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有科
這張床躺過村婦、富商
躺過痊愈、躺過截肢的患者
也躺過白色的床單,洗去血跡之后
他們依然流通
在這里,我叫20床
一個失去糖分的年輕人,
在舊地圖上反復尋找
這個沉沒的島叫“胰島”
“總有一天我會累瘋的,四周的海浪撲面而來。
一些是故友,一些是錦上花
而雪中的炭被大雪圍困
我需要火焰,需要點燃最后一把茅草。”
我安慰它,卻無法松開它蒼白的右手
我們緊握著同一種病,只要攤開
它就會從容而去
十個指頭是我的,針尖知道
那些疼痛去了哪里
和擠出的每一滴血,對視,看她涌出,盛開,凋零
不容置疑,我們都到了枯萎的年齡
過完這一個狗年,我們會重復豬的命運
這樣的生活,每隔十二年,都會在前方等著我們
我的生活悄然增加了一些苦澀
苦蕎、苦瓜、苦菜
這些和苦有關(guān)的詞匯一起找上門了
像多年沒見面的窮親戚
聽說我落魄了,他們淡定地接納我
仿佛這么多年,他們苦熬著就是為了看我塵埃落定
調(diào)色板打翻了,我的畫卷只剩下黑白
這以后,黑夜會更長,白晝會更短
這之后,我有更多的時間消化自己
用甘之如飴,用半生儲藏的甜
我目睹過針頭的進退
每日四次,它在我腹部繡梅花
像久別的青春痘,被重新召回
四十年后,我又被年輕刺痛一次
(選自《白天鵝詩刊》2019年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