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 鍵
故宮博物院藏清人繪《胤禛十二月景行樂圖》,一套十二張,本應是按照一年十二月,分別繪每個月的行樂活動。但其中有兩張圖,繪春花爛漫,仕女蕩千,內容構圖皆一致。按蕩秋千為農歷二月的節(jié)令行樂活動之一,正所謂「滿街楊柳綠絲煙,畫出清明二月天。好是隔簾花樹動,女郎撩亂送秋千」。(唐韋莊《丙辰年鄜州遇寒食城外醉吟五首》)故而從所繪內容看此二圖皆屬農歷二月,則十二張圖僅畫了十一個月的行樂內容。根據畫中二月蕩千、三月修禊、五月競舟等各月行樂內容看,唯獨少了四月一幅。而臺北故宮博物院藏有清代宮廷畫家所繪《十二月令圖》一套,十二張所繪內容各不相同,其中十一張與《胤禛十二月景行樂圖》重復(細節(jié)略有不同),唯多出一張,無論構圖還是內容在故宮博物院所藏十二張圖中都沒有類似的。此畫中遠山近水,屋舍儼然,山石庭院中牡丹遍布,一人立于橋上作觀賞狀。按牡丹于農歷四月盛開,故此幅所繪為四月節(jié)令行樂活動— 賞花。而故宮博物院所藏的《胤禛十二月景行樂圖》中遺失的四月一張,內容布置當與臺北故宮博物院所藏者相同。
古人言賞花、看花,如泛指則百卉群芳皆涵蓋其中,若特指則多為花王牡丹一種,尤其四月間牡丹盛放時更是如此。今人言及牡丹,若非「盛唐」,則必「氣象」?;蛴凶悦甯哒?,言牡丹必言其俗,以反證其不俗。殊不知歷史上對牡丹最為癡迷的朝代并非富貴的唐朝而是風雅的宋代,周敦頤在《愛蓮說》中講「自李唐來,世人甚愛牡丹」,即是肇始于唐,而盛于當代的意思。有宋一代,上自天子,下至百姓,無人不喜牡丹。每到四月花開時,「士庶競為游遨,往往于古寺廢宅有池臺處為市,井張幄帟,笙歌之聲相聞……至花落乃罷」。(宋歐陽修《洛陽牡丹記》)甚至在北宋還出現了專門敘述牡丹品種、種植、觀賞以及歷史的《洛陽牡丹記》,為我國第一部花卉專書,歐陽修因為此書及其對牡丹的喜愛被封為「牡丹花神」,于道德文章外又添一種風雅。四月賞牡丹的風俗至宋室南渡之后依然不廢,周密《齊東野語》就記載張俊曾孫張镃「其園池、聲妓、服玩之麗甲天下」,舉辦的牡丹會天下知名,「一時名士大夫莫不交游」。
宋人于賞花之余更喜歡簪花戴花,「無貴賤皆插花,雖負擔者亦然」。(《洛陽牡丹記》)南宋吳曾《能改齋漫錄》載一則故事:宋真宗在封禪泰山前賜宴陳堯叟、馬知節(jié),三人皆戴牡丹而行,繼而真宗下令陳堯叟去頭上牡丹,于御榻旁親自取頭上一朵簪在陳堯叟頭上。宴罷,陳、馬二人騎馬出宮,風吹陳頭上牡丹落地,陳急呼人拾起,并說這是皇帝御賜,不能隨意亂丟。馬知節(jié)見此則開玩笑說本次賜宴本是為我。陳堯叟則反問道:若是為你,那么皇帝怎么不親自為你簪花呢?二人各大笑而歸。真宗封禪時,陳、馬二人其年皆在五十左右,在當時應該已經以「老夫」自稱了,其酒后簪花的情景或許如蘇軾《吉祥寺賞牡丹》一詩中所講:「人老簪花不自羞,花應羞上老人頭。醉歸扶路人應笑,十里珠簾半上鉤?!姑慨斚氪?,不禁發(fā)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