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蘭良朝
百貨商場男裝部導(dǎo)購員福島惠子,搬家時告訴房東,她丈夫在海外工作,平時只和兒子明在家。而房東走后,行李箱里鉆出來茂和小雪。這還沒完,明又到車站悄悄接來了京子。
是的,惠子有四個孩子,他們有各自不同的父親,甚至小雪的生父到底是誰,惠子也不能確認(rèn)。這個透過眼袋和細微的皺紋尚能看出一些姿色的女子,她的頭腦就和她少女般的聲音一樣簡單,一直在天真地遇見和期待著男人。在她對明的敘述中,我們知道,明的父親“一聲不吭地走了”;京子的父親是個音樂制作人;惠子做歌手的夢想差點就實現(xiàn)了,最后卻黃了。她把希望寄托在下一個男人身上:“這次這個人吶,溫柔、體貼又認(rèn)真。要是他能和媽媽訂下婚約的話,我們就能有大房子住,京子也能彈鋼琴了。”然而婚約不知在哪里,她竟把家扔給四個孩子,一去不返了。
12歲的明獨自擔(dān)起養(yǎng)家重任,計算著購買日常用品,付水電燃氣費和房租,母親留下的錢也很快就用光了。斷水?dāng)嚯娊徊簧戏孔獾募?,一天天由明亮轉(zhuǎn)為暗淡,最后變成了垃圾場。垃圾場里的孩子蓬頭垢面,吃了上頓沒下頓。明想去超市工作,可未滿16歲不能打工。超市收銀員讓他請求社會援助,但明說:“那樣更麻煩,我們四個人就不能在一起了。”
孩子們渴望上學(xué),但母親說過:“上學(xué)有什么好玩的,沒有父親會被欺負(fù)的。”孩子們渴望朋友,但明在超市遇到的同齡孩子會捉弄他,看不起他。明把他們帶回家打電游,卻得不到他們的真心。孩子們渴望愛,但父親一直缺席,最后連母親的愛也失去了。
得不到關(guān)愛,得不到幫助,孩子們在不被知曉的狀態(tài)下生活著,所以是枝裕和的這部電影就叫《無人知曉》。
命運如此安排,到底是哪里不對呢?惠子渴望愛情,卻總是得不到結(jié)果。她不是不愛孩子,她帶他們做游戲,給他們寄壓歲錢,把自己碗里的面都夾給明吃,給小雪梳頭發(fā),給京子涂指甲油,給茂買玩具。但活在幻覺里的母親,愛的能力實在有限。那些玩弄欺騙她的男人,拋棄她的男人,她竟也不譴責(zé)他們,甚至用為他們找借口的方式安慰自己。電影里沒有一絲憤怒和怨懟,但觀眾被放置在冷眼旁觀的視角上,在電影的炎熱里感到周身寒涼。
不能上學(xué),明就自學(xué)。京子一遍遍在玩具鋼琴上彈奏單調(diào)的曲子。茂一人裝成四人,自己和自己打牌。小雪每天畫畫,直到把一支支蠟筆畫成黃豆粒大小。
他們?nèi)松牡咨倘簧n涼,但依然有微薄的溫暖。房東沒有逼他們搬家,還夸小雪可愛。店員把過期食品送給他們充饑。在學(xué)校里受到排擠的女孩紗希,走入他們的生活,甚至去歌廳陪唱換來一點錢送給明。壘球隊的教練讓明加入他們,在手把手教他打球時給了他瞬間的父愛。這一點點暖,猶如天使手中遞出的糖,沖淡了沉重的苦。
電影模擬了真實的案例,講的卻是生命的狀態(tài),有更廣闊的意義。孩子們收集野花的種子,種下希望,卻因為缺少灌溉,等不到花開。這提醒著每一個人:你有沒有看見身邊孩子那“無人知曉”的一面?有沒有及時遞上“天使之糖”,撫平那還未深入的創(chuàng)口?
編輯 張秀格 gegepretty@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