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福海

車由徐州駛入睢寧境內時，我的眼前倏地一亮，高速兩旁葳蕤的樹木迎風搖曳著，閃現出蓬勃的生命光澤，仿若在載歌載舞地歡迎遠道而來的賓客。

蘇魯豫接壤的睢寧雖地處蘇北，而此刻卻讓我恍若置身于蘇南。滿眼的綠，覆蓋了荒蕪枯瘦、遍地的樹，彰顯出旺盛生機，頗有“野曠天低樹，江清月近人”之意蘊與美感。那些颯爽英姿，那抹油亮翠綠，在我思維的空間里留下了明晰而深刻的印痕。

馬不停蹄奔波數日，作家采風團成員進社區(qū)，入農戶，抵古城，觀電商，賞實物，聽講解，看展覽，可謂歷覽了睢寧的景色與光華。而真正吸引我獨特視角，激發(fā)我濃厚興趣，撥動我敏感心弦的，還是那些無處不在、千姿百態(tài)、綴滿綠意、風情萬種的樹。

地處黃河古道畔蘇北平原上的睢寧是個擁有145萬人口的大縣，可之前土地未能得到有效使用，荒閑現象屢見不鮮，非但影響到生態(tài)環(huán)境，抑且也閉塞了農民脫貧路徑。如何既留住青山綠水，又聚起金山銀山，讓百姓有錢可掙，搭上致富的順風車，當地主政者經過調研，瞄準了本地土地資源豐沛這一大優(yōu)勢，秉承綠色發(fā)展、科學發(fā)展的理念，果敢地作出了“百村萬樹”的宏偉決策，且當作新時代文明實踐的一個舉措和“鄉(xiāng)村振興”的一項重要內容來抓，全縣開花，奮力推進，持續(xù)墾植，給原本荒枯的大地披上了靚麗炫目的綠衣。

這些資訊，如同一朵朵奔騰的浪花，在我心湖里涌起了微瀾。

于是，在熱心的本土作家陳恒禮引領下，我們擷取了頗具代表性的睢河街道，驅車前往采訪了黨工委書記宋振偉。英氣逼人的宋書記從警多年，干練，穩(wěn)健，轉身履新后顯現出了他作為一方執(zhí)政者的睿智。聊到樹的話題，他目含春光，面漾喜色，略一沉吟，便如數家珍般打開了話匣子。

睢河街道是2016年初經省政府批準調整區(qū)域的，現有行政區(qū)域面積41.2平方公里，人口4.33萬人，管理13個居委會;耕地面積2.1萬畝，截至4月中旬，已植樹約1.5萬畝（含河、溝、渠、路旁等零星碎地），總植樹株數達一百五十余萬棵之巨。

樹，在神州廣袤的原野上隨處可見，并非什么稀罕物。然，像睢寧這樣把栽樹當事業(yè)來做卻不多見?！笆陿淠荆倌陿淙?。”一棵稚嫩的樹苗，從成活至成材，需歷經較為漫長的過程，短期內難以奏效，可“莫為浮云遮望眼”的睢寧人，忌諱急功近利，擅長點石成金，賦予了樹深層次的含義與高附加值的回報。他們在乎的，是長期的生態(tài)效應、經濟效應和社會效益，而非眼前利益。思維活躍的宋書記話鋒一轉，直觀明晰地給我算了兩筆賬：首筆賬是，他們把區(qū)域內所有閑置的土地納入農村合作社，實行集約化經營，按每畝土地1200元給業(yè)主支付租金，沒地的農人可到農村合作社打工掙錢，少數缺乏勞動能力的年長者，即便幫看管看管林地，也可領到幾百元工資，從而有效解決了低收入戶的貧困問題，深得農民贊譽。另一筆賬是，一畝土地通?？稍杂酌?00株，適合本地栽種的櫸樹、孿樹、榆樹、法國梧桐等種樹每株30元，苗木投資每畝3000元。兩三年后，每株樹的市場價約在300元，畝產值增至3萬元，十年后的商品樹價格就更可觀，每株均價飆升為3000元，畝產值突破30萬元！哇，真是不算不知道，一算嚇一跳。原來，枯燥的數字背后，潛藏著巨大的經濟效益，聽來令人歡欣鼓舞。

不僅如此，睢河街道還敢當第一個吃螃蟹的人，開創(chuàng)性地嘗試“林下經濟”，即在大面積的樹林內見縫插針，遇有碎片般空地便種植上花生、蒜苗、青菜、藥材等經濟作物，最大限度地利用土地資源，發(fā)掘潛在價值，實現生態(tài)、經濟、社會效益同步發(fā)展，齊驅并進。

耳聽乃虛，眼見為實。采訪結束，我與老陳決意上現場去看看那些樹，孫遠晉科長駕駛他的愛車帶著我們跑了幾個點，但見沿途古黃河畔，高速路旁，田間地頭，房前屋后，不論是大片閑置的空地，還是零碎的小塊土地，幾乎所有可利用的地方，都栽種上了各種各樣的樹，有的業(yè)已基本成材，成為了商品樹，景象喜人。車行至西渭河大橋時，我倆仿佛心有靈犀，竟不約而同地說，就停這里。車，戛然停下，我們，魚貫而出，站立橋頭眺望，右側那片法國梧桐樹林，豎看成行，橫看成排，面積少說也有五六百畝，而左側那片榆樹林則更寬、更闊，目測有近千畝。轉眸橋另一端的河灘邊，是片更寬大茂盛的林子。我們鉆進一片樹林細察，確鑿地看見林間的空地上蔓生著花生、蒜苗、蘑菇、時令瓜類等的青翠莖葉，甚覺稀奇，連聲稱妙。無怪乎，當地百姓稱之為“會長錢的林子”。

熏風于林間穿梭，發(fā)出輕微而歡快的沙沙聲響;春陽在梢葉起舞，嬌嫩的葉子上折射出耀眼的光斑。我清楚，那聲響，是睢寧人發(fā)自心底的歡快笑聲，那光亮，映襯出睢寧靚麗美好的未來。

睢河是睢寧的代表，也是全國的縮影，透過睢寧的綽約姿態(tài)，我目睹了中國農村已然或正在發(fā)生的滄桑巨變。

責任編輯：海 霞

美術插圖：金 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