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五草草地煮好了晚飯,迅速地脫了鞋和外衣,獨自地上了床,泥鰍似的鉆進了被窩,臉朝里,悶悶地睡著。而外面的一輪紅彤彤的夕陽正光艷照人,不肯鉆入地平線去休息。
她無心吃飯,甚至想去死,因為家里僅有的五百塊錢被她今天下午輸了個精光!沒錢的日子可怎么過?她覺得對不起丈夫,對不起兩個年幼的孩子,對不起這個家!
怪就怪她像蒼蠅離不開垃圾堆一樣喜歡到牌場去。今天下午,她像以往一樣和幾個愛玩愛賭的姊妹一起到牌場去轉(zhuǎn)了轉(zhuǎn),那里有玩骰子的,她們便玩了幾把。可是今天她的運氣依然不佳,連續(xù)十把小點跟豹子,害得不信邪專押大點的她把口袋的五百塊錢全輸了,另外又欠下了借別人一百塊的外債。如今她外面可是債臺高筑!
暮色四合的時候,她那瓦匠丈夫劉虎收工回來了。他瞅了一眼家里的情形,根據(jù)以往的經(jīng)驗,立即就明白了個大概。
劉虎悶悶不樂地帶倆放學(xué)歸家的孩子吃了簡單的晚飯,習(xí)慣性地把餐具、桌子收拾干凈,又洗了澡,這才饞貓似的脫衣上床,貼近黃五,想感受一下夫妻間的溫存。
當(dāng)他用手輕輕地撫平黃五的身體時,就見她用力地甩開他的手,哼著聲,氣咻咻地道:“你干一天活兒,不累?你不累我還累呢!”劉虎討了個沒趣,望著黃五又背對著他、不理不睬的樣兒,心里很失落。陡地,他的嘴角露出了一絲得意來,因為他想到了個對付黃五的招兒了。有道是一物降一物,不會降只能說明你是個廢物。他不再去打攪黃五,很快,便鼾聲如雷。
早晨,劉虎習(xí)慣于早起。煮好早飯后,他喊了兩個孩子,又去喊黃五,叫他們起來一起吃飯。黃五卻不愿意理他。她還深陷在昨天賭場的失意中,不能自拔。劉虎推了推被窩中的黃五,大聲道:“工地上招小工,一天八小時,老板說,工資一天給四百塊!”“真的?”黃五騰的一下就坐了起來,眼露光芒?!澳闶俏业睦掀?,我騙誰也不能騙你??!況且我騙過誰啦?你說說看!”“好!我去!”黃五迅速地穿戴好一身工作服,外加一雙解放鞋,這才一家子坐在一起簡單地吃了早飯。
朝陽露出紅紅笑臉的時候,她坐著劉虎的電動車,夫婦倆一起來到了不遠處的工地上,干起了砌圍墻的活兒。圍墻已砌有一米多高了。劉虎站在腳手架子上,她負責(zé)把水泥磚、沙漿往上遞。
這是初春里溫暖的一天。午飯后,陽光明媚,黃五仰頭就能見到劉虎額角上閃爍著的汗滴,偶爾也會有一兩滴滴在她的臉上、手上,像滴在她的心上一樣。她的心猛地為之顫動了一下:丈夫整日這么辛勞,而自己卻整日忙于賭博……無限的自責(zé)充盈了她的情感與良知。
晚上,當(dāng)劉虎像小蜜蜂貼近鮮花一樣貼近她時,她沒再拒絕。
第二天早晨,她起得比劉虎還早,忙著做飯和一些瑣碎的活。早飯后,劉虎問她:“今天還去做小工嗎?”“去??!”她毅然地應(yīng)著。夫妻對視,都忍不住地笑了。
一晃,一個多月過去了,黃五還清了外債,遠離了賭友,遠離了牌場,開始掙錢,持家,一家人其樂融融。她感到從未有過的幸福。一天,她問劉虎:“你們老板一天真的發(fā)我四百塊的工資?”
“我的夫人,是一百八十塊一天。你想想,我都沒拿過四百塊,你能拿四百塊?”他詭異地笑著,“我不這么騙你,你能遠離賭博?”
“你是個騙子!”黃五咯咯地笑著,用拳頭疼愛地擂著劉虎堅實的臂膀。
作者簡介:劉喜權(quán),江蘇連云港人,系連云港市作協(xié)會員,有作品發(fā)表于《散文選刊》等刊物,散文曾獲2018年中國散文二等獎,有散文入選《中國當(dāng)代散文精選300篇》等。
(責(zé)任編輯 王瑞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