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懷謙

中國富人如今越來越多，炫富表演也多起來了。先是山西太原老板耗千萬巨款娶兒媳，用十二輛悍馬迎親;十二天之后，沈陽一富商動用三十八輛悍馬越野車與八輛豐田霸道組成了一個近兩百米長的迎親車隊，邀請央視著名主持人主持婚禮，在酒宴費用之外，花費超過一百萬元。

就我所看到的報道和評論而言，輿論一邊倒，全是譴責(zé)和討伐聲。觀點都很陳舊，諸如鋪張浪費了，窮得只會燒錢玩了等等;義憤填膺，一個個恨不得把這些富豪們拖出來游街示眾。

擱多少年前，我也是這態(tài)度?？墒乾F(xiàn)在，我覺得該換換思維了?？催^這類報道，我關(guān)注的焦點只在于：第一，他們的錢來路正不正，是規(guī)矩的納稅人嗎？如果是，那么，他們再怎么炫都是人家的自由，就跟皇上生孩子，那是皇上的自家事，干卿何事？第二，他們浩浩蕩蕩的車隊遵守交通規(guī)則了嗎？如果遵守了，那么，再長的車隊，再炫的表演都是合法的，無須別人置喙。

我承認(rèn)，這種理論是把中國富豪的素質(zhì)高估了，比如，沈陽富商的婚禮中，就存在故意遮擋號牌、闖紅燈、阻塞交通等問題。這是交管局的事情，交管局不應(yīng)以任何借口推卸責(zé)任。

這么說，并不是想為中國富豪推卸責(zé)任。事實上，很多世俗的婚禮，請奧迪，開寶馬，坐加長婚車，擺幾十上百桌，所費雖然不能與富豪相比，但在一個普通農(nóng)民看來，也和城里人看十二輛或三十八輛悍馬迎親沒什么差別，不過五十步笑百步而已。而從擴大內(nèi)需、拉動消費這個角度來看，豪華婚禮為增加GDP，推動當(dāng)?shù)亟?jīng)濟發(fā)展還是作了一定貢獻的。還有一點，它對活躍城鄉(xiāng)文化生活也不無功勞，至少讓老百姓免費看了一場文藝表演，權(quán)當(dāng)是一次文藝下鄉(xiāng)吧。

我當(dāng)然也有擔(dān)憂，就是希望富豪們只是炫富而不是斗富。還記得當(dāng)年石崇和王愷兩人斗富，那簡直是暴殄天物。王愷用麥芽糖刷鍋，石崇把蠟燭當(dāng)柴燒;王愷在四十里的路面用綢緞作帷幕，石崇把五十里道路圍成錦繡長廊;王愷用花椒面泥房子，石崇則用赤石脂作涂料;王愷從外甥司馬炎的府庫里拿出西域進貢的一株高約二尺的珊瑚樹，石崇隨手拿起一柄鐵如意就給砸碎了，對王愷說：“沒什么可惋惜的，我現(xiàn)在就還你?！闭f著，讓仆人搬出六七株珊瑚樹，高三四尺，株株光彩奪目。

炫富到一定程度，就會暴殄天物，到那時候，譴責(zé)和討伐更沒用了。“上帝讓他滅亡，必先讓他發(fā)狂”。那石崇后來在政變中被殺，自己的寵姬綠珠跳樓身亡，下場實在不怎么美妙。

說這些，不是嚇唬誰，而是想給富豪們提個醒，比炫富斗富有意義的事情多的是，愁錢多得花不完了，可以借豪華婚禮燒一部分，也可以為社會公益和慈善事業(yè)作些貢獻，那種感覺與燒錢是完全不同的。我在本文中為富豪們解脫了那么多罵名，但愿他們能聽得進去這番道理。

【原載《啄木鳥》】

插圖 / 炫富 / 佚 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