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波
遠遠淡去了的一些生活場景,回想起來,彌足珍貴。比如說,從前鄉(xiāng)里鄉(xiāng)親,左鄰右舍,家家戶戶,樓上樓下的“串門兒”。
過去,平房多,院落多,家家戶戶緊挨著住,沒有小區(qū),也沒有圍墻,人與人之間的關(guān)系,這家和那家的近乎,毫無禁區(qū),更無設(shè)防。
哪家缺個啥,轉(zhuǎn)身就去隔壁,一張口,要啥有啥。灶臺上的油鍋還熱著,忽然想起家里醬油沒了,少根蔥蒜,鹽還沒了,自言自語嘟囔一聲,立馬會有街坊鄰居給你送上門來。
孩子夜里鬧騰了,哪家兩口子拌了幾聲嘴,呼啦一下,會有熱心的鄰居上門問這問那,幫你勸架什么的。
也有“無事佬”,成天捧個大茶缸子,晃晃悠悠,往你家一屁股坐下,一啦呱就是一整天。
這就是所謂的“串門兒”。東家串,西家串,圖的就是一個樂子。
鄰居間即便偶爾鬧個別扭,掐上個架,也僵持不了幾天,開口向你討上一根蔥、一根蒜,得了,消了,妥了。
那會兒還沒時興“和諧”兩字,其實就是。還一點不刻意,不做作,一切順其自然,水到渠成,壓根兒沒居委會大媽什么事兒,一切小矛小盾,大情小事,瞬間如過眼煙云,自然化解。
現(xiàn)如今,平房變成了樓房,看看你的周圍,打開你的房門,再也難得見著這樣的生活場景了。越淡越淡,越遠越遠,越清越清。不論你再怎么營造、懷舊,甚至用什么方式去用心撮合,人們再也回不到那時鄰里之間那份沒心沒肺、無牽無掛、口無遮攔、互幫互助的隨意和樸實了。
不用掐手指,你就能算出,你周圍能有幾個夠得上讓你一沖動就想著去他家“串門兒”的鄰居或是朋友了。
能在電梯口、過道上、院子里嘮上一小會兒的嗑,就已經(jīng)算是混得熟的鄰居了。能互相蹭頓飯、喝口茶的還有幾個呢?
話又說回來,即使你有機會上人家“串門兒”了,心呢?在串了嗎?
之前有過居委會,后來有了街道,再后來又有了社區(qū)。這些組織里的人們也在想著法子讓老百姓們和睦相處,怎么也得讓自己管轄的小區(qū)成為一座和諧家園吧。
社區(qū)大媽們該說的都說了,該做的也都做了,然而,真心實意讓人們再回到“串門兒”的那份本真的原生態(tài)場景和親情里,已經(jīng)不那么容易了。
廣場舞、棋牌室、麻將檔,已經(jīng)是這個年代人與人之間、鄰里與鄰里之間、友情和親情之間最自然、最隨性、最默契,也是最應(yīng)景的和諧方式了?!按T”變成了“串場”,不一樣的形式,不一樣的味道。
每個時代,都會有每個時代的記憶。過來人,也都會用自己的記憶與現(xiàn)實做比較,比較來,比較去,失去的都會覺著珍貴,放在眼面前的,往往總會覺著多少有那么點兒缺憾。
如今,時興新的“串門兒”,朋友圈,微信群,鼠標一挪,手指一戳,想誰就誰,想拉誰人群就拉誰入群。這樣一來,不近的也近了,不親的也親了,于是,四海之內(nèi)皆兄弟。
無論怎么說,想開了,“串門兒”串的就是一個樂子,怎么樂,怎么來。過去是那么“串”,現(xiàn)在是這么“串”,誰知道將來又會“串”成什么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