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建基
高粱紅了,長稈綠葉,循著河流
把朵朵火焰舉過頭頂
颯颯,以筆挺的身姿排成方陣
向走過田野的舊車轍致敬
高粱紅了,循著車轍,手牽著手
大片大片向遠方的天際走去
走著走著,越過地平線
把自己走成了晚霞,回顧大地
我無意猜測天際那邊的事物
也不想知道河流和車轍的去向
我多愿是那棵地平線上的樹——
媽媽,夕陽此時一言不發(fā)
而薄暮的天藍得想哭
這些馬,啃食滿坡蔥蘢的同時
肯定啃食了山坡上游蕩的云——
否則,它們?yōu)槭裁从性频挠崎e和輕松
當剩下最后一朵晚云的時候
它們列隊而返,雨不亂步
有條不紊的陣勢無須有人吆喝
一匹一匹從我身旁走過
走向村寨那條暗紅的小路
留下身后滿坡的鮮綠和雨珠
一匹一匹在寨口分隊,各自回家
主人還沒有回來,就站門前
輕輕搖動尾巴直到月光滿地的時候
我很想知道它們的幸福和憂傷
但沒有一匹馬與我說過話
高原上的夜色欠了欠身子
星子一半散落草地,一半散落水中
早晨的天空因此藍得高遠
比五月遼遠的是南風
比南風廣闊的是草地,山谷輕煙
寺廟的檐角閃爍太陽的金色
趕著羊群走向雪山的央金
身后草地開出星星點點的格桑
露水打濕斑斕的藏裙
一只疲憊的鷹躊躇在天空:
南風是自己的,飛,還是不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