釣魚城下，“上帝折鞭”
2019-06-05 08:26錢鋒
瞭望東方周刊 2019年10期
錢鋒
游客在釣魚城景區(qū)內(nèi)游覽（ 王全超/ 攝）
明清以前的重慶，一直以雄關要塞的形象出現(xiàn)。山水相連、雄關延綿便是其地形所定格的特征。
然而，如今在重慶城的舊址上再難尋覓往昔的雄關痕跡，錯落有致的山城地貌更多地展現(xiàn)出的，是現(xiàn)代都市的立體之美。
但在重慶市區(qū)往北不到100里，卻實實在在矗立著一座13世紀的軍事要塞——合川釣魚城。
關于釣魚城，經(jīng)典的介紹是——“上帝折鞭處”。1259年，蒙古大汗蒙哥率大軍進攻南宋，在釣魚城遭遇強硬抵抗，蒙哥身亡。被歐洲人稱為“上帝之鞭”的蒙古西征大軍不得不撤退，釣魚城也因此被稱為“上帝折鞭處”。
曾經(jīng)的美景彌漫肅殺之氣
合川當時稱合州，在宋代以前，它與古稱渝州的重慶都屬于古代巴郡之地。南北朝時期，合州先為宕渠郡，西魏恭帝時期改置為合州，因為涪江在此與嘉陵江合流，所以得名合州。
合州之下又設墊江縣，南宋理宗淳祐年間又改為石照縣，縣衙、州衙均在合州城。釣魚城建起之后，很快就成為合州州衙與石照縣衙的所在地。南宋祝穆的《方輿勝覽》記載，石照縣東十里有釣魚山，“山南大石砥平，有巨人跡。相傳異人坐其上，投釣江中，山以是名”。
在祝穆的筆下，釣魚山本是郡守及文人游怡觀景之地。也就是在祝穆成書前后這段時間，釣魚山變成了釣魚城，曾經(jīng)的美景彌漫了戰(zhàn)場的肅殺之氣。
為防范蒙古軍隊的突襲，時任南宋四川制置安撫副使彭大雅最初在釣魚山上修建了山寨，這是釣魚城的雛形。
彭大雅坐鎮(zhèn)重慶時正是公元1241～1243年期間，他在困難之下加固重慶城防，并把外圍防御設置到了包括釣魚山在內(nèi)的險要之地。
蒙古南侵先是從四川開始，川北的防御體系很快被攻破。
以四川制置安撫使陳隆之為首的官員仍主張在成都外圍設防守蜀口，作為保全四川的策略。對于善于攻堅和平原機動作戰(zhàn)的蒙古軍隊而言，這正中下懷。所以1241年蒙古軍隊再次攻克成都并俘殺陳隆之后，在成都平原守蜀口保全川的戰(zhàn)略已不切實際。于是彭大雅加緊了重慶一線的筑城，以保川東及長江上游。
構建山城防御體系
何處筑城，怎樣筑城，是當時進行防御的關鍵。重慶的城防加固屬于舊城基礎上的改造強化，而利用川東及川南地區(qū)兩江沿岸險要地形普遍筑成山城要塞，則是在得到血的教訓后采取的有效措施。
這些山城防御要塞的修筑連在一起形成了山城防御體系，成為蒙古發(fā)動侵宋戰(zhàn)爭以來面臨的最大險阻。
“城成則蜀賴以安，不成，玠獨座之，諸君無預也?！?/blockquote>
這些要塞地勢險要，易守難攻。譬如萬州的天生城，又稱天子城，在天城山上修建?！疤焐且延袞|、西、南、北、中五道城門，除西城門所在的坡勢較緩外，其余四城門皆在絕壁上開鑿?！?/p>
關于渠縣的禮義城，清人曾說：“禮義城，勝地也，上有聳峙之雄，下有渠江之險，左右有始高、斌山，以為犄角之勢?！?/p>
釣魚山上的釣魚城更是極盡地勢之利?！捌渖礁咔ж?，峰巒岌岌，聳然可觀，其東南北三面據(jù)江，皆峭壁懸?guī)r，陡然阻絕?！?/p>
彭大雅令王堅修釣魚城時就備有充裕的水池，并出屯四野，儲備糧食，這是著眼于耕戰(zhàn)結合，有充分的后勤保障。
這些要塞大多控扼長江、嘉陵江及其支流，既可以以天險阻絕蒙古軍隊，又可以利用舟船水師進行聯(lián)絡及增援。王堅、張玨等人之所以可以困守孤城多年，也有賴于他們通過長江互通信息。
此外，州縣衙門遷入山地要塞，以加強行政號召力、鼓舞士氣。
“城成則蜀賴以安”
釣魚城成為堅固要塞，關鍵人物是1243年就任四川制置安撫使的余玠。
余玠守衛(wèi)重慶時曾廣泛納諫。當?shù)孛筷栬试ㄗh，“重兵鎮(zhèn)渝，別選忠勇之將，一守合，一守瀘，一守梁山，堅城完璧，為渝藩蔽以時耕于荒閑之地，才值秋成，亟收斂以入大屯，敵人若至，各歸城壁，并立據(jù)守，間出入諸屯之間，以示不測?！倍笕浆Q、冉璞兄弟又進言，“蜀口形勝之地莫如釣魚山，請徙諸此，若任得其人，積粟以守之，賢于十萬師遠矣。巴蜀不足守也?！?/p>
這些獻策均把合州視為重慶咽喉，而守合州又必須在險要地帶構筑要塞堡壘。
余玠采納了上述意見，將孟拱時期初步奠定的防御工事建成堅固堡壘，而且對釣魚城內(nèi)的水井、荒地都作了周到布置，以應付十幾萬人長期困守的需求。
為了推動釣魚城修筑，余玠推薦冉氏兄弟分別為合州正副知州，力促釣魚城的建設及合州州衙等行政機構的搬遷。當余玠對冉氏兄弟委以重任時，制置使衙門上下都認為不可，余玠發(fā)怒道：“城成則蜀賴以安，不成，玠獨座之，諸君無預也?！?h3>堅持抗蒙近36年
到了寶祐二年（1254年），王堅就任興元都統(tǒng)兼合州知州后，又調(diào)發(fā)合州屬下石照、銅梁、巴川、赤水、漢初五縣百姓17萬人前來完善城防，并居住于內(nèi)。
城內(nèi)有水井92處，可以耕種荒地。“城中之民，春則出屯田野，以耕以耘，秋則收糧運薪，以戰(zhàn)以守。厥后，秦、鞏、利、沔之民，皆避兵至此，人物愈繁。”
1258～1259年間，蒙古軍隊包圍重慶，強攻釣魚城時，終折戟于此。
堅持抗蒙近36年后，釣魚城最終全城投降，而此時已是在南宋徹底亡國的崖山之戰(zhàn)之后了。
700多年過去了，整個重慶地區(qū)已滄海桑田，唯有釣魚古城依然巍巍聳立在嘉陵江畔，其牌坊上的“獨釣中原”四字所銘刻的，不僅是釣魚城軍民頑強不屈的氣魄，也是彼時殘酷的宋蒙戰(zhàn)爭中個人魄力與集體智慧的寫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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