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豆豆

圍子：

我們喜歡一個人時，第一個錯誤邏輯就是，假定對方也是喜歡我的。

基于這個假設(shè)，會有很多對事情結(jié)果的預(yù)判。比如，我發(fā)一個微笑的表情，你就知道我在想你；我假裝和你邂逅，而你也必然欣喜；我設(shè)計的浪漫橋段，你一定接受并且配合出演。

而事實上，兩個人同時喜歡上對方的幾率，小到不足百分之一。

那么，在遇見一個喜歡的人時，調(diào)低期望值、不那么敏感，顯得很可貴。

對方未必喜歡你。你想爭取到一個人的心，需要付出更多的耐心和努力。這是盲目愛情里的理性思維。

終于等到星期五了，一放學(xué)我就找了個借口和閨蜜告別，抓著書包躲進了走廊盡頭不會有人注意到的角落里。大約二十幾分鐘，人差不多都走光了，我才跑回班級。班級外面的窗臺上，擺著我今天早上放在那里的一盆白色風(fēng)信子，因為我太久沒有澆水，葉子都已經(jīng)泛黃了。

我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手機看，時間應(yīng)該差不多了。腳步聲從走廊另一側(cè)傳來，走走停停，越來越近，最后停在了門口。我小心翼翼地把門打開一個縫兒，外面一個男生正在給窗臺上的盆栽澆水。

這是我喜歡的男生，從我第一次看到他給花澆水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兩個月的時間了。我從那個時候開始養(yǎng)這盆花，花都快被我渴死了，可我連去打聽他名字的勇氣都沒有。我反復(fù)深呼吸給自己打足了氣，推開門走了出去。

“嗨，你知道這是什么花嗎？”我盡量讓自己顯得很活潑，指著那盆耷拉著葉子的風(fēng)信子問他。他正專注于拿起花葉子上的一條毛蟲，很匆忙地回道：“不知道?！?/p>

我尷尬得不知道該說什么好，就靜靜地看著他把那條毛蟲放到窗子外面的窗臺上，放完之后，他像是才回過神來，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花：“這花叫什么？”

我可真是沒出息，因為他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就把剛剛的難堪忘得一干二凈，歡喜地回答：“風(fēng)信子！”

他繼續(xù)澆花，我醞釀著該怎樣說出我排演了很久的臺詞，等到最后一盆花也要澆完了，我終于鼓起勇氣開口：“那個，這盆風(fēng)信子是我的，只是我把它養(yǎng)成了這個樣子，不如送給你吧，你幫我好好養(yǎng)可以嗎？”

他停下手里的動作，我趕在他拒絕我之前補充道：“麻煩你了，我也是不想好好的一盆花毀在我手里，可以嗎？”

終于，他很輕微地點點頭，算是答應(yīng)了。從我手里接過花的時候說：“我叫趙喬，你呢？”

“林佳鹿，呦呦鹿鳴的鹿。”

我只看著他，直到他消失在我目光所及的地方。我暗暗懊惱，剛剛為什么不問他的聯(lián)系方式呢？也有一點難過，為什么他也沒有想要問我的呢？

第二天早上，我因為夜里輾轉(zhuǎn)難眠，醒來的時候已經(jīng)將近10點了，習(xí)慣性地拿起手機，看到了微信添加認(rèn)證的消息，備注欄里的名字讓我驚喜：“趙喬?！?/p>

我迅速地按下“同意”，找了個借口和他解釋我為什么才看到，怕他會覺得我是個作息不規(guī)律，并且異常懶惰的人。

“不好意思呀，早上起來時候就去了趟市圖書館，沒帶手機。”

“嗯，沒事，和你班上的同學(xué)問了你的微信。你的花很好，就是太久沒澆水了，昨天澆了水，現(xiàn)在好多了?！?/p>

看著照片里恢復(fù)活力的花，我傻笑了很久，好像自己心里的那朵花也得到了灌溉，快要盛放了一樣。

從那以后，我不再每天宅在家里刷微博，一有時間就到街上閑逛。我想找到一些與眾不同的東西和趙喬分享，猜測著那樣是不是可以讓他覺得我們是有著共同話題的人。

“最近天氣一直陰沉沉的，出門別忘記帶著傘啊，著涼就不好啦?！?/p>

“路上看到一棵很奇怪的樹，拍了照片給你看吶！”

“那天你看的那本書我也看了，真的體會到很多呢，怪不得你喜歡。”

“昨天聽了一檔電臺節(jié)目，主持人聲音很好聽，很像你?！?/p>

……

我把自己碾碎了的喜歡一點一點地藏進廢話里，怕他知道，又怕他不知道。我的消息一般是等不到回應(yīng)的，偶爾隔幾天，他簡單回復(fù)一句：“不好意思，不太上網(wǎng)，沒看到?！?/p>

語氣中滿滿的敷衍，對于我的消息從來不正面回復(fù)，卻又偶爾回復(fù)。那種感覺就好像我用盡力氣終于可以飛離那片屬于他的海域了，可是他的一句話就像地心引力一樣，把我拉回去再重重地摔在地上。

直到有一次我們聊著天，他說：“先不聊了，我去吃飯?！?/p>

我看著桌子上我要趁他回復(fù)我的間隙才匆忙吃上幾口的飯，忽然覺得想要和他分享的天空好像也沒什么特別的了。我承認(rèn)，我徹底認(rèn)輸了。

于是，我編輯了最后一條消息給他，“你知道白色風(fēng)信子的花語是什么嗎？”結(jié)果如我所料，如同石沉大海，沒有回應(yīng)。

當(dāng)我第二天早上看到那盆風(fēng)信子又重新出現(xiàn)在走廊的窗臺上時，我終于明白，那些我以為從來都沒有過回應(yīng)的字條和信息，早在一開始的時候，就有了很明確的答案，答案很簡單，只有五個字，叫作“我不喜歡你”。

我把那盆風(fēng)信子帶回家放在書桌上，再沒有給它澆過水。

終于，在一個很平常的早上，我洗臉的時候忽然想到它，去看它的時候，它已經(jīng)死掉了，連帶著我心里那朵不見天日的花一起死掉了。我知道我是殺死那盆花的兇手，我也固執(zhí)地以為趙喬是殺死我心里那朵花的兇手。

我很平靜地把那盆花扔進了樓下的垃圾桶里，以為會把自己所有的難過和懷念都扔進去，可是當(dāng)我每看到一棵和它相似的花時，或者每次出門有意無意地瞥見那個垃圾桶時，我還是無法避免地想起趙喬。

經(jīng)過很久的時間才徹底知道，你跟某個人之間永遠(yuǎn)沒法斬釘截鐵地畫上一個句號，單方向感情一旦太深遠(yuǎn)，就好像是天上沒有盡頭的星空一樣。

編輯/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