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浪微博/@枕上聽風不聽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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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寧聽風,生在秋天里,長在陽光下的天秤小姐姐。人生目標,寫多多的書,去多多的地方,看多多的風景,做可愛的自己。
代表作《南風多溫柔》現(xiàn)已全國上市。
上期回顧:
許知景第一次見阮冬天,覺得她囂張跋扈不說,還喜歡“動手動腳”,他發(fā)誓一定要和她保持距離。后來他意外發(fā)現(xiàn)誤會了阮冬天,連忙前去道歉。阮冬天被他知錯就改的態(tài)度“感動”,尤其是他竟然愿意貢獻出自己的娃哈哈給她,于是,她決定原諒他。冰釋前嫌的兩個人成了朋友,隨著時間的推移,許知景覺得阮冬天不僅不討厭,好像還有點可愛……
阮冬天揣著這封粉紅色、噴了香水、畫了小心心的信回宿舍睡了個午覺,她辦了走讀,但為了能更好地午休,還是在宿舍留了個床位。
挨到放學,金止戈做值日,她和許知景一道兒回家。
等出了校門,周圍沒什么人了,阮冬天把信掏出來:“喏,給你?!?/p>
許知景當即就愣了:“什么?”
阮冬天嘿嘿笑著,塞到他的手里。
信封上還殘留著阮冬天的溫度,握在手心里,暖暖的。許知景覺得自己呼吸有點不暢,連臉頰都有點紅,結結巴巴道:“你……你寫的?”
呀,這是被誤會了,阮冬天連忙擺手:“欸,你可別誤會啊,不是我寫的?!?/p>
好像兜頭一盆涼水澆下來,許知景心里冒出的一點小火苗被澆得徹底,連神情都緊繃了起來。他把信塞回阮冬天的手里,冷聲道:“我不要。”
阮冬天急了:“這是給你的?。 ?/p>
許知景眉峰冷峭:“給我的,我就得要?信是你自己接的,你自己處理?!?/p>
不是,劇本不是這么走的啊,以前她給金止戈,金止戈都是來者不拒地收著的啊,怎么到了許知景這里,就成拒絕了?她處理,她處理個毛線啊,又不是給她的!
阮冬天就要哭了:“許知景,看在我的面子上,你就留下吧,就這一回,一回行不行?”
“一回也不行?!痹S知景掐斷她的小僥幸,“看在你的面子上?你臉那么小,沒面子!還有,阮冬天,我現(xiàn)在不想看到你,明天見!”
說完,他再也不理她,背著書包邁開大長腿先走了,背后留下阮冬天捏著那封沒送出去的信,一臉發(fā)蒙。臉?。繘]面子?你到底是夸我呢,還是罵我呢?別扭的少年真難搞!
還是昨天那個海棠園,還是昨天的人,阮冬天硬著頭皮把信還了回去,短發(fā)姑娘當即紅了眼圈。
“他為什么不收?”
看著她泫然欲泣的樣子,阮冬天覺得自己罪過可大了,也不能把真相告訴她,只能委婉地找理由:“那什么,許知景他不喜歡粉紅色?!?/p>
姑娘哭得更大聲了,因為這么個理由,他就拒絕了她,她真的好難過好難過。
陪著她來的高個子姑娘卻是一臉狐疑地看向阮冬天,問道:“阮冬天,你真的把信給許知景了嗎?”
阮冬天皺了眉:“什么意思?”
“沒什么意思。”高個子女生王瑤抱著雙臂說,“不會是你根本就沒有把信給許知景,所以才找了這么個不像話的理由來敷衍我們吧?”哪有人會因為信封顏色拒絕人的,阮冬天真是越看越讓人懷疑。
幫人這種事,從來都是情分,不是本分。她這話說得不討喜,阮冬天也沒了興致:“你既然不相信我,讓我給干什么?!有本事自己去找許知景??!”
王瑤像是被蟄了一下:“阮冬天,你狂什么啊。別以為你和許知景認識,就覺得自己了不起?!?/p>
“我可沒覺得自己了不起?!比疃炱财沧欤粗_的樣子,覺得也挺有意思,“這封信又不是你寫的,沒送到也不關你的事,你著什么急???!不知道的,還以為你也喜歡許知景呢!”
“你胡說八道些什么?!”王瑤氣得臉通紅,看樣子恨不得咬阮冬天一口。
“那就當我胡說八道好了?!比疃炻柭柤?,不再和她繼續(xù)爭吵,留下一句“以后不要找我送信”,轉身就走了。
王瑤拉著短發(fā)姑娘撒嬌:“然然,你別聽阮冬天胡說,我是為了你著急,才不是她說的什么我也喜歡許知景?!?/p>
叫然然的小姑娘擦了一下眼睛:“你放心,我不會相信她說的話?!?/p>
“那就好?!蓖醅幫疃祀x開的方向看了一眼,眼底藏著刀子,“然然,阮冬天仗著和許知景認識,也實在太過分了。你放心,回頭我肯定幫你好好教訓她!”
風平浪靜地到了星期六,阮冬天下午有跆拳道課。她五歲以前身體不大好,經常生病。后來阮教授將她送去學跆拳道,十多年鍛煉下來,她的身體越來越好,吃嘛嘛香,身體倍棒兒。
帶阮冬天的教練是個女教練,一直很疼她,所以阮冬天可以在練習完之后蹭教練的浴室,把自己洗得香噴噴地回家。
她背著書包出了跆拳道館,一抬頭,嘿,對面劍道館出來的小伙子怎么這么眼熟。
她站在馬路邊嗷嗷地打招呼:“許知景!許知景!”然后,她眼珠骨碌一轉,趁著沒車,三下兩下地跑了過去。
許知景被她不要命的樣子嚇了一跳,等她到了身邊,臉黑得跟鍋底似的:“你不要命了,誰給你的勇氣這樣橫穿馬路?”
“沒事,我看好了,沒車。”阮冬天渾不在意,“許知景,你怎么在這里???”
她這副滿不在乎的樣子讓許知景不知道說什么好,告誡自己不要和她生氣,忍了半天,才說:“我報了這里的劍道班,周六有課。”
“那敢情好,你太瘦了,多多鍛煉對身體好,可以讓你看起來壯一點?!比疃煊X得許知景哪兒都好,就是太瘦了點,“男孩子嘛,要有陽剛氣息。”
許知景看了她一眼,猶豫著開口:“你喜歡壯一點的男孩子?”
阮冬天壓根沒察覺到他話里別樣的意味,點頭:“那必須,男孩子太瘦了,會讓人很沒有安全感的?!?/p>
許知景有些為難地點點頭,心里的小本本上記下一筆,阮冬天喜歡壯壯的男孩子。
咕嚕咕嚕,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許知景被這個聲音驚醒,與阮冬天四目相對,她有些羞窘地捂著肚子:“下午練得狠了,現(xiàn)在有點餓,就一點兒?!?/p>
許知景指了指前邊,含笑道:“正好我也餓了,前邊有肯德基,我們去吃點東西吧?!?/p>
提到吃東西,阮冬天拼命地點頭:“好啊,好啊?!?/p>
兩個人到了肯德基,點了漢堡、可樂、雞米花,還有雞翅,好不容易在角落里找了一個位子坐下,許知景去上廁所了,阮冬天坐在原地等他。
許知景前腳一走,后腳,就有人拉開凳子坐到了阮冬天的對面。
“阮冬天,我就說你沒有那么好心?,F(xiàn)在被我抓到了吧,你還有什么要說的!”
看著眼前的這棵圣誕樹,阮冬天一時沒認出來她是誰,瞇著眼睛打量了半天,選擇放棄:“不好意思,你是誰???”
聽聲音是耳熟的,但是,這臉,阮冬天真沒認出來。
王瑤精心畫的眼線幾乎飛到天邊:“阮冬天,你別跟我裝傻,我們前兩天還見過了呢!”
看到她翻滾的白眼,再一聽這聲,阮冬天終于想起來了:“啊,是你啊,有事嗎?”
王瑤冷笑:“阮冬天,你可真是會做好人啊。前邊裝出一副好人樣兒,轉過臉就和許知景約會,你要不要臉?!”
阮冬天從小接受的教育,是可以淘氣,不可以罵人。
王瑤張嘴就罵阮冬天不要臉,阮冬天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嗯,在的。轉而再看這個不速之客,阮冬天就有點膩味:“你到底想說什么?”
“說什么,你不清楚嗎?你其實是喜歡許知景的吧,所以上次你根本沒有把信給他?!蓖醅幗乐谙闾?,一臉鄙夷道,“我啊,最惡心你這樣的人了,又當又立,根本就是欠教訓?!?/p>
眼前這人的腦回路,已經不能用常人來形容了。阮冬天也沒想到自己一時心軟會惹上這么一個麻煩,不過呢,既然遇上了麻煩,她也不會怕:“說到又當又立,這四個字我應該送給你吧。上次我就看出來了,當事人還沒急呢,你就急了。其實你也喜歡許知景吧,說不定還打著等你的朋友和許知景好了,你也可以近距離接觸他,要是能挖了墻腳,那就再好不過了的算盤,對吧?”
王瑤被戳中了心事,臉色一變。的確是她慫恿著然然給許知景遞信的,她當時就想好了,要是成了,她也可以近水樓臺先得月,反正,她長得比然然好看多了。不成,她心里也舒服得很,左右許知景還是單身,她也還有希望。這是她自己的小算計,被阮冬天說破了,她當即惱羞成怒。
“我告訴你,阮冬天,你最好不要胡說。”
阮冬天冷哼一聲:“我是不是胡說,你心里最清楚?!?/p>
王瑤原本就嫉妒阮冬天和許知景交好,再加上被她說破了心事,羞惱之余,想也不想就甩了一巴掌過去:“你再胡說,看我不撕爛你的嘴!”
細長的手指攥住王瑤的胳膊,打人受阻的王瑤氣急回頭,愣在原地:“許……許知景?!?/p>
許知景用力甩開她的手,像是她的胳膊上有細菌似的,轉而去問阮冬天:“阮冬天,你沒事吧?”
“沒事?!彼霈F(xiàn)得及時,阮冬天當然沒有事。
知道阮冬天沒事,許知景松了一口氣,隨即卻是更加氣惱:“這位同學,你最好解釋一下你剛才的行為?!?/p>
王瑤原本想趁著許知景沒回來教訓一下阮冬天,哪想到他回來得這么快。但是,很快這種被抓包的情緒就被丟到了腦后,她更在意的是她終于和許知景對話了。
“許知景,你還記得我嗎?”
“不記得?!痹S知景冷冷地說道。
王瑤噎了一下:“就是上個學期期末考試,下樓的時候,我的筆袋掉了,是你幫我撿起來的?!?/p>
“不重要的事,我為什么要記得?!痹S知景不耐煩道,“你不要轉移話題,我問你為什么要打阮冬天!”
他的眼神涼涼的,王瑤有些心悸,但還是強忍著開口:“這你就要問阮冬天了,我朋友拜托她給你送信,但是她根本沒有送到。我來問她為什么騙我,她卻罵我,讓我有本事自己送,我忍不住,才要出手教訓她?!?/p>
阮冬天目瞪口呆,這姑娘睜眼說瞎話的本事到底是跟誰學的?
許知景卻想起來了,側頭靜靜看了阮冬天一眼,說:“送了?!?/p>
王瑤:“???”
“她把信給我了,但是,我沒要。”許知景說。
“為什么啊?”知道是他不要,王瑤心底竟然有點竊喜,故意說道,“然然真的很喜歡你呢!”
“她喜歡我,我就要接受嗎?我沒那么多閑情來者不拒?!痹S知景冷峭道,“既然你已經知道阮冬天把信送到了,你的想法當然也是錯的,向她道歉?!?/p>
王瑤的臉漲紅起來,連涂了的粉底都遮不住,她張了張嘴,沒開口。
許知景的臉更難看了:“道歉!”
王瑤的嘴唇幾乎咬破,忍了又忍,終于不情不愿道:“阮冬天,對不起,是我誤會你了。”
“哦。”阮冬天若有似無地點點頭,“我不接受。”
“你別給臉不要……”王瑤臟話到了嘴邊,卻在許知景森冷的目光中咽了回去。
可許知景依舊不留情面:“你打算坐著這個位子到什么時候?!”
王瑤在許知景的冷言冷語加冷眼中灰溜溜地走了,阮冬天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自己的小心臟,感慨道:“現(xiàn)在的少女真是太生猛了,我可真是惹禍上身,下次別人就是給我一百萬,這種當紅娘的事兒,我也不做了?!?/p>
許知景把漢堡拆開遞給她,忍不住說:“知道就好,以后不管什么人讓你遞信,你都不要答應。實在拒絕不了,你就說我說了,你敢遞,我就打你,看看誰還敢?!?/p>
阮冬天忍不住笑了:“那你真打我嗎?”
許知景睨她一眼:“你說呢?”
阮冬天捧著漢堡搖頭:“放心,放心,不會有下一次,不然,你先生氣了,哄都哄不好?!?/p>
許知景聞言,嘴角微微地翹了翹:“好了,快吃吧?!?/p>
從肯德基出來,已經是夕陽西下了。兩個人順路,一起坐公交車回家。許知景到阮冬天下車的那站就下了,目送她進了家屬院的大門,然后才心事重重地往前走。
走了一百來米,有家音像店,許知景在門口站了好一會兒,終于邁步走了進去。
音像店的老板熱情地迎了上來:“同學,想看點什么?動作片?喜劇片?”
許知景猶豫了半天,說:“老板,有沒有男主角猛一點的。”
老板倒抽一口氣,現(xiàn)在的少年,口味不一般啊。他糾結又猶豫,他倒是有點壓箱底的東西,要不要給呢,可是眼前這孩子分明還是個高中生啊,他不能帶壞祖國的花朵啊!
許知景見老板一臉為難,以為老板沒聽懂,解釋道:“就是那種陽剛一點的,肌肉多一點的,然后看上去有安全感的?!彼步忉尩弥保蝗谎矍耙涣?,指著前方右手邊的《速度與激情》的封面上的范·迪塞爾,說,“就是他這樣的?!?/p>
老板福至心靈,抹了一把額頭的汗,尷尬地笑:“哈哈,哈哈,你要的是這種啊。你等等,有的是?!?/p>
老板一下抱回來一大摞,最上面,赫然是《金剛》:“來、來、來,這里面的男主角肌肉都很好。成龍、范·迪塞爾、史泰龍、趙文卓,你要是覺得不夠味,還有這個?!崩习逭f著,拍了拍最上面的大猩猩。
“老板,沒有這些人的貼畫或者海報嗎?”許知景有些不滿足地搖搖頭,他記得班里的同學有喜歡的明星,總會帶他們的貼畫、海報、明信片來教室炫耀,難道這里沒有嗎?
2009年是周杰倫、五月天風靡全國的時候,音像店賣得最好的是他們的專輯和海報,這種肌肉猛男根本沒有市場好不好。老板愣了愣,一拍腦門:“你等等,我找找?!?/p>
五分鐘后,老板從一堆落了灰的箱子底部撈出來一張海報:“喏,你看看這個喜不喜歡?這可是我特意留的,史泰龍的?!?/p>
老板睜眼說瞎話,這明明是盜版的,上面的史泰龍都有些模糊,要不是許知景要,他回頭就送進爐子里燒火了,但并不妨礙許知景能看到史泰龍的肌肉,一塊塊的,充滿力量與陽剛之氣。
許知景滿意了:“好,就是他了。”
許知景抱著一摞CD回了家,先是把史泰龍的海報展開,虔誠地貼在床頭,然后打開影碟機,開始看電影。晚上十二點多,他實在熬不住了,才去睡,第二天睜眼繼續(xù)看。他越看越惆悵,越看越沮喪,忍不住給霍飛宇打電話。
霍飛宇正啃著雞腿吃得歡樂,接到許知景主動打過來的電話還真是第一次:“許知景,咋了?”
許知景有些萎靡地問:“霍飛宇,你覺得我胖嗎?”
霍飛宇被這個問題問得有點蒙,看著手上的雞腿,難過:“許知景,你故意的,對不對?你哪里胖了?!你明明很瘦好不好?!”
許知景聽了更不開心了:“那,怎么樣能胖點、壯點呢?就跟史泰龍似的,有很多肌肉?!闭f這話的時候,許知景還看了一眼墻上的史泰龍,好羨慕。
“使勁吃啊,多吃肉,多吃飯,多喝牛奶什么的?!被麸w宇啃了一口雞腿,對于長胖,他實在是太有心得了,“實在不行,你在床頭貼上史泰龍的畫報,每天膜拜,達到心理安慰的效果也可以啊?!?/p>
“啊——”許知景恍然大悟,原來這樣就可以,“謝謝你啊,霍飛宇,我知道了?!?/p>
掛了電話的許知景對著史泰龍看了又看,心理安慰有了,下一步就是多吃了。他不喜歡吃肉啊,飯也一般般,牛奶還可以,那就多喝點牛奶吧。
三天后,將牛奶當水喝的許知景吐奶了。
他媽抱著他哭:“兒子,你有什么想不開的,你跟媽說,你不要這樣折磨你自己好不好?!”
許知景打了個嗝,看著哭成淚人的媽媽,好吧,要想胖,只能另想他法了。
許知景腦袋里轟的一聲,拉住一個六班的同學,焦急地問:“阮冬天怎么了?”
“阮冬天從椅子上摔下來,流了好多血,嚶嚶嚶,腿可能也斷了。”
阮冬天的班主任兼語文老師叫解紅軍,長得白白胖胖的,戴一副圓圓的眼鏡。板起臉來兇得很,大家給他起了個外號,叫大螃蟹。
開學第一天的語文課,他就下了規(guī)定。按學號,每天的語文課前,輪到哪個同學,哪個同學就要上黑板寫一個成語及成語的意思,再寫一段或勵志、或優(yōu)美的句子,這樣三年下來,大家就可以積累無數(shù)的成語、無數(shù)的句子。到時候高考,甭管碰到哪一個,就是賺了。
今天輪到阮冬天,她順手從講臺邊拉了張凳子就爬了上去。講臺上有兩張凳子,原本都是好的,不知哪個殺千刀的中間給換了。換就換吧,新?lián)Q的這張有條腿不大安穩(wěn),她爬上去,承受不住她重量的那條腿晃了晃,咔嚓一聲斷了。
阮冬天的手在空中揮舞了兩下,撲通一聲摔了下來,腳扭到了不說,胳膊正好砸在凳子上突出的釘子上,出了好多血。
許知景沖進六班教室的時候,講臺前鬧哄哄地圍坐了一圈。他擠進去,一眼就看到了坐在一小攤血泊里的阮冬天。
他沖過去,伸手按在阮冬天的肩頭:“阮冬天,你怎么樣?”
阮冬天正疼得抽氣,看見許知景,還以為看錯了:“許知景?你怎么來了?”
許知景的目光沉沉,不答她的話,反而說道:“我先送你去醫(yī)務室?!闭f著,他蹲下身,側頭看著她,“趕緊上來,我背你去?!?/p>
阮冬天一愣:“啊,你背我去?”
“愣著干什么,趕緊上來啊?!痹S知景有些急。
阮冬天還在猶豫,一直扶著她、試圖讓她站起來的趙曉曼也急了:“哎呀,別磨蹭了,趕緊上去?!?/p>
說完,趙曉曼不由分說地把她扶到了許知景的背上,教室里自覺地讓開了一條路。
一中的醫(yī)務室在教學樓的最后面,靠近操場,是一棟兩層小樓,一樓是診室,二樓是休息室。小樓后面,還種了兩棵梧桐。
阮冬天伏在許知景的背上,他其實是有些瘦的,后背的蝴蝶骨有些嶙峋,硌得她有些疼。
但莫名地,阮冬天就覺得安心,覺得他有些瘦削的背,也能扛起山和水。
過了一會兒,她開始悄悄地動。
許知景感覺到了,連忙問:“怎么,疼得厲害嗎?”
“沒,不是很疼。”阮冬天有點羞赧,“許知景,我,是不是很胖啊?”她都聽到他呼哧呼哧的喘息聲了。
許知景呼吸頓了一下:“沒有,你很瘦,是我平時鍛煉得少?!?/p>
“哦?!比疃祜@然是信了他的說法,偷摸地開心之余,又說,“那許知景你以后得多鍛煉,壯一點,要不然,以后結婚,你都抱不動新娘子的?!?/p>
寧城結婚有舊俗,新娘是要讓新郎抱著進新房的,腳不能沾地。阮冬天跟著她奶奶去參加過幾場婚禮,覺得新奇,記得也清楚。
許知景聽了,眼神變了變,說:“嗯,我知道了?!?/p>
醫(yī)務室的老師是個女人,三十多歲,生得優(yōu)雅美麗,穿一件白色的大褂,看見他們,趕緊把門打開,又扶著阮冬天坐下。
她先掀起阮冬天的褲腿,檢查阮冬天的腳踝。
阮冬天生得白,又因為捂了一個冬天,愈發(fā)白得透明。許知景看著她瑩潤的肌膚,輕咳一聲轉過了頭。
醫(yī)務老師捏著她的腳檢查了一番,柔聲說:“雖然看起來紅,但沒傷到骨頭,冷敷一下,我再給你開點噴霧。記得這幾天不要用力,小心保養(yǎng)著就行。至于你胳膊上的傷口,”老師說著,皺了下眉毛,“剛才你說是釘子劃的,是嗎?”
阮冬天點頭跟小雞啄米似的:“嗯?!?/p>
“傷口不長,有點深,倒是不用縫針。但是,是釘子劃的,得給你打針破傷風,省得感染?!?/p>
阮冬天眼都直了,結結巴巴道:“還,還得打針啊?!?/p>
天不怕、地不怕的阮冬天,活到現(xiàn)在,最怕的就是打針。只要她想到那尖尖細細的針頭往她的肉里扎,她怕是要哇的一聲哭出來。
醫(yī)務老師看多了怕打針的,但是看她瞪著圓溜溜的眼睛一臉驚悚的樣子,覺得可愛極了,哄她:“沒事,不疼的。”
都是打針,哪有不疼的?!醫(yī)務老師給她消完毒,進里間配藥去了,她可憐巴巴地看著許知景。
許知景覺得她這個樣子,跟只小哈巴狗似的,又萌又可憐。他緩聲道:“阮冬天,你怕打針?。俊?/p>
雖然不想承認,但阮冬天還是軟趴趴地點了點頭:“嗯。”
“沒事兒?!痹S知景忍不住拍拍她的肩膀,“要不然,待會,你就抓著我的手。你要是疼,就用力捏我?!?/p>
他們的對話沒避著人,醫(yī)務老師聽得真切,覺得少年少女這樣的對話格外可愛。但是,她怕是要打斷他們了。
撩開簾子走出來,醫(yī)務老師說:“那不行啊。”
兩個人齊齊地看過去。
放下手中的托盤,醫(yī)務老師說:“我們待會兒是要打屁股針的,你可不能在里面握著她的手啊?!?/p>
此言一出,兩個人鬧了個大紅臉。
醫(yī)務老師笑著,挽起阮冬天的袖子:“好了,咱們先做一下皮試,看你過不過敏?!笨粗疃焖查g緊繃的肌肉,醫(yī)務老師微笑著轉過頭,對許知景說,“這位同學,你還是先轉過頭去吧,要不然,待會,你怕是會難受的?!?/p>
許知景不明所以:“沒事,我不怕。”
我知道你不怕啊,但是待會,你看到針頭扎進小姑娘的皮膚里,你就會知道了。醫(yī)務老師默默地想。
果然,片刻之后,許知景看著那扎進阮冬天皮肉里的針頭,整個人都緊繃起來,忍了又忍,還是把頭轉了過去。
阮冬天的皮試良好,沒有過敏反應。醫(yī)務老師又給她打了屁股針,開了張假條,說:“還有兩節(jié)課就吃午飯了,你也別去上課了,去樓上歇息一會兒,你的腳還得給你冷敷呢!”
說到上課,阮冬天才乍然清醒過來,轉頭看墻上的時鐘,整個人都不好了:“許知景,第三節(jié)課上課了?!?/p>
許知景淡定地看了一眼墻壁:“沒事?!?/p>
“我這里沒事了,就躺著休息就行了,你趕緊回去上課吧。”阮冬天也沒想到時間過得這么快,催促許知景趕緊回去。
許知景眉頭微蹙:“你一個人行嗎?”
“行,行得很,再說,還有老師呢!”阮冬天忙不迭地點頭,“你就放心好了?!?/p>
“那好吧?!痹S知景點了點頭,“你老實待著,不要亂動,我中午給你帶飯過來?!?/p>
“好?!?/p>
許知景回教室的時候,第三節(jié)的數(shù)學課已經開始了二十分鐘。數(shù)學老師四十歲出頭,是個十分嚴肅正經的人,即便是許知景這樣的好學生,也說了他兩句,然后才叫他進去坐下。
許知景從小到大因為長得好,再加上成績優(yōu)秀,從來沒有被老師批評過,這次因為阮冬天,也算是開了先河了。
甫一坐下,霍飛宇就捧著書本靠近他,小聲地問:“阮冬天怎么樣了?”
兩間教室離得這樣近,霍飛宇一上來就聽說了。六班那邊咋咋呼呼半天,都沒有把阮冬天往醫(yī)務室送的,還是許知景送去的。
霍飛宇一邊贊嘆許知景的臨危不亂,一邊又遺憾為什么送阮冬天去醫(yī)務室的不是他,要不然,他也能在阮冬天面前表現(xiàn)一回。
許知景把書抽出來,看一眼數(shù)學老師,低聲道:“沒大事?!?/p>
“那她在哪兒呢,回來上課了嗎?”霍飛宇繼續(xù)問。
“沒,老師讓她在醫(yī)務室休息?!痹S知景攤開課本。
“那我中午要不要去探病?畢竟現(xiàn)在我們也算是朋友了。”霍飛宇征詢許知景的意見。
豈知他還沒等到許知景的回答,就聽到頭上傳來陰沉的聲音:“霍飛宇!”
霍飛宇一個激靈,抬頭對上數(shù)學老師的眼睛,整個人都不好了:“老……老師?!?/p>
“你上來,把這道題給大家做了?!睌?shù)學老師扶了扶眼鏡框,沉聲說。
霍飛宇抖著腿肚子走到黑板前,五分鐘后,嚶嚶哭泣:“老師,我不會?!?/p>
“你不會?我看你說話挺會的,怎么做題就不會了。”數(shù)學老師惡狠狠地盯著他,“下去好好聽課,再說話,我就讓你上來說個夠!”
數(shù)學老師雖然為人嚴厲了點,但他從來不體罰學生。
當然,這對霍飛宇來說,都不是致命的。他知道他要完了,誰讓數(shù)學老師和他家住一個小區(qū),又是個從來不會撒謊的人。
他媽下樓遛彎,十次能遇見數(shù)學老師八次。估計今天晚上,他又少不了一頓“竹筍炒肉”了。
許知景從來沒有覺得上課是煎熬,可是現(xiàn)在,他覺得在教室的每一分鐘都格外漫長,好像時空被扭曲,時間被無限拉長又拉長。
好容易熬到最后一節(jié)課下課,他霍地站起來,第一個沖出了教室,留下面面相覷的同班同學,他是被狗追了嗎?
阮冬天今天定的是鹵肉飯,許知景定的是雞腿飯,他看了看,毅然決然地把自己的雞腿夾到阮冬天的盤子里,然后拎著打包好的盒飯去給她送飯。
他推開205的門,靠墻的單人床上,躺著個小小的姑娘。
窗戶敞開著,微風吹動了梧桐的葉子,簌簌作響;吹動了半截窗簾,輕輕飄舞著,遮蓋住了床上小姑娘的半張容顏。
又是一陣風,窗簾被卷起,露出小姑娘恬靜的睡顏。
她就這樣躺著,蓋著藍色格子的薄被,側著臉,睡得正香。
眉宇間的神采飛揚換成了恬淡,不變的是她白皙到透明的肌膚,疊翠如遠山的眉,長而密的睫毛,挺翹的鼻子,和那張染著晚霞之色的紅唇。
一瞬間,許知景想起了很小很小的時候,媽媽在床邊給他講的故事,故事的名字,叫《睡美人》。
童話故事里的睡美人,躺在玫瑰堆疊的床上,等著她的王子吻她,然后醒過來。
許知景不是王子,可是,這一天,他的心里有了一個秘密,無人知曉,只屬于他一個人的秘密。
“許知景,你站在門口不進去干嗎呢?”霍飛宇的大嗓門將許知景的神思從無邊無際的虛空拉回來的同時,也驚到了正在淺眠的阮冬天。
她揉著眼睛坐起來,嘟噥地喊了一聲:“許知景,你來了啊?!?/p>
許知景涼涼地瞪了一眼霍飛宇,在他的一頭霧水中,走了進去:“嗯,放學了,你餓了吧,我給你帶了點飯過來?!?/p>
說著,許知景把帶來的飯盒擺在床頭的柜子上,還貼心地給她遞了保溫杯:“先喝口水潤潤嗓子?!?/p>
“好?!比疃斓哪_已經做了冷敷,胳膊也包扎了,現(xiàn)在也沒那么痛,就是有些不方便行動。
她抱著腿給自己調整了個舒服的姿勢,又看向霍飛宇:“霍飛宇,你怎么也來了?”
“來探望傷員啊?!被麸w宇一屁股坐在阮冬天的旁邊,晃了晃手上的飯盒,“我本來想和許知景一塊來的,可惜他跑得太快,我沒追上,喊了半天,他都不理我。”
許知景已經把飯盒打開,并把筷子遞到阮冬天的手中,聽到霍飛宇的抱怨,淡淡地睨了他一眼:“你說來探病,帶了什么?”
霍飛宇一愣:“我?guī)Я撕酗??!?/p>
“那是你自己吃的?!痹S知景嫌棄地看了他一眼。
霍飛宇撓頭:“阮冬天也可以吃?!?/p>
“她不喜歡吃?!痹S知景在阮冬天的對面坐下,示意她趕緊吃飯。
霍飛宇憂傷:“許知景,你不拆穿我能死嗎?我雖然沒帶東西,但是,我有心意啊,心意抵萬金好不好,你說是不是,阮冬天?”
阮冬天咬著筷子猛點頭:“是、是、是,能把空手探傷員說得這么有道理的,也只有你霍飛宇了,旁人都干不出來。”
許知景笑起來,眉眼彎彎,眼底泄露的笑意像星河璀璨。
“你們倆合起伙來擠對我?!被麸w宇不但沒有生氣,反而得意揚揚道,“學校也沒什么好東西,阮冬天,等你腿好了,我請你吃四柳胡同的涮羊肉,把你受的傷全都補回來,怎么樣?”
“好啊,好啊。”阮冬天點頭,又指了指他的盒飯,“吃肉回頭再說,你也趕緊吃飯吧,省得都涼了。”
吃飯的時候,阮冬天果然發(fā)現(xiàn)自己飯盒里多了一根雞腿,她看一眼許知景的飯盒,瞬間明白過來雞腿是他給的。
學校的雞腿飯,她也定過,除了雞腿之外,學校給的配菜是酸辣土豆絲和涼拌豆皮,許知景的飯盒里現(xiàn)在只有土豆絲和豆皮了。
她看了看,把雞腿夾回許知景的飯盒里。
許知景看著眼前多出來的雞腿,蹙眉看阮冬天:“怎么不吃,不好吃嗎?”
“肉都給我吃了,你吃什么?”阮冬天說,“我碗里有肉,今天就不吃你的雞腿了?!?/p>
許知景知道她看出來了,仍舊把雞腿夾回給她,緩聲道:“我這兩天胃有點不舒服,雞腿不利于消化,你幫我吃了剛剛好。再說,你受傷了,剛好補一補?!?/p>
阮冬天狐疑:“真的?”
“真的?!痹S知景頷首,一臉無害,“我什么時候騙過你?!?/p>
阮冬天畢竟還是那個阮冬天,對于肉有著無限的喜歡,聞言,也不再多想,歡歡喜喜地把雞腿吃了。
霍飛宇捧著飯盒,視線在許知景和阮冬天之間逡巡片刻,他總覺得哪個地方不對勁。但是,哪里不對勁呢,喀喀,他沒想出來。
他們這邊吃完飯收拾好,趙曉曼風風火火地從食堂趕過來。畢竟是在學校,兩個大男孩攙扶著一個姑娘走路難免會引人側目,有趙曉曼就好多了。
和醫(yī)務老師告別后,趙曉曼攙著阮冬天往教室里走,身后跟著許知景和霍飛宇兩個保鏢,權當護衛(wèi)了。
下午放學,依舊是趙曉曼攙扶著阮冬天下樓,遠遠就看見霍飛宇推著他那輛藍色的自行車在樓下等著。
阮冬天腳受了傷,原本還在糾結怎么回家。正好霍飛宇每天騎自行車上學,聞言,二話沒說借出了自己的“小愛駒”。其實他原本還想自己送阮冬天回家的,可惜被許知景截了和。
三月春歸的好時節(jié),有來去匆匆的行人。許知景慢慢地騎著自行車,后座上坐著阮冬天。
阮冬天住在寧城大學家屬院,她的爺爺和奶奶都是寧城大學的教授,更是元老級別的建校者。老兩口是第一批住進家屬院的,這些年一直沒有搬走。雖說是有些年頭的小區(qū)了,但與寧城大學只有一墻之隔,交通便利不說,里面設施也齊全,又是住了一輩子的地方,所以誰也不愿意搬。
阮鳳璞先生是寧城大學教育學院的老教授了,退休前是教育學院的院長,但因為學識淵博、授業(yè)水平高超,被學校返聘,依舊在校上課。
這天剛好下午有節(jié)課,他上完了,背著手溜達回家,一抬眼,看到了自家單元樓下站著兩個孩子。
那個個子矮點扎馬尾的,一瞅就是他心愛的小孫女。至于個高的小伙子,他瞇著眼睛打量了一下背影,不像是止戈啊。
往前再走幾步,阮教授喊她:“冬天啊,干什么呢?”
阮冬天和許知景齊齊地看過去,阮教授看清許知景的臉,在心中叫了一聲好。
的確是個生得極好的男孩子,眉眼精致,氣質獨特,年紀尚輕,但能看出風骨,如冷玉剔透,又如山風颯颯,是個令人賞心悅目的好孩子。
“爺爺,你回來了!”阮冬天歡快地揮舞起自己沒有受傷的右手。
阮鳳璞踱步過來:“站在這里說話像什么樣子,上去說。”
“許知景,這是我爺爺?!比疃旌俸僖恍?,給兩人做介紹,“爺爺,爺爺,這是我同學許知景?!?/p>
許知景乖乖巧巧地打招呼:“阮爺爺好?!?/p>
“好,都好?!比罱淌谛Σ[瞇地答應一聲,“走,不在樓下站著了,咱們上樓說話去?!?/p>
老先生開了口,再加上阮冬天腿腳還不方便,許知景也沒有再拒絕:“那就打擾了。”
他停好車,順手攙扶住阮冬天,阮教授這才看見自家乖孫女的腳好像有問題,連忙問道:“小阮阮,你的腳是怎么了?”
阮鳳璞和妻子只生了一個兒子,兒子結婚,也只生了阮冬天這么個小寶貝。阮家父子把她捧在心尖,不知道怎么疼才好,以姓為名,給她起了個乳名叫阮阮。
既是乳名,阮冬天正式讀書以后,他們便很少在外人跟前這么叫,這次也是著了急,讓許知景聽了去。
阮冬天借著許知景的胳膊一跳一跳地前進,大大咧咧道:“沒事,沒事,就是崴了一下?!?/p>
“怎么弄的?還疼不疼?要不要爺爺帶你去醫(yī)院看看?”阮教授不放心。
“不用,不用,我去校醫(yī)院看過了。”阮冬天見她爺爺不放心,拽了拽許知景的袖子,“不信,你問許知景,還是他送我去的醫(yī)務室呢!”
被驟然提名的許知景連忙說:“阮爺爺,您放心,醫(yī)務室的老師說沒什么大事,養(yǎng)兩天就好?!?/p>
兩個孩子都這么說,阮教授也不再追問:“那好吧,要是有哪里不舒服,趕緊和爺爺說?!?/p>
“好嘞,知道了?!?/p>
阮冬天住在三樓,開門的是她奶奶鐘教授。奶奶出身大戶,年輕的時候留洋海外,后來在海外認識了阮鳳璞。兩人成婚后,接受了寧城大學的邀請,歸國任教。阮教授做了寧城大學教育學院的籌備者,鐘教授則去了外語學院教英語和法語,前兩年退休,已經不在學校任教,只潛心翻譯些國外的文學作品。
開門迎了一行三人坐下,鐘教授笑瞇瞇地給許知景端來了新切的水果。
“知景,謝謝你送冬天回來?!辩娊淌诎阉f到許知景的面前,“冬天老是在家說起你,我一直很好奇,也想見見你。既然來了,就不要約束,就當在自己家一樣。”
許知景臉有點熱,雙手乖乖地放在膝頭:“謝謝奶奶?!?/p>
許知景并沒有在阮家待太長時間,還要早點回家,免得家里人擔心。
阮冬天跳著腳站在門口送他,他穿好鞋子直起身,整了整身上的書包,說:“那你明天在家等我,我來接你上學?!?/p>
“好呀,好呀。”阮冬天倒也不客氣,“不過,你能找到嗎?”
她這是在懷疑他的智商嗎?
許知景輕嘆一聲:“放心吧,我不是你,路記得很清楚。”尤其是,這還是通往她家的路。
阮冬天皺了皺鼻子:“拐著彎地說我,說完了,你能長塊肉嗎?”
許知景笑:“不長肉,但能開心?!?/p>
“……”阮冬天覺得,許知景好像學壞了。
送走了許知景,阮冬天瘸著腿往書房里寫作業(yè)。
阮教授和鐘教授打小教得好,阮冬天很有自制力,什么時間做什么事,從來不用大人催。
阮教授坐在小馬扎上幫忙擇豆角,一邊擇,一邊說:“鐘教授,你覺得今天的許家少年郎怎么樣?”
相濡以沫這么多年,鐘教授難道不知道阮教授在想什么,于是說道:“怎么,你的孫女婿人選里又多了一個名額?”
“不多,不多,還在考察階段,沒有正式上榜?!比罱淌谏酚薪槭碌卣f。
鐘教授覺得好笑:“別人家孩子這個年紀,看見自家姑娘和男孩子一塊,跟出了天大的事兒似的,怎么到你這里就變了樣兒了呢?”
“你忘了,小阮阮這個年紀,正是對男女之情有好奇之心的階段。你越是當洪水猛獸地防著,她越是好奇,越是想嘗試。反之,你光明正大地擺到她的面前,她反而沒有那么多好奇之心,能夠坦然面對了?!比罱淌诎炎詈笠活w豆角放進籃子里,說,“少年之間的情誼,宜疏不宜堵,堵得狠了,反而要出大事的。所以我就這么擺出來,你看看阮阮,她反而從不在這種事情上糾結,也不上心了?!?/p>
“所以啊,這才是你的心機所在啊。”鐘教授聞言笑,又忍不住說道,“雖然知景這個孩子很不錯,但是,說實話,我還是喜歡止戈的。知根知底不說,他和阮阮從小一起長大,情分可是不一般。”
“欸,話可別這么說?!比罱淌谥逼鹧鼇?,往書房的方向看了一眼,“世事無常,誰說認識得早,就一定有優(yōu)勢了,切莫忘了,后發(fā)制人啊?!?/p>
第二天一早,許知景就來接阮冬天了。
她洗了頭,頭發(fā)還沒有全干,搭在藍白色的校服上,暈開了一個個小小的水圈。或許有水色氤氳,顯得她的臉愈發(fā)白,眼睛愈發(fā)黑,嘴唇愈發(fā)紅潤。
她沖他笑,眉眼如畫,還有洗發(fā)水淡淡的馨香往鼻子里鉆,許知景手腳都不知道往哪里放,整個人都有點呆呆的。
阮冬天是個沒心沒肺的,像發(fā)現(xiàn)了新大陸似的看許知景:“許知景,你的臉怎么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