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海,1955年3月出生,山東日照人,中國音樂家協(xié)會理事、中國音協(xié)管樂學會主席,第十一屆、十二屆全國政協(xié)委員。國家一級指揮,中國人民解放軍軍樂團原團長,曾指揮國內外多家軍樂團舉辦音樂會千余場;曾被評為解放軍總政治部表彰的“德藝雙馨的名師名家”,被國內外媒體稱為“最具人氣和影響力的軍旅指揮家”。
我自豪——與軍樂相依為命的老兵
1970年1月,15歲的我從山東高密參軍,走進了這支承載厚重的國字號“紅色”樂團——解放軍軍樂團。軍樂為我打開了一個色彩斑斕的音樂世界,為我展現(xiàn)了一個莊嚴肅穆、崇高圣潔的國家政治殿堂。
作為解放軍軍樂團的一員,我在團里工作了近50年,這方熱土養(yǎng)育、滋潤了我。共和國近50年來幾乎所有的重大慶典活動和重要會議,我都參與并見證了。特別有幸的是,在天安門廣場上,我曾先后受到了毛澤東、鄧小平等幾代黨和國家領導人的檢閱,一位央視主持人曾評價我是“迄今為止,我國惟一一位在天安門廣場受到多位領導人檢閱的音樂家”。這獨一無二的經(jīng)歷讓我特別自豪,也是我永不磨滅的紅色記憶。
1970年10月1日,我第一次在天安門廣場作為軍樂團最年輕的單簧管演奏員吹奏國歌,見到了日夜想念的毛主席。那天沒有閱兵式,只有群眾游行,我們軍樂團700多人就在金水橋對面執(zhí)行演奏任務,可以清晰地看到天安門城樓上的黨和國家領導人。當我懷著無限崇敬的心情看到城樓上的毛主席時,激動萬分,不禁流下了熱淚。后來,我專門把那一天我所佩戴的領章、帽徽等收藏了起來,作為永久的紀念。
1984年10月1日,國慶35周年。這次,我作為千人聯(lián)合軍樂團最年輕的分指揮之一,參加了改革開放以后的第一次國慶大典和閱兵式,接受了鄧小平等中央領導同志的檢閱。從接到任務到國慶那天,除了每天在烈日下訓練,我還和其他演奏員一樣,背譜、合練,連走路的時候也不知不覺地打拍子,最終圓滿完成了指揮任務。
1999年,我已是國慶50周年慶?;顒忧寺?lián)合軍樂團副團長兼總指揮,在近3個月的艱苦訓練中,每天在烈日酷暑中訓練,長時間的站立,許多人的腿打不了彎,長時間的演奏,許多人的嘴吹破了皮,汗水順著衣服往下流,被太陽曬裂的皮膚褪了一層又一層。正是憑著這樣的堅韌毅力和神圣的使命感,我和軍樂團圓滿地完成了10月1日國慶慶典的演奏任務,當一個個鐵流般的方隊踏著我們演奏的鏗鏘旋律行進時,那種自豪感,是無法用言語表達的。
2009年國慶60周年,我又挑起了解放軍千人聯(lián)合軍樂團團長兼總指揮的擔子。我?guī)ьI著新中國成立以來規(guī)模最大——由1300人的軍樂團、2500人的合唱團和200人的民族打擊樂隊組成的隊伍,開始了艱苦復雜的訓練任務。在我和全體隊員的努力下,經(jīng)過3個月共計118次的排練和預演,聯(lián)合軍樂團不僅圓滿完成了演出任務,還創(chuàng)造了參加人數(shù)最多、表演形式最復雜、連續(xù)演奏時間最長等多項紀錄。為此,解放軍軍樂團榮立集體三等功,我本人榮立個人二等功。
記得2002年7月20日晚,能夠容納18000名觀眾的首都體育館座無虛席,這座記錄了體壇無數(shù)傳奇的大型體育館,這一夜又見證了中國軍樂史上最輝煌的一幕——解放軍軍樂團慶祝建團50周年大型音樂晚會《我為祖國奏凱歌》。由我團200多名演奏家組成的龐大的樂隊陣容,在駐京8支軍樂團隊、戰(zhàn)友歌舞團等1000多名演員的協(xié)助下,上演了50年來由軍樂團創(chuàng)作演出的經(jīng)典曲目《風暴》《萬歲!偉大祖國》《北京喜訊到邊寨》等膾炙人口的名曲佳作,《運動員進行曲》《歡迎進行曲》等家喻戶曉的禮賓用曲,《牧場上的家》等記錄了一段段外交傳奇的國宴音樂,充滿陽剛之氣的隊列行進吹奏表演,以及與陸??杖妰x仗隊合作演出的《請祖國人民檢閱》——國賓歡迎儀式情景再現(xiàn)等節(jié)目,把現(xiàn)場氣氛和觀眾的情緒推向高潮。在歡樂的掌聲、歡呼聲中,作為這臺晚會的主要策劃人、總導演,我百感交集。為籌備這場晚會,在過去近一年的時間里,我度過了多少不眠之夜,患上了嚴重的胃潰瘍也沒有時間去醫(yī)治,體重驟減了近10公斤。如今這巨大的付出,終于得到了豐厚的回報。
2003年3月,我擔任了軍樂團團長。作為一團之長,要從更宏觀的視角審視、規(guī)劃軍樂團整體發(fā)展戰(zhàn)略,用更多的精力考慮如何適應國家禮賓改革的新要求。我隨團或帶團相繼出訪和考察了法國、英國、俄羅斯、德國等20多個國家,參加國際管樂節(jié),以精湛的技藝向世界展示了中國軍樂的水平。成功的演出讓解放軍軍樂團在國際管樂界的影響越來越大。
軍樂姓軍。我每年都要帶隊在全國各地為基層官兵和群眾巡回演出。1993年,我?guī)ьI演出小分隊走遍了喀什、伊犁、阿拉山口、博爾塔拉等新疆邊防一線,高原強烈的紫外線把我們每個人的臉龐都曬得黝黑。在深山老林的哨卡里,戰(zhàn)士們慷慨地拿出他們平常舍不得吃的菜,一定要讓我們吃。面對那些平常不過而此時卻倍覺珍貴的菜,我們被感動得直流淚,誰也不愿動筷子,只是一遍又一遍地演奏著《輕騎兵序曲》……
我驕傲——推動國歌立法的政協(xié)委員
近50年中,我演奏和指揮了近萬次國歌,可以說是中國指揮國歌次數(shù)最多的人,它的每一個字、每一個音符都已滲透進我的生命。那雄壯激昂的歌詞、氣勢磅礴的音符,是世界上最美的。
但在實際生活中,社會上曾經(jīng)出現(xiàn)過奏唱國歌不規(guī)范、不嚴肅等問題,僅流行傳唱的國歌曲譜就有10多個版本。當我看到一些出版物上,以及一些紀念館、博物館收藏的國歌版本的錯誤時,心里很不是滋味。對于國歌版本不統(tǒng)一造成的困擾,我也深有體會。記得作為北京奧運會開幕式演奏國歌的指揮,就開幕式上怎么演奏國歌、用什么樣的音調、什么樣的速度演奏國歌等方面,我曾經(jīng)與開幕式音樂總監(jiān)發(fā)生過爭執(zhí),他當時認為國歌要舒緩一點。這個音樂總監(jiān)是我很尊敬的音樂家,盡管我倆私底下是很好的朋友,但在這個問題上,我半點也沒有退讓。其實,造成爭執(zhí)的原因,就是因為國歌版本不一致。
國歌的背后是國格,豈能隨意,豈容褻瀆!只有制定一部國歌法,才能從根本上捍衛(wèi)國歌的憲法地位和崇高尊嚴。2008年2月,我當選第十一屆全國政協(xié)委員,深知責任重大。第一份提案提什么呢?為國歌立法!因為為國歌立法,有助于規(guī)范國歌的奏唱、使用行為,維護國歌的神圣與莊嚴;有助于提升公民的國家觀念和愛國意識;有助于激發(fā)人們的民族精神和愛國情懷,培養(yǎng)和弘揚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
經(jīng)過深入調研,我提交了《為中華人民共和國國歌立法》的提案,建議今后在重要集會和儀式活動上,要全體起立唱國歌。此建議很快引起有關部門的重視。在2009年全國“兩會”上,我激動地登上人民大會堂主席臺,第一次指揮現(xiàn)場全體代表、委員高唱國歌。從“奏”國歌到“唱”國歌,這不是形式上的變化,更重要的是在國家層面強化愛國主義精神。
然而,為國歌立法卻一波三折。剛開始,有些人不理解,在討論時有人提出,我們的國歌歌詞是不是過時了?在一次小組會上,個別委員提出,“和平年代不應再‘冒著敵人的炮火了”“國歌歌詞太過激越、有些血腥,應該改換歌詞”。我立即發(fā)言,堅決反對,理直氣壯地講,縱觀世界各國,雖然有些國家數(shù)百年間政體幾經(jīng)更改,但國歌始終沒有改。如荷蘭國歌《威廉·凡·那叟》,歷經(jīng)400多年而不曾變,是世界上最古老的國歌。法國國歌《馬賽曲》,被稱為最具戰(zhàn)斗性的國歌,歷經(jīng)200多年也沒有改。我們的國歌使用不到60年,難道就過時了嗎?1949年9月第一屆全國政協(xié)會議確定《義勇軍進行曲》為代國歌時,就有人提出“中華民族到了最危險的時候”過時了,毛澤東、周恩來力主留下這句話,就是讓我們居安思危、警鐘長鳴?,F(xiàn)在,雖然沒有血雨腥風、炮火硝煙的考驗,但面對波詭云譎的世界變局,前進路上的艱難險阻,我們難道不應該“萬眾一心”嗎?
盡管第一份提案沒有獲得通過,但我沒有放棄,心中有信仰,腳下有力量,接下來第二年、第三年、第四年……我繼續(xù)為國歌立法呼吁。我深信,在一個法制健全的國家,國歌作為國家聲音標志的第一歌,一定會像國旗、國徽一樣受到法律的保護,立法是早晚的事。我的執(zhí)著也影響和打動了越來越多的人,10年間,梅葆玖、吳雁澤、馮驥才、閻維文、關牧村、梁曉聲等百余位政協(xié)委員陸續(xù)在我的提案上簽名支持。
2017年,是我擔任第十二屆全國政協(xié)委員的最后一年,也是連續(xù)提案建議國歌立法的第十年。這年3月的一天晚上,我突然接到一位工作人員的電話,告訴我“關于國歌立法的提案得到了批復,提上議事日程了”。這一天,恰好又是我的生日!這難道不是我和國歌命中注定的情緣嗎?這也是我一生中最重要的生日禮物!9月1日,《國歌法》在十二屆全國人大常委會第二十九次會議上獲得通過,聞此消息,霎那間我情不自禁地淚流滿面。
我志愿——永不褪色的老黨員
回首自己的軍樂人生,一路走來,我感恩陪伴和幫助我的家人、師長、戰(zhàn)友和各界朋友。一個懂得感恩的人是知足的,一個懂得回報的人是幸福的。我要用自己余生的精力,用自己的一技之長,回報黨、軍隊和人民對自己的培養(yǎng)。
早在2003年初擔任軍樂團團長后,我就與各方商議,建議組建自己的行業(yè)組織。“管樂器上手快,組建樂隊周期短,管樂隊演出形式多樣?!边@一想法當時得到包括羅浪在內的多位老前輩的支持。經(jīng)我發(fā)起并擔任會長的中國音協(xié)管樂學會,經(jīng)過十幾年的發(fā)展,已真正成為聯(lián)系全國管樂人的紐帶。2011年7月,我從領導崗位退下來之后,把更多的精力放到推廣、普及管樂上。在清華大學、解放軍藝術學院等多所高校講授“管樂藝術的魅力”。作為教育部全國藝術教育委員會常委,我還應聘擔任了北京大學、人民大學、中央音樂學院等20余所大學的兼職教授。
2018年10月,我正式退休。退休之日,我賦詩言志:“吾輩適逢國家強,退休離崗不離黨?!弊鳛橐粋€老黨員,我會繼續(xù)為黨工作,永遠不會“退休”。正是這份共產(chǎn)黨員的責任擔當,鞭策我走進校園,走進社區(qū),深入了解、傾聽人民的想法和需求,搜集整理資料,挖掘精神內涵。幾年來,我投入大量時間精力,整理、修正國歌樂譜,糾正現(xiàn)有樂譜中存在的問題,希望幫助人們正確奏唱國歌、了解國歌的內涵。為了讓國歌教育以更容易接受的方式走近大眾,走近青少年,我堅持到學校、社區(qū)、企業(yè)、黨政機關去開展愛國主義公益講座,宣講《我們的國歌》,從國歌的重要意義、作用以及和外國國歌特點的比較等多個方面講述其誕生的背景、創(chuàng)作過程,分享自己多年國歌演奏指揮感受。我勉勵青年人,愛國從唱好國歌開始,唱好國歌,從我們自己開始。退下來后,我已經(jīng)宣講了50多場次,受眾過萬人,每次講座都引起了現(xiàn)場聽眾的強烈共鳴。宣講國歌,是我神圣的使命和職責,我會一直講下去,希望通過我的努力,推動每一個中國人熱愛我們的國歌、讀懂我們的國歌、唱好我們的國歌。
(責任編輯:楊連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