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姆斯特丹似乎從來不屑于討好任何人,其自成一派又干凈利落的城市美感卻將其推向了整個歐洲當下最時髦、最受歡迎大都市的浪尖。
如果要用一個英文單詞形容阿姆斯特丹,我會脫口而出的是Splendid,燦爛奪目,但是絕不流俗。整個城市規(guī)劃極其嚴謹,卻又處處透露出人文關(guān)懷,極具觀賞性又不大肆炫耀。整個阿姆斯特丹像極”了抽象藝術(shù)畫家皮特·蒙特里安(Piet Mondrian)筆下的世界,整齊劃一,又充滿驚喜與詩意。我最近一次造訪阿姆斯特丹的旅程就像深秋的一縷暖陽般恬靜怡人。天高云淡,萬里碧晴,運河兩岸的河畔小屋對峙而列,巨大的玻璃窗將北歐的和煦日光引入室內(nèi),統(tǒng)一的人字形尖頂與以魚骨形砌法精細鋪就的庭院石磚地面相映成趣。小巧的木質(zhì)入戶門邊總鑲嵌著鏨刻了屋主姓名的黃銅門牌。漫步河畔,周遭建筑與城市水系、綠化,甚至與這一方天空都呈現(xiàn)出一種和諧共存的完美平衡,讓人不禁由衷贊嘆這一杰出的城市發(fā)展模型。
深入阿姆斯特丹,你會發(fā)現(xiàn)這座城市獨特的律動。整個荷蘭人口約為一千七百萬,而自行車保有量為2,250萬輛。這一看似并不合理的人車比卻在阿姆斯特丹得到了合理的詮釋。我目之所見,大街小巷的石頭路面上,每時每刻都穿梭著以自行車代步的行人。清脆的自行車鈴聲與幼兒園、游樂園里傳來的孩童的歡笑聲交織在一起,傳遞出一種這座城市獨有的、單純的幸福感。
錯綜復雜的運河水系讓阿姆斯特丹的城市外觀形似一張巨大的蛛網(wǎng)。遙想數(shù)個世紀前的大航海黃金時代,荷蘭商人與殖民者們卻在這個交織盤繞的運河網(wǎng)絡(luò)中通行自如,將貿(mào)易物資經(jīng)由歐洲北部的外海輸往遙遠的亞洲和美洲各地,并成就了阿姆斯特丹這座興盛了數(shù)百年的港口城市。面對被河網(wǎng)切割得支離破碎的城市,我早就接受了在這里迷路的宿命,順其自然吧。
以往造訪阿姆斯特丹,我總是流連忘返于那些充滿異國風情的烘培店和令人沉醉的烈酒酒館,而這一次我很滿意一些新發(fā)現(xiàn)。光是那些美味的荷式松餅和蘋果派就能讓我食指大動,要是再配上一杯荷式金酒,那樣的滋味就再好不過了。當然,你可能會對小店里那些命名奇特的雞尾酒更感興趣,比如“嗜臭”“閉嘴吧喬治”,不知道以這些雞尾酒佐餐是不是更具風味。
在經(jīng)過甜品與酒精的一番甜蜜攻勢后,我做好了心理準備,漫步徜徉于阿姆斯特丹令人不可抗拒的魅力中。雖然近三十年來,,我總是時不時地來訪,但正是這一次到訪才讓我真正明白,阿姆斯特丹這座城市的靈魂不僅僅呈現(xiàn)在她迷人的外表上,更是棲附于你對所聞所見的深層理解中,反映在那些旅途中有趣的、讓人意想不到的細節(jié),以及市民們的生活態(tài)度里。
就好比那些始建于17世紀的運河老宅,不但仍舊呈現(xiàn)出外觀的美感,同時還發(fā)揮著極致的居住實用性。如今的屋主在遵循各項古建筑維護規(guī)范和條例的前提下,還能保留相當?shù)膭?chuàng)意空間,對屬于自己的宅邸進行個性化的私人定制,多古怪迥異的想法都總有付諸實踐的方式,讓私宅從左鄰右舍中脫穎而出。這些運河老宅在最初的建造規(guī)劃中相互比鄰,進深狹長而臨街的外立面窄小,但是這并沒有阻礙宅邸主人們通過老宅外觀進行自我表達的熱情。想要看起來與眾不同并沒有什么錯,重點在于如何去看待這樣的不同,“存在即合理”用在這里倒是恰到好處。如此看來,那些厚重的三角墻、石膏雕塑的卷紋裝飾、雕刻著繁復紋章的鎖眼蓋還有令人目不暇接的花瓶面具、花環(huán)、垂花雕飾、旋渦花飾、雕花欄桿,以及那些不做任何裝飾,以極簡外觀異于鄰里的老宅,都和諧地共存在運河兩岸了。雖然老宅的外觀花樣繁多,但有一樣總是雷同的,那就是這些老宅都擁有著巨大的采光窗戶,甚至不裝百葉窗或者窗簾。通透的視覺感受讓人不禁思索,到底是老宅里的人們在欣賞窗外的風景,還是窗外的行人在欣賞老宅里的歲月流動,我倒是更認同后者。懷著對運河老宅的濃厚興趣,我選擇在阿姆斯特丹普利策酒店(Pulitzer Amsterdam)的藏書人套房(Book Collectors Suite)度過到訪的第一晚。于我而言,這間夢幻一般的酒店無疑是整個阿姆斯特丹最美好的下榻之選。酒店首層直面阿姆斯特丹市中心三條主要運河中最寬的一條一皇帝運河(Keizersgracht),巨幕一般的落地玻璃窗甚至讓人產(chǎn)生遠勝于坐觀河景的視覺感受,因為你仿佛就徜徉于寬廣的運河水系中。街邊行人時不時地駐足打量,他們眼中偶爾流露出的羨慕神情極大地滿足了我的一點點虛榮心,更讓我感覺好似一只呆坐在動物園里的大熊貓一般,只是我的身旁并沒有竹枝掩映罷了。
對于運河老宅在統(tǒng)一維護和個性呈現(xiàn)上的兼顧,讓我看到阿姆斯特丹在城市發(fā)展模型上的全局觀,城市與居民的價值都受到了應(yīng)有的尊重,深謀遠慮,同時包容任何矛盾沖突,她自有商業(yè)繁榮的A面,也有沉迷放縱的B面。1602年,荷蘭東印度公司應(yīng)運而生,并將阿姆斯特丹作為總部。憑借敏銳的商業(yè)觸覺,荷蘭人把貿(mào)易帶到了全世界,雖然荷蘭東印度公司的成立比歷史上第一家跨國公司英國東印度公司晚了兩年,但是其對全球資源的巧取豪奪和對全球貿(mào)易的推動無出其右。而誰又能想到,這樣一座商賈之城同時也是約翰·列依和小野洋子那場名留青史的“床上和平抗議運動”(Bed-in For Peace)的發(fā)起地。雖然阿姆斯特丹并不是嬉皮浪潮的策源地,但是兩位嬉皮領(lǐng)軍人物發(fā)起的這一場散發(fā)著甜蜜天性的荒誕派運動無疑是對嬉皮士精神最精準的詮釋。
阿姆斯特丹直率的城市性格也是她如此吸粉的原因之一,最明顯的例證就是位于老教堂(Oude Kerk)附近的紅燈區(qū)。憑借巨大的名氣,這里的紅燈區(qū)迎來送往著無數(shù)的游客,那些對著櫥窗直勾勾瞪得出神的游客們甚至會嚇跑真正想要進店消費的客人。雖然紅燈區(qū)的姑娘們正在努力解決這個矛盾,但總有人斷言紅燈區(qū)可能會在十年之內(nèi)消失。在我看來,這似乎又是動物園里的大熊貓的另一個版本演繹。
紅燈區(qū)通用的坦率與高透明度的城市準則同樣在史皮格區(qū)(Spiegelkwartier)得到充分的體現(xiàn)。這是迄今為止我所了解的阿姆斯特丹最純粹的一片城區(qū),單純靠藝術(shù)與古董行業(yè)的發(fā)展打造出一番別樣天地。在精美陳列的櫥窗里,你可以找到工藝精湛的代夫特陶器、枝形吊燈、鍍金鏡面,甚至諸多古典大師的繪畫作品。
這種令人驚訝的純粹性從深層反映出阿姆斯特丹這座城市的國際性,開放與休閑的基因根植在城市肌理中。誰能想到一座由于性服務(wù)業(yè)與毒品自由,與“淫亂”“污穢”這些詞匯脫不了干系的城市竟然會有如此純粹、不染世俗的一面。當然,也不能把這兩種城市特質(zhì)完全割裂開來,否則總會顯得有些虛偽。重點在于,兩種背道而馳的極端性的特質(zhì)在阿姆斯特丹得到完美的融合共存,才是世所罕見且值得贊佩的。總的來說,阿姆斯特丹充滿包容性,卻不是毫無警惕性,提供極高的自由度,卻不會全無底線。這種復雜的融合性也折射出這座城市的智慧和獨特律動。
阿姆斯特丹的國際化當然也有其歷史原因。公元1600年到1800年的兩個世紀被稱為荷蘭的黃金兩百年,這一時期的阿姆斯特丹無疑是全世界最重要的貿(mào)易中心。擁有大量財富的皇室從全球搜刮而來的奇珍異寶從這座港口輸入,隨后又再次進入貿(mào)易買賣。過去二十年,在市政當局主持興建的南北向地鐵工程施工過程中,阿姆斯特丹又見證了無數(shù)珍罕文物的出土,那些伴隨著沉睡地底數(shù)百年的商船舢板殘片重見天日的珍寶,時間跨度涵蓋了史前時代到當代的完整脈絡(luò),文物源地囊括了歐洲本土到地球另一端的大部分區(qū)域。其中有一件18世紀的武士刀,它很可能就來自日本出島(Dejima,1636年日本在長崎海灣為外國商人修建的一座人工島嶼,以此阻止外國商人進入國內(nèi)經(jīng)商)。而于日本江戶時期這一皇權(quán)鼎盛的時代,出島這座人工商貿(mào)島嶼竟然是由荷蘭皇室運營管理的,由此也可以窺見荷蘭在大航海時期的世界霸權(quán)地位。這些出土的文物全部由專業(yè)機構(gòu)分類整理,并保留了完備的影像資料,通過網(wǎng)絡(luò)和實體印刷文件存檔。其中有相當一部分,包括上文提到的日本武士文物則在阿姆斯特丹市中心的Rokin地鐵站內(nèi)開放展示,讓人們與這些珍罕文物之間的距離僅有一扇玻璃櫥窗。在地鐵站展覽文物,既讓人意想不到又恰如其分,從哪里來,回哪里去,讓人由衷贊嘆,這就是阿姆斯特丹。
阿姆斯特丹新情報
酒店
新開業(yè)的Soho House
酒店(標準間約¥1,100/晚起)算是阿姆斯特丹的一個異類:從外觀看,這間外形矮胖的現(xiàn)代建筑與周圍那些外立面狹窄的老建筑似乎格格不入,但是一進入酒店大堂,你就會為她精致的內(nèi)飾設(shè)計著迷。這間酒店內(nèi)部整體采用令人愉悅的、溫暖的金色色調(diào),與近來擴張迅速的Soho House酒店系旗下的其他酒店風格迥異。這間新酒店的開業(yè)讓追求時尚的酒店客在運河對岸那間俱樂部風格的Hoxton酒店(標準間約¥925/晚起)之外,又有了一個新的選擇。而自來被奉為典范的The Pulitzer酒店(標準間約¥1,985/晚起)和The Dylan酒店(標準間約¥1,720/晚起)依舊保持著超高水準——藤蔓叢生的環(huán)境和考究的修繕維護,讓這兩間酒店散發(fā)著典雅的歷史感安達仕酒店(標準間約¥1,765/晚起)也值得一提,雖然這間酒店已經(jīng)開業(yè)數(shù)年,但是由馬塞爾·萬德斯(MarcelWanders)操刀的、極具巧思和活力的內(nèi)飾設(shè)計讓其如今依然頗受青睞。
美食
坐落在德派普區(qū)(De Pip)的lzakaya自然是讓美食愛好者們趨之若鶩的打卡地,其出品的一些看似不起眼的菜式卻反映了阿姆斯特丹來自遠東的美食文化傳承。位于善德街(Zeedjk)的Bird餐廳與紅燈區(qū)相鄰,可以來這里嘗嘗泰國的街邊美食。與lzakaya一街之隔的Floreyn餐廳則是阿姆斯特丹如今最具創(chuàng)意的當代荷蘭烹飪理念的先行者,店面裝潢也透露著自成一派的、以自然景觀為靈感的美學。其左近的LeRestaurant則像極了一塊迷你的法屬飛地,極具個人魅力的餐廳主人和令人瞠目結(jié)舌的酒單讓這家餐廳美名遠播。在Floreyn餐廳和Le Restaurant之間的幾條小街上,則有數(shù)不清的時髦咖啡館,Bakers、Roasters、Little Collins和總是排著長龍的Avocado Show都是咖啡愛好者們不可錯過的打卡勝地。阿姆斯特丹也不乏類似Rijks(位于阿姆斯特丹國立博物館內(nèi))、Vinkeles(位于TheDylan酒店內(nèi))TheDuchess(位于W酒店內(nèi))這樣的米其林星級餐廳。
美酒
Papeneiland和Ooster-ling是兩家不折不扣的老牌酒吧,因循守舊,卻又能帶給人滿足感,雖然并不是每個人都喜歡這里荷式金酒的味道,但值得一試。想要品一品更具當下潮流的烈酒雞尾酒,可以去Talesand Spirits一探究竟,去這家酒吧不用報店名,只需說Door 74,大家都知道另一家名叫FlyingDutchmen的烈酒酒吧,店面極小,但值得造訪。
不容錯過
Ons Lieve Heer OpSolder
是一座始建于17世紀的天主教小教堂,一定不要錯過。有趣的是,從教堂內(nèi)可以俯瞰整個紅燈區(qū)另一個擁有極高人氣的打卡勝地——貓博物館(Kattenkabinet)則更具趣味。這家博物館位于一間優(yōu)雅的運河老宅內(nèi),其主人本身就是一位富有的貓癡,館內(nèi)的藏品大都是一些以貓為靈感而創(chuàng)作的藝術(shù)品,其中甚至不乏倫勃朗、羅特列克和畢加索這些藝術(shù)大師的作品。阿姆斯特丹東部港區(qū)Borneosporenburg則是當代藝術(shù)愛好者的天堂,這里的當代藝術(shù)品與運河沿岸的厚重歷史文化氣息相映成趣此外,世界上歷史最悠久的植物園The HortusBotanicus也坐落于阿姆斯特丹。無數(shù)堪稱植物學奇跡的物種都在這里得到悉心的培護。其中亞馬遜王蓮每到夏日花季會連續(xù)兩夜開花,如果你足夠幸運,就能見證王蓮的花朵由純白色漸漸轉(zhuǎn)為曼妙的粉紅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