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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寶是個好城管

2019-08-22 04:50:24梅旁吹笛
傳奇·傳記文學(xué)選刊 2019年8期
關(guān)鍵詞:收攤大家伙小翠

梅旁吹笛

失業(yè)在家的大寶最近時來運(yùn)轉(zhuǎn)。抱著試一試的想法,他去應(yīng)聘了城管的職位,沒想到經(jīng)過幾輪激烈的筆試和面試,憑著身體棒、頭腦靈、嘴皮快,竟然真的當(dāng)上城管了。

自從大寶失業(yè)后,大寶的老婆小翠覺得自己不能再做家庭主婦了,老琢磨著開個店,無奈沒有啟動資金。擺小攤吧,又怕被城管趕。這下可好了,自己的老公就是城管,還怕什么?小翠高興瘋了,給大寶親了個“滿臉桃花開”!

第二天,小翠就蹬著三輪車,拉著鍋碗瓢盆出攤了。小翠選擇了最繁華的文昌街?jǐn)[攤,這位置交通便利,人流量大,沒多大工夫,三輪車上的煎餅就賣出了不少。見小翠這邊生意好,許多小販也紛紛涌了過來,沿街?jǐn)[攤。叫賣聲、討價還價聲不絕于耳,好不熱鬧!正賣得起勁時,幾個小販卻不聲不響地開始收攤了。有了帶頭的,立即有響應(yīng)的,不大會兒工夫,文昌街上就只剩下小翠和她旁邊的三兩個攤位。小翠喜滋滋地數(shù)著錢,像個沒事人似的。這時,旁邊賣糖水菠蘿的宋大姐悄悄湊上來,低聲問小翠:“大妹子,你不怕城管???這條街他們一天巡查十來遍,估摸著再過一會他們又該來了?!毙〈鋼u搖頭,笑而不語。過了一會兒,嘀嘀聲響,小翠的手機(jī)里收到一條短信:“今日不掃蕩,可盡情游擊。”“掃蕩”“游擊”是大寶事先和小翠約好的暗號,意思是今天城管不出來巡查了,可以放心擺攤,到哪里擺都行。

小翠這下放心了,她沖宋大姐擺擺手說:“今天沒事,他們不會來?!彼未蠼惆胄虐胍傻睾托〈湟黄鸾匈u起來。正是上班族吃早餐的時候,不多會兒小翠的煎餅就賣得所剩無幾。藏在附近胡同里的小販們探頭探腦地望著小翠這邊,見半天也沒有城管的動靜,就陸陸續(xù)續(xù)地重新出攤了。很快,小翠的煎餅就賣光了。她收拾東西正要回家,旁邊賣糖水菠蘿的宋大姐趕緊湊上前來又是端鍋,又是拿碗地套近乎。小翠樂得個清閑,站在那里洋洋得意。等宋大姐幫她收拾停當(dāng),小翠騎上三輪車,沖眼巴巴望著自己的宋大姐撂了句:“明天十點(diǎn)半我還來?!闭f完這句話,小翠瀟灑地把三輪車蹬得呼呼生風(fēng),像得勝回朝的大將軍,覺得眼前一片敞亮。

第二天,小翠準(zhǔn)時來到了文昌街,賣糖水菠蘿的宋大姐立即迎上前來,還悄悄地問小翠:“今天能干到幾點(diǎn)?”小翠沖宋大姐眨眨眼,輕笑著說:“你看我的,我撤,你就撤。”宋大姐點(diǎn)點(diǎn)頭。小翠剛擺好攤位,手機(jī)嘀嘀響了幾聲,大寶的短信來了:“上午掃蕩文昌,下午掃蕩武威,敵進(jìn)我退,敵退我進(jìn)!”文昌和武威是兩條繁華街道的名字,不過一個在城東,一個在城西。大寶的意思再清楚不過了:上午要查文昌街,就去武威街?jǐn)[攤,下午呢,再回文昌街,讓城管撲個空!小翠看完短信,匆匆收拾一下,蹬起三輪車就走。宋大姐騎著她的自行車,跟在小翠的后面問:“咱這是上哪去?”小翠頭也不回地說了聲:“武威街?!逼渌男∝溡姶饲榫?,對小翠半信半疑,有繼續(xù)擺攤的,有收攤回家的,也有三兩個跟著小翠和宋大姐到了武威街。

果不其然,小翠剛離開文昌街不到半個小時,一群城管隊員就來了。頓時,文昌街上,雞飛狗跳,哭爹喊娘,亂成一團(tuán)。那些腿腳利索的小販跑得急,桌椅板凳都來不及收拾,就那么東倒西歪地堆在地上;那些腿腳慢、來不及收攤的小販被掀了攤位,坐在地上嚎啕大哭;還有個小販更倒霉,被一群城管在后面追,結(jié)果慌不擇路,把三輪車蹬翻了,蘋果、橙子、香蕉等水果散落一地,還引發(fā)了哄搶。大寶跟在城管隊員中瞎起哄,雖然沒有掀攤子,但他望著眼前的一幕,又看看小販們望向自己的仇恨眼神,心里覺得怪怪的。不過,看到小翠不在這里,大寶又得意地笑了起來,追小販也更有勁頭了,沖在最前面。

到了下午,小翠又帶著宋大姐和其他幾個小販回到了文昌街。一天下來,跟著小翠的幾個小販漸漸看出了門道。慢慢地,越來越多的小販愿意跟小翠一塊出攤。他們和宋大姐一起,紛紛討好起小翠來,希望小翠能幫襯一把,以后出攤都帶著他們。小翠是個心軟的人,哪經(jīng)得起宋大姐和其他幾位小販七嘴八舌的一頓猛夸,她勉強(qiáng)點(diǎn)頭答應(yīng)了這事。雖然小翠沒說過自己的老公大寶就是城管,但大家伙心里跟明鏡似的,都知道小翠“大有來頭”,跟著小翠肯定沒錯。就這樣,小翠成了大伙兒的“帶頭人”,跟著小翠的小販隊伍也越來越龐大了。每天回家,小翠除了能掙到不少錢,還連帶著蔬菜、水果什么的帶回好多。大寶問她:“買這么多蔬菜水果哪吃得完?”小翠卻得意地一撇嘴:“買?你傻啊,這都是別人送的!不要還不行呢!”大寶問為啥,小翠摟著大寶就親了一下:“還不是我有個好老公?”大寶心里美滋滋的,可轉(zhuǎn)念一想,他又警告小翠:“一定要低調(diào)、低調(diào)、再低調(diào),絕對不能透露我是城管的身份!明白?”小翠白了大寶一眼,說了聲:“明白!”

這天,小翠根據(jù)大寶的指示,又來到了文昌街。好家伙!眼前的景象把她嚇了一大跳,只見街道兩邊密密麻麻地全被各色小販擺滿了,中間只剩下窄窄的一條行車道,汽車寸步難行,行人熙熙攘攘,熱鬧極了!宋大姐見小翠來了,一把拉住小翠的三輪車把,指著街邊唯一的一塊空地說:“大妹子,最好的位置我都給你留好了,大家伙都等著你呢!快來吧!”說話的工夫,賣烤白薯的、炸臭豆腐的、烤魚烤串的都涌了上來,爭先恐后地幫小翠端鍋拿鏟擺起攤來。小翠被大伙兒圍著,很有領(lǐng)導(dǎo)的感覺。她清了清嗓子,剛想開口表示感謝,忽然想起大寶說過的話,立即閉上了嘴巴,只是沖大伙點(diǎn)點(diǎn)頭,不聲不響地忙活起自己的生意。

說來也該小翠倒霉,這天她忘帶手機(jī)了。再說大寶這會兒剛上班,忽然接到了城管隊張隊長的命令,要求全體隊員立即到文昌街去巡查,而且要兵分兩路來個“兩頭堵”,因為有居民反映文昌街占道經(jīng)營嚴(yán)重,造成車輛擁堵。大寶趕緊悄悄給小翠發(fā)了個短信,這才放心地吹著口哨,登上了城管執(zhí)法車。

快到文昌街了,隔著路口,大寶一眼就看到小翠還在那里賣煎餅,他急壞了,不等城管執(zhí)法車停好,就一把拉開車門,箭一般地沖向了小翠。張隊長在車?yán)飿妨?,沖著大寶豎起了大拇指:“看看,新人就是厲害,大家伙多學(xué)著點(diǎn)啊!”

城管執(zhí)法車一到,文昌街頓時亂成了一鍋粥。小販們左沖右突,卻發(fā)現(xiàn)文昌街已被“包圍”,哪也跑不了了。小翠見大寶來了,臉一下子就拉了下來,抬手就給了大寶一個耳光。這記耳光把大家伙都嚇傻了,整條街一下子安靜下來。小翠還不依不饒地罵了起來:“老娘養(yǎng)著你,你也不給老娘辦事!大家伙起早貪黑做點(diǎn)小生意容易嗎?你說來就來,說掀攤子就掀攤子,說罰款就罰款,還讓不讓人活了?”

小翠這話是說給身邊的宋姐他們聽的,卻說到了大家伙兒的心里,越來越多的小販把大寶和小翠圍了起來。大家伙都信任小翠,小翠覺得自己也要對得起大家伙的信任。但沒想到,今天正是這種信任害了大伙。小翠越想越氣,抬手又是一個耳光打下去,卻被大寶拉住了胳膊。

“城管打人了!”不知哪個小販喊了一聲,頓時,小販們?nèi)呵榧^,紛紛拿起了板凳、鐵鏟、磚頭,涌向了大寶,涌向了城管執(zhí)法車。城管隊員們畢竟人少,看這形勢都退回了執(zhí)法車?yán)?,打電話尋求支援?/p>

形勢一觸即發(fā),眼看就不可收拾。大寶慌了,這要是鬧大了可不得了,怎么辦?既不能讓周圍的小販知道自己和小翠的關(guān)系,還要告訴小翠自己真的事先發(fā)了短信,既要勸說小翠主動讓步,又不能惹怒了周圍不明真相的群眾。這下可把大寶急壞了!汗水一下子就濕透了制服后背。

忽然,大寶眼睛一亮,想起了自己的絕招。以前在家里,每次惹小翠生氣后,這招都很管用。不過這次是在大庭廣眾之下,行不行還兩說,但大寶也顧不得那么多了。

說時遲那時快,就在一個小販要上前打大寶的時候,大寶撲通一聲就跪在了小翠的面前,同時扯著脖子喊了一聲:“姑奶奶啊,求求你了,我錯了還不行嗎?”大寶一邊喊,一邊擠眉弄眼地指指小翠的口袋。小翠一摸口袋才發(fā)現(xiàn)今天忘帶手機(jī)了,自己還真是錯怪了大寶。

小翠的腦瓜可比大寶靈光多了,她扶起大寶,大聲地說:“好了,看在你認(rèn)錯的分上,今天這事就算了!我們占道經(jīng)營影響市容,影響交通,我們收攤了!”一邊說,小翠一邊熟練地拿起一摞煎餅裝到袋子里交給大寶:“這些煎餅都是綠色食品,拿去給城管的兄弟們吃吧,你們也辛苦了,也該下班回家了!”

小翠這么一說,大伙兒哈哈大笑,氣氛一下子緩和了。小翠帶頭收攤,小販們也放下了手中的“武器”,紛紛撤攤。城管隊員仍守在執(zhí)法車?yán)锊桓页鰜怼_@起事件就這樣平息了。

不過這事還沒完。大寶剛回到單位,張隊長就把他單獨(dú)叫到辦公室,問他今天到底怎么回事。大寶坐在張隊長面前,“這個”“那個”地支吾了半天也說不出個子丑寅卯來。正在這時,有人推門進(jìn)來,市電視臺、報社的記者涌進(jìn)來一大堆,長槍短炮地把大寶和張隊長圍了起來。

這是怎么回事?原來,上午的事情被人拍照發(fā)了微博,幾十萬網(wǎng)民紛紛轉(zhuǎn)發(fā)、評論,都說大寶是個好城管,文明執(zhí)法,打不還口、罵不還手,還能向小販下跪。大寶現(xiàn)在是名人了!

張隊長見這陣勢,便順?biāo)浦鄣叵蛴浾邆儽響B(tài):“大寶確實(shí)是個好同志,這不,我把他找來就是讓他寫個材料,然后在城管隊伍里號召大家向他學(xué)習(xí)呢!”

壞事變成了好事,大寶一下子心情大好。這時有個記者問他做城管的體會。大寶脫口而出:“簡單,把小販當(dāng)親人唄!”大寶的話引來記者們熱烈的掌聲。大寶心里卻罵起了自己:該打,差點(diǎn)說漏嘴!不過想想今天的經(jīng)歷,大寶又笑了。雖說出了丑,但也不吃虧,跪自己老婆的事以前也沒少干過,何況這次,連張隊長都承認(rèn)“大寶是個好城管”呢!

〔本刊責(zé)任編輯 周 雨〕

〔原載《上海故事·增刊》2013年第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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