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 希(于 熙)
中國畫分三科:人物、山水、花鳥。仕女畫是人物畫中以女性形象為描繪對象的繪畫。
據(jù)有效資料考證,仕女畫最早出現(xiàn)于魏晉南北朝時期,素材多取自詩、賦、民間傳說,注重表現(xiàn)女性的內(nèi)在精神,經(jīng)典代表作有顧愷之根據(jù)曹植《洛神賦》之意創(chuàng)作的《洛神賦圖》。
在唐代社會穩(wěn)定、經(jīng)濟繁榮、政策開明的時代背景下,唐代的女性不僅獲得了相對自由的生活方式,還史無前例地參與到國家政治中,是業(yè)績卓著又獨具特色的一群。唐代女性中有詩人才女、書畫妙手、樂舞名家、絕技藝人、能工巧匠、馳騁沙場的巾幗英雄、揭竿造反的草莽女杰,更出了一位威勢赫赫、千古一人的女皇帝。當然那些千千萬萬默默創(chuàng)造社會財富,盡母親、妻子職責的普通勞動者,也為社會的繁榮做出了相應的貢獻。全面參與社會生活,唐代女性,為畫家提供了豐富的創(chuàng)作素材。畫家們用紀實的手法將女性的生活場景描繪下來,既反映了那個時代女性的精神面貌,也記錄了那個時代的歷史。由于畫家關注的是社會上層的女性生活,所以我們現(xiàn)在能看到的唐代仕女畫展現(xiàn)的都是那個時代上層女性的閑逸生活。
唐代仕女畫的代表畫家有張萱、周昉等。張萱長期生活在繁華的長安,目睹貴族豪門的生活。他畫中的婦女形象豐頰碩體,服飾艷麗,是盛唐貴族婦女的歡樂情緒。周昉在仕女畫上繼承發(fā)展了張萱的藝術風格,畫中人物衣紋勁簡、色彩柔麗、輕柔透亮、見形見質(zhì),以豐厚為體,體現(xiàn)的是中晚唐的審美情趣。
張萱有一幅題為《虢國夫人游春圖》的畫作,描繪的是天寶十一年(752年),楊玉環(huán)的三姊虢國夫人及其眷從盛裝出游的情境。此作,構圖前疏后密,富有節(jié)奏。前三騎距離較疏,先是乘淺黃駿馬的中年從監(jiān),后是乘菊花青馬的少女,少女左方略后是乘黑色駿馬的中年從監(jiān)。后五騎擁隨著,虢國夫人位于畫面的中心點,乘淺黃雄健的驊騮,身著淡青色窄袖上衣,披白色花巾,穿描金團花的胭脂色大裙,裙下微露繡鞋,輕點在金鐙上,其左與之并轡前行的是韓國夫人,也乘淺黃雄健的驊騮,裝束與虢國夫人一樣,只是服裝的顏色有別。緊隨虢國夫人姐妹的是三騎并行的奴仆,一男、一女、一老仆懷抱小主人。這幅畫真實地記錄了唐代皇宮貴族的真實生活。
仕女畫到了宋代,題材有所變化。宋代畫家把目光投向了普通百姓,宮廷之外各個階層、各種身份、各種環(huán)境下的女性開始出現(xiàn)在畫家筆下。北宋畫家王居正的《紡車圖》就描繪了生活在社會最低層的貧寒女子的現(xiàn)實生活。畫中仕女貌不驚人、衣不華麗,有的只是艱辛的歲月留在她身上的滄桑感。
唐、宋兩代是仕女畫的鼎盛時代,畫家們都以紀實的方式真實地記錄那個時代的女性生活,他們的畫作為后人研究那個時代的文明留下了寶貴的史料。
仕女畫在元、明、清時期,多從戲劇小說、傳奇故事中提取素材。
現(xiàn)代畫家注重反映女性的時代風貌,展示的是女性融入社會之后參與社會活動的各種形象,如“五四運動”中的新女性,抗日戰(zhàn)爭、解放戰(zhàn)爭中的巾幗英雄,工作在新中國各個領域的職業(yè)女性等。
仕女畫出現(xiàn)在瓷器之上,最早見于唐代的長沙窯,宋元時期較為罕見,這與當時花鳥畫盛行有很大的關系。明清兩代是瓷上仕女畫的發(fā)展時期。明代早期由于當時青花原料的限制,仕女畫并不多見。明代中期的仕女畫多反映貴族婦女的生活,雖然為數(shù)不多,卻對后來仕女畫的發(fā)展起到了積極的作用,如成化朝仕女雖不甚精細,但頗有古意。明晚期仕女畫大量出現(xiàn),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當時社會生活的現(xiàn)狀。清代仕女畫尤為盛行,但歷朝風格各不相同,如順治仕女的衣帶飄然,康熙仕女的妙筆傳神,乾隆仕女的精細寫照,無不具有獨特的時代特色。民國時期,景德鎮(zhèn)瓷畫大師在瓷上呈現(xiàn)了新女性的新生活。
由此可知,女性一直都是畫家關注的對象,只是不同時代的畫家有著不同的關注點,有著不同的審美觀念而已,也因此,仕女畫讓后人看到了不同時代不同女性的風貌。其實,仕女畫無論從歷史的角度,還是藝術的角度來論,其貢獻都偉大。
筆者也是仕女畫創(chuàng)作隊伍中的一員,喜歡在瓷上畫古裝女性,創(chuàng)作素材多取自古詩詞、歷史故事和民間傳說。今天想就依古詩詞創(chuàng)作仕女瓷畫談一些體會。
依古詩詞作畫有幾點非常重要:①了解詩詞的時代背景。②讀懂詩詞的思想內(nèi)涵。③尋找其與當代人審美情趣的聯(lián)結點。
了解詩詞的時代背景,為的是在服飾、環(huán)境方面不張冠李戴,準確呈現(xiàn)時代風貌。這一點,唐代畫家張彥遠在《歷代名畫記》中已有教導:“若論衣服、車輿、土風、人物,年代各異、南北有殊,觀畫之宜,在于詳審。只如吳道子畫仲由,便戴木劍;閻令公(閻立本)畫昭君,已著幃帽。殊不知木劍創(chuàng)于晉代,幃帽興于國朝(唐)。舉凡此例,亦畫之一病也。且如幅巾傳于漢魏,冪離起自齊、隋,幞頭始于周朝,巾子創(chuàng)于武德(北朝北周武帝)。胡服靴衫,豈可輒施于古象?衣冠組綬,不宜長用于今人。芒屩非塞北所宜,牛車非嶺南所有。說辯古今之物,商較土風之宜,指事繪形,可驗時代?!?/p>
讀懂詩詞的思想內(nèi)涵,為的是能準確地表現(xiàn)作者所要表達的東西,尋找其與當代人產(chǎn)生思想、情感共鳴之點。
尋找其與當代人審美情趣的契合點,為的是讓畫作能與當代人產(chǎn)生審美共鳴,從而吸引觀賞者的目光,使之能駐足細細品讀你的畫作,然而慢慢走進你的畫境。這樣,你的畫作才不會成為過眼煙云。
筆者依金代文學家、政治家蔡松年的《鷓鴣天·賞荷》創(chuàng)作了一幅粉彩瓷板畫。
蔡松年在北宋宣和末年,隨父從軍鎮(zhèn)守燕山,兵敗又隨父降金。蔡松年在金朝一生官運亨通,但作為宋人,他的思想感情是復雜矛盾的。他自稱“自幼刻意林壑,不耐俗事”,后曾“買田于蘇門之下”,“將營草堂,以寄余齡”,可得受榮寵,不能不報答知遇之恩,而心底骨子里潛伏的民族意識又使他感到“身寵神已辱”、“低眉受機械”,“違己交病,不堪其憂”。這種復雜矛盾的思想感情的抒寫成為他詩詞中的一個重要主題?!耳p鴣天·賞荷》,亦沒有跳出這樣的心理狀態(tài)。
《鷓鴣天·賞荷》由景及人,情意綿綿:“秀樾橫塘十里香,水花晚色靜年芳。胭脂雪瘦熏沉水,翡翠盤高走夜光。山黛遠,月波長,暮云秋影蘸瀟湘。醉魂應逐凌波夢,分付西風此夜涼。”詞中的“秀、靜、瘦、熏、走、遠、長、蘸、逐、分付”個個精準,字字含情。
筆者的《鷓鴣天·賞荷》粉彩瓷板畫只從描寫荷塘月色的上片“秀樾橫塘十里香,水花晚色靜年芳。胭脂雪瘦熏沉水,翡翠盤高走夜光”提煉畫面,因為只想從詞中之“瘦”所體現(xiàn)的荷的力量和精神,來隱寓人的力量和精神,而不想深究由“分付”輕輕托出來的繾綣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