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聰敏
我和顧雨榭是同桌,這讓我一直有如坐針氈之感。顧雨榭是班里公認(rèn)的美少女,高挑的身材,白皙的面龐,高而直挺的鼻子,尤其是那雙水汪汪的大眼睛,仿佛兩潭清澈的泉水??晌覅s平凡得如同一粒沙子,長得極為大眾化,又不高,甚至可以說得上矮。
“唉,老天真是不公平!”我在日記中這樣嘆息著,“不給我容貌就算了,給我身材也行;不給身材,皮膚好點(diǎn)兒也湊合!可你為什么對我這么吝嗇,一樣可以讓我聊以自慰的東西都不給,卻給了顧雨榭一個(gè)女孩最引以為豪的美貌!為什么要厚她而薄我?”
與顧雨榭同桌在我看來是一種羞辱,我哥哥曾給我讀過馬克·吐溫的短篇小說《陪襯人》,而我的存在不正是顧雨榭的一個(gè)陪襯嗎?也許正是我的丑陋,才更對比出她的秀麗。我常這樣想!
為了擺脫做陪襯人的處境,我決定和其他同學(xué)換座位。我下定決心,不管付出多大的代價(jià),一定要離她遠(yuǎn)遠(yuǎn)的。
“小苗,我倆換座位怎么樣?”我對坐在我前排的田小苗說。其實(shí),我之所以選中田小苗是因?yàn)樗谖仪懊妫绻液退龘Q了,那我每天都是用后腦勺對著顧雨榭,就再也不用常常面對她那讓人嫉妒的美麗了。
田小苗半晌后才訥訥地說:“不行,老師不讓私自調(diào)座位的!”
我熱切地看著田小苗,以萬分沉痛的語氣說:“我最近視力下降很厲害,坐在這里看不清黑板!”第一次說謊,我的心跳聽起來好嚇人,我真擔(dān)心被田小苗聽到。
“你跟其他人換吧,我眼睛也不好!”田小苗說。我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找錯了借口,因?yàn)樘镄∶绱_實(shí)從小就戴眼鏡,而我強(qiáng)調(diào)視力,豈不是在提醒她?!
唉!笨蛋!我暗罵自己。
但是這點(diǎn)兒失敗算什么,我媽以及以前教我的,老師一致認(rèn)為我的最大優(yōu)點(diǎn)就是有毅力、有恒心,否則我的成績不會這么好。我決定再找其他人換座位。
高玲玲是我瞅準(zhǔn)的下一個(gè)目標(biāo),我決定改變策略,先利誘她,再提換座位的事。
“高玲玲,你覺得顧雨榭怎么樣?”我故意問道。
“好呀!長得漂亮不說,學(xué)習(xí)成績又好!”高玲玲不假思索地說。
我興奮地一拍她的肩膀說:“果然英雄所見略同!我和你一樣,覺得她相當(dāng)優(yōu)秀!”
高玲玲便把無限崇拜的目光投向顧雨榭。
我趁熱打鐵,接著說:“那你覺得我的學(xué)習(xí)怎么樣?”
高玲玲想都不想,說:“那還用說,一級棒!”
我心中自然很高興,可臉上并沒表現(xiàn)出來,而是說:“可你知道嗎?如果沒有顧雨榭的幫助,我的學(xué)習(xí)天知道會糟糕成什么樣子!”這話有一半是真的,我雖嫉妒顧雨榭的長相,可在學(xué)習(xí)上,我們常常互相幫助,所以我的成績里有她的功勞。
看著高玲玲再次把無限崇拜的目光投向顧雨榭,我心里說:有門!
于是我說:“我和顧雨榭商量過了,要幫助我們班同學(xué)共同進(jìn)步!顧雨榭幫你,我?guī)挖w秀峰。”趙秀峰正是高玲玲的同桌。
“這太好了!”高玲玲高興得一蹦三尺高。
“可是為了幫你們,你必須和顧雨榭同桌,你愿意嗎?”我終于拐到正題上了。
高玲玲高興得臉上的青春痘都熠熠生輝了,她說:“有什么愿意不愿意的,我這就換!”
顧雨榭似乎感覺到了高玲玲一次次射向她的目光,笑盈盈地走到我們跟前說:“你們談什么呢?這么高興!”
我趁機(jī)對她說:“我們要幫助高玲玲和趙秀峰兩位同學(xué)共同進(jìn)步,這樣班級的學(xué)習(xí)水平才可以提高,所以我得和趙秀峰坐在一起!你幫助高玲玲學(xué)習(xí)?!?/p>
顧雨榭用她那雙水汪汪的大眼睛看著我,目光中竟?jié)M是讓我心疼的留戀,我有點(diǎn)兒后悔了??烧f出口的話,又怎么收得回來?好在足以自慰的是我會真心幫助趙秀峰的。
“好吧!”顧雨榭最終還是同意了,我知道以她的善良,她也會真心幫助高玲玲的。
以后的日子里,我雖然不是顧雨榭的同桌了,可天知道,一下課我還是喜歡到顧雨榭的桌前轉(zhuǎn)悠,直到上課。有時(shí)上課,她還會沖我這邊看上一眼,正碰上我也看她,我們就會相視一笑,心中溢滿了溫暖。
期中考試過后,趙秀峰和高玲玲的成績都有了很大的提高,高玲玲高興得手舞足蹈。為了表示感謝,她對我說:“顧雨榭這個(gè)星期天就要過生日了,我要送她一件漂亮的禮物!”其實(shí),我正有此意,而且我要親手把禮物交給她。
星期天,我拿著一張精美的生日卡來到顧雨榭家。其他同學(xué)都還沒來,顧雨榭的爸爸和媽媽為了讓我們玩得開心,留下蛋糕和一大堆的零食后出去了。
我把生日卡片遞給顧雨榭,真心地說了一聲:“生日快樂!”
顧雨榭激動地打開生日卡片,連聲說謝謝。
悠揚(yáng)的音樂聲伴著卡片上的清香彌漫在房間里。
“音樂好聽嗎?”我問。
“音樂?”顧雨榭的眼里竟是一片茫然,然后醒悟似的說,“好聽!好聽!”
我激動地拉住她的手,說:“那我們一起唱吧!”
讓我不解的是,我唱的是和卡片上一模一樣的《友誼地久天長》,而顧雨榭唱出的則是《生日快樂歌》。
“錯了!”我大叫起來,“你唱錯了!”
“錯了?難道不是《生日快樂歌》嗎?”顧雨榭又一次茫然了。
“你想,那首歌都被唱爛了,我會那么庸俗?難道你覺得卡片里放出的歌是《生日快樂歌》?”我也一頭霧水。
“我……我……”顧雨榭的眼睛暗淡下來,讓我感到好心疼,她說,“我患上了神經(jīng)性耳聾,我正在訓(xùn)練通過讀唇語和周圍的人交流!”
?。∥殷@呆了,一種隱隱的痛傳遍全身。我哽咽地說:“雨榭,我送你的是《友誼地久天長》。我們一起唱吧,愿我們的友誼地久天長!”
(編輯 文 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