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煒明
很小的時候我就知道我有一個五舅父,他遠在柳州工作,是一家工廠的工程師。舅父參過軍,在沈陽一家炮兵學院學習,后來轉(zhuǎn)業(yè)到了地方。家里為數(shù)不多的照片里,一張是爸爸在梧州稅務局稽查隊的合影,一張是媽媽參加群眾裁縫班的合影,還有一張就是舅父和媽媽、姨媽以及我同母異父的哥哥的合照,照片上的舅父年輕、和藹、英俊。
第一次見到舅父,我想起母親形容舅父時曾經(jīng)用過“很有格”這樣的詞,這個形容真是非常恰當。舅父長臉,高鼻子,看人的時候眼里充滿慈祥,說話輕聲細語。那時候我不知道天底下有哪個男子能夠和我舅父媲美(后來我知道舅父的長相好像臺灣的馬英九,但是我現(xiàn)在仍然認為馬英九沒有我舅父英?。?,我對舅父的“外貌崇拜”也因為那一次見面油然而生。
也許是因為歷史太復雜,也許是因為路途太遙遠,我和舅父來往見面的時間真的很少。1985年我結(jié)婚的時候,舅父寄來了30元錢,我用這筆錢買了一張紅色的毯子。20世紀八九十年代,我先后幾次去柳州,都是去舅父家匆匆忙忙見個面。
有時候舅父和表弟回家祭掃祖墳,我也回去掃墓,大家回到梧州,就在表妹安排的晚宴上見見面、聊聊天。這時候我發(fā)現(xiàn),原來英俊倜儻的舅父,臉上的皺紋日多,頭發(fā)也慢慢花白了。
去年我突然得知舅父得了一種很嚴重的病,下定決心要去柳州探望一次,但是想到弟弟得的也是惡病,我感到在探望期間探討這樣過分嚴峻的問題會讓人心情沉重,便遲遲沒有成行。大約到了下半年,得知八十多歲的舅父吉人天相,平安出院了,我心中的一塊石頭終于放了下來。
回頭看,我自己也早已步入中年,在這個異鄉(xiāng)的土地上,關(guān)于親人特別是關(guān)于我的五舅父,我早已習慣了一種守候——守候消息,守候平安。
我想,舅父和我雖然在一起的機會不是很多,但是因為有一種守候,我感到特別溫暖。正如舅父走過的路,也許是越來越平凡,但是因為能夠平安,也是人生的享受。
(摘自《活在吾鄉(xiāng)》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 ? 圖/Behanc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