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楚卿
她,我再熟悉不過。
她曾經(jīng)很驕傲。作為獨生女,父母的溺愛造就了她自以為是的性格。那時,她就像《呼嘯山莊》里幼年的凱瑟琳一樣,狂妄自大,無所顧忌。
小學時,她的同桌是一個矮小怯懦的男生,講話時一緊張就結(jié)巴,她一直很嫌棄他,桌上的三八線是她用粗彩筆畫上去的。
那天語文課,老師讓大家寫《我的爸爸》。她已經(jīng)寫了一大半了,同桌卻一個字都沒動,她便問:“你怎么不寫呀?”他“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沒搭理她,還是沒動筆。她很生氣,下課后便對同學們說:“我同桌居然連作文都不會寫!”大家圍在一起肆無忌憚地談論著,還給他起了綽號,稱他“不會寫作文的傻瓜”。那個下午,他紅著眼第一次在班里大喊:“我爸爸在我兩歲時就走了,我都不記得他的樣子!”同學們紛紛勸她道歉,但她不以為然,不懂這有什么大不了的,不懂他為什么大喊大叫。
她那時還太小,不知道命運的殘忍。
她永遠記得那個夜晚,父親決絕離去,無論她如何哭喊,父親一次頭也沒回。父母離婚后,外公的身體也在一次摔倒后急轉(zhuǎn)直下,醫(yī)院的走廊里回蕩著她與外婆的哽咽,還有母親的哀求:“先給他治吧,醫(yī)生,求求您,錢我會去借的?!崩蠋熢谵k公室里拿著她的成績單嚴厲地說:“哭!哭有用嗎?哭能上重點高中嗎?”
她淚眼婆娑,不知所措?,F(xiàn)實化為一個怪物,緊緊纏繞著她,她本來以為自己還有掙扎的空間,但眼下連呼吸都困難。黑暗悄無聲息地將她吞沒。
那天下午,雙眼通紅的她遇見了一個渾身散發(fā)著光芒的少年,那個少年告訴她:“回不去就長大吧——哪怕只有一點點光,你也要撐下去,一切都會好起來的?!?/p>
她變了,變得溫和體貼,變得成熟懂事。她安撫著在法庭上崩潰的母親,冷靜地與父親對話,雖然手在不住地顫抖。她將外公的情況寫信告訴電視臺,記者采訪時她忍住眼淚,偶爾流出來立馬轉(zhuǎn)過頭用手背擦干。她主動跟同學搞好關(guān)系,主動找各科老師分析試卷。盡管她依然不知道未來會怎樣。
后來,母親得到了一筆贍養(yǎng)費,外公還是走了,她考上了一所普通高中?,F(xiàn)實依舊在殘酷與溫存之間行走。但她懂了,重要的是在一段潦倒的時光中,還心存希冀,心存陽光。
她長大了!
她很想給那個小學同桌道歉!
她很感謝那位安慰她的少年!
她就是我。
佳作點評
作者開篇給讀者留下懸念,結(jié)尾釋疑,道出原來文中的“她”就是“我”,獨具匠心。文章采用了對比手法,對“她”前后形象的塑造也是值得稱道的。從這兩點可以看出作者的寫作功底較為深厚。
(闕萬松)