,我總想試試,喝多一回,可到現(xiàn)在我也沒試出來?!薄跋葎e吹牛,要是真因為喝酒耽誤了打仗,到那時候,可別怪我不客氣?!比铠櫸亩⒅惡谧械哪槪謫枺骸昂谧?,你不喜歡笑哇,我觀察了很長時間,沒見你笑過。”陳黑仔看了他一眼,沒吭聲。阮鴻文接著說:“其實你呀,不用裝嚴(yán)肅,我知道你是學(xué)生仔出身,這讀書和打仗可是兩會事。”陳黑仔嚴(yán)肅地說:“阮鴻文,該休息了?!薄昂?,好,休息。這讀書和打仗用的不是一股勁,什么時候你想聽,大哥我給你講講?!标惡谧姓f:“等有空吧?!薄巴苏?jīng)事了,提醒隊長一下,山上有土匪。這一帶的土匪有黃老虎一伙,還有賴天龍一伙,每伙都有四、五十號人。”陳黑仔淡淡地說:“知道了”
陳黑仔起身走了,他來到小戰(zhàn)士身邊,蹲下來,把他們身上的衣服蓋蓋好。阮鴻文又喝了口酒,望著陳黑仔若有所思。
第二天清晨,陳黑仔帶著隊員們登上了大帽山英軍陣地。被摧毀的英軍陣地一片死寂,血水染紅的戰(zhàn)壕內(nèi)、被炸塌的雕堡里和被踩倒的鐵絲網(wǎng)旁,到處是英國和印度士兵的尸體,偶而還有日軍沒有打掃凈的武器。陳黑仔帶領(lǐng)短槍隊員在大戰(zhàn)后的陣地上檢拾武器,他們仔細(xì)地搜尋,哪怕是一只手雷也不放過。黎光發(fā)現(xiàn)了一支步槍,這是一種英國造步槍,他小聲喊道“陳隊長,我找到了一支‘紅毛十!”這個黎光是小鬼班班長,剛剛16歲,稍稍有些胖,小眼睛,圓臉盤。陳黑仔走過來,說:“黎光,不錯呀!”阮鴻文也走過來,“日本仔好象打掃了戰(zhàn)場,沒給我們留什么呀。我們再往山上走,也許還能找到一些?!崩韫猓?“紅毛鬼會往山上逃命嗎?”陳黑仔:“有可能。集合,我們上山?!?/p>
話音剛落,阮鴻文一把拽住他,喊道“別動!”黎光抬起的腳沒敢落下。在他腳下的泥土中,露出了一個地雷引芯,黎光輕輕把腳收了回來。陳黑仔輕聲喊來了區(qū)家駒,區(qū)家駒跑過來,他是劉沖小組的戰(zhàn)士,是個帶著眼鏡、面容清秀的小伙子,短槍隊里的炸彈專家。他蹲下來看了看,讓大家躲一下,戰(zhàn)士們便分散隱避起來。區(qū)家駒輕輕挖出地雷,并拆下引芯,把地雷裝進背簍里。
陳黑仔提醒戰(zhàn)士們要多留心腳下。他和區(qū)家駒打頭,阮鴻文小組斷后。戰(zhàn)士們迅速跟上來,越往山上走,林木越茂密。大家邊走邊搜巡,山上果然有英軍丟棄的武器,他們撿到了幾只長槍,黎方高喊找到了一挺輕機槍。黎方14歲,是黎光的弟弟,跟哥哥長得很像。陳黑仔表揚道:“小黎方,好樣的。不過不要大聲喊,誰知道會碰上什么人?”黎方吐了一下舌頭。幾個戰(zhàn)士湊過去,每個人都把機槍抱過來,看了又看,愛不釋手。黎方問道:“陳隊長,這挺機槍是我找到的,能不能把它給我們小鬼班?”劉沖上前說: “小鬼班要機槍干什么?你們能抱得動嗎?機槍應(yīng)該配給我們。”陳黑仔說:“我們是短槍隊,平時連長槍都不配,還想要機槍?”黎光說“我們這次出來,是為縱隊收集武器,一條槍都不可以留?!眲_扒拉一下黎光的頭,說:“就你懂?!崩韫饫碇睔鈮训卣f:“就是嘛。”黎方不滿地噘起嘴。麥巾雄和女戰(zhàn)士阿娣看著黎方,做鬼臉逗他。
大家繼續(xù)往山上走。走在最前面的區(qū)家駒突然舉起手來,大家迅速停止前進,做好了戰(zhàn)斗準(zhǔn)備。第二章 亂局奇兵初試鋒芒
陳黑仔悄悄來到前面,區(qū)家駒把手往前指去。陳黑仔順著區(qū)家駒的手指看去,只見有三個人迎面走來,身穿便裝,頭戴禮帽,腰上扎著皮帶,一看打扮就是土匪。三個人身上背著好幾條槍,而且邊走邊四下里尋找。
陳黑仔小聲說:“是土匪,他們也出來撿洋落兒了?!比铠櫸?、劉沖來到陳黑仔身后。阮鴻文:“這一帶的土匪多,不知道他們是黃老虎的手下,還是賴天龍的手下?!眲_不管不顧地說:“干掉他們,怎么樣?”陳黑仔說:“不能輕舉妄動,我們初來乍到,對這里的情況不熟,先不要惹他們。我們下山?!比铠櫸谋硎就?。劉沖卻眼饞土匪手中的那幾條槍,不甘心地說“他們有那么多槍啊。”陳黑仔問劉沖:“你要干什么?還想像上次那樣嗎?”劉沖說:“黑仔,下命令吧,奪了他們的槍?!标惡谧校骸拔业拿钍侨w撤退。劉沖小組斷后?!眲_不情愿地說了聲“是”,短槍隊悄悄撤退了。
看到大家走遠(yuǎn)了,劉沖對他的戰(zhàn)士耳語了幾句,四個人不僅沒有后撤,反而向土匪包抄過去。接近土匪后,劉沖大喊一聲“不許動!”土匪們被嚇蒙了,呆在那里,劉沖四人沖上前去,用槍逼住土匪。
前面,短槍隊有序地撤退,陳黑仔問身邊的阮鴻文劉沖他們怎么還沒跟上來,阮鴻文這才發(fā)現(xiàn)情況不對頭。陳黑仔急忙命令隊伍停止前進,讓大家原地待命,叫上了阮鴻文,又回去看。陳黑仔、阮鴻文返身往回走,沒走幾步,就看見劉沖他們押著三個土匪過來了。陳黑仔立刻明白了怎么回事,氣得火冒三丈。劉沖嘿嘿一笑,說白撿的。一個膽大的土匪走上前兩步,向陳黑仔問道:“泥鰍螞蚱誰是誰?”陳黑仔聽不懂土匪黑話,一時愣住了。阮鴻文急忙說:“不用說這些,我們不是道上的。你就直說吧,你們是誰的手下?”土匪回答:“我們老大賴天龍。各位朋友,大路朝天,各走半邊?!比铠櫸南肓讼?,把陳黑仔拽到一邊,小聲問怎么辦。劉沖跟過來插嘴說:“怎么辦?干掉他們,槍歸我們?!标惡谧袣鈶嵉貙_說: “你是一個革命戰(zhàn)士,卻沒有一點組織紀(jì)律性,違抗命令,擅自行動,現(xiàn)在又要違反政策,殺害俘虜,你到底想怎么樣?”劉沖辯解道:“他們是打家劫舍的土匪,怎么不該殺?”陳黑仔說:“土匪也不能隨便殺,而且現(xiàn)在他們是俘虜。劉沖,你不要說了,回去以后新帳老賬一起跟你算。阮鴻文,我看放了他們,槍留下。”阮鴻文勸陳黑仔,人得放,槍也不能留。陳黑仔問為什么不能留下槍。阮鴻文說:“不為什么,那么干不仗義。”陳黑仔問:“難道我們還要和土匪做朋友嗎?”“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就看需要不需要?!比铠櫸牡脑捵岅惡谧泻懿桓吲d,他想發(fā)作,看看幾個土匪就站在那邊,想一想又忍下了,說:“好,就聽你一回。別的我不想多說,就是不想給短槍隊惹麻煩。”
陳黑仔三人回到土匪面前,阮鴻文說:“兄弟們,對不起啦,你們走吧?!币粋€土匪說:“謝謝老大。留個名號吧。”“我是阮鴻文?!蓖练艘宦犆C然起敬,一起喊了聲文叔,阮鴻文擺擺手,“不必客氣,快走吧?!睉?zhàn)士們把槍還給土匪,三個土匪鉆進了叢林。
陳黑仔他們回到隊伍里,短槍隊這才上路。陳黑仔邊走邊對阮鴻文說: “我?guī)ш犎ノ髫暣?,你帶個人去九龍,看看仗打到什么程度,了解到情況馬上回西貢村楊水珍家找我們,不要耽擱,要注意安全?!比铠櫸念I(lǐng)了任務(wù),帶著個戰(zhàn)士上路了。
九龍那邊,日軍以猛烈的炮火攻擊城門英軍堡壘,面對日軍的大舉進攻,英軍已經(jīng)無力抵抗,防線潰敗,官兵有的逃跑,有的舉手投降。日軍就這樣沖進了九龍。九龍城內(nèi)建筑物在燃燒,城市上空濃煙彌漫,街道上到處是士兵或平民的尸體。不管是英軍、印度兵,還是平民,逃的逃,躲的躲,大街小巷空空蕩蕩。偶而,有日軍押解著英軍、印度兵俘擄走過街巷。
入夜,短槍對來到西貢村。由于突如其來的戰(zhàn)爭,百姓嚇壞了,家家緊閉門戶,村里一片寂靜。短槍隊員們悄悄來到楊水珍家門前,劉沖敲了門,楊水珍探出頭來。楊水珍看上去只有十三、四歲,長得十分瘦小,扎著小辮兒,這個不起眼的農(nóng)家女孩,兩只大眼睛卻透著機警。她招呼道:“陳隊長,劉大哥,快進了。”戰(zhàn)士們進了屋,楊伯接過他們肩上的槍支。
楊水珍問道:“陳隊長,你們怎么這個時候來呀?多危險哪?!标惡谧校?“為了搞點武器,就得趕這個時候。楊伯,先把這些槍藏起來。”楊水珍、楊伯幫戰(zhàn)士們把槍藏在閣樓上。大家走了一天,都十分疲勞,床上、凳子上,甚至地上,隨便撿個地方一座,便拿出干糧來吃。楊伯急忙給大家倒水、拿吃的,連連說:“慢點吃,喝口水。這里還有熱的米飯?!标惡谧校骸皸畈瑒e忙了,我們帶著干糧呢。”正說著,阮鴻文和那個戰(zhàn)士回來了。陳黑仔急忙上前詢問情況。阮鴻文告訴大家,日軍已經(jīng)占領(lǐng)了九龍。陳黑仔沉吟了一下:“英軍到底沒頂住,不過,也是預(yù)料之中?!丙溄硇劢o阮鴻文二人拿東西吃。楊伯也心疼地說:“看你們累的。”阮鴻文笑笑說:“沒關(guān)系,楊伯?!比铠櫸倪叧詵|西邊問陳黑仔下一步怎么辦。陳黑仔想了想說:“阮鴻文、劉沖、小麥、黎光,出來一下,我們開個會?!?/p>
幾個人來到屋子外面,席地而坐。阮鴻文掏出他的酒壺,劉沖摸出香煙。陳黑仔說: “九龍城淪陷了,看來,我們在這里的斗爭要長期進行下去了。目前,我們的任務(wù)是搞武器,還要把九龍的戰(zhàn)況匯報給大隊,兩天來我們搞到幾條槍,但是遠(yuǎn)遠(yuǎn)不夠。”劉沖搶著說:“當(dāng)然不夠,我們出來一趟,要是就這么回去了,多丟人哪?!比铠櫸膯柕溃骸昂谧校阌惺裁创蛩??”陳黑仔: “剛才阮鴻文就問了我這個問題,我想,我們明天兵分兩路,一路去筆架山,一路進九龍城?!丙溄硇郏骸肮P架山剛打完仗,我們再去打掃一遍戰(zhàn)場,還能有點收獲。”黎光問:“進九龍城能搞到武器嗎?”陳黑仔:“哪里在打仗,哪里就有武器。九龍城里現(xiàn)在一定是非?;靵y,日軍急于抓捕英軍,英軍急于逃命,這就是我們的機會。英軍會丟下大量武器,日軍也不會想到有我們這么一些人在收集武器,我們就可以在暗處下手。另外在香港,短時間內(nèi),華人不是日本人注意的對象?!比铠櫸穆朴频卣f了句:“說得有點道理?!眲_問:“怎么分工?”陳黑仔說:“進城危險會多一些,我?guī)_小組、女子班進城。阮鴻文小組、小鬼班去筆架山。”阮鴻文對女子班不放心,“既然進城危險多一些,為什么讓女子班去?我們小組進城,讓女子班去筆架山?!标惡谧袕娬{(diào)了自己的意見:“單獨派女子班和小鬼班行動我還是不放心。行動起來,你們負(fù)責(zé)保護小鬼班,我們保護女子班。大家同意嗎?”阮鴻文想了想,點頭同意。劉沖也表示同意。
陳黑仔接著說:“下面,說說紀(jì)律的問題。我們是一支新組建的小隊,而且是遠(yuǎn)離大隊單獨行動,如果沒有鐵一樣的紀(jì)律,在這么復(fù)雜的形勢下,我們就只能失敗?!眲_插話道:“黑仔,你是要說我吧?”陳黑仔:“對,你擅自抓捕土匪,搶奪武器。我要說的還不光是你,也有阮鴻文?!比铠櫸膯柕溃骸拔以趺蠢??”“你不該把姓名告訴給土匪,這樣很容易使我們暴露?!标惡谧姓f?!斑@我知道,我報了姓名,有不利的一面,也會有有利的一面?!标惡谧校骸霸趺磿杏欣囊幻??”“港九地面上,處處有麻煩,這一點你知道多少?要在這里站住腳,明的、暗的都得來?!比铠櫸霓q解道?!澳隳钦f法,我不相信。”“時間長了你就信了。小兄弟,你批評我,我接受;我的話,你也要記著?!标惡谧刑岣吡苏Z調(diào):“你們兩個人是小組長,如果你們都不能服從命令,我們怎么行動?不成一坨散沙了嗎?”阮鴻文還是一副不急不惱的樣子,說:“我們是革命隊伍,我是革命戰(zhàn)士,這些我們都懂。黑仔,大道理你不用講,既然出來了,我們就是一個整體,你是隊長,我們應(yīng)該聽你的,但是你也應(yīng)該相信我們?!标惡谧袉枺骸跋嘈攀裁??”阮鴻克“我不會做對短槍隊不利的事?!标惡谧校骸斑@一點我相信。劉沖,你也說說吧,為什么又擅自行動?”劉沖不以為然地說: “我就是想多搞幾支槍,土匪的槍,不要白不要?!丙溄硇廴滩蛔≌f劉沖是故意的,他就是想多犯幾次錯,讓隊長把他從短槍隊開除出去,他好回大隊。陳黑仔問劉沖,這是真的嗎?劉沖氣鼓鼓地說:“不是?!崩韫獠逶挼溃骸皠⒋蟾?,短槍隊有什么不好?我覺得挺好的。”陳黑仔:“劉沖,如果真是小麥說的那樣,我先不說你犯錯的事,就說說這短槍隊,你還別瞧不起這支小小的隊伍,我們的活兒,還不是誰都能干得了的。你可以不認(rèn)錯,但是你得認(rèn)可我們短槍隊的作用?!眲_想了想,不再辯解。陳黑仔:“希望你好好想想,別再犯錯。你們倆的問題,等回到大隊,我會匯報給領(lǐng)導(dǎo)?!?/p>
第二天一早,短槍隊兵分兩路,一路由陳黑仔帶隊,一路由阮鴻文帶隊。他們還是老百姓的打扮,有人背著竹簍,有人挎?zhèn)€布包,劉沖扛著根扁擔(dān)。
陳黑仔對阮鴻文說: “注意安全,可以沒有收獲,但是人員不可以有損傷。晚上8點之前,必須回到西貢?!比铠櫸狞c點頭,帶隊上路了。隨后,陳黑仔一隊也出發(fā)了。
陳黑仔邊走邊叮囑麥巾雄:“進了城,我們就裝成老百姓,女子班跟在我們后面,拉開一些距離,不需要你們的時候,你們就不要出手。城里的具體情況我們還不知道,所以要謹(jǐn)慎行事?!标惡谧杏謱_說: “我最不放心的是你,這次如果你莽撞行事,可是要連累女子班的?!眲_嘟囔著:“聽見了,謹(jǐn)慎行事。”
陳黑仔一隊人進了九龍城。在一條小巷里.陳黑仔、劉沖走在前面,后面跟著劉沖小組的三個戰(zhàn)士,再遠(yuǎn)一些是女子班的四個姑娘。走到巷子口,突然看到街上三個日本兵押著一名英國軍官走過,陳黑仔一眼認(rèn)出了那個英國軍官,就是他在舞廳搭過話的上校。街上很靜,除了那幾個日軍沒有其他的人。劉沖小聲問陳黑仔: “打嗎?”陳黑仔搖搖頭。他在巷子口站下,想了想,像是自言自語地說:“要打,得把那個英軍軍官救下來?!眲_問:“救那個紅毛鬼干什么?以前我們中國人被他們欺負(fù)慘了,管他呢!我們干掉日本仔,撿了槍就撤?!标惡谧姓f:“得救他,現(xiàn)在他是我們的盟軍,而且是高級軍官,救他是我們的責(zé)任?!眲_問:“那槍呢?”“槍也要,人也要。劉沖,我打前面1個,你打后面2個,有沒有把握?”
陳黑仔朝后面的戰(zhàn)士一揮手,就沖出了巷子,舉槍就打。三聲槍響后,三個日本兵還沒有反應(yīng)過來是怎么回事,就倒在了地上。英國軍官驚呆在那里。陳黑仔等人跑過來,拉起英國軍官,拾起地上的槍支,向街邊的小巷里跑去。幾個人在一個僻靜處放慢腳步。英軍上校問:“你們是什么人?為什么劫持我?”陳黑仔用英語回答道: “我們不是劫持你,是救你。”英軍上校仍然問你們是什么軍隊?陳黑仔反問你不認(rèn)識我啦?英軍上校想了想,搖搖頭。陳黑仔:“在香港飯店舞廳,我們談過話。”英軍上校眼睛一亮,想起來了:“哦,是你。你說自己是香港市民,難道你是軍人嗎?你們是什么軍隊?”陳黑仔告訴他: “我們是抗日武裝,是東江縱隊的。”英軍上校搖搖頭,表示沒聽說過?!拔覀兪枪伯a(chǎn)黨的軍隊?!庇④娚闲枺?“香港怎么會有共產(chǎn)黨的軍隊?”“哪里有日本鬼子,哪里就有共產(chǎn)黨的軍隊?!薄澳闶穷^嗎?”區(qū)家駒上前用英語告訴他:“他是我們隊長?!庇④娚闲O蜿惡谧芯戳藗€軍禮,說: “請你們放了我?!标惡谧姓f:“我們放了你,你還會被日本人捉去。”
話音剛落,幾個日本兵沖了過來。區(qū)家駒喊了聲“鬼子”!大家急忙隱蔽。日軍的子彈密集地飛過來,陳黑仔等人邊還擊邊后撤。跑了一段,他們發(fā)現(xiàn)這是一條死巷,便停下來還擊。日本兵攻勢猛烈,陳黑仔沖出墻角射擊,不料左臂中彈。陳黑仔躲回到墻后面,鮮血染紅了衣袖,劉沖在衣服上撕下一條布,替陳黑仔包扎。鬼子越來越近了,英軍上校也拿起一只槍,和戰(zhàn)士小張、小王一起還擊。這時,鬼子身后響起槍聲, 是麥巾雄和另外三個女戰(zhàn)士趕到了,形成了對鬼子的前后夾擊。麥巾雄舉槍打倒了一個鬼子,一甩手又打倒一個。巷子不寬,鬼子無處躲藏,很快就處于了劣勢。鬼子陣腳一亂,陳黑仔、劉沖等人趁機沖出來,子彈掃向鬼子,又有兩個鬼子被他打倒了。麥巾雄等女戰(zhàn)士也向前沖來,一陣密集的射擊,剩下幾個鬼子全被消滅了。
麥巾雄跑過來。劉沖等人已經(jīng)把鬼子的槍支收集了起來。麥巾雄看到了陳黑仔胳膊上的血,忙問:“隊長,你負(fù)傷了?”陳黑仔輕描淡寫的說:“沒關(guān)系。我們得快點離開這里,鬼子聽到槍聲就會朝這邊來?!?/p>
大家分頭背起繳獲來的槍支,迅速跑出了這條死巷。陳黑仔他們沒跑多遠(yuǎn),就發(fā)現(xiàn)前面有大批敵人,便拐到另一條街上。走了幾步,又有敵人,陳黑仔等人只好去敲街邊一戶人家的大門。一對夫妻躲在屋子里,透過門縫看了看,開門放他們進了屋。夫妻倆看著他們,不敢出聲。陳黑仔關(guān)上門,并扒著門縫向外看,直到敵人走遠(yuǎn)。陳黑仔對那對夫妻說了聲“謝謝”,幾個人匆匆離去。
街上日軍太多,短槍隊不能再往城里深入,特別是還帶著一個英軍軍官,簡單商量了一下,短槍隊就出城了。一路上大家看到,路邊的民房被日軍炮火炸成了一片片廢墟。陳黑仔等人正匆匆趕路,突然,一個被炸毀的房子里傳出女子的呼救聲。陳黑仔對麥巾雄說了聲“照顧好軍官”,便和劉沖等人跑了過去。來到屋前,陳黑仔和劉沖對視了一下,便抬起腳,把已經(jīng)破爛的房門踹倒。一個日本兵拎著槍從里面沖出來,劉沖身子一低,腿一掃,把日本兵撂倒在地,陳黑仔掄起手中的駁殼槍,狠狠砸在鬼子頭上,結(jié)果了他。
與此同時,另三個戰(zhàn)士沖進屋內(nèi)。屋內(nèi),一位老婆婆倒在血泊中,兩個日本兵正把一個姑娘按在床上,姑娘已被扒掉了衣服,但仍在奮力反抗。兩個鬼子的褲子都解開了,見有人進來,突然呆住了。三個戰(zhàn)士撲上去,和鬼子進行徒手搏斗,陳黑仔和劉沖也沖進屋來,陳黑仔把鬼子按到地上,劉沖抽出一把匕首,插進鬼子心窩。區(qū)家駒死死掐住另一個鬼子的脖子,兩個戰(zhàn)士按住鬼子的胳膊,直到把鬼子掐死。
麥巾雄進了屋,過去給姑娘系好衣服。姑娘跳下床來,撲到老婆婆身上哭喊:“外婆!外婆!”陳黑仔對幾個戰(zhàn)士說,鬼子的尸體得處理掉,不然會給姑娘家?guī)砺闊?。姑娘擦了一下臉上的淚,說:“這還是家嗎?”陳黑仔想了想說:“姑娘,你找地方躲一躲吧,我們也幫不上你什么,還得趕路。”“求求你們,你們是好人,幫我把外婆埋了吧?!睉?zhàn)士們望著陳黑仔,陳黑仔面露難色。姑娘忙說:“后面就是山坡。”陳黑仔只好答應(yīng)了。
姑娘打開了后門,后門外是一條僻靜的小路,不遠(yuǎn)處就是山坡。姑娘從門里伸出頭來,四下望了望,見沒有人,便朝屋里揮了揮手。戰(zhàn)士們抬著老婆婆的尸體,跑過小路,姑娘在戰(zhàn)士們身后跟了上來。上了山坡,戰(zhàn)士們幫姑娘掩埋了老婆婆。姑娘在墳前叩了三個頭,起身從地上拾起一支槍。
陳黑仔去拿姑娘手中的槍,對她說:“快走吧,以后要照顧好自己,到處都是日本鬼子,盡量小心。”姑娘緊緊握著槍不放手,說道:“我沒地方去,我要跟你們走?!标惡谧校骸拔覀儾荒軒阕?。你家里還有別的親人嗎?”“家里只有我和外婆,爹、媽在馬來亞做生意?!眲_說:“帶上她吧?!丙溄硇垡瞾碚f情,讓陳黑仔帶上姑娘。陳黑仔問姑娘:“你知道我們是什么人嗎?”姑娘:“是打日本仔的?!标惡谧杏謫枺骸澳憬惺裁疵郑俊惫媚镎f自己叫葉官妹?!标惡谧悬c點頭:“好吧,那就跟我們走吧?!?/p>
隨后,一行人迅速消失在樹叢中。
第三章 藝高膽大 跳出重圍
天近黃昏,在陽臺山根據(jù)地,李國華大隊長帶著兩個干部往山下走,正要去迎接曾司令員,這時迎面跑來一個哨兵,報告曾司令員到了。
曾司令員帶著警衛(wèi)員走來了,李國華等人快步迎上去,向曾司令敬禮。曾司令伸出手,和李國華緊緊握手。曾司令員40歲左右,中等個,身材壯實,方臉濃眉,兩眼炯炯有神,渾身透著軍人的英武氣概。
李國華說“司令員,一路辛苦了?!痹玖钫f“我們東江縱隊都是鐵腳板,走這點路算什么?”幾個人邊說邊往指揮所走去。
李國華匯報,日軍這次進攻九龍出動了一個師團,有兩萬多人,而英軍在新界那邊只有五千印度兵和尼泊爾兵,不堪一擊。曾司令憂心忡忡地說:“香港也是危在旦夕呀?!?/p>
來到指揮部內(nèi),曾司令等人坐下來喝水。李國華問道:“司令員,有什么新消息嗎?”曾司令說“日本出動了大批軍艦,已經(jīng)在海上形成了對香港的包圍,香港支撐不了幾天。你們這邊的情況怎么樣?”“我們派出了陳黑仔小隊,尾隨日軍進入了九龍,趁日軍立足未穩(wěn),在群眾中開展工作,為下一步進行游擊戰(zhàn)奠定基礎(chǔ),同時搞些武器。”“陳黑仔他們現(xiàn)在有消息嗎?”“還沒有?!痹玖钫f:“我們坪山根據(jù)地也派出了小分隊,進入九龍收集武器。香港雖然現(xiàn)在由英國管轄,但她是中國的土地,香港的戰(zhàn)局,我們要插手。要盡快和陳黑仔聯(lián)系上,告訴他們,如果日軍進攻香港,我們也要馬上跟進,要象一把尖刀一樣,插到敵人的心臟里去。我們?nèi)穗m少,但要以一當(dāng)十。要不斷地對敵人進行騷擾,在這里,侵略者一天也別想安寧?!崩顕A驕傲地說:“我們短槍隊的戰(zhàn)士就是以一當(dāng)十,文武雙全的陳黑仔、神通廣大的阮鴻文、飛刀手劉沖、女神槍手麥巾雄、機靈鬼小黎光、爆破專家區(qū)家駒,個個都是好樣的?!痹玖顚顕A說:“陳黑仔、阮鴻文我都了解,都是不錯的同志,這幾年他們在槍林彈雨中鍛煉出來啦?!崩顕A點頭。
夜色中的九龍城,成了人間地獄。日本軍車一輛接一輛在街上疾馳而過,喝醉了酒的日本兵也在街上橫沖直撞。一家店鋪被砸碎門窗,日本兵正在搶東西,老板追出來,被鬼子兵打倒在地。妓院里,日本兵攆得妓女們到處亂跑,一片哭叫,老鴇跟在日本兵身后哀求,然而一切都無濟于事。
在日軍臨時司令部內(nèi),一群日軍中、高級軍官正在慶祝勝利。中將師團長今井舉著酒杯,對在他面前站成一排的軍官們傲慢地說: “誰是太平洋真正的主人?我們大日本帝國用大炮回答了美國人和英國人,那就是——日本!我們要讓美國人和英國人從東南亞和太平洋上永遠(yuǎn)消失,我們目光中所能看到的只有太陽和太陽旗。我們毫不費力地進入了九龍,我們也同樣可以輕而一舉地攻占香港。為天皇陛下,為大日本帝國,干杯!”
軍官們舉起酒杯,一飲而進。今井走到一個少佐面前,舉杯說道:“小澤少佐,你指揮騎兵奔襲九龍,立了頭功,我向你表示祝賀!”小澤打了個立正:“謝謝師團長!”小澤40歲左右,身材短粗,留著衛(wèi)生胡,戴著眼鏡,是一個狡猾陰險的人。今井向小澤舉起酒杯,剛要喝下去,門外突然響起一聲“報告”,今井舉起的手又放下來。
日軍大尉矢島急急忙忙跑進屋來:“報告師團長,九龍城內(nèi)發(fā)現(xiàn)小股敵人,好象是中國人?!贝笪臼笉u30多歲,一臉橫肉,五大三粗,是一個傲慢而兇殘的家伙。今井一臉疑惑:“不可能,中國軍隊怎么會在這里?”矢島說:“不象是正規(guī)軍,很可能是游擊隊或者是土匪?!苯窬畣枺骸笆笉u大尉,這么說沒有抓到他們?”“是的,被他們逃掉了。他們還打死了不少皇軍士兵,奪取了武器?!?/p>
今井勃然大怒,把酒杯摔在地上,喊道:“什么?堂堂日本皇軍居然對付不了幾個土匪,真是丟皇軍的臉。馬上封鎖整個九龍半島,派出部隊,掃蕩新界山區(qū)和附近村莊,要抓住活的,搞清楚這些抵抗分子是什么人?!?/p>
短槍隊回到楊水珍家,陳黑仔等人一進屋,楊水珍就指著英軍上校問哪來的英國佬。區(qū)家駒說:“是被日本鬼子俘擄的,我們正好遇到,就救下來了?!睏钏浒l(fā)現(xiàn)陳黑仔受傷了,陳黑仔忙說不礙事,并指揮戰(zhàn)士們和楊伯把繳獲的槍支放到閣樓上。
楊水珍又問怎么沒見阮鴻文,陳黑仔:“他們?nèi)スP架山搞武器了,一會兒就會回來的?!眲_對陳黑仔說:“也不知到阮鴻文、黎光他們情況怎么樣,搞了多少槍,有沒有人員傷亡。如果他們那邊比較順利的話,現(xiàn)在也該來和我們匯合了?!标惡谧锌戳丝词直恚?“約定的時間還沒到。不要急,應(yīng)該不會出什么意外,大家先休息一下吧?!丙溄硇壅f劉沖:“就你急,改不了的脾氣?!薄八麄冞€不回來,真是急死人了?!眲_嘟囔著。
楊水珍說:“這樣吧,我去村外迎他們一下,你們在這里等著,千萬不要盲目行動。”陳黑仔笑了,“知道了??纯次覀兊男≈笓]官,多像樣。”楊伯說楊水珍:“這還用你囑咐?你自己小心就是啦?!薄昂玫?。爹,快讓他們吃東西呀?!薄澳憧熳甙?,不用你操心了?!睏钏浼贝掖页隽碎T。
楊伯端出干糧來給大家吃。 趁著這工夫,麥巾雄檢查了陳黑仔的傷口,給傷口上了藥,對陳黑仔說:“子彈從肉里穿過去了,看來沒傷著骨頭?!丙溄硇蹘完惡谧欣p上了繃帶,她神情專注,小心翼翼。劉沖在一邊注視著麥巾雄,神情有點復(fù)雜。
女戰(zhàn)士阿娣給葉官妹拿東西吃,葉官妹接過干糧,小聲道謝。阿娣說: “以后我們就是革命同志了,不用客氣?!比~官妹不解地重復(fù)了一句:“革命?你們是什么軍隊?”“我們是共產(chǎn)黨的軍隊,東江縱隊?!薄拔衣犝f過共產(chǎn)黨,是些了不起的人?!?/p>
陳黑仔換完藥,走到英國上校身邊,上校正在狼吞虎咽地吃東西,看來他是非常餓了。陳黑仔問上校還好嗎,上校點點頭。“上校先生,還沒請教您的名字?”“我叫霍克。”“我們會保證您的安全的。”霍克將信將疑,但是到了目前這個地步,他也只好聽天由命了。
大家吃完東西,都焦急地等待著阮鴻文他們,有人在擦槍,有人在休息,劉沖則不停地擦拭著他的匕首,他自言自語地說:“阮鴻文他們怎么還不回來?”楊伯:“不要慌,阮鴻文那么機靈的人,不會出事的。”
村外小道上,楊水珍終于等到了阮鴻文、黎光他們,帶著他們匆匆往村子里趕??斓酱蹇诹?,剛要過公路,不遠(yuǎn)處開來幾輛日本軍車。阮鴻文做了個手勢,戰(zhàn)士們趕快臥倒在草叢中,車開過來,車燈從戰(zhàn)士們身上掃過。等到汽車開過去了,戰(zhàn)士們才穿過公路。悄悄接近村子。可是沒走多遠(yuǎn),走在前面的阮鴻文又向后擺擺手,大家蹲下來。阮鴻文往前面指了指,黎光望過去,黑暗中隱隱約約看到一隊人影。黎光:“是日本仔。他們要包圍村子。阮大哥,怎么辦?”阮鴻文:“我們不能進村了。水珍,小周,你們快去把隊長他們領(lǐng)出來,在這里會合?!?/p>
楊水珍、和小周悄悄進了村。他們來到家門前,敲開門,閃身進去。一會兒,楊水珍又出來,機警地四下看了看,向后面擺擺手,短槍隊?wèi)?zhàn)士們一個接一個跑出來,很快消失在黑暗中。在他們身后不遠(yuǎn)處,日軍在矢島的帶領(lǐng)下進了村。
村邊樹林里,陳黑仔、阮鴻文、劉沖、麥巾雄、黎光聚在一起交換情況,戰(zhàn)士們坐在地下休息。陳黑仔對阮鴻文和黎光說:“談?wù)勀銈兊那闆r。”阮鴻文拿出他的酒壺,喝了一口。黎光捅了他一下,“又喝酒,快跟隊長匯報哇?!比铠櫸牟敛磷齑秸f:“不急嘛。日本仔在筆架山付出了一些代價,英國兵死的死逃的逃。我們揀了不少武器,有兩挺輕機槍,二十多只長槍、短槍。還搞了不少地雷呢。”劉沖問:“沒帶回來呀?'黎光說:“都埋起來了?!甭犃诉@個情況,陳黑仔十分高興,他把同志們逐個看了一遍,說:“今天任務(wù)完成得很好,而且沒有什么損失?!丙溄硇蹍s說“你負(fù)傷了,這就是損失?!标惡谧胁灰詾槿唬骸斑@算什么損失?”
村里,隱約傳來砸門聲和犬吠,偶爾閃亮著日本兵的火把。劉沖望了望村里,自言自語地說:“讓他們搜吧,看他們能搜到什么?”阮鴻文說:“剛才在路上,我們看見日本仔的車隊往北開了,是運兵的?!标惡谧幸苫蟮貑枺骸八麄兿乱徊绞谴蛳愀?,怎么又往回運兵呢?有多少兵力?”黎光:“一個中隊左右?!标惡谧校骸鞍鼑遄拥臄橙撕孟笠灿幸粋€中隊?!比铠櫸南肓讼胝f:“是呵,日本仔為什么殺了個回馬槍呢?”陳黑仔分析道:“既然不是敵人的大部隊,那就是沖著我們來的。他們發(fā)覺有人在背后騷擾他們了,所以分散出部分兵力來對付我們。阮鴻文、劉沖,你們想想,今天夜里我們沒有被敵人圍在村子里,不是我們預(yù)先算到了,主動跳出了包圍,而是僥幸發(fā)現(xiàn)了敵人,是因為阮鴻文、黎光兩個小組剛好在這個時候回村,短槍隊才搶先一步脫身。想一想,如果我們都提前回來了,現(xiàn)在一定都在楊水珍家里,那后果會怎么樣?”劉沖冒冒失失地說:“那我們就和日本仔拼了?!标惡谧姓f: “我們是來拼命的嗎?大隊派我們這幾個人來找鬼子拼命有意義嗎?我們的任務(wù)怎么辦?西貢村的百姓會不會因為我們受到牽連?回想這三四天來我們的行動,疏忽的地方還是不少,暴露得還是過早,出現(xiàn)這些問題的責(zé)任在我。但我不是說從此我們就要當(dāng)縮頭烏龜,只是提醒大家,今后我們遇到事情要多動腦想一想,然后再行動?!比铠櫸呐牧伺年惡谧械募?,“說得有道理。”
麥巾雄問道:“隊長,下一步我們怎么辦?”陳黑仔:“鬼子在附近幾個村子找不到我們,就會認(rèn)為我們向北撤到新界山區(qū)或是過了深圳河,但我們偏要繼續(xù)向南穿插,如果日本鬼子進香港,我們跟著就進。我們要在天亮之前,回到九龍城?!薄俺抢铿F(xiàn)在很亂哪?!比铠櫸膿?dān)心地說?!笆呛軄y,而且鬼子不停的在搜查,但是我們也要進去。不過要找一個落腳點,不能像沒頭蒼蠅似地在城里瞎轉(zhuǎn)。大家想想辦法,我們?nèi)ツ膬郝淠_?”陳黑仔問大家。麥巾雄:“人少還好辦,我們這么多人,往哪兒藏???”阮鴻文:“我找找朋友吧?!薄昂冒伞!标惡谧修D(zhuǎn)身吩咐區(qū)家駒:“你會英語,你把霍克上校送到陽臺山根據(jù)地去,把我們這里的情況向李大隊長匯報一下,告訴他,我們臨時決定,又回九龍了?!?/p>
區(qū)家駒對此有點不滿,“我不管這個英國佬,他們從前就知道欺負(fù)我們中國人。”陳黑仔耐心地說:“現(xiàn)在他們是我們的盟軍,從前的事就不能計較了,要以大局為重?!眳^(qū)家駒很不情愿地接下來任務(wù)。陳黑仔對霍克說“我們要把你送到后方去?!被艨诉B連說: “好的,謝謝。
陳黑仔又告訴葉官妹:“你還不能隨我們行動,你先在楊水珍這里住幾天,等我們從九龍回來再帶你回根據(jù)地。要向水珍多學(xué)習(xí)對敵斗爭的經(jīng)驗,你別看水珍長得小,她可是鼎鼎有名的‘交通王呵。水珍,要照顧好新同志。”
大家開始分頭行動,陳黑仔集合了隊伍,短槍隊的戰(zhàn)士們上路了。
西貢村里,日軍把村民們從家中趕出來,集中到祠堂前的小廣場上。鬼子兵舉著火把,端著上了刺刀的長槍,把村民圍在中間,由村長拿著名冊,一個一個點名,叫到誰,誰就站到一邊來。鬼子折騰了一夜,也沒查出什么來。
山道上,區(qū)家駒在前面走,霍克跟在后面?;艨诉呑哌厲|張西望。區(qū)家駒催促說:“上校先生,請走快一點?!被艨司o走了幾步,突然把區(qū)家駒摔倒在地,搶過區(qū)家駒的槍。區(qū)家駒問他要干什么,霍克也不回答,轉(zhuǎn)身往回跑。他表面上同意陳黑仔把他送到后方去,其實他對共產(chǎn)黨的游擊隊根本不放心。區(qū)家駒爬起來就追,邊追邊喊:“站??!站住!”區(qū)家駒追上來,把霍克撲倒,兩人扭在一起。這時,幾支刺刀逼住了區(qū)家駒和霍克。二人抬頭一看,是一群日本兵。
次日清晨,在楊水珍家里,楊水珍和葉官妹正在熟睡,街上一直響著砸門聲和日本鬼子的叫嚷聲。楊水珍醒來,看了一眼還在睡著的葉官妹,然后跳下床,跑到門前。她從門縫往外看,街上都是日本兵,正在挨家挨戶地搜查,找吃的,有的鬼子兵圍坐在一起吃東西。
葉官妹也醒了。楊水珍找出兩件破衣服,讓葉官妹換上。葉官妹明白她的用意,接過衣服換上。
水珍擔(dān)起水桶出了門,她來到水井旁,慢慢悠悠地?fù)u著水。一隊隊日本兵從她身邊走過,都沒有在意她。楊水珍悄悄注視著村中來來去去的鬼子。突然她看到區(qū)家駒和霍克上校被鬼子綁著,押過來。楊水珍大吃一驚。區(qū)家駒也看到了楊水珍,他注視了楊水珍一下,便扭過頭去,從楊水珍身邊走過。楊水珍望著區(qū)家駒的背影,臉上現(xiàn)出耽憂和焦急。她擔(dān)起水,匆匆回家了。
楊水珍告訴楊伯,區(qū)家駒和那個英國軍官被日本仔抓到了?!暗愱犻L本來是讓區(qū)家駒回陽臺山匯報情況的,現(xiàn)在他被抓了,根據(jù)地和短槍隊就失去了聯(lián)系?!睏畈骸笆茄?。得趕快把這個消息報告給大隊?!薄拔乙彩沁@么想.爹,我們倆馬上去陽臺山根據(jù)地,把這邊的情況向李大隊長匯報。”
楊水珍拿出幾件衣服和幾個干糧包了兩包,把一個包裹遞給葉官妹,二人就出門了。
塵土飛揚的路上,逃難的人三三兩兩,絡(luò)繹不絕。路邊偶爾還能見到難民的尸體,楊水珍、葉官妹夾在難民中匆匆趕路。一個老人坐在路邊,看上去得了重病,無助地向路上的人伸著手。楊水珍、葉官妹經(jīng)過老人身旁,楊水珍拿出一個干糧給了老人,又繼續(xù)趕路了。
此時,九龍城外的一片樹林里,陳黑仔帶領(lǐng)短槍隊員在休息。陳黑仔對大家說:“劉沖、小麥,你們帶大家在這里休息,我和阮鴻文、黎光先進城,找到了落腳的地方再來接你們?!标惡谧袑θ铠櫸摹⒗韫庹f:“我們走吧。”麥巾雄急忙說:“等等,你們不要帶槍了?!薄皩Γ苍S不帶槍更安全?!比铠櫸囊餐恹溄硇鄣南敕?。陳黑仔想了想說:“好吧,我們裝成老百姓,是不應(yīng)該有槍?!闭f著,幾個人把槍拿出來,交給了麥巾雄。麥巾雄叮囑陳黑仔注意傷口。然后,三個人就出發(fā)了。
九龍城內(nèi),街上冷冷清清,樓房上掛著日本旗。到處是來來往往的日軍,偶爾有老百姓走過,都是行色匆匆。陳黑仔、阮鴻文、黎光三人也在急急忙忙趕路。迎面來了一隊日本兵,押解著十幾個英軍俘虜,領(lǐng)隊的是小澤。陳黑仔、阮鴻文、黎光低下頭,靠到路邊。突然,小澤沖著陳黑仔等人喊了聲:“站?。 睅讉€日本兵圍上來,用刺刀逼住他們。第四章 龍蛇亂舞龍?zhí)短铰?/p>
陳黑仔、阮鴻文交換了一下眼神。小澤擺擺手,翻譯官陸通譯說: “太君讓你們過來!”日本兵把陳黑仔等人推到小澤面前,并搜了他們的身。小澤哇啦哇啦說著日本話,陸通譯翻譯道:“太軍問你們是干什么的?”阮鴻文回答:“我們是老百姓?!薄案墒裁慈ィ俊比铠櫸捻樋谡f到:“家里人跑散了,去找他們?!毙芍钢④姺?,得意地說“支那人,看到這些英國人了嗎?他們現(xiàn)在是大日本皇軍的俘虜。他們從前壓迫你們,皇軍是來解放你們的,你們知道嗎?”陳黑仔等人搖頭。
遠(yuǎn)處傳來炮聲。小澤得意忘形:“聽到了嗎?這是我們的軍艦在炮轟香港島。香港很快就會被皇軍占領(lǐng),整個東南亞很快都要被我們解放。你們這些支那奴隸,你們恨英國人嗎?打他們,你們現(xiàn)在打他們?!标懲ㄗg在一旁催促:“太君讓你們打他們,快動手!”陳黑仔等人把臉轉(zhuǎn)向一旁,無動于衷。小澤氣急敗壞地向日本兵一擺手,喊了聲:“支那奴隸!”日本兵擁上來毆打陳黑仔等人,他們用槍托砸,用皮鞋踢。陳黑仔等只能忍受,他還要特別注意不讓日本兵看出他胳膊上的槍傷。打完了,日軍揚長而去。
黎光氣憤地說: “都怪你們,不讓我?guī)?,要是有槍,我就要他們好看?!比铠櫸男πφf:“小弟,這不算什么?!标惡谧型傻谋秤罢f:“對,這只不過是較量的開始,他們不會總是這么得意的?!?/p>
維多利亞灣上,日本艦隊炮擊香港。島上的英軍炮臺被炸成一片火海,英軍已經(jīng)無力還擊,官兵都躲到了掩體里。街頭,商家關(guān)門閉戶,行人行色匆匆。英軍搭建的街壘旁見不到士兵的影子。一種恐怖氣氛迷漫在整個城市。
島上一座英軍軍營,大門敞開著,營房里空空蕩蕩。幾個爛仔溜到軍營門前,向里張望,帶頭的叫蛇腳。他們檢起石子投擲營房窗戶,試探有沒有人。當(dāng)他們確定沒有人后,便闖了進去。到處是英軍丟棄的武器、衣服,爛仔們撿拾了大量武器彈藥。
他們剛要離開,另一伙地痞攔住了他們的去路。攔路這伙地痞的頭叫蝦九。兩伙爛仔開了火,打了一會兒,雙方互有傷亡。蛇腳瞄準(zhǔn)蝦九開了一槍,蝦九發(fā)現(xiàn)了,急忙就地一滾,蝦九沒有被打中要害,但是腿部負(fù)傷。蛇腳一伙趁機沖了出去,逃之天天。蝦九跪在地上,沖著蛇腳的背影喊: “蛇腳,咱們后會有期!”
九龍城內(nèi),樓房上掛著日本旗,街上到處是來來往往的日軍。陳黑仔三人來到香爺宅邸。香爺是香港非常有勢力的一個大佬。下人把他們引進了一間很考究的中式客廳里。阮鴻文打扮成商人模樣坐在太師椅上喝茶,陳黑仔和黎光化裝成伙計站在他身后。陳黑仔由于槍傷,只好用右手托著左手,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
一會兒,一個穿著考究、留著八字胡的瘦老頭從后屋走出來。阮鴻文站起身,朝老者拱手:“香爺,久違了。”香爺吃驚地說:“哎呀,文哥,久違久違。兵慌馬亂的,你這是從哪兒來呀?”阮鴻文答: “從寶安來?!辟e主落坐后,香爺問: “文哥這一走有三四年了吧?”阮鴻文答道:“五年了?!薄奥犝f文哥金盆洗手,回內(nèi)地入了‘紅道,可是真的?”阮鴻文微笑著點點頭。“以文哥的身份,這個時候回九龍,真是藝高人膽大呀,佩服?!比铠櫸男α诵Γ骸跋銧斶^獎。鴻文此時造訪,是有事相求哇。”香爺做了個請的手勢,“有事盡管說,只要我能做到。”阮鴻文:“我這次回來,帶了十幾個朋友,想在香爺?shù)拇a頭上落個腳,不知方便不方便?”香爺:“好說。帶家伙了嗎?”阮鴻文點點頭。“家伙你們自己收好,人我來安排?!薄坝邢銧斶@句話,我就放心了。多謝香爺?!薄皠e謝我,你們勇?lián)鷩y,我應(yīng)當(dāng)謝你們。”
二人客氣了一番,香爺要送阮鴻文等人去碼頭。幾個人起身往外走,迎面走進來一個漂亮姑娘,她和陳黑仔一照面,二人都楞住了。這個姑娘是香爺?shù)呐畠?,叫香冰梅。冰梅脫口喊道:“黑仔!”陳黑仔也感到十分以外?“冰梅!”“你怎么在這里?”“我,我們有事找香爺?!薄罢椅业??”陳黑仔更吃驚了:“香爺是你爹?這是你家?”香冰梅點頭。陳黑仔驚呆了,這是他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的。香爺在一旁問:“原來你們認(rèn)識Ⅱ阿?”香冰梅答道:“爹,他是我在廣州念書時的同學(xué)。”香爺對陳黑仔說:“哦,你就是陳黑仔,聽冰梅說過。”陳黑仔有些不好意思,點點頭。阮鴻文也表示抱歉:“香爺,對不住,沒給您介紹,黑仔是我們隊長。不是我們不相信您,我們在敵后工作有紀(jì)律?!毕銧敂[擺手,大度地說:“沒關(guān)系,可以理解,如果不相信我,你們也不會來找我。”阮鴻文急忙說:“是這樣,香爺?!毕銧敽苄蕾p地看了看陳黑仔,說:“真人不露相,后生可畏呀?!标惡谧泄肮笆郑骸斑€得仰仗您老人家?!毕銧斂戳吮芬谎郏α诵φf:“你們說話,我們出去等?!闭f完,香爺、阮鴻文、黎光先出去了。
陳黑仔、香冰梅二人相對無語。原來,二人之間還有一段『日情。沉默了一會,還是香冰梅先開口了:“你還好嗎?”陳黑仔:“還好?!毕惚钒沟溃骸拔乙詾檫@輩子再也見不到你了?!标惡谧幸部畤@道:“真是山不轉(zhuǎn)水轉(zhuǎn)?!薄安唬抢咸煊幸獍才诺?,可能你我二人之間有什么事情還沒了結(jié)?!薄拔覀冎g還能有什么事?”冰梅有些激動:“這不還是你從前那句話嗎?我們不是同路人,你陳黑仔生來就是為了報效國家的,我香冰梅不過是個嬌小姐?!薄氨罚诉^去吧,我對你從前不合適,現(xiàn)在更不合適。”“我看現(xiàn)在反倒合適了?!标惡谧泄麤Q地說:“對不起,我還有事,先走了。”說完陳黑仔轉(zhuǎn)身離去。香冰梅望著陳黑仔的背影喊道:“陳黑仔!黑仔!”陳黑仔義無反顧地走了。
陳黑仔來到院子里,阮鴻文、香爺?shù)热诉€等在那里。香爺突然臉一沉,對陳黑仔喊道:“站??!”陳黑仔問:“香爺,還有什么吩咐?”香爺盯著陳黑仔的眼睛問道:“你就這么走嗎?”陳黑仔:“是的,香爺。”香爺大喊一聲“來人!”瞬間,十幾個壯漢手持刀、槍沖了上來。阮鴻文急忙上前說道: “香爺,今天的事情有些意外,惹您和大小姐不高興了,我們也沒想到會這樣,請您老人家多多包涵。您放我們走,就當(dāng)我們沒來過?!毕銧敗霸趺纯梢援?dāng)你們沒來過?我的梅兒已經(jīng)不高興了?!毕惚氛驹诳蛷d門口,注視著院子里,一言不發(fā)。陳黑仔大步往外走,幾個大漢沖上來,不由分說就動起手來,陳黑仔胳膊上本來就有傷,招架了幾下,他就疼得臉上冒出冷汗。阮鴻文沖上去保護陳黑仔,黎光大喊著“放開我們隊長!”也沖了上去,雙方對打在一起。陳黑仔一方開始只是招架,并沒有出手,可是香爺?shù)膸讉€手下卻不講情面,出手狠,下手黑。陳黑仔、阮鴻文見此情況,只好出招,二人身手矯捷,打摔結(jié)合;小黎光初生牛犢不怕虎,敢打敢沖,香爺手下被打倒了兩三個。
在一旁觀戰(zhàn)的香爺見自己一方有些不敵,一擺手,又有十幾個大漢沖上來。陳黑仔終歸身上有傷,心有顧忌,一不留神,被幾個打手扭住了胳膊。阮鴻文、黎光也寡不敵眾,被人按到在地。阮鴻文是見過這種陣勢的人,他沉著地說“香爺,這么做,您就太不仗義了。”香爺對手下說:“這兩個放開?!比铠櫸摹⒗韫獗环砰_了。香爺對阮鴻文說:“這不是你與我之間的事情,是我女兒和陳黑仔之間的事情,我這個做爹的,難道不該替女兒出頭嗎?難道我香爺?shù)呐畠壕湍敲春萌菃??”阮鴻文說:“可是今天,是我阮鴻文以朋友的身份來求您辦事的。您就這么對待朋友嗎?”香爺說:“事情,我還替你辦,不會有一點折扣,我既然答應(yīng)你了,就不會改。”陳黑仔大聲喊:“阮鴻文,我們不求他辦事!”阮鴻文:“香爺,事情有大有小,您說家事大呢還是國事大?現(xiàn)在國難當(dāng)頭,您能替我做點什么當(dāng)然最好,如果不能,也請你不要為難我們。黑仔是我們的隊長,您扣了他,我們怎么辦?”香爺:“我管不了那么多。把人帶走!”
幾個打手把陳黑仔往后院帶去,陳黑仔奮力掙扎,可是無濟于事。陳黑仔見香爺根本沒有放他的意思,便喊道:“等等,讓我和阮鴻文說句話?!毕銧斆钍窒拢骸暗鹊龋 睅讉€打手停下腳步,阮鴻文跑過去。陳黑仔:“阮鴻文,別擔(dān)心我,帶同志們回根據(jù)地?!比铠櫸模骸拔覀儾荒馨涯阕约喝釉谶@里,我還有地方安置大家,你放心。”陳黑仔被架走了。香冰梅關(guān)上了客廳的門。
阮鴻文對香爺說“香爺,我沒想到你會這樣?!毕銧敼笮Γ?“這算什么?!比铠櫸膯枺骸澳阋阉趺礃樱俊薄八仨毥o我的梅兒一個交待。”“強扭的瓜不甜,你能關(guān)他到多久?”“我想關(guān)就關(guān),想殺就殺?!比铠櫸牟恍嫉匾恍?,語氣強硬地說:“你敢!”“我不是被嚇大的。事情你還辦不辦?我這個人,公是公,私是私,你要辦,我就給你安排。”“不必了?!毕銧敽傲寺暎骸八涂停 比铠櫸?、黎光走出香宅。
在深水埠集中營,小澤少佐和漢奸陸通譯,還有一個英語翻譯在審訊霍克上校。小澤問霍克:“你的部隊有多少人?在哪里布防?”霍克不說話。小澤又問:“你的部隊全部投降了嗎?”霍克還是不回答。小澤奸笑了一聲:“其實你回答不回答都不重要了,因為九龍的英軍已經(jīng)徹底失敗了,香港很快就會落到我們手里。但是我還是希望你能跟我們合作,否則,吃苦頭的是你,你明白嗎?你告訴我,那個搶你武器的是不是游擊隊?”霍克依然一言不發(fā)。小澤有些惱火,喊道:“你說話!”霍克瞥了小澤一眼。小澤向陸通譯擺了一下手,陸通譯上前打了霍克兩耳光,霍克的嘴角流出血來?;艨碎_口說道:“你們虐待戰(zhàn)俘,違反國際公約。”小澤輕蔑地笑了笑說:“國際公約是給弱者制定的,不是給大日本皇軍定的。說,那個人是不是游擊隊?”霍克說:“我不認(rèn)識他?!遍L篇小說
兩個日本兵沖上來,用槍托猛砸霍克,把霍克打倒在地。小澤看了看地上的霍克,一擺手,霍克被帶了下去。小澤: “把那個支那人帶上來?!币粫?,區(qū)家駒被押了上來。小澤問:“你的什么的干活?”區(qū)家駒答:“什么活也不干。”“你家在哪里?”“我沒有家。”小澤抽出戰(zhàn)刀,把刀尖指向區(qū)家駒:“你的撒謊,你要是不說實話,我就殺了你?!眳^(qū)家駒假裝害怕,喊道:“你不能殺我,我們老大可不好惹,他會替我報仇的?!标懲ㄗg問:“你們老大是誰?”區(qū)家駒想了想說:“我們老大叫黃老虎,在新界很有名的?!标懲ㄗg對小澤說,這個人可能是土匪。陸通譯又問區(qū)家駒為什么搶英國人的槍?區(qū)家駒說是老大讓他們出來揀槍的。小澤拿著刀,說區(qū)家駒說謊。區(qū)家駒:“我沒說謊,別殺我?!毙杉樾χ训妒樟似饋?,說: “你的,膽子小小的。好,我不殺你?!毙勺屖勘褏^(qū)家駒帶出去,關(guān)了起來。
離開香爺家,阮鴻文帶著短槍隊的戰(zhàn)士們來到圣瑪利書院。接待他們的是兩位英國修女,她們身后還有一位華人修女。戰(zhàn)士們站在一邊等著。院長嬤嬤用生硬的漢語說:“日本人到處殺人放火,主會懲罰他們的。”阮鴻文說:“是的,我們中國人相信善有善報,惡有惡報?!痹洪L嬤嬤: “阮先生這個時候來有什么事呀?”“院長嬤嬤,我的這些朋友能不能在您這里安頓幾天?外面到處都是日本兵,只有把他們交給您我才放心?!比铠櫸恼f?!叭钕壬埛判陌桑疫@里還算安全?!薄拔覀冏约簬Я诵欣詈透杉Z,不會給您添太多麻煩?!庇夼畬?zhàn)士們說:“大家請進吧?!睉?zhàn)士們隨她進了書院。阮鴻文和那個中國修女走到一邊,這就是他的妻子阿蘭。阮鴻文問道:“你最近好嗎?”阿蘭低著頭,小聲回答道:“還好?!薄敖稚系教幎际侨毡咀?,你盡量不要出去?!薄昂玫模阋惨嘧⒁?。”
天近黃昏,在通往寶安的土路上,楊水珍、葉官妹正在趕路。她們遠(yuǎn)遠(yuǎn)望見前面有一個日本鬼子的哨卡,兩人對望了一眼,放慢了腳步。楊水珍對葉官妹說:“過了這個哨卡就快到羅湖了,那里有個老伯會送我們過河?!睏钏淇吹铰愤呌幸粋€中年男人,用一輛手推車?yán)痪咚朗?,尸體上蓋著一片破席子。楊水珍計上心來,她拉著葉官妹湊過去,小聲對中年人說:“大叔,卡子不好過吧?”中年人看了她們二人一眼,說: “跟我走吧?!比司瓦@樣過了哨卡。到了前面的岔路口,楊水珍、葉官妹跟中年人道了謝。中年人說:“謝什么,都是中國人,兵慌馬亂的,互相幫一把,應(yīng)該的?!睏钏洹⑷~官妹與中年人告別后趕緊上路了。
陳黑仔被軟禁在香宅的一間客房內(nèi),門口有兩個打手守著。晚飯后,香爺?shù)?個姨太太和香冰梅來看陳黑仔。下午打斗時,香爺就發(fā)現(xiàn)陳黑仔身上有傷,所以讓香冰梅帶了藥來。香冰梅給陳黑仔的傷口換藥,二人誰也不看誰,都沉著臉。3個姨太太圍著陳黑仔,七嘴八舌地在勸說,你要是做了我們家的姑爺,老爺?shù)呢敭a(chǎn)就是你的財產(chǎn),在九龍,在香港,你要風(fēng)得風(fēng),要雨得雨。不管姨太太們說什么,陳黑仔就是一言不發(fā)。香冰梅顯然也不喜歡聽姨太太們的話,她緊緊皺著眉頭。換完藥,她站起身,頭也不回就出去了。
香爺進來了,看看姨太太們,大喊一聲:“都滾出去!”姨太太們灰溜溜地出去了。香爺走到陳黑仔面前,說道: “我喜歡你。自古英雄出少年,果然如此啊。我像你這個年齡的時候,獨闖江湖,就知道打打殺殺,可沒有你這么有城府啊。我香家要是能得到你,不光是梅兒的終身有了托付,我香家的事業(yè)也有了托付?!标惡谧姓f:“香先生,你說的這些我不感興趣,與我不相干,我希望你盡早放了我,不要耽誤我的大事?!毕銧斪哉f自話:“我的梅兒自小沒了娘,也沒有兄弟姐妹,我整天在外面打拼,幾個姨太太也只顧花錢玩樂,沒有人真正關(guān)心她,我的女兒太苦了?!薄跋阆壬椰F(xiàn)在有要事在身。九龍剛剛淪陷,強敵橫行,生靈涂炭,你……”香爺打斷陳黑仔的話:“不要跟我說這些,香港,英國人占了日本人又占,中國都快亡國了,誰占了香港又關(guān)我什么事?反正香港是沒娘的孩子?!标惡谧姓Z氣堅定地說“香港不是沒娘的孩子,香港是中國的香港?!毕銧斃湫α艘幌?,說道:“我管不了那么多了。我現(xiàn)在感興趣的只有你,同意留下了,什么條件你都可以提;不同意留下,我就殺了你?!啊叭绻阏孢@么決定了,現(xiàn)在就可以殺了我。”
香爺冷冷地地盯著陳黑仔。這時,老經(jīng)理進來了,說道:“老爺,有人拜訪?!毕銧斦f了聲“年輕人,你可別后悔”,然后,跟著老經(jīng)理出去了。隨后香冰梅端著飯走了進來?!俺渣c東西吧?!标惡谧姓f:“吃不下。直說吧,你和你爹打算怎么辦?”“按我爹說的辦?!薄叭绻悄菢?,我不想再和你說什么了,你可以走了。”陳黑仔斬釘截鐵地說。香冰梅問:“你真不怕?”陳黑仔看了香冰梅一眼,并不作答。香冰梅轉(zhuǎn)身便往外走,拉開房門,可是她又停住了腳步,站了一會,她又把門關(guān)上了。香冰梅轉(zhuǎn)回身,說道“我也可以一直關(guān)著你,不放你出去,關(guān)你十年、二十年,你信不信?”陳黑仔還是不言語??吹疥惡谧羞@個態(tài)度,香冰梅決定換一種方式。她走到陳黑仔身邊,坐下來,緩緩說道:“今天,看見你真高興。你怎么會突然出現(xiàn)在我家呢?是上帝的安排吧?可是你出現(xiàn)的這個時候也真是不好,不,出現(xiàn)了總比不出現(xiàn)好。黑仔,你在聽我說嗎?”陳黑仔搖搖頭。
第五章 覆巢危卵 港島淪陷
來造訪香爺?shù)氖切?,帶著陸通譯和幾個士兵。在客廳里香爺接待了他們,香爺坐在太師椅上,身后站著老經(jīng)理。陸通譯介紹說:“這位太君是小澤少佐?!毕銧敯谅貑枺骸罢椅矣惺裁词卵??”小澤:“我受今井師團長委托,請香先生明天參加會議?!毕銧敽敛华q豫地說:“不去。”小澤面露不悅,問道: “你知道是什么會議嗎?”“不想知道?!薄澳阒滥阍诤驼l說話嗎?你在和一個占領(lǐng)者說話?!毕銧斂戳诵梢谎?,對老經(jīng)理說:“送客!”幾個日本士兵舉起槍,用刺刀逼住香爺。香爺注視著小澤,毫不懼怕。老經(jīng)理急忙上前說:“太君,香先生從來不參加任何會議,您別見怪。”小澤想了想,擺一擺手,日本兵放下了槍?!澳阆氩坏桨??皇軍請你做官,出任維持會委員,這對任何人來說都是莫大的榮譽?!毙煞啪徚丝跉?。“我不識字,不會做官。我只會做生意,你們另請高明吧?!薄盎受娨阕瞿憔偷米觯銢]有權(quán)力反對?!毕銧斦Z氣強硬地說:“不管是英國人還是日本人,誰也沒有權(quán)力強迫我?!毙蓺饧睌牡卣f:“大日本皇軍就是要強迫你。明天午后,你如果不去開會,就是對抗皇軍,后果會很嚴(yán)重。”香爺再次對老經(jīng)理說“老周,送客!”老經(jīng)理做了個請的手勢,小澤帶著日本兵悻悻而去。
深圳河邊,一只小船在黑暗中靠近河岸,搖船的是一位老伯,楊水珍、葉官妹坐在船上。船到對岸,楊水珍、葉官妹下了船。楊水珍給了老伯一點錢,小聲說:“老伯,謝謝啦。”老伯叮囑她們小心,楊水珍、葉官妹點點頭,和老伯揮手告別。小船消失在夜色中。岸上是鬼子設(shè)的鐵絲網(wǎng),還有碉堡和炮樓。炮樓上的探照燈照來照去。楊水珍帶著葉官妹爬過鐵絲網(wǎng),漸漸接近碉堡。碉堡的槍眼射出燈光。突然兩個鬼子從碉堡里出來,他們站在離楊水珍二人不遠(yuǎn)處小便。楊水珍、葉官妹把頭埋在臂彎里。鬼子進去了,二人繼續(xù)往前爬,緊貼著碉堡爬了過去。二人站起身,貓著腰往前跑去,很快消失在黑暗中。
次日晨,香爺?shù)慕?jīng)理急急忙忙地來到軟禁陳黑仔的房門外,看門的打手開了門鎖,老經(jīng)理進到房間里。老經(jīng)理對陳黑仔說:“陳先生,我是香爺?shù)慕?jīng)理,姓周,有一個緊急的事情我想和你商量一下。”陳黑仔有些詫異,問道:“周經(jīng)理,什么事情?”老經(jīng)理把昨晚鬼子要香爺今天去開會的事說了一下。陳黑仔想了想,說道:“如果香爺不去,日本仔不會善罷甘休,他們剛剛占領(lǐng)九龍,為了讓人臣服,拿香爺殺一儆百,他們是做得出來的。”“我也是這么想啊,所以來找你商量?!薄跋銧敳辉敢猱?dāng)漢奸,就勸他出去躲躲吧?!崩辖?jīng)理搖搖頭,說:“躲事不是香爺?shù)钠?,再說,他手下這么大的攤子,放不下呀。”“現(xiàn)在不是硬碰硬的時候。我有一個辦法,或許能解決這個事情。”老經(jīng)理恭敬地說:“請講?!薄皶闳ラ_,就說香爺病了,由你代為參加。這件事暫時不要讓香爺知道。以香爺?shù)拿x參加了會,就等于接受了日本人那個委任,成了漢奸,這是香爺所不愿意的,不過從另外的角度想,這也是一個保護傘,只要不為日本人做事,這也未嘗不是一件有利的事?!崩辖?jīng)理拍了一下手:“你這個辦法太好了,就這么辦。但是,如果有那么一天,漢奸這個名義對香爺不利,你可要出來作證。我為什么來找你商量,因為我知道你是做什么的?!?/p>
餐廳里,香爺、冰梅和3位姨太太坐在一起吃飯。香冰梅問香爺: “爹,陳黑仔怎么辦?”香爺:“梅兒,你說怎么辦就怎么辦?!薄胺帕怂??!比烫逶挼溃骸胺帕怂?,我們香家多沒面子啊?!毕銧敽浅獾溃骸白∽欤愣裁??”姨太太馬上閉嘴了。香爺問香冰梅:“你和他談了嗎?”香冰梅:“談了,談不攏。其實談不談我也知道結(jié)果。扣下他,不過是為出出氣?!?/p>
這時老經(jīng)理來了,說:“香爺,阮鴻文來了,在客廳等您哪?!毕銧敺畔驴曜樱辖?jīng)理往客廳走去。香冰梅望著爹的背影,放心不下,也跟了去。香爺來到客廳,阮鴻文見了起身拱手,說道:“香爺,您留了我們隊長一夜,話也談開了吧,氣也消了吧,是不是該放人了?”賓主落座,香爺又對老經(jīng)理說:“老周,去請陳隊長?!崩现艹鋈チ?。香冰梅走進來,站在爹爹身邊。香爺對阮鴻文說:“你的陳隊長是個人才,夠膽量,有心計。所謂英雄惜英雄,不然,我就殺了他。”阮鴻文聽出香爺?shù)膽B(tài)度緩和了,就順著說:“香爺,我知道您舍不得殺我們隊長。再說,您香爺是從來不傷害朋友的。對您香爺,我還是了解的,不然我也不來找您了?!?/p>
老經(jīng)理和陳黑仔進來了,陳黑仔與香冰梅對視了一下,香冰梅賭氣地說:“陳黑仔,我爹放你了?!毕銧斦堦惡谧新渥?,說道:“陳隊長,你可以走了,委屈你了?!标惡谧械卣f:“沒什么?!毕銧敺愿览辖?jīng)理去拿兩千塊錢來。香爺說:“我得罪了日本仔。他們要我參加維持會,狗日的,休想!”陳黑仔和阮鴻文對視了一下,陳黑仔說:“香爺,你不想當(dāng)漢奸,我很欽佩,但是憑您一個人,或者憑您手下的弟兄,要想對抗日本仔,沒有可能吧?”香爺口氣強硬: “那又怎么樣?大不了魚死網(wǎng)破。我姓香的,怕過死嗎?”陳黑仔說:“您不怕日本仔,這一點我相信,但是有些事情,也可以迂回一下?!毕銧敳唤獾貑柕溃骸霸趺矗坎粫悄汴惡谧袆袢巳ギ?dāng)漢奸吧?”陳黑仔:“當(dāng)然不是?!?/p>
這時老經(jīng)理回來了,說道:“香爺,去日本人那里開會的事,我可以找人周旋一下,您不必?fù)?dān)心,也不必讓姨太太們回鄉(xiāng)下?!毕銧斖辖?jīng)理,認(rèn)為與日本人周旋不太可能。老經(jīng)理說可以的,讓香爺放心。陳黑仔問道: “香爺要把家人送到鄉(xiāng)下去嗎?看來真要和日本人對著干了。昨天您不是說誰占了香港與您無關(guān)嗎?”香爺說:“本來與我無關(guān),但是日本人逼我?!标惡谧械溃骸叭毡救素M止逼您一個人?覆巢之下無完卵,從日本軍隊踏上這塊土地起,就和每個人都有關(guān)?!毕銧斔伎贾惡谧械脑?,不再爭辯。陳黑仔看事情也說得差不多了,就起身告辭。
香冰梅恨恨地說:“陳黑仔,你可以走,但是你不要覺得這件事就算完了。”陳黑仔沒有理會香冰梅。香爺說: “這點錢你們帶上,也許有用得著的地方?!薄跋銧?,錢我們就不要了,您的心意我們領(lǐng)了。”阮鴻文謝絕道。陳黑仔也說:“錢我們不帶,但是以后可能還會麻煩您?!毕銧攩枺骸皩α耍銈儾皇且衣淠_的地方嗎?還需要嗎?”陳黑仔與阮鴻文對視了一下,陳黑仔想了想說:“需要,如果您方便?!?/p>
香爺是要把人安排在他的碼頭貨場。由于戰(zhàn)爭,貨場上己沒有人干活。在一間倉庫里,一些人圍坐在一起,有的在賭錢,有的在聊天。香爺帶著陳黑仔等十來人走進來,他們是阮鴻文小組、劉沖小組的戰(zhàn)士們。一個工頭模樣的年輕人迎上來,他叫阿全。阿全看了看香爺,又看了看阮鴻文,招呼道:“香爺。文哥?!比铠櫸呐牧伺陌⑷绨颍骸笆前⑷摹!毕銧攲Π⑷f: “阿全,這十來個弟兄放在你手下了,有沒有活干我不管,可是你要保證他們有飯吃。還有,萬萬不能出事。文哥你認(rèn)識,這都是文哥老家出來逃難的親戚,要照顧好,明白了嗎?”阿全:“香爺,您放心吧,我不會讓這些弟兄受委曲的。等過幾天日本仔允許開工了,我單獨給這些弟兄一個貨位?!毕銧敚骸昂茫惆才虐?。他們留在這里,我就回去了?!?/p>
阿全、阮鴻文、陳黑仔等人送香爺?shù)絺}庫門外,香爺上了汽車,走了。這時,遠(yuǎn)處傳來炮聲。“日本兵艦已經(jīng)包圍了香港。”阿全說,他轉(zhuǎn)向陳黑仔拱手,“真人不說假話。黑哥,我知道你是誰。3 7年我去廣州,看見過你帶著一群人喊口號,那時候你還象個學(xué)生仔。后來黑哥帶著一支人馬,專打日本仔,威名遠(yuǎn)揚,省港無人不曉?!标惡谧邢仁且汇?,然后笑著說:“阿全,咱們把話說開,以后更好相處了?!薄拔母缱隼洗蟮臅r候,看我這個孤兒可憐,一直拉扯著我。今天我能為黑哥、文哥做事,自己很有面子?!比铠櫸呐呐陌⑷募绨颍鞍⑷莻€好兄弟?!卑⑷f:“黑哥,日本仔一進九龍就占領(lǐng)了碼頭,他們對碼頭控制得很嚴(yán)。但是在碼頭干活的人都在我們幫會里,守規(guī)矩;這里又沒有外人能進來,你們在這里反到安全,來去也方便?!?/p>
楊水珍、葉官妹終于來到了陽臺山根據(jù)地,在指揮所里,她們見到了曾司令和李國華大隊長,匯報了黑仔他們在九龍的情況。李國華高興地說:“你們來得太是時候了,司令員和我正擔(dān)心他們呢?!睏钏湔f:“陳隊長說到九龍再搞點武器。”聽了她們的匯報,曾司令提筆寫了封信。寫完了信,曾司令對楊水珍說:“小水珍哪,把這封信收好,要盡快交給陳黑仔同志。讓他們想盡一切辦法,也要把搞到的武器運回縱隊來,這里急需武器呀。”楊水珍接過信。曾司令又說:“回去告訴楊伯,發(fā)動我們在九龍的所有交通員和線人,想辦法打聽到區(qū)家駒被敵人關(guān)在哪里,然后盡快報告根據(jù)地,我們一定要把他營救出來?!崩顕A簡單問了一下葉官妹的情況,讓葉官妹先留在根據(jù)地,“我們歡迎你這個新同志,但是要殺敵人,還得先學(xué)好本領(lǐng)呵?!比~官妹點點頭。
一切都部署停當(dāng),楊水珍向曾司令和李大隊長告別,然后帶著葉官妹出去了。
當(dāng)夜,阮鴻文小組和劉沖小組的戰(zhàn)士都轉(zhuǎn)移到了碼頭倉庫,女子班和小鬼班仍然留在圣瑪利書院。雖然陳黑仔同意了阮鴻文的安排,但是對于他的行事方式還是進行了批評。在倉庫門外,陳黑仔在和阮鴻文兩人交換著意見。陳黑仔說: “你這次找香爺安排落腳點是欠考慮的,事前你應(yīng)該告訴我一下找的是黑社會大佬?!比铠櫸恼f:“香爺是個很義氣的人,在九龍非常有勢力,躲在他的地盤上,應(yīng)該是比較安全的,萬一出一點小麻煩,香爺也會提我們出頭?!薄斑@只是事情的一個方面,還應(yīng)該看到另一個方面,那就是我們所依靠的人并不是和我們一心的人,憑的僅僅是江湖義氣,而不是共同的信念,所以相互不容易溝通,甚至要提防?!薄跋銧斒呛芴孤实娜?,我非常了解他,我們不用提防他。”“我不是懷疑香爺?shù)娜似?,我說的是你的做法違反了我們的工作紀(jì)律?!薄翱赡苁俏姨孕帕??!薄爱?dāng)然,我因為香冰梅的關(guān)系被香爺扣押,這不怪你,誰也沒想到會這樣。我說這些,就是要提醒你,黑社會的人有他們自己做事的方式和原則,弄不好就會翻臉,我們落腳在他們的地盤上,以后要多小心。”“那你怎么還同意到他這里來呢?”阮鴻文還是有些不服氣?!皬南銧斂垩何疫@件事情來看,我們不應(yīng)該再依靠他,但是最后我決定來這里,考慮到有兩個有利條件,一是這里來去方便,二是香爺成了維持會委員,也就是成了我們的保護傘?!薄澳氵@么想我同意,但是也應(yīng)該和我商量一下。你突然決定,我很意外?!薄爱?dāng)時來不及把我的想法告訴你,更不能當(dāng)著香爺?shù)拿嬲f,所以我現(xiàn)在找你交換意見。我們在九龍耽誤了時間,也沒有搞到武器,所以我想,如果香港島淪陷,我們就趁亂進香港,渾水才好摸魚。”
次日,海面上,幾十艘日本軍艦排成一列,向香港發(fā)動猛烈炮擊。硝煙遮蔽了天空。香港島上的英軍炮臺空無人跡,早己不見了英軍官兵的影子。但是日軍炮彈還是不斷飛來,英軍大炮被炸得七零八落。日軍海軍陸戰(zhàn)隊乘坐登陸艇,向岸邊駛來。日軍順利登陸,密密麻麻的日本兵布滿了海灘。當(dāng)然,已經(jīng)沒有什么抵抗了。隨后,在香港市區(qū)里日軍和英軍展開了巷戰(zhàn)。日軍裝甲車開著炮向前推進,步兵緊隨其后。英軍的街頭堡壘被一個個摧毀,英軍不斷后退。
至12月23日,戰(zhàn)斗全面結(jié)束。24日,香港總督馬克·楊投降。在港督府前,英軍、日軍分別列隊,相對而立。日軍接管港督府。英國國旗降下來,升起了日本國旗。馬克·楊向今井交出佩劍。接過佩劍,今井傲慢地笑了。
在圣瑪利書院,教室被臨時改為女子班和小鬼班戰(zhàn)士們休息的地方。楊水珍從陽臺山趕來了,得到消息,陳黑仔、阮鴻文來到書院。陳黑仔讀了楊水珍帶來的信,他告訴大家,縱隊指示我們,要在九龍、香港站住腳,扎下根,做長期斗爭的準(zhǔn)備。讓我們抓住現(xiàn)在這個大好時機,多搞武器,越多越長篇小說好,并盡快運回根據(jù)地。陳黑仔又對楊水珍說:“我們明晚就過港島那邊去,你回去后,繼續(xù)打聽區(qū)家駒的消息,和元朗的林阿貴聯(lián)系一下,他關(guān)系多,讓他配合你們。”
阿蘭進來,給大家送來了面包。陳黑仔向阿蘭說:“給你們添麻煩了。”“沒關(guān)系。”阿蘭笑笑說。陳黑仔又對阮鴻文說: “今晚你先帶你的小組過海,聯(lián)系到何標(biāo),明天晚上接應(yīng)我們。女子班先留著九龍?!?/p>
阮鴻文班當(dāng)夜順利過海,聯(lián)系上了何標(biāo),并為短槍隊安排了落腳點。
第二天夜里。陳黑仔帶領(lǐng)劉沖小組和小鬼班的戰(zhàn)士們過海。戰(zhàn)士們乘著一條木船,在黑黢黢的海面上行駛。船快到對岸了,遠(yuǎn)處駛來一艘日本巡邏艇,探照燈在海面上照來照去。黎光最先發(fā)現(xiàn)了日本巡邏艇,輕聲說:“隊長,鬼子的船?!钡诹律钊牒趲突⒖趭Z食
陳黑仔看了一會兒,確認(rèn)鬼子的船朝這邊來了。大家加快劃槳??墒窃倏煲部觳贿^汽船。劉沖:“隊長,躲不開了。準(zhǔn)備打吧?!标惡谧泄麛嗟叵逻_了命令:“不能打。棄船下水?!崩韫鈸?dān)心陳黑仔的傷口,陳黑仔說了句“沒事了”,就帶頭跳下了水。戰(zhàn)士們跳入水中,迅速游離了木船。黎光、黎方下水前把船槳摘下來,盡力向遠(yuǎn)處扔去。
巡邏艇的探照燈向戰(zhàn)士們射過來,戰(zhàn)士們潛入水中。探照燈終于照到了木船,槍聲驟起,鬼子用機槍向木船掃射。這邊,戰(zhàn)士們奮力向岸邊游去。日軍巡邏艇靠近木船,鬼子們看到是一只空船,說了些什么,然后便把探照燈照向海邊。戰(zhàn)士們見探照燈又射了過來,再次潛入水底。敵人盲目地向水中掃射了一會,巡邏艇便開走了。木船沉入水中。
岸上,阮鴻文帶著他的小組,還有另外兩個人伏在礁石后面,注視著海面上發(fā)生的一切。他們端著槍,瞄準(zhǔn)了巡邏艇。另兩個人一個是何標(biāo),一個叫鐘成。阮鴻文讓小周到岸邊去迎他們。小周迅速向岸邊匍匐前進。戰(zhàn)士們上了岸,在小周的帶領(lǐng)下,大家迅速集結(jié)到礁石后面。戰(zhàn)士們被凍得直打哆嗦,阮鴻文從礁石后面迎過來,輕輕喊了聲:“黑仔!好險。”陳黑仔問人少了沒有,劉沖回答了句“都在”。阮鴻文說:“大家跟著我跑,跑起來就不冷了。”阮鴻文打頭,戰(zhàn)士們一個跟一個向不遠(yuǎn)處的一個舊廠房跑去。鐘成、何標(biāo)兩人機警地在后面掩護。
來到舊廠房內(nèi),戰(zhàn)士們圍著火盆烤衣服,黎光幫陳黑仔換掉濕了的繃帶。阮鴻文向陳黑仔介紹說:“黑仔,這位是八路軍駐香港辦事處的鐘成同志,公開身份是榮興百貨公司老板?!标惡谧泻顽姵捎H切握手。鐘成說:“日寇占領(lǐng)香港后的這幾天,八路軍駐香港辦事處的活動受到了很大影響,但工作一天也沒有停止,以后就由我來和你們聯(lián)系。陳黑仔說:“我們在九龍的交通員帶來了縱隊的指示,我們小隊改編為港九短槍隊,爭取在香港站住腳,開展對敵斗爭。以后,我們還要八路軍辦事處多支持我們哪?!薄耙患胰瞬徽f兩家話。我們在中環(huán)有一家榮興百貨工司,以后,那里就是你們的落腳點。另外,呆在這個破廠房里不是長久之計,短槍隊到了香港可以分散住宿,集中行動,”“縱隊交給我們的第一項任務(wù)是盡量多搞武器,盡快運回根據(jù)地。近來香港很多青年和東南亞華僑回到內(nèi)地,參加了我們隊伍,有人還得有槍,縱隊急需武器?!薄斑@些情況我們已經(jīng)知道了。你們過來之前,我們做了一些工作,了解到了很多非常有價值的線索。”何標(biāo)說:“英軍丟下了大量武器,香港黑社會趁機大撈了一把,蝦九和蛇腳兩伙為爭奪武器還發(fā)生了火拼。這些黑社會平時為非作歹,戰(zhàn)爭一起他們又發(fā)國難財,我們不能眼看著武器落在他們手里,那太便宜他們了;”
鐘成說:“日軍剛進入香港,整個香港社會十分混亂,地面上的事情日軍也還來不及管,這對我們來說是個十分有利的時機,我考慮,我們一方面要利用自己的組織搞武器,另一方面要從黑社會手中搞武器?!薄拔覀冊趺床拍馨盐淦鲝乃麄兪掷锔愠鰜砟??”陳黑仔問。阮鴻文說:“與黑社會打交道就得用黑社會的方式,所謂黑吃黑,這里面就有很多手段。我看,我們也不妨用一用這些手段。大家不要覺得有什么不光彩,我們搞武器和黑社會搞武器目的不一樣?!辩姵烧f:“我們是為了民族利益,為了抗日;他們是為了個人利益,為了發(fā)財。”何標(biāo)說:“阮大哥說得對,我們可以利用黑社會之間的矛盾做文章。蛇腳手下的一個人愿意給我們提供他的行蹤,這樣就好逮到他?!薄澳萌藫Q槍?”劉沖問道。何標(biāo):“換不來,他手下的人都巴不得他早點死。如果能逮到他,咱們可以這么辦……”
第二天,阮鴻文和何標(biāo)拜訪了蝦九,在蝦九的客廳里,蝦九腿上纏著繃帶,躺在榻上。阮鴻文和何標(biāo)坐在一邊喝茶。蝦九夸張地說:“文哥大駕光臨很意外,很突然,很……有趣?!比铠櫸膯枺骸坝腥??山不轉(zhuǎn)水轉(zhuǎn),什么事都有可能發(fā)生。”“可是文哥怎么單挑這個時候回來呀?香港被炸得房倒屋塌,大街上血流成河,這香港還是香港嗎?不像樣子了,這時候你回來做什么?”蝦九狡猾地說?!盎貋戆l(fā)財呀,這時候才好發(fā)財嘛?!比铠櫸恼f。蝦九調(diào)侃道:“文哥你也不是要錢不要命的人哪?!薄按艘粫r彼一時,我現(xiàn)在是要錢也要命。九弟,我們閑話少敘,我問你,現(xiàn)在我阮鴻文在你蝦九面前說話,還管不管用?”蝦九忙說:“管用,你文哥說話,什么時候都管用?!薄澳呛?,我就先管一管你這條腿的事?!蔽r九驚愕地說:“嗨!好啊,沒想到,文哥你要替我出頭嗎?這可是天上掉下來的好事。我正愁這個仇怎么報呢。”“對,我替你出頭,但不是白出頭?!薄澳钱?dāng)然,那當(dāng)然?!蔽r九連連點頭?!拔铱梢愿嬖V你怎么能捉到蛇腳?!薄爸灰母鐜托值苓@個忙,條件隨便文哥開。”阮鴻文提出的第一個條件就是你不能要蛇腳的命,第二個條件是你給我十條槍。蝦九卻表示第二個條件可以答應(yīng),可是第一個條件不行。他擔(dān)心要是放了蛇腳,日后他也不會放過自己。
何標(biāo)說:“有文哥做中間人,以后蛇腳絕對不敢再找九哥麻煩。九哥讓蛇腳賠點錢,也算出了這口惡氣?!蔽r九想了想說:“既然這樣,我就聽文哥的?!?/p>
這天夜里,蛇腳正在一家妓院摟著一個妓女睡覺,房門突然被撞開,幾個蒙面人闖了進來,用槍頂住了蛇腳。蛇腳企圖反抗,可是已經(jīng)來不及了,蒙面人堵住了他的嘴,然后把他綁了起來。這一切進行得迅速而悄無聲息。
隨后,蛇腳被帶到了蝦九處。蝦九傲慢地望著地上被捆著的蛇腳,發(fā)出了獰笑。蝦九惡狠狠地問:“蛇腳,你還有什么話說?”蛇腳不屑地“哼”了一聲。蝦九氣得高叫:“不服?給他松綁!”手下人給蛇腳松了綁,蝦九扔給蛇腳一把砍刀,自己也拿著一把砍刀,一瘸一拐地站起來。蛇腳拾起刀,拉開架勢。蝦九撲上來,蛇腳揮刀接招。蝦九雖然腿上有傷,但畢竟功夫較深,他左劈右砍,刀法老到,蛇腳只有招架之功,沒有還手之力。幾個回合之后,蝦九一發(fā)力,震落了蛇腳手中的刀。蝦九把刀架在蛇腳脖子上。蛇腳精神徹底垮了,雙腿一軟跪下來: “九爺饒命。”蝦九冷笑道:“還沒有人能從我蝦九手底下討回命去。”說著舉刀就砍。這時,只聽有人喊了聲“慢”。阮鴻文和小周走進來。
蛇腳回頭一看是阮鴻文,有些吃驚:“文哥?”蝦九也裝模作樣地問:“文哥,你這是從哪兒來呀?”阮鴻文從蝦九手里拿下刀來,說道:“先別問我從哪兒來,我是有事來求九弟的,沒想到蛇腳兄弟也在這兒?!鄙吣_朝阮鴻文哭求“文哥救我!”阮鴻文:“你們兄弟這是唱的哪出哇?”蝦九指著自己腿上的傷說“蛇腳要我的腿,我就要他的命?!比铠櫸模骸岸荚诘郎匣?,沒有舌頭不碰牙的, 我不問為什么,只請九弟給我個面子,今天放蛇腳一條生路,日后大家也好相互照應(yīng)?!闭f著,阮鴻文把蛇腳扶起來。蝦九:“文哥說話了,我蝦九沒有不從的份兒,但是我這條腿怎么算?”阮鴻文:“九弟,開個價吧?!蔽r九:“兩萬。”蛇腳急忙說:“好,好,兄弟付現(xiàn)金?!比铠櫸模骸澳銈兌坏氖戮退憷?,我們兄弟都坐下,該說說我的事了?!蔽r九:“文哥請講。”阮鴻文:“我這次來,是想跟九弟借幾條槍?!鄙吣_趕緊說:“文哥的事交給我吧,算我謝謝文哥的救命之恩?!比铠櫸膯枺骸吧吣_兄弟能幫這個忙?”“好說,好說。”蛇腳連聲說道。阮鴻文說:“那我就不客氣了。蛇腳兄弟就替老哥我找二十條吧。”蛇腳連連點頭。
阮鴻文對蛇腳說:“蛇腳老弟,你不會覺得文哥我借機敲詐你吧?我可不是來找你的,我是來找九弟的,正好趕上了……”“你來得好,你是菩薩派來救我的,你不來,今天兄弟我這條小命就沒了,我怎么能想你文哥是敲詐我呢?!鄙吣_說。阮鴻文加重語氣,問道: “你特別想替哥哥我弄二十條槍?”蛇腳:“對,對,這個事必須讓我替文哥辦。文哥你的救命之恩,哪是二十條槍能比的,”阮鴻文對蝦九說:“九弟,放了蛇腳兄弟吧?!蔽r九:“不行啊,文哥,這小子可不是個仗義的人,現(xiàn)在放了他,他答應(yīng)的事可就都沒影了?!比铠櫸膯柹吣_: “蛇腳兄弟,不會吧?”蛇腳拍拍胸脯,“當(dāng)然不會,我蛇腳在香港也是有臉面的人。你們在這等著,天亮前,鈔票和槍我保證送到?!比铠櫩恕拔疫€是和你一起去吧,一是替九弟拿錢,二是替我自己拿槍。”蛇腳詫異地問: “你跟我去?”阮鴻文不容爭辯地說: “對,我跟你去,門外有我?guī)讉€弟兄,我們跟你一起去。蛇腳老弟,不是我不相信你,現(xiàn)在世道太亂,我還得趕時間,你就不必回去找人了,該去哪兒取,我們直接去吧?!鄙吣_泄了起,無奈地說:“好吧?!?/p>
天亮了。舊廠房內(nèi),陳黑仔和劉沖小組、小鬼班一直在等著阮鴻文的消息。劉沖嘟嘟噥噥地說:“阮大哥他們怎么還不回來?”“急什么?”陳黑仔嘴上這么說,心里其實也有些著急。正說著,阮鴻文、何標(biāo)、小周等人回來了,他們背著好多槍,大家涌上前接過槍支。阮鴻文共帶來了30支槍,其中蝦九拿出10支,蛇腳拿出20支。“還是阮鴻文名氣大呀,香港的爛仔也不敢不給阮大哥面子?!标惡谧锌洫劦?。阮鴻文不好意思地說:“也不是什么好名聲,沒想到現(xiàn)在派上用場了。”陳黑仔誠懇地說:“坦白地說,阮鴻文我得重新看待了。我也多少明白了一點李大隊長把你派到短槍隊的用意。果然不一樣啊?!比铠櫸姆吹共缓靡馑剂?,拿出他的小酒壺,喝了一口酒,依然用他那慢悠悠的語氣說:“槍沒送到的時候,這口酒我就沒敢喝。”聽他這么說,大家都笑了。
何標(biāo)問:“陳隊長,這些槍怎么運出去呢?”“明晚,我們把槍運到九龍碼頭,然后搭日本仔的車出九龍?!焙螛?biāo)不解地問:“搭日本仔的車?”“阿全想了個辦法,因為碼頭已經(jīng)開始運送日軍的軍用物資了,我們利用日本軍車運,他們就不查了?!标惡谧姓f。何標(biāo)有點不放心地問:“安排好了嗎?”陳黑仔點點頭,又對黎光、黎方說:“黎光、黎方,你們小哥倆先回九龍,通知阿全和女子班,明天晚上接應(yīng)我們?!?/p>
第二天晚上,他們把槍運到了九龍碼頭,第三天清晨,一輛卡車開出了碼頭倉庫。
卡車出了城,來到一個山腳下,停了下來,短槍隊員們從樹林里涌出來,他們跳上車,掀開苫布,又掀開一捆捆軍服,把槍支從下面拿出來。陳黑仔握住阿全的手說:“多謝你了?!卑⑷珕栆灰偎退麄円欢温?,陳黑仔說: “不用了,就送到這里吧,我們還要把放在西貢村和大帽山的槍枝取出來,一起帶回去?!卑⑷\懇地說: “黑哥,你跟我阿全不必客氣,以后有用得著我阿全的事,盡管吩咐?!标惡谧邢肫鹆艘患?,說:“好吧,那我就還有一件事要托付給你,我們在駐九龍的偽軍里有一個線人,姓梁,是個營長,以后有事,如果我們不在,他會和你聯(lián)系?!卑⑷嵵氐攸c頭。陳黑仔:“你記住聯(lián)絡(luò)暗語,第一句是‘我有一個姓趙的朋友,長得很像你,回答是‘我也有一個姓趙的朋友?!卑⑷骸坝涀×恕!?/p>
告別了阿全,陳黑仔帶著短槍隊的全體戰(zhàn)士,挑著成捆的槍支,走上山道,急匆匆地趕路。意外地遇到了一輛日軍汽車,順便劫了。麥巾雄對陳黑仔說:“隊長,李大隊長看到這么多槍,準(zhǔn)得夸我們?!标惡谧姓f:“別驕傲呵,今后還會有更艱巨的任務(wù)呢。
短槍隊回到寶安陽臺山根據(jù)地,正是1942年元旦。根據(jù)地一派喜氣洋洋,戰(zhàn)士們把汽車上的槍支卸下來,戰(zhàn)士們拿到槍,左看右看,愛不釋手。陳黑仔見到了歸隊的區(qū)家駒非常高興,區(qū)家駒把日本仔在深水土步建了個集中營,關(guān)押英軍俘虜,自己趁他們不留神就跑出來的情況又講了一遍。
說著話,李國華走過來,陳黑仔等人向李國華敬禮。李國華拿起一枝槍看了看,高興地說:“短槍隊不簡單,為我們縱隊立了一大功!”麥巾雄悄悄捅了陳黑仔一下,說:“你看,我說大隊長得夸我們吧?!标惡谧行α诵?。李國華對麥巾雄說:“這句話不是我說的,是曾司令說的?!标惡谧袉枺骸八玖顔T走了嗎?”李國華:“走了。黑仔,你跟我來?!?/p>
陳黑仔跟著李國華來到指揮所,屋內(nèi)有幾個人正等著他們。李國華說: “黑仔,為了適應(yīng)在香港的工作,我再給你派兩個有文化的同志?!甭犝f給短槍隊派兩個有文化的同志,陳黑仔十分高興。李國華指著站在一邊的戴眼鏡的小伙子和葉官妹說:“這是蔡偉良,馬來亞華僑,是個學(xué)生仔,他的日語、英語都講得非常好;葉官妹我再還給你們,這幾天小葉學(xué)習(xí)軍事,學(xué)習(xí)發(fā)報,進步很快,再練一練就能做報務(wù)員了。黑仔呀,發(fā)報機得你們自己去搞哇?!标惡谧惺指兄x,轉(zhuǎn)身對蔡偉良和葉官妹說:“小蔡,你編入阮鴻文小組,小葉就在女子班吧?!崩顕A對陳黑仔說:“黑仔,還有一個重要任務(wù)交給你,去接人。雖然今天是新年,但這節(jié)你過不成了,回頭,我給你們每個人發(fā)兩個肉包子?!标惡谧校骸按箨犻L,包子留給同志們,你就下達任務(wù)吧?!薄澳銕讉€戰(zhàn)士馬上出發(fā),晚上10點前要趕到九龍的牛池灣,護送幾位領(lǐng)導(dǎo)同志到石橋坑,我現(xiàn)在趕去石橋坑,和曾司令員一起在那里等你們?!标惡谧袉柕脚3貫澈驼l聯(lián)系,李國華告訴他和鐘成聯(lián)系并反復(fù)叮囑他這個任務(wù)非常重要,一定要保證領(lǐng)導(dǎo)同志的安全。第七章重任在前前路多艱
陳黑仔帶著阮鴻文、劉沖、黎光三人匆匆上了路。走在山路上,黎光問:“隊長,我們要護送的是誰呀?”陳黑仔:“這可不能問。這是紀(jì)律?!比铠櫸囊舱f:“我們只管安全地把人送到目的地,但是不可以問送的是什么人。知道嗎?這是軍事秘密,也是紀(jì)律?!崩韫饩镏欤爸懒?。”劉沖說起了打鬼子汽車的事,他怕陳黑仔猶豫,沒想到陳黑仔今天挺痛快?!耙墙裉炷悴蛔尨颍艺f什么都得離開短槍隊,太憋屈了?!眲_說。陳黑仔:“該猶豫的時候就得猶豫,該果斷的時候也得果斷。總猶豫不行,總果斷也不行,做事,特別是把事情做好,我覺得不容易?!比铠櫸恼J(rèn)真聽著陳黑仔和劉沖的對話,意味深長地說:“黑仔,你這個人有時候很出人意料哇?!薄皩α?,黑仔,你不是總說要處分我嗎?這次回大隊了,你沒想起這件事來?”劉沖問陳黑仔說: “想起來了,不過沒來得及辦。劉沖啊,你還惦記著離開短槍隊呀?”劉沖吞吞吐吐。陳黑仔說:“我看人看事,功過分明,功就是功,過就是過,沒有將功補過這回事。就說我們這次搞槍吧,這是短槍隊組成后的第一個任務(wù),有了任務(wù)才考驗人,搞槍阮鴻文功不可沒,可是這個過程中他也犯了錯?!?/p>
午夜,陳黑仔他們趕到了牛池灣。幾個人都有些累了,就在一片樹林中休息,黎光喝了口水,就搶著去放哨了。阮鴻文掏出酒壺來喝了口酒;劉沖掏出包子來,送到嘴邊,又停住了。陳黑仔問:“怎么不吃了?”“留著,一會兒給領(lǐng)導(dǎo)同志吃?!眲_說。陳黑仔笑了,“都說劉沖做事從不考慮,今天這是怎么啦?包子到嘴邊了,考慮了一下,這不就放下了?!眲_不好意思起來,大家就都把包子留下來。黎光跑過來說人來了,陳黑仔等人站起來迎接,鐘成、何標(biāo)領(lǐng)著三、四個人來了,來人中有廖承志、喬冠華。鐘成對身邊的幾位同志介紹說:“這位是短槍隊長陳黑仔,下一段路,就由他護送你們了?!睅讉€同志紛紛說:“辛苦你們啦。謝謝你們?!标惡谧姓f:“不客氣,這是我們應(yīng)該做的。鐘成同志,我們這就上路了。
時間緊迫,和鐘成告別后,陳黑仔等人護送著領(lǐng)導(dǎo)同志開始趕路。一口氣走了大約兩個小時,大家才停下來,就地坐下來休息。陳黑仔問領(lǐng)導(dǎo)同志累不累,廖承志說:“的確有點累呀?!标惡谧姓f:“我剛到游擊隊的時候,夜行軍總掉隊,也是練了很長時間,才能跟上隊伍?!眴坦谌A說:“這走夜路可是硬功夫哇,又是山路,跟游擊隊的同志比,我們甘拜下風(fēng)Ⅱ阿?!眲_拿出包子給領(lǐng)導(dǎo)同志們,“吃點東西吧,一定餓了吧?!薄斑@是我們特意為你們準(zhǔn)備的?!标惡谧姓f。廖承志問道:“你們吃了嗎?”“我們吃過了?!标惡谧姓f。領(lǐng)導(dǎo)同志們信以為真,接過來吃。黎光也拿出自己的包子給領(lǐng)導(dǎo)同志,自己卻悄悄咽了一下口水。廖承志說:“我們光顧趕路了,還沒認(rèn)識一下呢?!标惡谧姓酒鹕恚骸皥蟾骖I(lǐng)導(dǎo)同志,我是短槍隊隊長陳黑仔。”阮鴻文、劉沖、黎光也站起來報告了自己的姓名。廖承志說:“我叫……”陳黑仔打斷了廖承志的話:“報告領(lǐng)導(dǎo)同志,我們有紀(jì)律,是不可以問護送對象姓名的?!绷纬兄拘α?,說道:“我們是革命同志,是生死與共的戰(zhàn)友,為什么不可以相互留下姓名?我們要相互記住,也記住這一段艱難的旅程,等到革命勝利的那一天,回憶起來是很有意義的。小同志,我叫廖承志?!薄拔医袉坦谌A?!眴坦谌A也報出了姓名。陳黑仔等四人向領(lǐng)導(dǎo)同志敬禮。陳黑仔心想,原來這就是八路軍駐香港辦事處主任廖承志啊。
天亮前,楊伯劃船,送領(lǐng)導(dǎo)同志和陳黑仔等人過了海。等小船到了對岸,天已經(jīng)蒙蒙亮了。曾司令員、李大隊長等人站在岸邊迎接他們。陳黑仔指著岸上說“看,曾司令員接我們來啦!”楊伯說“到家啦?!毙〈堪?,曾司令員、李大隊長迎上來敬禮,和廖承志等人握手。
領(lǐng)導(dǎo)同志被接到坪山鎮(zhèn),這是東江縱隊的根據(jù)地,在司令部內(nèi),廖承志和東江縱隊的干部們一起開會。曾司令首先向大家介紹了廖承志,然后就請廖主任講話。廖承志說:“香港淪陷,幾百名知名民主人士和進步文化人士滯留在了香港,黨中央命令我們要不惜一切代價,想盡辦法,把他們救出來。這些人是我們民族的寶貴財富,要一個不落地營救出來。時間非常緊迫,我們必須趁日軍在香港立足未穩(wěn)、社會處于一片混亂、九龍和港島正在不斷有難民涌出的情況下,把他們救出來。”曾司令說:“黨中央這么信任我們,我們堅決完成任務(wù),保證不出一點差錯?!薄拔掖硐愀鄣耐緜冎x謝你們?!绷纬兄菊f。曾司令對干部們說:“港九大隊要擔(dān)負(fù)起這個任務(wù)的絕大部分,特別是短槍隊,在港九這一段的營救和護送中,要發(fā)揮機動、靈活的作用?!崩顕A、陳黑仔站起身,響亮地說“是!”
曾司令走地圖前,“我把具體行動方案給你們講一下。營救行動分兩條交通線進行。民主人士和國民黨左派人士從西貢村乘船到上洞,由我接應(yīng)送到坪山,然后到淡水坐船去惠州;進步文化人士走另一條線,他們?nèi)藬?shù)多,要盡量躲開日軍,特別是要躲開國民黨頑固派,你們護送他們走寶安這條交通線,從荃彎到元朗,與難民一起通過淪陷區(qū)日軍封鎖線,到白石龍根據(jù)地,再送到寶安。主要的護送任務(wù)由短槍隊和我們的交通員來承擔(dān),為了不引起敵人的察覺,我們只能派小隊、分期分批護送。國華同志,你明天就帶一部分人到白石龍去,為短槍隊在九龍到白石龍沿途布置警戒。國華、黑仔,明白了嗎?”李國華、陳黑仔點頭。曾司令Ⅱ丁囑道:“黑仔,任務(wù)艱巨,責(zé)任重大,遇事要多動腦子,靈活機動,安全第一。”
在坪山開完會,李國華、陳黑仔于第二天回到陽臺山根據(jù)地,李國華也召集了一個會,和干部們研究了具體行動的一些細(xì)節(jié)。散了會,陳黑仔和麥巾雄在樹下說話。麥巾雄問陳黑仔傷口好了沒有,陳黑仔告訴她已經(jīng)好了。麥巾雄說:“沒想到縱隊把這么重要的任務(wù)交給我們,我真擔(dān)心出什么差錯?!薄安灰拢灰覀兡懘笮募?xì),就沒有過不去的火焰山?!边^來一會兒,麥巾雄對陳黑仔說:“給我講講你自己好嗎?”陳黑仔講自己是大鵬鎮(zhèn)人,小時候在村里讀私塾,后來大一點了就去東莞讀書,再后來去廣州讀中學(xué)、大學(xué),可是日本人來了,書也沒有讀完。從上中學(xué)開始,就參加了學(xué)生運動。國破家亡,政府無能,任何一個熱血青年都不可能無動于衷。在搞學(xué)生運動的時候,認(rèn)識了曾司令員,他帶頭搞學(xué)運,是他帶領(lǐng)自己走上了革命道路。那是35年一,二九運動,曾司令員化名周強……
陳黑仔給麥巾雄講了這些往事,麥巾雄非常感慨:“曾司令員、李大隊長和你,你們都是了不起的人,有勇有謀,覺悟也比別人高?!标惡谧姓f:“你的覺悟也不低嘛?!薄拔腋銈兛蓻]法比。我沒念過書,從小就被家里賣進了香港的馬戲團,就知道沒命地練功,不知道吃了多少苦?!丙溄硇垡馕渡铋L地望著陳黑仔說:“我真高興這輩子能加入東江縱隊,能認(rèn)識你?!标惡谧幸采钋榈赝溄硇邸!懊魈煳覀冇忠?zhí)行新的任務(wù)了,雖然說有信心,但還是覺得壓力挺大的,這次任務(wù)不同以往,責(zé)任重大呀?!?/p>
第二天黃昏,陳黑仔帶領(lǐng)短槍隊出發(fā)了。大家有些沉悶,誰也不說話,山道上,只聽得“沙沙”的腳步聲。陳黑仔看了看大家,對身邊的阮鴻文和劉沖說: “進了九龍,先讓同志們到圣瑪利書院休息,你們幾個班組長跟我去碼頭,阿全在那里等我們。”劉沖說:“黑仔,你說上級怎么凈給我們這樣的任務(wù)???我不怕犧牲,可是我怕我護送的人有閃失。要是……萬一……如果真出了意外,我死一百回都彌補不了。還不如讓我們?nèi)ゴ蛘蹋蛩酪粋€我就夠本了,然后我就沖鋒,抱著機槍噠、噠、噠,來幾個掃射,要多痛快有多痛快?!丙溄硇壅f劉沖:“就你怪話多。這個時候,不許說這些動搖軍心的話。其實隊長心里也不輕松,壓力比誰都大?!标惡谧姓f:“讓他說吧,說說心里痛快??赡艽蠹叶歼@么想,坦白地說我也這么想,可我們是短槍隊,我們就是干這個的,當(dāng)初大隊長把大家選進短槍隊,就是因為你們比別人更勇敢,更機智,大隊長相信,我們能完成各種艱巨的,甚至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wù)?!?/p>
阮鴻文說:“可是這次該怎么干呢?誰有把握呀?”陳黑仔:“以前我們也常有護送任務(wù),但是沒有這么大規(guī)模的,面臨的情況也從來沒有像現(xiàn)在這么復(fù)雜,你們想想,這一路上,我們的對手有鬼子、土匪和國民黨頑固派。要問應(yīng)該怎么干?要問有沒有把握?我說只要我們膽大、心細(xì)、不怕犧牲、遵守紀(jì)律,我們就有把握完成任務(wù)?!比铠櫸模骸澳阏f的都對,可是太空洞,和沒說一樣?!薄叭铠櫸?,那你有什么想法?”“我說呀,對這個任務(wù)不要太在乎,我們見機行事;可是也不能不在乎,事前要周密計劃?!?/p>
夜晚,在九龍碼頭倉庫內(nèi),陳黑仔帶領(lǐng)阮鴻文、劉沖、麥巾雄、黎光四個班組長,以及阿全開了會。陳黑仔講解了任務(wù)?!斑@次任務(wù)十分艱巨,除了我們短槍隊外,我們最優(yōu)秀的交通員,西貢村的楊水珍、元郎的林阿貴、港島的何標(biāo),還有阿全也都要參加,要全力以赴投入到護送工作中。從香港到白石龍有一白多里路,沿途有日本仔的封鎖線,有大大小小土匪的山頭,而我們短槍隊就這么十九個人,交通員也只有十幾個,加上一些外圍人員,力量并不是很足,所以我們時刻都要謹(jǐn)慎行事。在座的人紛紛點頭。阮鴻文說:“黑仔,這話你都說了一百遍了,你是怕我們聽不懂還是怕我們記不住?。控?zé)任重大、安全第一、謹(jǐn)慎行事、遵守紀(jì)律,我都給你重復(fù)一遍了吧?這回放心了吧?”劉沖嘟囔:“黑仔呀,你們讀書人真是噦嗦,你就布置任務(wù)吧。”“好,我現(xiàn)在布置任務(wù)。我?guī)_小組去港島,協(xié)助八路軍駐港辦事處把要營救的人員組織好,用船運到九龍。其余的人留在九龍這邊,阮鴻文小組負(fù)責(zé)從九龍到西貢村、上洞這條線,麥巾雄的女子班和黎光的小鬼班負(fù)責(zé)從九龍到荃彎、元朗、白石龍這條線。阿全負(fù)責(zé)安排船只。”
第二天一早,陳黑仔、何標(biāo)化裝成商人,身穿長衫,頭戴禮帽,來到坐落于香港中環(huán)的榮興百貨公司門前,這是一座二層樓房,門面高大,是個中等規(guī)模的百貨公司。二人機警地四下看了看,走了進去。店里沒有顧客,伙記福仔迎上來,小聲說“何先生,您來啦?!薄皝砝?。福仔,生意怎么樣?”何標(biāo)問。“兵慌馬亂的,哪有人買東西呀?”“鐘經(jīng)理在等你們。跟我來?!备W邪讯艘蠘恰?/p>
樓上有庫房、財務(wù)室,最里面是經(jīng)理鐘成的辦公室,他開門迎上來和陳黑仔握手,然后交代福仔注意外面的動靜。福仔答應(yīng)著出去了。三人進屋落座,鐘成急迫地介紹情況:“我們已經(jīng)掌握了一大批民主人士和文化人士的住址或藏身地點,有的已經(jīng)聯(lián)系上了。找到他們很不容易,好多人為了躲避日偽特務(wù)的搜捕,已經(jīng)搬了幾次家,鄒韜奮搬了6次,茅盾搬了4次,有人躲進了貧民窟,有人躲進了難民收容所?!薄笆沁@樣Ⅱ阢你們辛苦啦?!标惡谧姓f。“應(yīng)該的,接下來就輪到你們辛苦了。鄒韜奮等人已經(jīng)在日本鬼子的抓捕名單上了,鬼子要穩(wěn)固法西斯統(tǒng)治,還要制造‘王道樂土的假象,所以一是需要殺一批人,二是需要一批名人、官員參加到偽政權(quán)當(dāng)中,所以他們是不會輕易放過這些人的?!标惡谧姓f:“他們想找傀儡,替他們維護法西斯統(tǒng)治。”鐘成道:“對,但是有幾個人甘愿當(dāng)漢奸?大家都希望盡快擺脫日寇的魔爪。好在他們剛剛進入香港,還掌握不了太多的情況,加上社會混亂,他們一時也搞不準(zhǔn)該抓誰,去哪里抓?!薄耙归L夢多,我們的行動越快越好?!薄笆堑?,今夜就送走第一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